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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叫。」阿七飛快地跑了出去。

咽了咽口水，阿七縮了縮脖子，他還是不太習慣看這種驗屍的場面，微微別過頭，恰好看到那名小女孩，正緊咬著下唇，一臉蒼白地盯著樓辰。

「中毒，一般有三種可能：一種是接觸中毒；一種是吸入中毒；一種是食用中毒。」矇著面巾，樓辰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不復以往的清亮，但聽在耳里，奇異的讓人無法忽視。

樓辰頭也沒抬，淡淡地回道：「像是入夜草，還不能完全確定，你找刑部驗毒的人來問問。」

幾人都站在原地不動，阿七跺了跺發寒的腳，催促道：「你們誰來啊？」

幾乎是李固話音才落下，那名叫做張凡的男子立刻應了一聲「是」，之後便熟練又迅速地帶上的手套和面巾，站在樓辰身旁，並不因為年長於樓辰而有絲毫怠慢。

樓辰扶住死者的肩膀，打算檢查死者的背部，還未等她用力，站在旁邊的張凡已經上前一步，將人輕輕地翻了過來。

樓辰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人品行和心性都不錯，又拜了一個好師傅，將來必定不弱於人。

樓辰從咽喉處開始下刀，死者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八個時辰，屍僵非常嚴重，刀也算不上非常鋒利。但她從劃下第一刀開始，就沒有任何艱澀為難的感覺。

李固暗暗點頭，看向樓辰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欣賞。

誰剖屍對她來說，都一樣，她不相信樓辰能在這麼多人https://m.hetubook.com.com眼皮子底下耍花樣。而且，她確實也很好奇，想知道樓辰到底要如何驗屍，真的能像她昨晚所言的那樣，從已經失去生機的軀體上，看到那麼多東西嗎？

這樣的功力，絕對不可能是看幾本書，聽名師說教就能擁有的，必定是經過了無數次的親自檢驗，才能達到這樣嫻熟完美的技藝和冷靜從容的心態。

樓辰有了動作，曲凝雙也趕緊上前鞠了一個躬，快步走到樓辰身邊，想給她做副手。剛準備放下手裡抱著的寶貝紙筆，就聽到那熟悉又有些討厭的老頭子的聲音響起。

寶盒清齋！

面癱的好處就是不管她心裏想什麼，臉上都看不出來。幾人只看到樓辰摸了摸手套之後，便利落地帶上，又給自己繫上了面巾。

李固捋了捋衣袖，不進反退了兩步，平日里總是板著的臉，竟帶上了幾分笑意，說道：「還是樓姑娘來吧。」他今日來，就是為了看看這女娃的本事，自己又怎麼可能出手呢。

樓辰專註于手裡的活，都沒怎麼說話，曲凝雙早就記完了，站在一旁，一邊看著她解剖，一邊還分心研究案情，說道：「午時正是用午飯的時間，接下來，就要查查馬婆婆到底是在哪裡用的午飯了！」

阿七心頭一跳，有些擔心，他都快受不了了，何況是這麼小的小女孩。

利落又精準地切開死者胃部之後，樓辰冷眸微hｅｔｕbooｋ•ｃom.ｃｏｍ眯，低聲說道：「例如——馬婆婆。」

劃開皮肉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刻遲疑，就將之前所說的氣管、肺部等位置找到，並利落地剖開檢查。張凡面上不顯，心中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別說他，就是師父也未必有此能耐，就好似人身體的各個部分，她都瞭若指掌，甚至每條經脈，都能知之甚詳。

陸齊往後退了兩步，暗暗深呼吸了兩下，樓辰還在低頭解剖死者胃部附近的器官，陸齊只能看向李固，問道：「這是什麼毒？」

曲姑娘原本想發飆的，可是一聽到樓辰已經開始給她「授課」了，只能咬了咬唇，狠狠地瞪了張凡一眼，拿出墨盒擰開，蘸了點墨汁，在準備好的書冊上認真地記錄起來。

陸齊輕捂住口鼻，往屍體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死者的胃部，顏色發黑髮暗，剖開之後，尤為明顯。

李固還在驚嘆于樓辰解剖的速度之快，下手之准，哪裡有心情理會陸齊，冷聲回答：「不知道。」他只是仵作，只會驗屍，又不會驗毒。

據他所知，燎越並沒有女仵作，這姑娘到底是從哪裡練就的這般絕技？！

聽到她的話，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震，有線索了？！

話是這麼問，但阿七的眼睛還是看向李固，畢竟他是刑部資歷最老的仵作之一。樓辰就算懂得如何驗屍，到底還是個不滿雙十的姑娘家，在死人身上動刀，還是會害怕的吧。

曲凝https://m.hetubook.com.com雙呆立在一旁，回過神來不禁怒了，這老頭想幹什麼，昨天搶她的活，今天讓他徒弟搶她的活。樓辰是她的師傅，欺人太甚！！

或許是知道仵作今日要檢驗這具屍體，小吏們已經將屍體放置在正中央的木台上，驗屍所需的工具也整齊地擺放在木台邊。

慕苒深吸了一口氣，幾乎咬破了嘴唇，才壓下了胃部和胸口的不適，強迫自己繼續看，繼續聽，絕不示弱。

張凡所站的地方，是離樓辰最近的位置，從她下刀那一刻開始，張凡便被驚得微微睜大了眼睛。不管是她的聲音還是下刀的手，都非常的穩，一出手，就能知道是不是行家。

阿七哈了一口氣，不停地搓著手，說道：「快開始吧。」

樓辰做事，一向認真，沉浸其中，便不會注意外界發生什麼事，發現死者的氣管和肺部並無異樣，刀尖立刻轉向了食道，同時也不忘記說道：「接下來，是食用中毒。會在口、咽喉、食道和胃部留下痕迹。」

樓辰回頭看向慕苒，所有人也跟著看過去，慕苒拉了拉身上的素白披風，無所謂地回道：「我沒意見。」

陸齊快走兩步，來到樓辰身邊，剛好看到她放下手裡的刀，換了一把小夾子，把一樣東西從死者胃裡取了出來，放在旁邊的木托盤上。

樓辰又從死者胃中取出了一些東西，回道：「死者的胃部呈褐色，有中毒的跡象。死者被發現的時候，是在申時二刻，根hｔｔps://www•ｈｅtｕｂｏok.cｏｍ.cｏm據留在胃部的食物消化情況判斷，她吃下這些東西的時間，大約是在午時。」

死者背部的屍斑已經非常明顯，紫紅的顏色延綿了一大片，看起來很是駭人。張凡抬眸看了樓辰一眼，只看到那雙靜若深潭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異色，專註而銳利。

刑部的殮房是一間地下室，幾人從石梯上走下來，只覺得溫度越來越低，好在現在是冬日，幾人穿的都很厚實，也不算太冷。為了防止冷氣外泄，房間里沒有窗戶，點了十幾盞油燈，使得這宛若冰窖的殮房光線足夠明亮。

樓辰沒急著拿刀子，從死者的頭部開始，一點點地檢查，就連指縫、腋窩、私處等位置都沒有漏掉，一邊檢查，一邊說道：「接觸中毒，可能是刀劍上淬了毒，從傷口進入身體；也可能是毒米分灑在皮膚上，滲入中毒。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可以從傷口表面，肌膚表面檢查出來。所以在檢查時，一定要仔細，針眼一般的傷口，也可能是致命傷。」

慕苒的心陡然一跳，馬婆婆平日甚少出門，她最有可能用午飯的地方，就是——

樓辰既然來了刑部，就已經做好了剖屍的準備，之前不動手，只是不想貿然動手受人質疑罷了。

青竹般挺拔的人對著橫呈在木台上的屍體恭敬地鞠了一躬后，才上前掀開了白布。

「小姑娘你繼續記。張凡，你給樓姑娘做副手。」

沒意見就好，樓辰也不再推脫，走到木台前，不太滿意地摸了摸細hｔｔps://ｍ•hetuｂooｋ.coｍ.coｍ紗布做成的手套，又看了一眼中規中矩的刀具和粗糙的鉗子，心下暗暗嘆了口氣。對比過後才知道，母親用的東西，是多麼金貴和細緻，光是解剖用的刀、鑷子和鉗子就有十幾把。

李固師徒看得如痴如醉，曲凝雙也是雙眼冒光，陸齊神色複雜，阿七雖然不至於想吐，但臉色顯然也不太好。此刻他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擔心有多可笑，這姑娘哪裡有一丁點害怕和無措的表現。

李固驚恐地盯著樓辰，這女娃到底是什麼人啊……只看了一眼，嗅了嗅，就能知道是什麼毒嗎？！

慕苒沒有動，雙目反而睜大，死死盯著樓辰的手，倔強地回道：「我沒事。」她並非沒見過血腥，只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像這樣一刀一刀，一點一點地將人剖開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刀下那個人，還是她熟悉親近的馬婆婆，那難以言說的感覺讓她手腳發冷，一股噁心感直往上涌。

李固雖然站的稍遠些，看樓辰解剖，也是越看越心驚。

將屍體全部檢查一遍之後，樓辰才在木盤子里，選了一把最薄的小刀拿在手裡，繼續說道：「吸入中毒，會在鼻孔、氣道、肺部留下痕迹。」

然而，那個人，卻能那般專註地做著手中的事，一雙冷眸露在面巾外面，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澈和平靜。

陸齊躬身，仔細辨認，看起來，像是……食物的碎屑？他皺起眉頭，低聲問道：「這是什麼？」

阿七連忙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聲說道：「難受就出去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