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待二人一回到牛車上，劉牛便忍不住興緻勃勃的將適才的情況一一說了給她媳婦聽。他口齒雖算不上俐落，但是激動之下，卻也說得有條有理，直聽得他媳婦不停的抽氣，看初七的眼神愈加敬畏。

要說才剛吃飯的時候，陽陽必是已用了飯了，不過廚房送飯來的時候，還是送了兩套碗筷來。初七便將碗筷推給劉牛，笑著道：「不必拘束，隨意吃！」

陽陽出去喚了人來收拾了碗碟，這才跑過來安心的與初七說話。初七正好也將買回來的衣料收拾停妥了，便替他細細量好了尺寸。

初七嗤的一笑，讓他快些好生想想。

又拿了剪刀一面裁剪著布料，一面同他說著話，順便將今兒在西城遇到的事兒告訴了陽陽。

其實初七心中原已猜到了幾分，此刻一經陽陽確實，便點頭道：「你明兒替我謝謝杜師傅吧！」

聽她這麼說，那姑娘便輕輕的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初七知她心裏難過，自是不以為怵的。

原先不知道這人的來歷倒還罷了，聽劉牛這樣一解釋，初七不由訝然不已。流放之地通常都是極之荒涼的地方，西城雖然算不上繁華，但也絕對與荒涼二字扯不上任何關係。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初七笑著搖了搖頭道：「她父母墳塋皆在此處，她若孝順，斷不會就此撇下一切離開。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孩子，自小到大隻怕也沒出過幾回門，跑又能跑到哪兒去！」

陽陽呵呵一笑，被他這樣說得倒有些不還意思。抬手指指裡頭道：「一起進去吃頓飯吧！」

「這可不用姐姐說，我剛才已謝過師父了，還被他說了我一通！」聽初七提起這個，陽陽不由撅嘴告hｅtubｏｏｋ•cｏm.coｍ著狀。

次日，陽陽果真取了許多衣裳來，將之攤了開來，一件件的指了給初七看。細細的說明這件衣裳是哪位師兄的，這位師兄最愛什麼色，什麼花樣，初七也都一一記了下來。

劉牛沖她笑著點頭，不過他雖點了頭，當真吃起來時，卻還是頗為拘束，客客氣氣的。初七食量本來不大，吃了一小碗后，便放了碗筷，朝劉牛笑道：「可別再客氣了，這些飯菜你若不吃完，廚下怕也是要倒了泔水的，那時豈不可惜了？」

不過有了這位言老大開口后，又提出晉世子了，眾人再不敢留難。連忙簇擁了那名做中人的老者，取了金豆子，過去銀庄兌換銀子去了。那言老大朝初七拱了拱手，也跟著去了。

等他們都離開后，初七便走到那少女跟前，嘆了一聲，這才指指桌上的文券溫聲道：「你父親簽下的文券已盡數在那裡了，你將他葬了后，便到西嶺山去找一個叫陽陽的人。」

聽初七句句說得在理，劉牛媳婦也接連點頭道：「也是，她若是跑了，那可真是蠢得很了。要是不小心落到那些個拐子、騙子手裡，那可就糟糕透了！」

看來這其中必有隱情，而且據她看來，這隻怕正是晉懋的傑作。只是晉懋又為何要幫一個殺人犯？還是他是替晉懋做事的？

三人這樣一路說著話，倒也頗不寂寞。落日前後，便已回到了劉家村。

陽陽正要再勸，卻忽然有人在門口叫道：「十少、十少……」

送走劉牛後，陽陽好玩的回了房內，笑嘻嘻的看著桌上空空如也的盤盞道：「他可真是能吃呀！」

見初七問起那言老大，劉牛不由撓了撓m.hetubook.com.com頭，想了半日才道：「言老大這個人，我也就是聽人說過，聽說他殺過人，要斬首之前，皇上卻忽然大赦天下，他也就改了流放，流放到我們這裏來了……」

小兩口子也是一起點頭稱是，哪劉牛媳婦想了一下，又忍不住探身問道：「初七姑娘，你既花了那麼多銀子買了那小姑娘，怎麼也不叫她簽個賣身契什麼的，你就不怕她跑了？」

「也好！」初七點頭笑道。

那小媳婦眼看天色不早了，便叫劉牛替初七拿了買來的東西，送她上山。自己則拾掇了趕集的物事，一家家的送了過去。

初七說完了，便回頭向劉牛一示意，悄然的離開了這間死氣沉沉的屋子。

「正是！」見她說得有趣，初七不由點頭笑了起來。

偏他又是無憂無愁，渾然無知的性子，早前有綉娘替她遮風擋雨。如今綉娘不在了，她便接替了綉娘的位置，繼續保護著他。

「我道姐姐怎麼買那麼多的綢緞，」陽陽坐在榻邊，歪著頭恍然的看著初七道：「這些料子若都做了出來，可不是要夠我穿十年了！」

聽他這樣說，初七略微有些詫異，這金豆子不簡單，這人更不簡單！

「外頭有個小姑娘，說是你的丫鬟，要見你呢！」那老於指著不遠處回道。

因而她肯出手管這事，一來是因為適逢其會，二來便是因為陽陽。陽陽的身體畢竟不好，在西嶺山上又是一人住一座小樓，看著也頗冷清，而且無人照顧。

見他應下了，初七便對他笑了笑。這才想起做衣服的事，便又忙問起杜騫等人衣衫的尺寸。

就這樣她接連忙了幾日，才將陽陽的衣裳都縫製好了，這才又要忙著開和_圖_書始替其他人縫製。陽陽見她忙得沒日沒夜的，也不知道休息，忍不住勸道：「姐姐可太辛苦了，其實我穿不了這許多衣裳的！」

從小兩口的言語之中，她能聽得出小兩口子對那個言老大的畏懼之情。而事實上，劉牛小兩口子是劉家村的人，一年只怕也難得進一回西城，便是這樣，他們仍知道這位言老大，看來這人絕非善類，只是不知他是怎麼會認識晉懋兄妹的。

她也沒再多問什麼，只笑著隨口接了一句：「這人的命倒好！」

此後的幾日，初七便日日在房中縫製衣裳，忙得可真是沒日沒夜了。先是要替陽陽重新制了四季衣裳，雖然兩人才分離不久，但他的身高明顯拔了不少上來，昔日的衣裳都已有些小了。

劉牛怔了一下，側眼看了初七一眼，初七也忙笑道：「正該留下吃頓飯，走罷！」

這樣其實也好，初七暗暗的想著。

初七聞言笑了笑，人各有命，或者陽陽的命就是這般的輕省，無論何時，總能遇到貴人相助。

略微點了點頭，她倒也沒有多問什麼。畢竟她不是那個圈子裡的人，何必去問這麼多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流放？！

細心聽完事情原委，陽陽啊了一聲，忍不住叫道：「那個女孩可真是可憐！」

這樣說著，她心底倒是有些欣慰。因為她沒法一直呆在陽陽身邊，所以希望有個人在她不離開的時候，能代她好好兒照顧他！

初七被小夫妻兩個看得有些局促，苦笑的岔開話題道：「那位言老大，在這裏很有名氣？」

初七看看天色略晚，買的東西又多，她自己一人一時半會兒的倒也確實難以搬運回去，便也就大方的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劉牛和-圖-書見陽陽竟記得他，不由欣喜若狂，連連點頭答道：「正是正是，想不到小公子還認識我劉牛！」

初七微笑了一下，搖頭道：「只是縫幾件衣裳，怎麼說得上辛苦！」

他自幼長在官家，身子又不好，雖然名義上是奴婢之子，但一直有盈朝和聞景二人顧著他。因而實骨子裡也算是半個嬌生慣養，沒做過重事的小少爺。

如今他拜入杜騫門下，杜騫對他也甚是疼愛，他這一生最大的缺憾就是身體，可也正是由於他的身體的緣故，才得以保持一個純凈的心態。

「啊？！」聽她這樣說，劉牛不由心痛不已。庄稼人，哪怕浪費一粒米都覺得可惜的。因而他手中的筷子頓時便快了許多，一時風捲殘雲一般，瞬間吃得乾乾淨淨。

此刻陽陽聽聞那姑娘如此可憐，又得了初七的祝福，自然是一仰頭，信誓旦旦的應下道：「這個是一定的，姐姐放心！」

見他這副小孩兒心性的模樣，初七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在一旁的劉牛也不禁跟著一起憨憨的笑了起來，氣氛倒也變得輕鬆愉快了不少。

等回到西嶺山竹林的時候，暮色已然沉沉，飯點也早已過了。陽陽此刻正在門口翹首以待，一眼瞧見她的人影，忙急急的過來，抱怨道：「姐姐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可擔心壞我了！」

故而很多衣服都穿不得，需要一一置新。

陽陽點點頭，顯然知曉外頭不是問話的地方，何況旁邊還有個劉牛在！他轉頭仔細瞧著劉牛，半晌才道：「這位，似乎是山下劉家村的吧？」

救下眼前這個姑娘，便可讓她上山去服侍陽陽，豈非是兩全其美？她心中有這麼個想法，這才決意幫這少女一把。

她口中這樣說和*圖*書著話，手裡的活兒卻是沒停下半刻的。

「本來不會這麼晚的，後來遇上些事情就耽擱了一會！」初七摸摸他的頭，含笑著解釋道。

頓了頓，她又道：「若是不知曉上山的路，你只管在山下的劉家村問，自有人會告訴你的。」

聽到有人換他，陽陽答應了一聲，連忙走到外頭。見來人竟是竹林口上看門的老於，不禁分外的詫異：「于伯，可是有什麼事？」

陽陽點頭想了一想，道：「若是就這麼告訴他們姐姐要給他們做衣裳，他們必是不好意思要的。不如這樣，我們的衣裳都是雇了人洗的，明兒我自告奮勇的去替大家取衣裳，再悄悄拿回來，姐姐把尺寸量一下，不就完了！」

原來這山裡頭稱呼人也都是用排行來的，陽陽行十，眾下人也就叫他十少。

事不關己，她不願想得太多。反正她對晉懋本無甚好感，盈朝一事已讓她對晉懋更是有些惡惱了。

但凡男性都有強烈的英雄主義情結，一旦面對柔弱女子，便會頓生出保護之情。這個道理，從古至今，都是適用的。

見他們二人都這樣說，劉牛這才有些拘謹的點了頭，跟了姊弟二人進去。桌上早已擺放好了四菜一湯，三人剛落座，陽陽便指著飯菜道：「適才吃飯的時候，我跟師父說姐姐今兒下山去了，可能要晚些回來。師父就吩咐廚下單獨給你做了幾個菜，說是等你回來再吃！」

「是啊，」初七應了一聲，手上的活兒倒是沒停：「她日後若是上山來，你可要記得好好待她！」

略略想了一想，便又從懷裡取出一粒金豆子，放在桌上道：「你將家裡的一切事務處理好了，自己過去吧。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此事也就這樣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