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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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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夏水欲滿月山清

五五、夏水欲滿月山清

蕭慎思心中十分驚訝,自被孟鳴風收養以來,他還從未見過恩師如此激動失態,忙道:「師父,這是思兒從燕國邊境小鎮的一個酒肆掌柜手中得來的。」於是將那日在酒肆中諸事詳細述來。
孟鳴風聽完全身戰慄,眼中竟緩緩滴下淚來,蕭慎思心頭大驚,忙跪下來道:「師父,思兒是不是做錯什麼了?請師父責罰。」
蕭慎思心中暗嘆,續道:「當時慶國民眾早就對陽帝暴行十分不滿,聽得這解氏義軍所講,便個個深信不疑,紛紛加入了起事之列。正逢此時,當時在民間享有極高威望的『璇璣老人』的徒弟龍千海出現在義軍之中,他言道『璇璣老人』演算推得這慶氏一族是天生的『血魔』轉世,如果讓慶氏一族繁衍下去,天下將淪為血海。還言道慶氏一族,胸口皆有火焰圖形,正是『血魔』標誌,義軍便將捉來的慶氏族民當場驗證,確發現他們身上有那火焰圖形。」
清洛聽得心潮起伏,猛想起陸先生以往授課之時,隻字不提此段歷史,不由暗暗納罕。
清洛吐了吐舌頭輕笑道:「還是有音說得准。」 側頭見蕭慎思發間眉梢還掛著雨珠,忙從懷中掏出絲帕,輕輕替他擦拭。眾人見狀,都悄悄地將頭轉了過去,嘴角卻都浮出一絲笑容來。
「什麼疑惑啊?大哥快說!」清洛忙問道。
見清洛轉過頭來,泉水般純凈的大眼睛略帶好奇之色望著自己,蕭慎思按住心中不安,清了清嗓子,在腦中急想措辭,慢慢道:「三妹,你聽我說,是這樣的:我朝天朝立國之前,中原和這西南青國本屬一國,稱為慶國,皇族便稱慶氏。慶氏一族不知從哪代開始,武功十分高強,皇族中更是有秘技世代相傳。到了慶國最後一個皇帝陽帝之時,陽帝參加武林大會,竟輕而易舉的擊敗四大門派和三大邪教,將盟主信物擲落於地,大笑而去。而這陽帝極好四處征戰,窮兵黷武,又強征暴斂,一時弄得民不聊生,內亂四起。」
清洛在旁見那些人面上憤恨之色甚濃,覺得有些好奇,轉向蕭慎思問道:「大哥,什麼是『慶氏血魔』啊?」蕭慎思心一沉,不知該如何回答。
蕭慎思見她面上驚疑神色,知她心中所想,忙悄悄地握住她的右手,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三妹,那事暫時不要去想,等救回小康后我們再作打算。」
公孫懷玉被他一喝,愣了一下,抬眼見蕭慎思急怒神情,心頭不由感到有些不舒服,https://www.hetubook.com.com瞪了一眼蕭慎思,道:「蕭公子!請你稱呼我為公孫小姐!」
蕭慎思於此時感到莫名的驚慌,伸手抓住孟鳴風雙臂,緊張地問道:「師父,你快告訴思兒,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她不來看我?」
白影呆立著望向西南方,極目天際,只余白色的霧靄,將一切遮掩在它的輕紗之下,悵然半晌,他終轉身離去。
蕭慎思回過頭笑道:「有音幼年便是在這劍江邊度過的,所以他才會說青國的各族語言,聽他的,大家趕快往前行,看能不能找到地方避避雨!」他話音剛落,黃豆大的雨點便打了下來,眾人忙催馬疾行,轉過一處山坳,見到前面有一涼亭,急忙下馬奔了進去。
進來的村民朝他們看了一眼,不再理會,其中一人將手中物事狠狠擲落於地,旁邊之人都圍上去重重地踩踏著,眾口咒罵道:「踩死你這血魔,驅魔節也不安生,下這麼大的雨,踩死你這慶氏血魔!」
這時,雨慢慢的小了下來,天地間也不再是白茫茫一片,有音笑道:「這劍江邊的雨,就是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倒也爽快!」那七八個村民見雨勢漸小,紛紛道:「走吧,驅魔節馬上就要開始了,得趕快將這『慶氏血魔』放到祭壇上燒掉才行!」一人罵罵咧咧拾起地上木雕,眾村民相繼出亭而去。
晨風中,一個孤寂的白影悄然立於城牆最高處,默默地看著眾人的背影消失在蒙蒙晨霧之中,眼中掠過一抹苦楚,他輕聲長嘆,低低道:「三妹,洛兒,你要等著我,給我一段時間,縱是血枯骨衰,縱是靈魂永無歸宿,我也要讓慶解兩氏的仇怨在我們身上消解,我不會讓這仇恨再繼續下去了,就讓它在我們這一代止住吧,你一定要等著我!」
蕭慎思苦笑一聲:「是恩師給我的,讓我快到青國時便戴上,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月兒慢慢隱入黯黯輕雲之後,夜霧悄悄的湧上來,捲起庭院中盛開的紫羅花香,透著一種幽秘而悵然的美麗,將蕭慎思的心牢牢的籠在其中。
一個人影悄悄地靠近他,見他面容悲凄中帶有一絲決然,忍不住也嘆了口氣,輕聲道:「少主,快回去吧,主子說了,如果您真的想他們能夠順利到達青國,就該去做好您要做的事了。何況,這青國,您遲早也要去的。」
蕭慎思頓了頓續道:「那起義的解氏男子便是我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朝開國皇帝聖太祖,他立國之後,便頒布詔書,凡遇慶氏遺民,格殺勿論,民間受其影響,便世代相傳慶氏一族為『血魔』投胎,即使有那慶氏孤民改名換姓存活於世,卻也因胸口有火焰圖形被人發現而被屠殺,所以現在這世上當再無姓慶之人了。」說著,他長嘆了一口氣。
「這下民眾情緒再也無法控制,義軍勢如破竹,數月內便攻至京城,路上凡遇慶氏族人便屠殺殆盡。那陽帝見勢不妙,仗著武功高強率最後一批皇族逃至開州,解氏軍隊將開州團團包圍,本以為陽帝武功高強,無人能敵,只擬將他圍困城中,斷其食源,慢慢餓死他。卻于某日清晨,開州城牆上拋下陽帝屍身,其餘慶氏皇族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也成為了史上一大懸案。」
清洛奇道:「有音,你怎知道?我看這雨還小著呢!」
蕭慎思一愣,想了一下,緩緩道:「民間百姓十之八九都相信確是如此,你方才聽到的『驅魔節』只怕就是由此而生。但我是心存疑慮的,僅憑一個暴君所為和胸口有一個火焰圖案便將這一族人屠殺殆盡,孰是孰非還真不好論定。何況還有一事,讓我感到有些疑惑。」說著沉吟不語。
清洛坐于桌前,聽到大哥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聽到他行到門前徘徊猶豫,聽到他低低的嘆息聲,禁不住也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到底是該於今夜單獨離去,還是明日等大哥一起上路呢?忽然間,林歸遠臨去時望著她那絕望的眼神又浮上腦海,令她憂思重重:二哥他到底去了哪裡?他為了自己到底要去做什麼?
孟鳴風全身一抖,不再出聲,良久方抬起頭來,挺直身軀,看到蕭慎思渴求的目光,控制住內心翻滾的情緒,極力保持平靜地問道:「思兒,聽你所言,那女子是不是說要回到家鄉去?」
蕭慎思久久的立於清洛房門前,想起她凄美中帶著堅強的笑容,想起決然離去的二弟,想起恩師所述洛妃之事,縱是他心志堅毅,此時也覺愁思糾結,當日從燕國回來之時,怎麼也沒想到今天竟是如此局面。
剛在涼亭中站定,便見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雨氣蒸騰,將青山綠水統統籠罩在了它的白光之下。
含著花草清香的微風拂過面頰,讓清洛想起昨夜大哥那令人顫抖的擁抱,忍不住面上一紅,偷眼瞥了一下蕭慎思,卻見他眉頭微微皺起,面容嚴肅,好象在想著一件十分棘手和為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事情,不由有些擔心:昨夜,大哥的恩師到底和大哥說了些什麼呢?
清洛感覺氣氛有些尷尬,見蕭慎思與公孫懷玉怒目相視,忙道:「大哥,以後你叫懷玉姐姐為公孫小姐吧,孟雅的事不了結,她是不會恢複姓盛的。」聽她此言,盛竹卿和公孫影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均知女兒幼年受盛府眾人歧視的陰影,至今尚未消去。
劍江位於天青兩國邊界,形如其名,江面狹窄,江邊峽谷陡峭,水流湍急,此時正值夏季,江面白氣翻湧,江水橫衝直撞,掀起如雪巨浪。眾人策馬行在山路上,望向腳下神秘莫測的峽谷和江面,不由都感嘆大自然造化之神功。
清洛聽他細細道來,只覺有趣至極,竟是眼睛都不捨得眨上一下。
他良久地徘徊在院中,慢慢回憶著與清洛相識以來諸般往事,想起她或泣、或訴、或笑、或嗔的種種神態,耳邊彷彿聽到她純真、清朗的聲音,嘴角不由輕輕向上抿起,浮出一絲溫柔的笑容來,還想什麼呢?不管三妹身世如何,不管前路有何艱難,自己這一生,總是要陪著她一起走下去的。
「是的,師父,她說收到親人訊息,十分欣喜,離家十八年,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
旁邊的公孫懷玉面上微現恐懼之色,開口道:「洛兒,這『慶氏血魔』———」
蕭慎思一驚,向地上物事望去,只見是一木刻雕像,雕像通身血紅,面目猙獰,口角用紅漆繪上數縷血跡,胸口繪著一個黑色的火焰圖案。
孟鳴風卻於此時慢慢將手收了回去,自言自語道:「不行,這不能由我說出的,這封印不能由我打開,絕對不能的。」他望向跪在地上的蕭慎思,嘆道:「思兒,你隨師父過來!去青國之前,師父有些話要囑咐你。」
狂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兩人如觸電般分了開來。蕭慎思轉過頭去,見孟鳴風腳步踉蹌地撲了過來,他忙上前扶住孟鳴風,驚道:「師父,您怎麼了?」
清洛望著蕭慎思隨孟鳴風而去的背影,手輕輕地撫上雙肩,感覺到那上面似還有一絲餘溫,柔柔而緊緊的將自己的心纏繞進去。
眾人策馬揚鞭,一路南下,當暑氣漸濃之時,終趕到了天青兩國邊界處的劍江邊。這一路行來,蕭慎思與清洛並轡而行,兩人一懷喪親之痛,一存身世之疑,但心裏均清楚合力救回小康才是當務之急,遂都將那愁思疑雲拋開,日夜兼程,與當日從燕國回來時心情大不相和圖書同。但奇怪的是,雖急於趕路,言談不多,兩人卻都感覺于短短的言語談笑中默契漸濃,心似乎靠得更近了。
有音看了一下周圍環境,呼道:「啊!我們已到了解家村和龍家村交界的地方了,這可是天青兩國皇族的發源之地啊!」
清洛忽見蕭慎思頸中掛著一方玉佩,奇道:「大哥,你什麼時候戴上這玉佩了,以前怎麼沒有見過?」
青翠山巒上,雲層漸漸的厚密起來,天空也逐漸的陰沉下去,清洛感到有霏霏細雨灑在面頰之上,抬起頭來輕笑道:「下雨了!不過好在是小雨,不怕!」
他猛然抓上蕭慎思雙肩:「思兒,你去吧,你去青國吧,去找那個女子,去找她,她是———」
清洛忙問道:「那這慶氏一族真的是天生的『血魔』投胎嗎?」
當天空露出第一縷曙色,晨風帶來一絲暮春初夏的露水清新之氣,蕭慎思和清洛並肩步出了相府,有正、有音、有殤和從開州趕回的有容緊隨其後。
這一路上最為放鬆的大概就數白貂雪兒了,它一時卧于清洛的懷中,一時又躍到蕭慎思馬上廝混,偶爾又去懷玉胸前撒撒嬌,竟是十分的快活。
孟鳴風滿頭大汗,神情激動,緊緊抓住蕭慎思的手,顫聲問道:「思兒,你,你這酒是從哪裡來的?快說啊!」清洛見孟鳴風彷彿全身都在顫抖,忙上前來和蕭慎思一起將他扶入房中坐下。
清洛覺得神思恍惚,天旋地轉,顫聲喚道:「大哥———」一種悲欣交集的情緒,將她濃濃罩住,令她窒息,令她顫慄。
蕭慎思情急之下猛喝道:「盛小姐!不要說了!」
蕭慎思頓覺頭疼不已,見公孫懷玉欲張口述說,忙搶道:「三妹,我來告訴你吧。」
只是有一個話題,兩人卻皆在逃避著,雖然心中都在思念擔憂著那個人,卻誰也不肯先說出來,誰都不願去觸及這一道深深的傷痕。
「正是這樣,師父,難道,您認識她嗎?」蕭慎思心中疑惑更甚,輕聲問道。
「天意,真是天意啊!」孟鳴風喃喃道:「看來真是天意。」
蕭慎思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面上一紅,忙道:「公孫小姐,在下不是故意的,還請小姐見諒。」
孟鳴風將他二人手推開,緊盯著蕭慎思道:「快說,這酒,這壇『青水白眉』 酒,你是從何得來的?」
清洛聽言心中一驚,解家村?天朝皇族發源之地?如果自己真是洛妃所生,先帝親女,那自己豈不是也應該姓解?難道這裏就是解氏皇族發源之地嗎?
有音m.hetubook.com•com聽言笑道:「洛兒,這你可就不知道了,這劍江邊的小雨是轉瞬就要成暴雨的,咱們得快找個地方躲雨才行!」經過這麼久的相處,清洛和有音等人早已情如手足,聽他們一直是「李小姐」「李姑娘」地叫喚,便提出異議,最後大家一致議定喚她「洛兒」,方才罷休。當然了,她卻不知,有音等人心中自是恨不得直呼她「將軍夫人」或「大嫂」才好。
孟鳴風忽然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又伏在桌上低低飲泣:「原來,原來你真的還活著,這十八年來你竟不來找我,竟不來看思兒一眼,你好狠心啊!」
孟鳴風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道:「思兒,那女子吹奏的那曲『青關思』最後幾個音是不是這樣的?」說著,他低聲吟唱,激動之下聲音帶著些許嘶啞,聽在清洛耳中竟還有一絲滄涼。
蕭慎思心頭惶恐不安,忽然憶起在燕國受重傷時曾做過的那個噩夢,他覺得有什麼秘密即將在眼前揭開,他牢牢盯著師父的嘴唇,不知那將要說出的是什麼樣的真相。
想到此處,他輕輕叩上房門,吱呀聲響,清洛秀麗的面容出現在眼前,蕭慎思凝望著她的眉眼,如同與她分別經年,終抑制不住內心掙扎后的狂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將她摟入懷中。
清洛心中一慌,覺得好象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房,身軀一軟,已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感覺到大哥身上那股年輕男子的氣息象靖南山的春風一樣湧入體內,感覺到他的心在狂熱肆意地跳動,感覺到他在耳邊焦灼而炙熱地喃喃輕語:「三妹,不管怎樣,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見他們遠去,蕭慎思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卻在此時,聽到清洛清脆的聲音響起:「懷玉姐姐,你還沒開始說,這『慶氏血魔』到底是什麼啊?」
「當時流寇四起,暴亂叢生,那陽帝卻一味沉迷於徵兵作戰,終於某一年,有一解氏男子揭竿而起,率眾起事,發布檄文說是陽帝大量徵兵不是為了作戰,而是為了吸盡那些青年壯丁的血,以作為練功之用,如果再不阻止陽帝暴行,讓他『血魔功』大成,天下蒼生將盡數淪于慶氏魔掌。」
與公孫影一家在南門會合,一行九人策馬揚鞭,直奔西南而去。
過得一陣,山路上又奔來七八個村民裝扮的人,急竄入涼亭,將原本不大的亭內擠得滿滿當當,見他們進來,清洛等人忙稍稍的靠攏一些,讓了些位置出來。
眾人聽他細細道來,面上神情複雜,公孫影更是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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