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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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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沙場烽火連胡月

四五、沙場烽火連胡月

燕皇心中不愉,但知此時氣勢不能放鬆,微笑道:「蕭將軍,朕瞧你好象有些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此刻性命掌于朕的手中,你的好兄弟也命懸一線,你還有何資格在此侃侃而談?」
蕭慎思閉著眼睛,輕聲說道:「二弟,這兩日你不要過去與燕皇下棋了,我已約了他,三日後與他一局定勝負。你和三弟來與我下,你們模仿燕皇的棋風,合三人之力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破綻。還勞二弟想想辦法將我的體力在三日之內調到最佳狀態才行。」
清洛被他們笑得滿面通紅,迴轉到蕭慎思床邊坐下,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蕭慎思卻覺得有些疲倦,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清洛輕手輕腳地替他將被子掖好,也依在床邊打著盹,雪兒此時已不知跑到哪裡玩耍去了。
眾人合力將蕭慎思扶至床上躺下,他此時早已大汗淋漓,極度虛弱,心中直呼僥倖,知今日實是燕皇輕敵,自己又緊抓住了他的三個弱點:其一是燕朝內部新舊兩派朝臣的矛盾,其二是光王的背叛,其三就是燕皇對林歸遠身世的疑慮。自己在這三點上大做文章,這才在氣勢上壓住了他,但以燕皇之能,回去后必然能想明白,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又如何能解開這個困局,實是得好好想一想了。
「要是三弟出手呢?」
「這倒是,她的心太過純善,只是白白地錯過了這個機會。」
「啊?!光王已經死了?」清洛大感驚訝,不過轉瞬想起林歸遠那晚所說之話,又想起光王最後瘋狂的景象,想起他對爹爹和大哥的所作所為,一時心內既感痛快又感有些惻然。
這時清洛、林歸遠及有正等人齊齊站到了蕭慎思的身後,拱衛著他,十數隻眼睛死死地盯著燕皇。燕皇微微一笑:「朕有話要同蕭將軍說,其他人都出去吧。」
「什麼機會?」
燕皇低哼一聲,輕卷袍袖,轉身向門口走去。
燕皇身形頓住,片刻后笑道:「朕隨時等著蕭將軍大駕。」
這時早有十幾名侍衛擁了過來,將慕若和清洛團團圍住。
林歸遠將燕皇領至內室門前,有正幾人早已在門口嚴陣以待,眼睛齊唰唰地盯著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敵人。
走至屋內,林歸遠問道:「三妹,你剛才就真的沒想過要擒住慕若,以她作為人質嗎?」
燕皇不意他重病之身,辭鋒如此銳利,知今日有些輕敵,先機已失,不可戀戰,轉過身來,逼近蕭慎思的身邊說道:「蕭將軍,你剛剛醒來,有些事可能一時想不明白,朕改日再來看你。希望屆時蕭將軍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覆。」
慕若轉過頭來,一蹦就蹦到清洛面前,笑道:「小哥哥,真的和-圖-書是你嗎?!那夜你穿女裝,我沒認出你來。父皇告訴我時,我還不敢相信呢!不過我看到它就相信了!」說著舉起手中之物,清洛一看,原來是雪兒不知何時到了她的懷中,忙雙手接過雪兒,嗔道:「雪兒,你又到處亂跑了!」
林歸遠去后,清洛便將有正等人趕去休息,美其名曰讓他們早日養好身體,蓄精養銳,好早日想辦法逃走。有正幾人自是嘻嘻哈哈、擠眉弄眼的出房而去。
蕭慎思與燕皇對視片刻,誰都不肯率先說話,就好象兩個高手過招,均深諳后發制人的真諦,全力戒備中細心尋找著對方氣場中的弱點,以期一招致勝。
燕皇慢慢踱到蕭慎思身邊,俯下身來問道:「不知蕭將軍傷勢恢復得怎麼樣了?」
慕若獃獃地看了他一陣,輕聲說道:「你真的會是我哥哥嗎?聽母后說,你可能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呢!」
這幾人哪肯出去,反而站得更緊了一些。蕭慎思眼光直視燕皇,輕輕擺了擺手:「我也有話要與燕皇陛下談,大家先出去吧。」
燕皇卻不急著坐下,慢慢以一種極有韻律的步伐踱了過來,那步伐聲聽在蕭慎思的耳中,便如戰鼓齊鳴,蕭慎思心中高度警惕,知燕皇正欲先聲奪人,瓦解自己的鬥志,遂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神不受他的步伐影響,保持到最沉靜的狀態。
林歸遠默默將燕皇送至院門口,燕皇停住腳步,想了想忽然大笑道:「有意思,這場棋局越來越有意思了。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敢這樣與朕說話的,真是有些意思。朕倒要瞧瞧,最後鹿死誰手!」頓了頓又貼近林歸遠耳邊輕聲笑道:「小子,看來你想獲得那小丫頭的芳心,可得加把勁了。」林歸遠一愣,燕皇已大笑著出門而去。
蕭慎思毫不畏懼地回望著他,緩緩道:「蕭某也敢問陛下一句,今春可敢與我天朝沙場對壘,決一死戰?」
蕭慎思放鬆身體,微微笑道:「陛下,據蕭某這段時日的了解,您好象原本是天朝人士吧?」
林歸遠輕輕地走了過來,那侍衛統領將手一揮,又上來十多名侍衛圍在了慕若身側。
接下來的兩日,林歸遠不再去石屋,盡全力調養著蕭慎思的身體,同時三人合力研究燕皇棋風,想來想去均覺燕皇棋風凌厲老辣,氣勢逼人,攻敵之餘又不忘己方防備,蕭慎思不由想道:若他日與燕皇沙場對決,如何排兵布陣倒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不過這兩日在林歸遠的悉心調養下,蕭慎思也恢復了五六成的功力。
「陛下執政燕國這麼多年,應該比蕭某更清楚燕國的內政。」
蕭慎思眼神炯炯地望和圖書著邁進房來的燕皇,兩人目光相觸,便如兩把利劍相交,火花四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股威嚴與高傲,同時微微一笑。
蕭慎思並不抬頭看他,目光直視前方,沉聲答道:「蒙燕皇陛下賜教,蕭某永世難忘。」
清洛「啊」了一聲,張大嘴一時啞口無言,是啊,自己怎麼沒想到這點呢?
清洛與眾人守在門前,聽到屋內隱隱約約傳來蕭慎思慷慨激昂的聲音,心中既欽服又擔心,怕燕皇一怒之下對大哥不利。見燕皇微笑著出來,忙輕盈地從他身側竄入房中,直奔蕭慎思身邊,扶住他微微顫抖的身軀,低聲問道:「大哥,還撐得住嗎?」
蕭慎思沉聲道:「三弟,你扶我起來。」
「蕭將軍說得好笑,我燕國騎兵冠絕天下,只待冰雪消融,天朝又沒有蕭將軍坐鎮指揮,又有何所懼?有何破綻可言?」燕皇針鋒相對地逼問道。
「就是,就是教我武功的那人。」
兩人目光再次相遇,蕭慎思覺得似有一股老辣勁霸的劍氣攻來,攻向自己心靈最薄弱之處,忙強迫自己想起幼時在鐵籠中面對餓狼的感覺,不管餓狼眼中發出的是何種信號,也不管自己究竟有沒有退路,總要堅強地鬥爭下去,絕對不能屈服。
慕若聽他此言,默立片刻,幽幽道:「可父皇心中已把你當成他兒子了呢!我從未見過他象這幾日這麼慈愛、這麼和善的。要是你真的是我哥哥,該有多好!」
林歸遠聽得她最後這幾句話,心中翻江倒海,直到清洛拉了拉他,才回過神來,兩人轉身回到屋內。
清洛卻沒細想,見到慕若天真的面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若兒,真是對不起,我們不是存心騙你的,我本名叫李清洛。」
蕭慎思縱聲大笑:「陛下這句話只怕是說出來安慰自己的吧。」
「唉,三妹出手或可辦到,但大哥,三妹此時只怕壓根就沒想到呢!即使想到了,恐怕她也下不了這個手。」
說著再嘆了一口氣,轉身而去。
燕皇呵呵一笑:「朕還以為走錯地方,進了天朝的軍營了!」
蕭慎思長呼一口氣:「二弟,三弟,我們現在就提前去與燕皇下這一局決勝之棋吧!」
清洛和慕若再談得兩句,那侍衛統領走了過來,躬身道:「公主,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這漱華宮,也不得與宮內之人接觸,還請公主速速離去,不要為難了小人。」
慕若嘆了口氣:「洛兒姐姐,你不必過意不去,我也感覺和你特別的投緣,其實我和哥哥還要多謝你們呢!」
燕皇輕哼一聲:「你蕭慎思現在朕手中,朕有何不敢?」
蕭慎思聽言笑道:「燕皇陛下hetubook•com•com,我天朝聖天子少年睿智,從他與蕭某之間的軍報往來便已可見端倪,何況聖天子縱年紀尚幼,還有林太后輔政,太后素有天朝『女中堯舜』之稱,再說朝中諸事自有我恩師孟相和國舅爺林相協同處理,並未象貴國這樣有新舊朝臣對峙、矛盾一觸即發的局面。蕭某縱是為國捐軀,天朝內政也不會有絲毫影響。不象貴國,一個光王倒台便有諸多反應,令陛下您此刻也覺左右為難吧。」
燕皇面露不悅:「蕭將軍太放肆了,你現為我階下之囚,還有何狂妄的資格?」
蕭慎思並不站起,抱拳道:「燕皇陛下,請恕蕭某不能起身相迎,請坐。」
蕭慎思知機不可失,窮追不捨道:「縱使我等現為陛下階下之囚,但敢問陛下,可能將我天朝全體百姓變為您階下之囚?您縱武功蓋世,也擺不平燕國國內拉扎族與外來民族的矛盾,也尚不能控制由您一手撫養成人的光王。蕭某縱使身陷囹圄,卻也知燕國經踏鬼節之亂,原薊國舊臣勢力有所抬頭,陛下無法掌控全局。今春一旦疾病流行,加上內訌不止,請問陛下,燕軍可還有士氣,可還能與我天朝軍隊相抗衡?縱使蕭某身陷此處,但天朝既可培養出一個蕭慎思,自也可湧現出李慎思、林慎思來。要知爭天下,爭的是一個民心,我天朝內政平穩,民心齊聚,敢問燕皇陛下,您又有何資格可與我天朝一爭長短?」
「嗯,這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二弟,你看如果我們一起出手的話,有沒有把握?」
這時,蕭慎思和林歸遠已從房內出來,站于長廊下,兩人輕聲地交談著。
蕭慎思坦然一笑,控制住體內翻滾的真氣,朗聲說道:「大丈夫何懼生死,自我從軍起,早將生死置之度外,縱然驚濤駭浪,我卻看作閑庭信步。我蕭慎思的兄弟,自也與我同樣想法,陛下若是不信,就請出去問他們一句,可願與我蕭慎思同生死共患難?陛下與我二弟已接觸多日,只怕對他已有所了解,敢問陛下,他可是貪生怕死之徒?」
慕若卻只是跺腳:「父皇那處自有本公主去說,要你來管我!」轉向清洛道:「洛兒姐姐,請問林公子在嗎?」
燕皇拂袖而起,背對蕭慎思負手而立:「燕國內政,尚不需蕭將軍操心。」
蕭慎思看著他穩健的步伐,感覺他的步調中似帶著一種無言的韻律,心中一動,就在他新步邁出,舊步未消之時,朗聲說道:「陛下,三日之後,蕭某將率二弟三弟,向您討教棋藝。」
她這邊情思纏綿,蕭慎思卻早已打起全部精神,提起全部鬥志,準備應付這場自出生以來最嚴竣也和-圖-書最複雜的「戰鬥」。
燕皇傲然掃了眾人一眼,抬腳邁入房中。
過得片刻,燕皇見蕭慎思沉著堅毅的表情,眸中剛強不屈的光芒,不由有些心癢,恨不得將這人即刻攬入自己帳下,終緩緩開口說道:「今日得見蕭將軍風采,朕甚感欣喜,蕭將軍不愧為抵禦我燕國多年的厲害人物。」
蕭慎思覺得有些奇怪,喚道:「三弟?」清洛一驚,清醒過來,忙搖搖頭,將他扶至桌前坐下。又轉身去拿白裘披風,心中奇道:大哥身上什麼氣味這麼好聞?她低下頭來,輕輕替蕭慎思繫上披風,再細心的聞了聞,那股香氣竟似已縈繞在她的心頭,揮灑不去。
這時房門「咿呀」打開,清洛走了出來,向燕皇盈盈行禮道:「燕皇陛下,將軍請您進去。」
蕭慎思微微一笑:「多謝燕皇陛下讚譽,蕭某不勝榮幸。蕭某幾次得見陛下威榮,又蒙陛下賜教,定當銘記於心。」
「洛兒姐姐,你不知道吧,今天光王哥哥已經死在刑司獄中了。」
清洛一直對她頗有好感,開心叫道:「若兒!」
燕皇一時窒住,腦中浮現林歸遠那略帶倔強神情的面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你放了他們,我就告訴你。」
蕭慎思笑道:「這個機會不要也罷,只不過我們得抓住另一個機會。」
清洛本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聽他話語中有一股無可抗拒的威嚴,忙俯身掀開錦被,將蕭慎思輕輕扶起。蕭慎思腳一落地,便覺有些頭重腳輕,身形晃了一晃,清洛忙雙手摟住他的腰間,防他跌倒。此時她的頭正好依在蕭慎思胸前,忽覺一股若有若無、時輕時濃的男子體香將她淹沒,一時雙頰滾燙,腳也有些發軟,使不上絲毫力氣。
蕭慎思盯著燕皇,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今日來勸降蕭某,蕭某便知陛下沒有把握打贏今春這場戰爭,正因為陛下心虛,才會有所求,才會露出您的破綻。」
迷濛中清洛隱約聽到院外傳來侍衛們宏亮的「參見陛下」和上百人齊齊跪地的聲音,心一驚,跳了起來,蕭慎思也猛然睜開了眼睛,心中想道:終於來了!
燕皇盯著他片刻,面露笑容,誠聲說道:「蕭將軍是聰明人,那朕也就不兜圈子了,朕只想問一句:蕭將軍願不願意成為我燕國兵馬大元帥,與朕一起創下萬世基業?」
燕皇直望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不必了,朕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你還真是偉大,想著犧牲自己,救出你大哥,只是不知你大哥是不是也象你這般重情重義。」
燕皇本擬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摧毀蕭慎思的心理防線,但蕭慎思並不從下而上仰視他,頓令他生出一種招已遞出,卻不見和_圖_書了敵人的感覺,一時有些悻悻然,輕哼一聲,袍袖一拂,轉至蕭慎思對面坐下。
蕭慎思那一番話說下來,感覺體內血氣翻騰,有些支持不住,但面上保持鎮定,微笑道:「也請陛下回去之後,好好想想蕭某剛才所言。」
燕皇心中微涌怒氣,卻即刻沉靜下來,知蕭慎思在故意觸怒自己,這人雖武功不高,但深諳制敵之術,攻向的正是己方薄弱之處。遂淡淡笑道:「蕭將軍,朕好象記得你從軍多年,只怕你為之賣命的那個天朝小皇帝長成什麼樣你都不知道,何況你天朝內政操控于深宮婦人之手,你又怎可出言妄談我燕國內政?」
眾人聽他發話,才不甘心地退了出去,清洛經過燕皇身邊時,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燕皇一愣,覺得她那目光好象在哪見過,如此熟悉。不及細想,清洛已擦身而過,輕輕帶上了房門。
「大哥你聽,光王已經死了?!」
「大哥,只怕有些困難,那些侍衛十分警惕,只怕難以得手。」
清洛見他額頭汗珠不停沁出,心疼不已,忙掏出絲帕替他輕輕擦拭,林歸遠從房外進來,看到此幕,想起燕皇所言,心中不由一跳,但馬上清醒過來。覺得燕皇是故意在三人之間製造裂縫,好尋到己方的破綻,忙摒棄雜念,心中想道:不管怎樣,自己就按昨夜所決定的原則去做,結果如何自有天定。
這日三人正在屋內研究棋局,隱約聽到院門外傳來女子嬌嗔的聲音,清洛仔細聽了聽,奇道:「她怎麼來了?」忙一溜煙地鑽了出去。打開院門,正是那嬌俏可愛的慕若小公主。只見她正在向那侍衛統領大發脾氣,那統領卻只是躬身致歉,卻怎麼都不肯讓她進入漱華宮。
林歸遠一怔,淡淡道:「公主,陛下只怕是認錯人了,在下父母兄弟俱在熹州家中,是公主誤會了。」
「為什麼?」
蕭慎思緊追不捨:「陛下,不是蕭某狂妄,實是蕭某旁觀者清,比陛下看得更清楚,這燕國是由前薊國演變而來,燕國的主要國民也是前薊國的拉扎族,敢問陛下,您以天朝人士之身可曾得到拉扎族全體族民的一致擁護?如果是的話,恐怕就不會有光王和逸王之爭,陛下也不需在軍中極力培植光王的勢力,也不會有在光王倒台之後,陛下來勸降蕭某之舉了吧?」
林歸遠微笑道:「不知公主要見林某,有何要事?」
林歸遠想了想道:「一切聽從大哥安排。」
蕭慎思和林歸遠二人見她模樣,齊齊搖頭輕笑。
「那又如何?」
燕皇猛地回過頭來:「何人?」
「他在哪裡?」
林歸遠猶豫再三,追上燕皇,輕聲說道:「求陛下放了他們,我會告訴你那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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