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陳皇後走到殿外，正好聽到這一句，不由得心中一動，計上心來。

回到未央宮，車駕進了司馬門，轉折向北，在椒房殿東側的坡道前停住。在宮女的扶持下，陳皇後下了車，踏上漢白玉台階，正準備入殿，忽然看到一騎快馬從北側飛奔而來，蹄聲急促，在肅穆的未央宮裡聽得分外清晰。

「哈哈哈……」

如果這場大敗僅僅對天子的威信造成重創，劉陵並不反對，可是如果梁嘯有可能成為替罪羊，她就不能接受了。好容易掙來一個侯爵，如果因為天子的戰略失策而丟了，那也太虧了。

嬉笑聲一片，隨即又有人道：「閉嘴，惹惱了翁主，下次不請你們來了。」話音未落，那人自己便笑了起來。笑聲清稚脆嫩，語氣跳脫，分明是一個正當年華的少女。

劉陵會意，連忙請罪，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憂慮。北疆正在大戰，梁嘯隨李廣出征，是三路大軍的主力。李廣是名將不假，可是這一次出征與以往不同，不僅總兵力高達十萬以上，而且是主動出擊。能不能成功，誰也沒把握。

陳阿嬌擺擺手，笑道：「我難得出宮散散心，你又來說這些國事，下次我不來了。」

鄧國斌演示完了分光之術，命人拉開了窗帷，陽光重新照了進來，照在他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看起來是那麼的光彩照人。賓客們看完了剛才那神奇的一幕，個個好奇心大起，也顧不上品嘗美酒、佳果，專心致志的聽他講解。雖然不是每www.hetubook.com.com個人都有興趣研究這些小術，但多些談資總是好的。

劉陵問了皇后陳阿嬌的意思，一概謝絕。講學尚未結束，陳皇后便提前離席，從側門離開了淮南邸。

「是啊，是啊。」吾丘壽王應聲說道：「當年蒙恬以三十萬大軍才擊退匈奴，如今陛下只用了十萬大軍就重取河南，陛下的功業必定超過贏政，南征北討，開疆拓土……」

承明殿中，天子喜形於色，嚴助等人眉飛色舞，君臣同歡，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好啦，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皇后勸道：「我想和你商量個事，還請妹妹首肯。」

「哇啊——」眾人齊聲驚呼。

劉陵眉梢一挑，有些遲疑。她清楚皇后的意思，不過她更清楚可能引來的麻煩。

「你這兒的講席做得真好，一座難求，客人幾乎擠破了淮南邸的門檻。我家卻是門庭冷落，案幾生塵。你看……能不能在我家舉辦一次講學，也讓我阿母看看熱鬧？」

朦朧的燈光下，坐在正位上的皇后陳阿嬌掩著唇，瞥了劉陵一眼。「這些人雖是口無遮攔，卻也沒有說錯。你也不用害羞，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正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了，你識梁嘯于草莽之中，這份眼力，在我們女子中可不多見呢。」

在竊竊私語中，眾人眼前突然一亮，一道明亮的光從牆帷縫隙里射出，正照在琉璃三稜柱上，剎那間，一道七hetubook.com.com色彩虹從三稜柱中射出，直直的照在對面的素牆上，雖然淡了不少，卻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如今威名正盛的梁嘯不就是如此被天子一眼相中的么。

在眾人的注視下，大堂上，鄧國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隻晶瑩剔透的琉璃三稜柱，放在窗邊的木架上，然後衝著一旁的侍者點了點頭。

「唉呀——」一片鶯聲燕語從樓上傳來。「太漂亮了，這是彩虹么？」

侍者拉動厚重的牆帷，逐一遮住窗戶。燦爛的陽光被擋在外面，大堂漸漸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賓客們吃了一驚，有人失聲驚叫，卻激起一陣譏笑聲。

「那就謝謝妹妹了。」皇后眉開眼笑，又湊在劉陵耳邊，輕聲說道：「妹妹，十天前，隴右大捷，李廣接受梁嘯建議，迫降休屠王，僅戰馬就奪了三萬匹。不出意外的話，梁嘯這次又可以益封了。」

陳皇後轉身走到廊下，看著騎士從椒房殿前飛馳而過，奔向承明殿。

「哪來的野人？大驚小怪。」

「誰知道呢，聽口音像是齊地來的。這也難怪，齊人雖然好談神仙，其實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上次翁主便講過，所謂海中仙山不過是海霧造成的幻象，只有那些沒見識的傢伙才當成神仙。」

長安，淮南邸，高朋滿座，濟濟一堂。

陳皇後有些遲疑。她對朝政不感興趣，也不擅長，這時候跑過去問東問西，恐怕只會惹天子厭煩。可是一想到劉陵，她又不得不硬起頭皮。和*圖*書太皇太後過世的時候，將所有的財寶都留給了她的母親，卻沒能將她的威信留下來。如今陳家富可敵國，卻已經日薄西山，急需梁嘯、劉陵這樣的後起之秀支持。

劉陵推辭不掉，笑道：「皇后太客氣了，能成為太主的座上客是他們的榮幸，哪有推辭之理。放心吧，只要太主安排妥當，他們隨時可以出席。」

過了一會兒，侍者回來了。他沒打聽到具體是什麼消息，但是天子和嚴助等人心情激動，應該是好消息。

「嘻嘻，大概是因為翁主喜歡箭神梁嘯，所以連彩虹都變成直的了。」

「咦，彩虹不是彎如弓么，這彩虹怎麼直如矢？」

「唯！」

「太好了，太好了。」天子虛握拳頭，連聲叫好。「擊潰了白羊王，已經成功了一半，如果能及時截住樓煩王，這一戰就算成了，河南地從此就是大漢的前哨要塞，匈奴人休想在此牧馬。」

劉陵連連點頭，笑盈盈的說道：「聽講學，聽講學。皇后，這個分光之學可是很有意思的，值得一聽。」

「好，好。」皇后心滿意足，重新新目光轉向堂上的講學。

很難說如雲的賓客中有幾個是為了學術，有幾個又是為了那傳說中的機會，又有幾個是為了二樓雅間里的佳麗，不過這些都無所謂，能為淮南邸帶來名聲和人氣，劉陵的目的就達到了。

請皇後來聽講，劉陵就是想通過皇后打聽一些宮裡的情況，從天子的情緒變化來揣測戰局的進展是否順利。皇后雖然hｔｔｐs://ｗww•ｈeｔｕｂｏｏk•com•ｃoｍ沒有明說，卻已經透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讓劉陵更加憂心忡忡。

劉陵坐在二樓正對大堂的雅間里，尷尬地笑了兩聲。「這些人真是口無遮攔，讓皇后見笑了。」

「嘿嘿，可不是么。」那人沉默了片刻，又笑道：「翁主被東方朔騙過，對齊人可沒什麼好印象。」

「皇後過獎了。」劉陵臉色微暈。「梁嘯縱是千里馬，也要陛下這樣的明君驅策得當。皇后，這兩天……」

「是么？」劉陵喜上眉梢，暗自鬆了一口氣。有了這個戰功墊底，就算後面受點挫折，也可以將功折罪。

身為淮南翁主，劉陵比別人更清楚內情。天子初掌大權，他需要一場痛快淋漓的大勝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萬一失敗，他將面臨朝野臣民的質疑，壓力不可能不大。這些壓力最後都要轉移到梁嘯等人的身上，萬一失敗，恐怕梁嘯等人也會成為替罪羊。

就算沒機會遇到天子，被二樓的名門佳麗看中，娶個出身高貴的大家閨秀為妻，也是人生一樂事啊。

「呃……」吾丘壽王自知失言，連忙請罪。「臣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皇后拉過劉陵的手，央求道：「妹妹，你只要安排兩個人與會講學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如果需要的話，我阿母可以出重金聘請，絕不讓妹妹吃虧。」

劉陵連忙打起精神。「皇后請說，只要是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樓下的鄧國斌在講課，樓上不時有人在雅間外問候。普通人是登不了二樓的，來ｈtｔps://ｗｗｗ.ｈetｕｂooｋ.cｏm.ｃｏｍ問候的都是二樓的女賓。主人劉陵今天一直沒有露面，心思機敏的意識到今天有貴客光臨，紛紛到雅間來探問消息。

陳皇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帶上準備好的點心膳食，趕往承明殿。

「我還能騙你不成？」皇后咯咯笑道：「不過大戰尚未結束，勝負未判，天子不願意讓人覺得他輕佻，所以沒有向朝野公布，只有幾位公卿大臣知曉。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陳皇后權衡了很久，派侍者前去探聽消息，自己梳妝了一番，心神不寧地在殿中等候。

如今淮南邸的講學可是京城士子們最津津樂道的話題，有傳言說，連天子都多次扮作普通士子，混在人群中聽講。如果有機會與這位魚服的白龍碰個面，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才華，說不定就有平步青雲的機會。

「你真是糊塗了。」嚴助沉下了臉，毫不留情的駁斥道：「陛下用的是仁義之師，仁者無敵，豈是窮兵黷武的暴秦可以比較的。」

天子此刻心情大好，哪裡會在乎這些細微末節。他擺擺手，笑道：「你們立刻通知丞相府，大捷之後，賞賜必多，讓他們做好準備，賞賜太薄，會傷了將士之心。」

好容易抓住了機會，得到了劉陵的允諾，如果這麼重要的消息都不能及時轉達給劉陵，劉陵還會用心嗎？

就劉陵本人來看，這一仗的勝算有限。不僅兵力不佔優勢，騎兵數量嚴重不足，這三路出擊的計劃本身就大有問題。不管是哪一路遇上匈奴主力，其他兩路都來不及救援，形同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