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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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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琴靈音高弦已斷

五四、琴靈音高弦已斷

清洛聽到林太后和林維岳的名字,眉尖一皺,低低道:「大哥,等見過陸先生,了解當年事件的真相之後,我便要趕去青國救小康了。你———」
孟鳴風頓了頓續道:「當年的蘭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后也同時身懷有孕,但正在當今聖上誕生在蘭馨宮的那夜,洛妃居住的洛秋苑卻突發大火,洛妃葬身火海。先帝從熹州趕回之後,宮中似發生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處死了很多人,從此所有人便對洛妃這個名字諱莫如深,先帝甚至聽到洛妃二字便會雷霆震怒,有關她的一切事情都逐漸湮滅。思兒,你可知是何緣由?」
蕭慎思仰起頭來喚道:「師父,請您恩准。」
孟鳴風面上神情不變,靜靜聽著,看著清洛的眼神逐漸變得複雜起來,清洛心中十分不安,她竟似從那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極細微的嫌惡之情。
蕭慎思不由垂下頭去:「師父,思兒無能,連累你了。」
「大哥———」
妃呼豨!
「思兒不知!望師父明示!」
清洛托腮坐于桌前,牆外傳來打更的聲音,案上燭影搖紅,將她的心搖得忐忑不安,她不知等會見到陸先生后要面對什麼樣的事實,也不知前路上還要面對怎樣的困厄險阻。
孟鳴風盯著他冷冷地道:「你去燕國之事我不怪你,你丟掉大將軍職我也不怪你,你將李姑娘收留府中我也不說什麼,但你如果此時要去青國,絕對不行!」
清洛見他臨走時掃向自己的一眼,竟無端地於心尖湧起一絲恐懼來。蕭慎思卻並未查覺,走近她身旁柔聲道:「三妹,就等三天,三天後不管能不能探出什麼消息,我們都要啟程去青國!」
孟鳴風長嘆了一口氣:「也難怪你不知,我竟也沒想到,那洛妃竟與『慶氏血魔』有關連!」
他站起身來,踱到清洛面前,細細地看了她幾眼,嘆道:「好吧!明日我想辦法去幫你們打聽打聽,李姑娘,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去歇著吧!」說著袍袖輕拂,轉身離去。
孟鳴風身形輕晃,喃喃道:「你竟要去青國?」片刻后他猛喝道:「不行!你現在不能去青國,絕不能去!」
「三妹,那夜起我就不再是大將軍了,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忘記了嗎?我怎放心你一人前去青國,縱有你義母相伴,你不在我眼前,我的心又怎能安寧。你就聽我的,現在隨我回恩師府中,陸先生那裡,你也不能親自去,我擔心那林維岳會派人跟蹤你,將陸先生殺人滅口,我替你去悄悄找他,了解過真相之後,我向恩師稟明情況,我們再一起出發去青國。這三天之內我再安排一下,我恩師與那清南君素有交情,也許對我們救出小康會有幫助的。」
林歸遠心中一驚m.hetubook.com.com,四肢逐漸冰冷,抬起頭來問道:「你說三妹她,她是解氏中人?那她是,是不是———」
清洛面上微微一紅,抬頭見到他眸中關懷疼愛之光,心中感動,沒想到大哥的恩師竟是這般的平易近人。
承平龍騰干戈事,城南丹鳳映流黃。」
清洛再三讀來,沉吟道:「這確是陸先生筆跡,只是這首詩並不押韻,也晦澀難懂,先生到底要傳達什麼信息呢?又到底去了哪裡呢?」
蕭慎思上前將她扶起,嘆道:「三妹,逝者已往,你不要太傷心了!」
清洛低頭看去,輕聲誦道:
顰生雙眉輕憐意,更嘆痴兒啼別情!
灑上最後一捧黃土,清洛終忍不住再度落下淚來,無聲的淚沿白玉般的面頰滑下,滲入嘴角,苦澀難言。靜默片刻,她重重的磕下頭去,心中默念:「爹,娘,您們放心地去吧,我一定會救回小康,將他撫養成人,也一定會找出真相,替你們報仇的。」雪兒也輕聲鳴叫,在新墳前兜著圈子,似在悼念地下之人。
花廳中,一名五十上下,相貌清奇,面容微帶疲倦,雙目中含著淡淡離愁的男子看著清洛在面前盈盈拜倒,微笑道:「起來吧,李姑娘不必如此大禮。」
孟鳴鳳輕輕搖頭:「不,思兒,這件事你並未做錯,至少我朝獲得了一年的安定,我正有很多原本要做而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在這一年內去辦到,武將由他們去換吧,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為此事自責,只是李姑娘這事———」
蕭慎思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想起正等候自己的清洛,又看看固執堅定的恩師,一時心亂如麻。
濃蔭蔽日,斑斑駁駁的陽光透過玉鍾樹枝葉的間隙灑在宮院中,涌動著一股清冽的芳香,如暮春遊絲,教人心生惆悵。
蕭慎思想了一下,道:「師父,思兒有一事想求您幫忙。」遂低聲將清洛諸事一一講述。
靜思園書房內,蕭慎思看著孟鳴風在屋中悠悠徘徊,感覺到他心中的為難與困惑,終忍不住開口道:「師父———」
「不要再說了,三妹,你要相信大哥,就按我說的去辦吧。」蕭慎思堅定地說道。
默然片刻,蕭慎思咬咬牙,在孟鳴風身前跪下,沉聲道:「師父,您養育思兒多年,思兒此次燕國之行為您添了麻煩,明日,明日思兒便要與三妹前往青國,還望師父原諒!」
「不為什麼。」孟鳴風轉過身去,冷冷地道:「思兒,你聽為師的,現在還不是時候,你現在絕不能去青國。」
蕭慎思急步跟上清洛,與她並肩而行,猶豫再三,輕聲道:「三妹,你,你不要恨二弟,他———」
亥時初,孟相府內,後園小樓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不,大哥,我不恨他。」清洛嘆道:「我怎會恨他?我只是擔心他,不知他究竟要去做什麼?他逃避了那麼多年,那麼痛苦,都不願去做的事情,現在為了我答應去做,我心中很不安。」
眼見明日就要踏上南下的路程,蕭慎思正與清洛商議著行程諸事,有正行了進來,湊到蕭慎思耳邊輕聲道:「大人請您單獨一人過去見他。」
「洛水河畔一相逢,此身便於鋒刃休。
孟鳴風盯著他看了片刻,幽幽地嘆了口氣:「唉,你也是痴情之人啊!只是,你可知,你也與———」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是。」蕭慎思走到桌前坐下,沉聲道:「三妹你先別急,我和血衣衛們尋遍蘭亭巷所有人家,並不見有你所繪樣貌之人,都只是一些尋常的百姓,倒是在巷尾的最後一處空宅中,發現了這樣一張紙箋,你看看———」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方錦箋來,遞至清洛手中。
蕭慎思站起來,見到清洛略含憂慮疑惑的目光,笑道:「三妹,你等我,我很快回來。」
玉鍾花樹上的羅雀鳥似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安,撲喇著飛過樹梢,碰落一朵嬌弱的玉鍾花,盤旋著落於她的衣裙之上,林太后將視線從林歸遠身上收回,輕輕拈起這朵怒放的玉鍾花,輕聲嘆道:「你終於肯回來了!」
蕭慎思猛然跪下道:「師父,思兒知這事十分難辦,思兒只求師父先想辦法打探一下當年洛妃及洛秋苑之事,以後如何去辦,思兒和三妹再想辦法。」
清洛緩緩搖頭:「大哥,我不會再傷心了,一切事情未了結之前,我也不會再回到這裏來,我要記著,爹娘在地底下看著我,看著我如何做他們的好女兒!」回頭再看了一眼新隆的雙墳,落下最後一滴珠淚,猛然轉身,將這份悲傷和哀痛用力的拂于身後。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不行,大哥,你怎能放下這裏的一切———」
清洛低下頭去,悵然道:「是,大哥!」
「不!」蕭慎思急切道:「師父,三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您是不是探聽到了什麼,請您告訴思兒吧。」
林歸遠長久地跪於她的面前,她凝望著他眉間清冷的絕望之意,看著他嘴角溢出的哀傷之情,良久都不開口說話。兩人一跪一坐,整個長恨宮內靜流洶湧,暗寂無聲。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片刻后,宮裝女子輕聲道:「讓他進來吧!」
片刻后,他按下心頭煩亂,悄悄退了出去,取來在燕國邊境小鎮得來的那壇『青水白眉』酒,跪于孟鳴風身前,朗聲道:「師父,您曾教導思兒,大丈夫不能忘記情義二字。現在邊境並無戰事m•hetubook•com•com,思兒為了與三妹的情義,這青國是必須要去的,還請師父原諒。這裡有一壇『青水白眉』,希望師父收下,思兒去后,請師父多保重。」說著重重地磕下頭去。
「你不用跪我,你去跪在你父母,你族人的亡靈前,去向他們說,從此以後,你願意擔起這份重責,願意以你之骨血將族人世代的血咒解除,願意以你之靈魂將解氏宗族拖入萬劫深淵,願意將這天下愚民變為你的奴隸,你說吧,四年前你寧死都不願意說出的話,我今日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宮裝女子靜靜地坐著,一張五弦琴擺于身前,卻怎麼也撥不出一個音符來,她默默看著那樹上的玉鍾花開得燦爛至極,彷彿整樹花都溢出一股興奮莫名的情緒,又滲出一縷拼盡韶華的悲涼。身後長廊上的青銅鴨獸爐里噴出百合之香,白玉凈瓶里插著長春之蕊,院中人工開鑿的小溪中水聲淙淙潺潺,襯著院角的青苔碎石,又帶出一縷清透玲瓏來。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門聲吱呀,蕭慎思面色沉重的步了進來,見到清洛驚喜抬頭的面容,內心一窒,嘆道:「三妹———」
孟鳴風見他面上憂切之色,眉尖微微蹙起的神情,不知想起了什麼遙遠的人或事,怔了一下,嘆道:「思兒,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但你可知,洛妃的事牽扯到什麼嗎?」
何用問遺君?
公孫懷玉這兩日皆過孟府來陪伴于清洛,與她細細地商量著如何趕到青國南疆月詔山,如何想辦法救出小康,清洛也將別後諸事一一告知義姐,只是略去了燕皇的真實身份一事,因為這是她答應燕皇絕不能泄露出去的。這種種事情聽得懷玉不禁柔腸百轉,低嘆輕回。
孟鳴風揚起右手,緩緩說道:「思兒,李姑娘這事你還是不要再管了,牽扯太大。」
蕭慎思打斷道:「三妹,你給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和你一起去青國。算算路程,三天後再出發也不妨事的。」
長恨宮。
「為什麼?!」蕭慎思急問道。
林歸遠覺得這長恨宮是如此的寒冷,他忽然想起在燕國那個山谷的下午,和清洛靜靜地坐于木亭之中,細細地說著話,那時刻纏繞於心的溫馨和輕柔,絲絲擴大,湧上他的心頭,嘴角不由帶上一抹笑來。
林太后冷冷一笑:「你不必知道,你以後也不許再去見她,你若真的想保她性命,從今日起,你就做好你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你記住,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人,我都已經找齊,地宮,我也已經準備好了,你就去吧,希望天生有著『火龍印』的你能令我滿意。」說著她仰起頭來,嘴角帶出一抹凄絕的笑容,望向玉鍾花樹間透下的光陰,內心婉轉嘆息著,閉上眼和圖書來,卻彷彿看到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正將身前之人推向無底的深淵。
清洛一驚,心逐漸冰冷下去:「陸先生他———」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不錯,事實真相到底如何,無從知曉,我也只是從宮中一個老人口中得知,當年有一次偶爾有人提到洛妃,先帝便大驚失色,跌倒于地,口中驚呼『慶氏血魔,慶氏血魔』,並將提起洛妃之人即刻處死。你說,如果洛妃真與『慶氏血魔』有關,這事你怎能插手?」
「思兒不知。」
他逐漸逼近蕭慎思面前,輕聲問道:「思兒,若洛妃真是那慶氏後人,那你三妹身上就也流著慶氏族人的血,你又打算怎麼辦?」
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
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輕碎的腳步聲響起,怯弱的宮女跪地稟道:「太后,林公子來了!」
蕭慎思和公孫母女及血衣衛們心中暗嘆,跟了上去。
「思兒,你可知這幾日來,太后和林相一派抓住你去燕國之事大做文章,不但革去你大將軍的職,軍中武將也大批更換,我正為此事頭疼啊。」
蕭慎思「騰」地一聲從椅中立起,驚疑道:「慶氏血魔?!」
「是啊,我也覺得好象有一個大陰謀正在眼下進行著,卻看不見也摸不著,那林太后和林維岳到底逼著二弟去做什麼呢?」蕭慎思沉吟道。
縱是蕭慎思素日鎮定堅毅,此時心頭也感有些紛亂,沉吟道:「師父,難道這世上真還有慶氏後人存活嗎?自本朝解氏立國以來,慶氏族人不早就已經滅絕了嗎?」
「洛妃是先帝十多年前和陸文傑、李正益微服出巡時帶回來的,雖天姿國色,但身世不詳,而且精神方面似乎有些問題,對她過往之事竟毫無記憶,先帝卻對她甚為痴迷,愛如珍寶。據我這幾日想方設法探聽到的消息,當年洛妃確是進宮后便懷有身孕,生產期也確是在六月,但當時不知因為何事,先帝竟離宮去了熹州。」
林歸遠神情木然地磕下頭去,苦澀道:「讓姑母憂慮了!」
孟鳴風嘆了一口氣,道:「思兒,這事頗為棘手,只憑李夫人臨終前所說之話,就要找出當年事情真相,還要與當朝太后和國舅為敵,只怕———」
林太后望著他嘴角湧起的溫柔,玉容一變,錦袖猛然拂出,將林歸遠身軀掃落於地,恨聲道:「你可真是出息了,竟愛上了那小孽種!你可知,她身上流著解氏的污血,你可知,她的母親曾毀滅了我的一切,將我逼上這條萬劫不復之路,讓我再也無顏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死後也只能做那一抹孤魂野鬼!」
孟鳴風嘆道:「若說慶氏一族還有後人存活至今,為師也不敢相信,但據先帝的反應,洛妃只怕真是與『慶氏血魔m•hetubook•com.com』有所關連,所以如果再把洛妃之事翻出,只怕朝野將會大亂,民間風波迭起啊!」
孟鳴風聽著他腳步聲逐漸遠去,悄悄地嘆了一口氣:「思兒,現在青國形勢未明,我怎能放你去那裡啊!」視線轉至桌上的那壇酒,想起『青水白眉』四字,臉上浮現一絲溫柔與傷感,慢慢踱了過去。
這兩日天一直是陰沉沉的,偶爾從陰沉后透出一絲暮春的陽光來,就象清洛此際的心情,縱是前路艱難,但最困苦的時光終悄悄過去,天雖仍是淺灰色,但已可見那一縷驕陽,耀著如許的堅強和信心。
午後的長恨宮是如此的安靜而喧鬧,詳和又孤涼。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指一撥,「咚」的一聲,琴聲破空而起,輕啟朱唇,她婉轉吟唱:
蕭慎思忙上前將清洛扶起,孟鳴風看著他臉上溫柔神色,心中暗喜,笑道:「李姑娘既是思兒的義妹,就如同是我的女兒一般,以後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吧。我這府中,也很久不曾熱鬧過了。」
「錚」聲暴起,一滴暈紅沿著白晳的手指淌落在淡紫色衣袍上,慢慢滲開,宛如一朵玉鍾花幽幽開放。女子輕嘆一口氣:「又斷了!十幾年了,怎麼從來不曾彈完這一曲呢?」
清風明月出天山,琴靈音高弦已斷。
琴聲愈來愈激烈,昂揚直入雲霄,肆意轟烈,宛如一隻美麗的白天鵝臨死前苦苦哀鳴掙扎,令她幾欲窒息。冰火相煎之中,一股暗流瀰漫至整個長恨宮中,涌動得悠長緩慢,教人慾罷不能,欲說還休。
蕭慎思一愣,腦中浮現清洛明媚燦爛的笑容,不由淡然一笑,直望孟鳴風的雙眼,緩緩道:「師父,先不論慶氏族人到底是不是天生的『血魔』,縱使三妹真是慶氏後人,她也是我的三妹。她天性純善,時時為他人著想,這大半年來,我與她同生共死,在我心中,她便是這世上最純最美的人,我可不管她是姓解還是姓慶!」
她漸漸喘息起來,冰火糾纏于骨中,刺人的凄涼。心頭還有一句話糾結盤旋,卻怎麼也沒辦法說出來:「你可知,為了復讎,親生兒子就在面前,我也不敢相認,不敢喚他一聲君兒!他若問我生父是誰,我又該如何回答他!」只是這句話,她終只能痛苦的咽下去,壓在心底,用那流光寶塔重重的壓下去,再也不要想起。
聽完蕭慎思所述,孟鳴風閉上眼來,廳中流動著一股沉悶的氣息,壓得清洛喘不過氣來,蕭慎思也逐漸有些不安,喚道:「師父!」
兩人將這首詩想了又想,也理不出什麼頭緒來,蕭慎思道:「三妹,那陸先生只怕是聽到風聲,藏匿起來了。這件事我們得放一放,我恩師現回府了,你隨我去拜見他,我再求他想辦法打聽一下當年洛秋苑和洛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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