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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閥風流

作者:水煮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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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三尺功名 第400章 圖窮匕現

第九卷 三尺功名

第400章 圖窮匕現

思及名士,劉濃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刁協。
「陛下,北地將士不易也!」郗鑒邁著方步,挺胸而前,聲音略顯滄桑:「神州蒙難,將魂待血,我等豈可坐食安譽也!故,臣亦附成都侯議,當持正,當還譽!」
顧、陸,竟然聯袂覲諫!
話語一落,滿殿再靜,霎那間,百官恍然大悟,此事已非詔議,而乃強行撫雪。這時,謝奕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慢條斯理的走到袁耽身側,朝著司馬紹一揖:「臣,附成都侯之議,持正以忠,還譽以孤!」
待見司馬紹複雜的點了點頭,而後,慢慢轉身,朝著殿中諸公團團一揖:「諸君,事隔南北,乃事出有因矣。此事暫且不論,且論北地,北地烽煙狼跡,荒村漫野,萬里山河盡作塗糜!」說著,橫目掃過滿殿玄緋,星輝若劍吐,其聲蒼涼:「諸君可知,胡酋之暴戾,其暴難言!諸君可見,百姓倒懸于樹,其景難書!諸君可聞,母子絕於荒野,其聲痛悲!此情此景此聲,諸君何忍觀聞!」
「雪忠臣,譽孤女……」
言至此處,神色悲傷,語聲卻輕緩:「昔年,北地豪強四十有餘,築塢堡,攏流民,修戈茅,前仆後繼,盡為抗胡。而今,劉濃屈指一數,尚余何人?」說著,冷目直視刁協,沉聲道:「英豪已作古,何忍潑墨塗?!」踏前三步,朝著司馬紹沉沉一揖:「陛下,越石冤也,越石悲也,此乃北地將士之冤也,此乃北地將士之悲也!陳情以待雪也!」
「事隔南北,不可輕議也……」
刁協見司馬紹眼珠充血、額角滲汗,想起一事,心中悸慟如潮湧,硬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頭皮上前,沉聲道:「陛下,臣尚有一請。」
刁協看著司馬紹,一字字道:「陛下,臣附議!」
半晌,殿內私議聲愈演愈烈,司馬紹脹紅了一張臉,按著龍床的手背青筋凸現,尾指顫抖不休,顯然因王導不聞不知而暗自羞惱。袁耽見溫嶠並未提及劉妙光,眉頭深皺,微微傾身,對跪坐于身前的劉濃,輕聲道:「瞻簀,此事……」
聞聽著聲聲長喚,司馬紹如坐針毯,緊緊的拽著床首雕欄,深深的吸氣,徐徐吐氣,眼睛卻越眯越細,徐徐掃過殿中林立的百官,但見附議者竟有八成,唯余刁協一黨噤若寒蟬,心中猛然一慟,轉意間萬念俱灰。大朝覲之庭議,圖已盡,匕已顯!
語不驚人死不休!
少傾,司馬紹面上掛著笑,將劉濃虛虛一扶,笑道:「劉愛卿牧民于北,熟知北事,理當聞卿之言。」
而此刻,名士刁協衣袖籠著玉笏板,小眼睛緩緩轉動,暗思:「事隔多年,現下為劉琨喊冤,此事與逆臣有關,亦與先皇有干。若非今日乃是陛下初行大朝覲,便是予以昭雪又何妨?尚可借勢復論逆臣之罪,奈何,時不對庭矣!」
「嗚呼,忠奸實難辯矣……」
司馬紹眉毛輕顫,眼底泛紅。
「陛下!!!」
陸玩與女婿對了下眼神,捋了捋短須,捧笏而出,朗聲道:「陛下,臣,亦附此議!」言罷,抱著笏片,淡然而立。
「然也,越石部將確已投胡矣……」
鏘鏘之聲,凜然自威,滿殿寂靜,落針可聞。眾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心中頓時瞭和*圖*書然,暗想:「怪道乎溫泰真庭議此事,原是有鎮西將軍之助,劉鎮西攜大功而諫,此事當成,吾當……」
滿殿諸公,齊聲唱頌。司馬紹嘴角一歪,暗覺胸口憋悶,深吸一口氣,強撐著不適,揮袖道:「時已至末時,理當……」言難持續,因猝然間,胸口似為石堵,順著喉嚨往下沉,直直的沉,仿若無底深淵,頓時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掐了一把腰,心神稍明,就著揮袖姿式,徐徐落座,慢慢的喘著氣,面上卻溫厚的笑著,竭力的掩飾。
「陛下!」
嘩啦啦,此起彼伏的附議聲響起於殿中四處,仔細一瞅,約佔四成!而此時,大司徒終究睜開了迷濛的睡眼,潺潺危危的起身,攬笏長揖:「陛下,逆臣出於吾族,致使忠臣蒙塵,臣愧矣,愧煞矣!懇請陛下,雪忠臣,譽孤女!」
「臣,請出宋氏!」
「謝過陛下。」劉濃緩緩起身,朝袁耽點了點頭。
「臣,劉耽,附議!」
「附議,附議……」
當以何如……
「啟奏陛下,臣,再無他意。」劉濃深深一揖,默然徐退。
「陛下,聖明!!!」
「刁尚,此言差矣!」
半晌,王導睜了睜沉重的眼皮,捧笏彎身道:「啟奏陛下,近日臣染恙在身,故而未聞。即日回返,臣定慎重查核!」言罷,眼皮一垂,嘴角鬍鬚輕顫,恍似又睡著了。
袁耽道:「成都侯所言之事,臣亦觀聞。越石乃忠節之士,越石之女千里流離,何其無辜?臣雖身處江南,然,聞之見之,亦悲懷難禁。是故,臣附成都侯之議,持正以忠,還譽以孤!」
「陛下!」
溫嶠慢和圖書慢挺身,直視刁協,眼鋒越來越銳利,昔年,司馬睿之所以言,『莫談劉越石,願作與鉤沉』便有刁協之功,若非其咬定越石部將投胡,而誣衊越石不臣,事也不至此!當即,踏前一步,居高臨下俯視矮小的刁協,沉聲道:「刁尚頭戴玉冠,手捧朝笏,當作此言。然,若非越石抵胡于外,拋顱於野,江南何安?悲乎,我等享譽於此,坐論山川,越石卻骸骨埋野,魂離清風!如此忠臣,豈可置而後議!」言罷,飛快的瞥了一眼劉濃等人。
司馬紹嘴角一裂,定定的看著劉濃,笑道:「劉愛卿實乃忠貞之士也,且待庭議畢罷,按律行事即可,如今且行續議劉越石。」
當是時,百官面面相窺,即有人眼睛一亮,意欲起身,殊不知,卻聞成都侯再道:「陛下,事關忠節,臣豈敢滋意揣度!然,臣有義妹,恰乃劉越石之女。此女萬里南渡,飄零無依,是故,忽落臣屬。繼而,臣得聞舊事,方知越石冤也。此女雖失族碟,溫長吏已然為其佐身,按律,當入大司徒府審議。」
「陛下,臣附成都侯議,忠臣當雪,孤女當譽!」顧眾慢吞吞起身,攬著長須,站在了陸玩身側。
紅日照朱殿,輝煌煜燦。
劉濃正襟危坐,一縷彤陽拂于其身,恍若緋玉生煙。袁耽關心則亂,搓著玉笏,欲言又止,遂后,歪著身子瞅了瞅成都侯的神情,見劉濃泰然自若,嘴角微抿,眼底星光開闔,顯然正在想事。
須臾間,悲中從來,司馬紹笑了一笑,攏了攏衣袖,緊握著拳頭,指甲深陷肉里,陣陣刺痛傳來,身心卻由然一振,徐徐起身,猛www•hetubook•com.com地一揮衣袖,笑道:「當持正,當還譽!」
莫非,司馬氏果乃得位不正乎?如斯晉室,貽笑青史也!父皇也父皇,莫非孩兒亦將如父皇,避退于琅琊乎?
「彥道,稍安毋躁。」
劉濃洒然一笑,徐徐轉首,卻又與謝奕對上了眼,謝奕聳了聳肩,擠眉弄眼,一臉的輕鬆愜意。成都侯心想:莫論何時,無奕俱是此般,笑者狂笑,悲則縱歌,泰山崩裂而不驚,實乃當世名士。
重重的喚聲響起,如雷貫耳,震得司馬紹渾身一震,繼而,徐徐開眼,斜眼一看,見是刁協,往左一掠,乃是紀瞻與郗鑒,前者目光焦急,後者目光如炯。
一時間,一浪又一浪的驚赫之意,鋪天蓋地襲入殿中,袞袞諸公神情大愕。稍徐,玄緋翻浪,便見得謝袁兩族子弟盡起,尚有與兩族交好的世家一併而起,紛紛揖道:
「臣,褚洽,附議!」
此言一出,殿中嘩然一片。莫論玄緋,盡皆私語如潮,更有甚者思及關竊處,眼中神光離合,悄然注向大司徒與一干王氏子弟。大司徒鎮定自若,微微上下點頭,細細一觀,仿若已然睡著。王羲之等一干青俊子弟,面色微紅,眼觀鼻、鼻觀心。司馬紹眉頭松展,瞅了瞅默如蠟塑的紀瞻與郗鑒,暗自松得一口氣,稍作傾身,大袖一展,便欲出言。
「臣,虞喜,願附成都侯之議!」
「將魂待血,北地唯艱……」
「哦,刁,刁尚,何請?」司馬紹微笑著,聲音輕顫。
便在此時,袁耽按膝而起,闊步行至天階外,朗聲道:「陛下,臣有奏!」
「臣,附議……」
而此一言,全場色變,南北隔閡極深hetubook•com.com,江東陸氏向來淡泊于朝堂,殊不知卻為此事,竟與謝袁同殿而從,莫非時局將變?頓時,殿中,百道眼光飛來乍去,交纏如織。
刁協抬頭仰視著溫嶠,冷聲道:「泰真高潔,刁協不及也!然,劉越石部將投胡,乃確證之事!若其乃忠臣,為何部將未歸建康,而背投石胡,如此,安敢言忠矣!」
卻於此時,殿中響起朗朗之聲,璇即,緋色陣營中有人徐徐起身,未看刁協,捧著玉笏徑自行至殿中央,朝著龍床上的司馬紹深深一揖:「陛下,臣有稟。」
「刁尚此言差矣,忠臣一日待雪,溫嶠一日難安矣。」
二人眼角餘光一對,袁耽心中微微一松,肩頭亦隨之一軟,懶懶的將玉笏抱於懷前,老神在在的背靠著庭柱,竟閉上了眼,奈何,眼皮卻猶自輕輕顫動,仍舊不安。
溫嶠踩著斜長的影子,揖而未起。晉室百官交頭結耳,太極殿內一派蟻嗡聲。司馬紹眉頭微皺,眯著眼睛看向王導。大司徒抱著玉笏,搭拉著眼皮,狀若昏昏欲睡。
想著,斜眼看向龍床上的司馬紹,見皇帝眉頭深瑣、神情尷尬,心道:「臣當為君謀,臣當為君憂,刁協豈可置身於后。」當下,暗一咬牙,甩著袖子,捧笏而出,朗聲道:「陛下,此事隔年久遠,干係重大,不可輕視。再則,按律當陳情大司徒府,復行庭議。此時議之,不合禮法。」
「哦,尚有此事……」司馬紹眼底驀然一縮,竭力忍著顫抖的嘴角,按著龍床稍稍動了下肩頭,眯著眼睛看向大司徒王導,笑道:「愛卿得聞此事乎?」
司馬紹身子若不可察的一挺,溫言笑道:「袁愛卿但且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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