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山西巡撫蔡懋德是個謙謙君子，此時他也嘆息說話，語氣中滿是不解與憤怒：「下官曾在錦州與永寧侯並肩殺過敵，知道靖邊軍之強。此時正是良機，流賊北上而來，正好在京師將他們一網打盡，徹底解決我大明心腹之患……如此良機，諸公眼睛都瞎了嗎？」

吳植嘆息道：「士紳並不踴躍，皆環視觀望，下官也是無能為力。」

溫達興道：「是。」

他說道：「就這樣，四月十三日出兵！」

還有，朝中外面很多人認為王斗其實很「陰險」，比如李邦華，朱之馮等人，他們是何等品譽高潔之人士，然被王斗安排去環保局工作，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寧要真小人，不要偽君子。

「……自生火銃去年就已換裝完畢，就算各堡預備屯丁，也都發下火石銃，密集操練。……軍中已有大小紅夷炮四百三十門，重型臼炮一百五十門。大小佛郎機不變，仍為大將軍佛郎機炮一百門，中小佛郎機炮五百門。」

他們神情堅定，相互而視，淚水都湧出了眼眶。

他說道：「特別各處傳唱民謠，『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愚夫愚婦無知，受此蠱惑也正常。」

這個穿著錦雞補子官袍的倔強老頭咆哮道：「諸公是怎麼想的，老夫上了多少奏疏，皆如石沉大海……百萬流賊他們難道看不到？還是他們有信心一直將流賊擋在城下？」

他翻看良久，最後當場簽下自己的名字，蓋上自己的大印。

他說完堂中又是沉默，這消息又是一大震撼，讓堂內各人沉思回味。

他最後道：「還有情報，奴賊大貝勒代善守留國中。」

「到本月初為止，火箭庫存中，輕型火箭已達一萬一千枚，重型火箭達一千二百枚。此為庫存，不含火箭手每天消耗訓練……」

「我大明的生死存亡他們果然不在乎嗎？」

「將士們苦練騎術，羽騎兵戰術，頗有成效……」

溫方亮最後道：「根據情報部的機密情報，他們的最終判斷，京師約只可堅守兩個月，而不是外界言說那樣樂觀。所以參謀部擬定細則種種，在四月十三日一切準備就緒。那時隨時可以起兵，便是全軍全民動員，數日便可！」

韓朝有些遲疑道：「溫兄弟是說薊北侯還是平西伯，又或是東平伯？」

右翼，由劉希堯主導，主要攻打滄州，靜海，天津，通州等處。

溫方亮說道：「所以最壞的可能，我靖邊軍同時對付流賊韃子，以一打二。如此，就要分出兵馬了，末將的方略，兩萬正兵，對付流賊。三萬正兵，對付韃虜！」

溫方亮微笑站著，作為參謀和_圖_書部長，他自有自己的從容堅持。

他來到沙盤前面，王鬥起身，眾人一起隨之。

最後一點，王斗的勢力軍力，讓很多明眼人不寒而慄，特別引起朝中舊臣的憂心。

大同巡撫衛景瑗沒有說話，他只是皺眉深思。

王斗端坐位上，神情滿意，現都護府軍工廠的生產能力驚人，月生產火銃已經達到八千桿，後勤庫存火銃也達到二十萬桿，內中大部分還是燧發槍。

韓朝朗朗的說話聲音在堂中回蕩。

三月初六日，宣府鎮城。

他臉上雖帶著笑，他語中滿是森冷的寒意，馬國璽在宣府鎮日久，當然知道王斗在做什麼，也知道京師各人在害怕什麼。

而他治下每屯堡成丁皆是預備役，他們的武器使用，一半人使用鳥銃，餘下一半人使用刀盾與長矛。

巡撫衙門內，宣府巡撫朱之馮，大同巡撫衛景瑗，山西巡撫蔡懋德赫然端坐在列。

結果呢，惡名他們擔，美名王斗得。

堂內氣氛沉悶，猛然一聲巨響，茶盞跳動，叮鈴噹啷作響，卻是朱之馮一掌拍在身旁案桌上，怒而起身。

他神情有些複雜，大明最後一隻可用強軍又被拖住了。

馬國璽也站了起來，臉上滿是堅定，雖與堂中各人派別不同，但一顆忠義之心卻是不變。

在王斗決定中，這十五萬屯軍還將成為脫產軍隊，日後與正兵一起，追剿殘寇，討伐不臣，南征北戰。

他們現在更由士林清流的形象，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小人，已經快被宣府鎮，都護府，山西各處的士紳商人罵出翔了。

朱之馮猛的站起來：「算下官一個。」

怎麼諸公就不明白？

蔡懋德也沒有猶豫。

又有宣府鎮東路兵備道馬國璽，延慶州知州吳植等人，諸公濟濟一堂。為首者，當然就是安北都護府副都護、儒學學院教授、環保局局長、仍大明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華。

談到宣府鎮，都護府各處的整潔，各城各堡之潔凈優美，眾百姓皆贊永寧侯之功。

他更站起來咆哮：「還以為流賊是救民于倒懸，可以簟食壺漿，焚香夾道的王者之師？……就不該救他們，就讓他們落在流賊手上，讓他們嘗嘗什麼味道。」

這是一點，還有一點，永寧侯到時願不願意做也是一個問題。他若名譽過重，或有異心，大可坐視流賊陷京，別人還找不到他的污點，畢竟皇帝沒有下旨，兵部沒有行文。

「有一種方法。」

指著京城的位置，溫方亮說道：「流賊自山東北上，號一百萬眾，依情報部的判斷是五十萬人。他們兵馬雖眾，核心就是六萬老營，余者皆是烏合之ｍ•hｅｔｕbｏｏｋ•com•com眾。以我兵之強，流寇可一戰而除！」

況且流賊若真得了天下，自會有所改變，新朝新氣象嘛，真要治國，還能離得了他們這些官員士紳？

他嘆道：「國朝優待官紳太過，永寧侯不過稍稍糾正之，諸公何必憂懼若此？還是他們以為，流賊會比永寧侯更好？」

很多人獲得了「善人」等稱號，獲准了進入各行業門檻，但其實心下還是不滿的，因為在大明各處，他們根本不需要付這筆錢。

鍾素素聽著各人議論，她沉思著，心中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奇怪，雲蘿妹妹已經有了，我怎麼還沒有動靜，這次數也不少了。」

他說道：「為徹底消滅流賊，不讓他們跑了一個，需要截斷流賊後路，參謀部的方案是設一軍在這裏攔截。」

他說道：「情報部消息，薊鎮總兵、薊北侯楊國柱已親率大軍前往邊牆……」

王斗接了過來，他沉默一會，回到自己位上。

溫方亮道：「最優的情況，是五萬正兵一齊對付流賊，然後消滅流賊之後，再集中兵力對付韃虜。然這隻是最優的情況，還要考慮到奴賊進關的可能。」

三月初一日，流賊傾巢北上，號稱百萬直逼京師，而朝中諸公仍然淡然，李邦華與朱之馮日日在鎮城翹首以待，就是不見傳給永寧侯的勤王聖旨，兵部行文。所以他們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商請衛景瑗、蔡懋德過來商議大事。

還有杜勛，他可是太監，皇室家奴，也被王斗安排去做城管局的局長，盡幹些爪牙夜壺的角色。

他神情憔悴，語氣中更充滿悲憤與無奈。

情報部還得到消息，京師的百姓，竟非常渴望流賊到來，他們紛紛在坊間言說，若流賊到就開門。他拿出一張紙條念道：「坊間每雲：流賊到門，我即開城，請進。不獨私有其意，而且公有其言，已成崩解之勢矣。」

三月初七日，大都護府衙門。

他繼續彙報，不過說的卻是另一份情報：「情報部已得到確切消息，果然不出驃騎將軍預判，奴賊趁火打劫，于上月二十日出兵。他們傾國而出，滿、蒙、漢、朝、日四十旗兵力，又有外藩蒙古各韃子，估計戰兵旗丁約十八萬人。又有數萬包衣奴才，總人數約在二十五萬。他們分為兩路，一路奴酋多爾袞親領，約十五萬人，直逼寧遠、山海關。一路阿巴泰、濟爾哈朗主領，約十萬人，直逼薊鎮。」

中路與前鋒，便是劉宗敏、袁宗第、李過等人，主要攻打河間府，霸州，固安等處。

談到宣府鎮，都護府各處的山清水秀，眾百姓皆贊永寧侯之功。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的手指狠狠指在沙盤一處，眾人看去，卻是在真定府。

大同巡撫衛景瑗這時說話，他一字一頓，緩緩說道：「其實永寧侯身為征虜大將軍，事態緊急之時，可不經皇上與兵部同意便可出兵，並徵調天下兵馬，權重殺三品命官，內閣諸公見了皆跪！」

將星璀璨，滿座文武肅然而坐。

雙手將自己的戰略文件交了過去。

李邦華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他長吟道：「誹譽交爭，則人主惑矣。下官久在宣府，便知永寧侯沒有錯，然朝中諸公可知，又或是故意不知？」

反觀流賊，他們雖然惡，但惡得堂堂正正，惡得光明正大，惡得不遮遮掩掩，不象王斗那樣虛偽。

贊畫秦軼嘆道：「賊假張殺戮之禁，又用賊黨扮作往來客商，四處傳布，說賊不殺人，不愛財，不姦淫，不搶掠，平買平賣，蠲免錢糧。且將富家銀錢，分賑窮民。無知鄉民皆望得錢，拖欠錢糧者，皆望蠲免。」

堂內沉默一片，各官將臉上都現出悲涼的神情，高史銀猛然重重一拍案桌：「竟向流賊，此輩真的值得出兵解救嗎？」

他身旁各將也是交頭接耳，都覺得參謀部的方略考慮到方方面面，是個穩妥之案。

「兵力方面，真定府需留正兵七千到一萬，餘下兵力，卻有兩個方案。」

他說道：「然賊騾馬眾多，特別是老營，人人有馬，有人更有二三馬，日夜兼程可二三百里。只恐他們敗后遁行，千里竄逃。所以不能給予他們喘息之機，應即行精騎追剿！」

李邦華以前也說過：「不在其心，而在其力。」

此次靖邊軍出兵浩大，不只是簡單的擊敗流賊韃虜，還有一系列的軍務整頓，民政賑濟等等，後續繁雜，多準備總是不錯。

他說道：「當然，介時都護府肯定檄傳山西，陝西，寧夏，甘肅，還有親附的蒙古各部，讓他們也出兵，不過主力還是我靖邊軍。」

然不納糧交稅，就會被邊緣化，不能進入權力核心不說，連各賺錢的產業都跟他們無緣。各地狡兔三窟者雖大量派遣家人親屬進入宣府，進入安北都護府，為了得到漢籍與各類稱號，大筆大筆的捐錢。

高史銀連忙坐下，不過強壯的臉上仍滿是鬱悶。

一直坐著喝茶的李邦華長嘆一聲，他放下茶盞，對下方的延慶州知州吳植道：「吳刺史，聯絡上書之事如何了？」

眾人點頭，這也是正理，參謀部擬定作戰方略，一旦有誤，後果不堪設想，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疏失與忽略在內。特別不能感情用事，所謂慈不掌兵。

然自己一個精銳可以打他們五個十個精銳，更別hetubook.com.com說自己還有大規模殺傷武器！一打二又如何？敢來到靖邊軍面前，就將他們統統消滅！直到滅亡其國！

堂中安靜一片，各人都在尋思這內中利弊。

他大聲怒吼，聲音慘烈，憤懣之氣盈于外表，話語中更滿是憤懣、沮喪、無奈等種種情緒。他吼叫著，一張臉因為憤怒與焦躁變得通紅，單薄的身體綳得緊緊的，隨著說話聲音還不斷顫抖。

他站起來稟報：「參謀部已擬定詳盡的作戰細則，如情報部的估計，流賊果然北上。又如驃騎將軍的預判，胡虜果然出兵，所以我靖邊軍介時出兵，便是二十萬人的規模！」

臟活累活李邦華等人干，美名清名王斗等人得，如此「陰險」之輩，他若進了京……

溫方亮淡淡道：「作為參謀部長，末將必須將一切可能考慮在內。」

其實征虜大將軍確實是有這個權力，但就若後世的核力量，等閑不可輕用，否則會使君臣之間猜忌更重。最好還是皇帝下旨，兵部行文，這樣就皆大歡喜。

王斗決定動員屯軍十五萬人，他們中的火器數量是七萬五千桿，現在條件到了，全部由火繩槍換成燧發槍，而且全部配上刺刀，這戰鬥力更是大大提升。

王斗事實上在宣府鎮與都護府實行官商一體納糧，雖然他手段比較隱晦，不象孫傳庭那樣出格明顯，更不象流賊那樣赤|裸裸掠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手法。

眾人沉思一片，溫方亮說的這個可能……

堂內各人也是交頭接耳，認為參謀部的計劃是不是急迫了一些？

高史銀開口說話，他又恨恨道：「嘖嘖……流賊北上，韃子南下，一南一北，他們配合還真是默契！」

……

宣府鎮東路兵備道馬國璽呵呵笑道：「諸公怕是別有心思吧，所以對永寧侯唯恐避之不及。」

他嘆道：「諸公如此，豈不讓人心寒？然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吾輩身為大明臣子，總需做些什麼，方不負此皇恩浩蕩。」

又或許他們就是太明白了，明白大明積重難返，滅亡可期，所以個個想逢迎新主，將永寧侯視為比流賊更大的障礙。

溫方亮笑道：「不正好？正好將韃子流賊一網全殲。」

他們進展方面，可用勢如破竹來形容，估計二十日前，就可以打到京師腳下。

李邦華斷然道：「天下事有可權者，大明江山社稷為重！京師雖固，不外堅守三到五月。事情若急，老夫便跪死在堂前，也會哀求永寧侯出兵！」

王斗點頭，這個方案沒有問題。

王斗不動聲色道：「溫部長，你繼續說下去。」

衛景瑗微笑站起來。

「東平伯劉肇基老將軍也是如此，至於說平西伯ｍ.hｅｔ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吳三桂他們……」

其實他知道朝中諸公在想什麼，因為他以前也是這樣想的。

這是一點，種種的優待特權沒了，便是朝中大臣的家屬也一樣，王斗根本不在乎他們的面子，令各人惱羞成怒。

吳植嘆息一聲，也站了起來，他與王斗矛盾重重，但此時不是講究個人恩怨的時候。

他看著堂中各人，沉聲說道：「下官想來想去，或許只有這唯一一種法子了。」

「而在器械分配方面，多以火箭對付韃虜，多以火炮對付流賊！比例三七開。」

現在他認為自己多有誤言，永寧侯有力量是不錯，然有力量不是他的過錯。雖然主弱臣強，總會讓人疑懼，然這些事可以慢慢處理，當務之急，是對付流賊，國事為重。

溫達興垂了下眼皮，仍還是靜靜站著。

高史銀嘀咕道：「情報部是不是太悲觀了，不說一年半年，京師至少可以堅守三個月吧，我們是不是再準備一下？」

韓朝退後，溫達興彙報情報部最新得到消息，流賊在山東建國后，于本月初一日傾巢北上，他們分三路進攻，左中右。左翼，由劉芳亮主導，主要攻打真定府，保定府各處。

除了他治下軍戶，王斗並沒有強迫任何人。

他只對王斗低頭行禮道：「大將軍。」

他說道：「情報部有消息，阿巴泰這路雖直逼薊鎮，但他們在紅崖子山、以遜河邊上都遍布哨騎。顯然上次的錦州之戰，我軍從塞外而攻讓他們心有餘悸。這次他們小心了，特別盯著我們的動靜，防止我師又從側翼給他們一下。」

溫達興念完，嘆了一聲：「怕京師最終防務堪憂。」

就算流賊十七到二十日這幾天到達京師，然到四月十三日最多個把月，便依情報部的判斷出兵，也不用這麼急吧？

他們還邀請了宣大總督紀世維，不過被他以軍務繁忙謝絕了，但也沒有阻攔他們議事。

溫方亮從容不迫的道：「末將從不懷疑楊老將軍的忠義報國之心，然他兵馬太少，余者薊鎮兵也不堪用。奴賊若真願意付出代價，還是可以打進關內的。特別他們炮灰多，有的是可用兵馬。」

所以朝中諸公，京中官員怎麼想，就昭然若知了。

隨後各人臉上湧起自信，流賊的核心是六萬老營，八旗的核心是六萬滿兵，靖邊軍的主力也是五六萬。

溫方亮說道：「如此，就算流賊有所殘餘，定然所剩不多，隨後我師緊追進入山東，又南下河南，湖廣等處，將流賊殺個乾乾淨淨。各種民政一樣跟進，不讓流賊有死灰復燃的機會。同時傳檄天下，號群起共討之！」

聽著韓朝的彙報，堂中各人都露出笑容，高史銀的呼吸甚至越來越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