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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灌夫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灌夫臉色變幻，正準備發飈。梁嘯拉開車紗，將頭探了出去，哼了一聲：「大虎，幹得好！」

「放心好了，灌夫雖然魯莽，卻不是那種輸了不認賬的人。再說了，他是好面子，可那是對尊貴者而言。如果被我打了，他可能會惱羞成怒。被亞歷山大打了，他反而會惺惺相惜。」

歷史上說，灌夫和竇嬰相識是因為兩人都官場失意，所以抱團取暖。實際上，竇嬰與灌夫早在吳楚之亂時就認識。竇嬰當時是大將軍，灌夫為父報仇，一戰成名，從此深得竇嬰賞識，後來便成了竇嬰的擁躉。

梁嘯苦笑，這話聽著怎麼那麼曖昧呢。「呃，你又想多了。」

跟著梁嘯數年，營養充足，心無旁騖，經謝廣隆悉心調|教，又由桓遠、鍾離期強化訓練，亞歷山大已然是希臘騎士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不論是步戰還是馬戰，不管是矛戟突擊還是馳射，都可圈可點。持矛近戰更是他的強項，甚至超過了他的啟蒙師傅謝廣隆。

灌夫換上甲胄，跟著亞歷山大到一旁去了。

「喏！」龐碩掄起鐵刀，一刀背抽在灌夫的臉上。灌夫猝不及防，「唉喲」一聲翻身落馬，塵土飛揚。

梁嘯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婉言謝絕。

「魏其侯說的。」梁嘯想想，又補充了一句。「他怕我和灌夫相處不來，特地誇了他一番。」

梁嘯看看竇嬰，將信將疑。竇嬰這話說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om得很含糊，什麼叫想和我一樣？灌夫又被劉定國抓住了什麼把柄？據我所知，灌夫雖然勇猛，還有點不管不顧的義氣，可是本質上，這貨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梁伯鳴，梁伯鳴——」聲音急促，還有些喘。

灌夫大大咧咧的笑了。「嘿嘿，久聞冠軍侯武藝過人，我也早就想和你交交手了。」

梁嘯還沒說話，龐碩翻身下馬，兩步跨到灌夫面前，左手攔住灌夫，右手拔出半截長刀。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揚起眉，一動不動地看著灌夫。

亞歷山大看了灌夫一眼，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喏。」伸手相邀。「灌校尉，請。」

兩日後，梁嘯起程，在霸陵驛與淮南王劉安和剛授樓船校尉的灌夫匯合。不得不說，天子對灌夫印象真不錯，被劉定國告了一狀，灌夫也只是被免職了幾天而已，旋即又做了官。劉定國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會不會很鬱悶。

灌夫大怒，掄起頭盔砸向龐碩。「狗奴，竟敢對我無禮！」

劉陵笑了起來。「看來對武夫的了解，你的確比我在行。不過，你怎麼對灌夫這麼了解，你們以前可沒有接觸過。」

把他弄到自己身邊，那可是個闖禍精啊。

「沒有。」灌夫扯下頭盔，滿頭大汗，臉上還有一塊沒擦乾淨的土。「你的部曲武藝一般，坐騎卻著實是好。梁伯鳴，借你的座騎一用。」

竇嬰笑笑。「只要不壞他和圖書性命，都沒問題。」

漢代遊俠風氣盛行，挖墳掘墓、殺人越貨之類的事不僅年輕人干，成年人也經常干，灌夫就屬於小時頑劣，大了也沒改好的那一類。他之所以去做燕相，就是因為在太僕任上使酒，和竇甫發生口角，動了手，差點把竇甫打死。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灌夫一看亞歷山大的氣度，就知道此人武藝不凡，梁嘯讓他跟自己過招，並無輕視之意。雖說讓一個部曲出戰與他的身份不符，可是梁嘯有言在先，也不算過份。

也就是灌夫這樣的粗貨才會這麼干。梁嘯可不願意自降身份。躲在車裡，啃著水靈靈的蘿蔔，和自家水靈靈的夫人說說情話多愜意。

灌夫瞅瞅梁嘯，理智的決定接受梁嘯的建議。他的箭術一般，和梁嘯比射藝，純屬找虐。

劉陵倚在車窗旁，看著灌夫和亞歷山大的背影。「夫君，你不怕灌夫輸了會急臉？他成名多年，以勇氣著稱，如果敗在一個蠻夷少年手下，恐怕會惱羞成怒。」

灌夫還沒說完，梁嘯一聲怒喝：「大虎，抽他！」

話音未落，龐碩長刀出鞘，刀光一閃，「嚓！」一聲輕響，灌夫手中的頭盔只剩下一小塊。灌夫嚇了一跳，瞪著龐碩，剛要大罵，刀光再次閃動，長刀直指他的鼻尖。

梁嘯撓撓頭，發現自己說漏嘴了。他對灌夫的印象來自於史書，而不是現實生活。

劉陵笑而不語，眼神狡黠，顯然知道梁嘯沒說hetubook.com.com真話。梁嘯有些氣短，正想解釋，劉陵擺擺手。「好啦，你不想說，就不用說，用謊言遮蓋謊言，反而不美。男人嘛，總有些事不方便對女人說，哪怕是夫妻之間也一樣。」

聽灌嬰一說，梁嘯才知道歷史記載有些小誤。

馬車轔轔向前，兩人說著閑話。正是七月盛夏，梁嘯拉下帷紗，敞開了懷，靠在車廂上，和劉陵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他不願意接受灌夫的挑戰，其實並不是因為不擅長近戰。他在持矛衝鋒上雖然不如謝廣隆、亞歷山大經驗豐富，卻也不弱。

「灌君，我擅長的是射箭，近戰沒什麼把握，你要是想比騎射，我可以陪你玩玩。如果你想較量矛戟，我給你推薦另外一個人。」

「梁伯鳴，你……」

說著，不等梁嘯答應，灌夫伸手就去抓明珠的韁繩。

「別提了，這次他得罪是的燕王劉定國。他本想與你一樣，揭發那個禽獸，孰料手段不夠，反被劉定國抓住了把柄，奏免了。」

梁嘯指指一旁的希臘騎士，揚聲叫道：「亞歷山大，亞歷山大。」

至少劉安的心情不太好，如果不是有劉建的前車之鑒在前，劉安說不定會對灌夫惡語相看。儘管如此，他也沒和灌夫搭訕什麼。灌夫對書生也沒什麼興趣，他也不管梁嘯車上還有新婚的夫人劉陵，非要拉著梁嘯一起騎馬同行。

梁嘯吃了一驚，將半片蘿蔔塞進嘴裏，這才撩開窗紗。「怎麼了，誰受傷了？」

梁嘯ｗwｗ•ｈｅ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ｍ對他很有信心，讓他陪灌夫練練手，就算不能大勝，至少也不會輸得太難看。更重要的是，亞歷山大話不多，性子沉穩，他不至於傷了灌夫。若非如此，在謝廣隆授雁門尉，衣錦還鄉之後，梁嘯也不會讓亞歷山大繼任親衛騎將。

「造船有什麼不好？磨磨他的性子，讓他知道些輕重，順便熟悉熟悉水戰。將來南征，也許還有立功的機會。如今北疆名將輩出，前有李廣、程不識等中堅，後有衛青、李椒、公孫敖等後輩，哪有他出頭的機會。」

梁嘯想了想，心中一動。「魏其侯，你也知道的，我這人脾氣不太好，萬一發生衝突，傷了他，怎麼辦？」

「灌校尉！」劉陵的聲音從梁嘯身後傳了出來，不急不躁。「這匹大宛馬叫明珠，與大宛公主同名，也是你能碰的？龐碩是我夫君出生入死的兄弟，你罵他是狗奴，豈不是罵我夫君是狗奴？」

「灌將軍這樣的勇士，跟我去造船？」梁嘯咧咧嘴。「魏其侯，你不覺得浪費？」

當時和灌夫一樣崇拜竇嬰的還有很多人，田蚡也是其中之一。灌夫和田蚡的交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梁嘯點頭答應。「那好，魏其侯，你請示陛下吧，只要陛下同意，我沒什麼意見。」

竇嬰非常滿意，置酒為梁嘯餞行，又關照了一番，這才盡歡而散。

太皇太後過世，田蚡復出為相，竇嬰卻繼續閑居，時任燕相的灌夫為此打抱不平，不僅向天子推薦竇嬰，還寫信責hetubook.com.com備田蚡。天子、田蚡沒搭理他，竇嬰卻記在心裏。現在，竇嬰復出，灌夫失官，竇嬰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梁嘯，希望梁嘯能為灌夫安排一個職位。

梁嘯很奇怪，為什麼不直接找天子？按竇嬰所說，天子對灌夫也很重視，即位之初，就調他任淮陽太守，又入為太僕，那可是九卿之位。

灌夫翻了翻大眼。「大宛公主不過是個姬妾，送人也無妨，何況是馬？再說我又不要你的，只是借來騎……」

「再罵一句試試。」

亞歷山大撥轉馬頭，輕馳而至，在馬背上躬身施禮。「主君，有何吩咐？」

梁嘯揚揚下巴。「這位是灌校尉，成名多年的勇士，好久不上戰場，有些手癢了。你陪他走兩合。」

竇甫可是竇太后的親兄弟，當時官居長樂衛尉，與灌夫同為九卿之列，年紀比灌夫還長一輩。這貨居然因為一點小事和人動手，可見是個沒分寸的愣頭青。

經過幾個月的辛苦，梁嘯種的第一批菜已經有了收穫，清脆爽口的蘿蔔便是其中之一。雖說這玩意在後世很常見，在這個時候卻絕對是新鮮事物，梁家老小品嘗之後，個個讚不絕口。劉陵甚至帶了一小筐回去，準備當大禮送給她的母后。

他只是不想在這大熱天穿上甲胄和人打架。戰在春秋，冬夏一般不會發生戰事不是沒有道理的，甲胄本身就很重，為了防止磨破皮膚，裏面還得穿厚的戰襖，別說作戰，就算不動都是一身汗。又沒實際的好處，誰會傻了吧嘰的比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