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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

作者:笙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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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君然番外篇

唐君然番外篇

另一張是隨意的生活照,巨大的白色房子,襯托出天空的蔚藍,女孩子光著腳站在鋪滿鵝卵石的地面上,歪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手緊緊地攥住旁邊的男人,那個男人低下頭看她的腳,看不清表情,也許在跟她說什麼,也許是在微笑。
女生摸摸耳垂,笑容里有些寂寥:「失戀了,所以一下狠心就穿了,現在在醫院實習又不能戴,所以估計耳洞都合上了。」
他有些好奇:「怎麼了這是?」
他只是微笑,並不回答。
太陽肆無忌憚地撒在他們的身上,耀眼的讓人不能直視,忽然他看到她的臉頰邊閃閃亮亮,放大了一看,原來是耳釘,點綴在她的耳邊,依偎在發間。
下午時候請假,他在家跟加拿大院方聯繫相關的事宜,MSN上一個圖標忽然亮了起來,然後就是一個對話框跳了出來:「你居然在?」
回到辦公室,驚奇的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封信函,上面用英文寫:「U.C Davis Center,Toronto,Ontario,M2N 5S7,Canada。」
他笑道:「不用了,真的不用。」 口氣里一絲猶豫都沒有,儘是滿滿的笑意。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下來,落在她的臉上,她笑的時候,細白好看的牙齒露了出來,米粒大小的酒窩在紅潤的唇邊輕輕綻放,唐君然只一愣,就覺得好像回到了以前。
掛了電話,他不由的笑出來,輕輕地搖搖頭,去書房接收郵件,可是鬼使神差的卻又打開那個文件夾,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和記憶中的交疊,亦遠而亦近。
那一抹笑容,真的很像江止水,小孩子一般純真,一笑就讓人覺得溫暖。
一頓飯吃得很開心,氣氛也很好,最後他才知道陳文溪原來是他的高中師妹,在他們那個小城市,來自一個高中的很普遍,巧的居然兩個人班主任也是同一個人。
「沒想到你居然也會自卑?」
談話出乎意料的順利,他沒想到做老師的陳文溪居然懂那麼多醫學常識,她笑著解釋:「我小時候體弱多病,自然久病成醫了,哎呀,不對,我只是對感冒發燒比較有研究。」
他微微地笑起來,告訴自己,換一個地方就是一個新的天地,用距離來逃避過去,只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笑著解釋:「我今天請假的,沒去上班,昨天不是說過了,那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那時候他不明白,也未曾想去探究,https://m.hetubook•com.com而是任憑她一個人把這個城市從西邊走到東邊,然後乘著慢慢悠悠的公車回來,很意猶未盡的樣子。後來才知道,原來每個城市都有回憶,都有想努力留住回憶的人,都有想奮力融入過去的人,就像金陵城對於他一般,既有痛苦又有甜蜜,最終變成心口那一段不敢觸碰的傷痕。
那時候她跟在他後面,好奇的到處看,好像要把所有的東西留在記憶中一樣,他覺得好笑:「止水,不用這樣吧,你若是喜歡,以後總是有機會再來的。」
陳文溪連忙擺手說:「怎麼可以,那這樣好了,我明天把錢還給你。」
他跟這群實習生關係很好,多半人都沒把他當做嚴肅的老師,說話也就隨意了很多,一個女生頗有感悟的說:「其實穿耳洞心理上的承受要比生理上的多得多,當時我也不敢穿,很怕疼,也很怕留一個缺陷。」
忽然覺得心口一陣莫名的痛,只好用勉強的笑容化解。
忽然很想知道,現在很幸福的她會不會在閑暇的時候,想起那個偏僻小城,會不會突發奇想再來這裏看看,踏過他曾經走過的道路。
記憶中江止水並沒有耳洞,她身上總是清清爽爽的沒有任何裝飾,他不由的有些疑問,而那天那個小實習生的話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為失戀穿的唄,穿耳洞心理上的承受要比生理上的多得多」,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媽媽這次難得的口氣強硬:「不行,這次這個女孩子人真的很好,家裡條件也不錯,而且都答應人家了,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去一次,就當是請人吃飯也行。」
他媽媽倒是又叮囑了幾句,說:「你那麼悶,又不會哄女孩子,上次跟你相親的人家說你看上去倒是太傲了的感覺,不願意搭理人家。」
他想了想,認真的打出來:「以前是因為蔣迎熙,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後來我明白了,卻越來越覺得無力,因為潛意識告訴我,江止水那麼優秀驕傲的女孩子,我配不上她。」
第二天他照例去帶實習生查房,走過消化科的病房,有一個實習生小聲的嘀咕:「聽趙老師說這裏住的是前市委書記,老頭子脾氣還很大,搞的這裏人人自危。」
那些事情,好像已經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遙遠,可是心裏的思念,總是割捨不下。
那個幫人穿耳洞的女孩子示意她:「你要是想穿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到護士m.hetubook•com•com站重新偷一根針過來,或者纏著柳姐讓她好心賞賜一根。」
他立刻就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呀,我記得以前我們班的女生都是小時候穿的,第一次被分到外科科室,上手術台就有好幾個被攆了出來,我們主任可嚴厲了,不過現在倒是很少有沒穿耳洞的女生了。」
她究竟不是江止水,那個江止水不會在站起來的時候主動把包遞給他示意他幫她拎著,江止水去超市總是待不過半個小時,手裡拿一張紙,詳細列好了所有的條目,江止水更不會計較食物的卡路里,而對那些甜點可望不可即。
「感情里誰都會感到莫名的自卑,不是嗎?我覺得沒有我,她會活的更加快樂,而世界上肯定有比我好的人愛她,照顧她。」
心口突如其來的緊窒感揪成尖銳一線,眼前的光屏在閃爍,卻好似黑暗中有張巨大的網當頭而來,讓他招架不住,手指卻不由自主的打出:「恭喜她了,照片給我看看。」
晚上他正在看書,媽媽打電話,目的簡明扼要,無非是催他找女朋友,安排他相親,他還是一貫的口吻:「媽,算了,指不定過幾天我的申請就批下來了,還是不要耽誤人家了。」
「媽,不是因為蔣迎熙,我跟她早就結束了——」他不得不出聲糾正:「我剛才收到了加拿大院方的通知,馬上要去辦簽證了,在這個節骨眼上,談朋友不太適合吧。」
「真的不需要?」
他有些不可置信,剛拆開來,手機就開始劇烈的振動,接起來原來是媽媽的,他未開口,他媽媽就急急匆匆的問:「昨天怎麼樣,今天介紹那個人說女孩子對你印象很好,你覺得她怎麼樣,有沒有這個意思?」
穿過巷子,卻又是高樓大廈,他忽然想起那年江止水走在這裏的時候,笑著對他說:「這樣的小巷子真的很不錯呀,如果再有兩三棵桂花樹,秋天來的時候,萬里飄香。」
旁邊的女生連忙把她手拉下來,不以為意:「是你痛感神經太靈敏了,給你上藥。」
原來至始至終,看上去是他先離開,可是過了很久才發現,他其實是留下來的那一個。
「那你怎麼穿了?」一個男生湊近看了看,問道。
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同去的另一個醫師也頗有感觸,說:「鄰導的氣和病人的氣你得一起受,事幹得最多錢拿得最少,罵挨得最多休息時間最少,責任最大權利最小,中國行醫,難、苦。」然後和*圖*書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他:「唐醫生,你的申請還沒批下來么?」
那邊沉默了半晌最終嘆氣掛上電話,他笑笑,覺得這封信來的真是及時。
原來是李楠,他打出一個笑臉回答:「是呀,因為工作需要。」
一個男生笑答:「女生唄,扎耳洞呢,又要漂亮又怕疼。」
那邊沉默了半天,只有兩行的沉默,還有一句:「我明白,其實你並沒有錯,只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實在是太淺了。」
他只得啞然失笑,隱隱的想起上次見面的那個女孩子,只記得好像是在銀行上班的,其他的印象全無,整個過程不過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無聊到極點。
小城東邊臨海,夜色下的大海是深沉的藍黑色,涼意十足的風撲面而來,海浪強有力地拍打在礁石上和水泥築成的防浪堤上,鋪天蓋地向岸邊捲來。
第二天和相親的女孩子約在一家粵菜館,因為臨時醫院的事情耽擱了一下,他稍微有些遲到,剛進門還未來得及道歉,女孩子微微轉過臉來,露出真誠的笑容算是打招呼。
他禮節性的提出送她回家,走到公交車站旁的超市,陳文溪提出要買一些東西,他也跟了進去,無非是一些柴米油鹽的東西,面對這個看上去持家有道的女孩子,仔細的比較各種物品的價格和質量,換來換去不厭其煩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他笑起來,手指僵硬的回復:「是的,她一直很漂亮。」
一群人羡慕不已:「出國多好,國外醫生待遇多好,唐醫生你是徹底的要脫離苦海了。」
其實這個城市是他的家鄉,交通又不發達,生活水平又不高,完全是一個小得可憐的地方,那時候的江止水卻走了一遍又一遍,他問她為什麼,她只是笑笑說「這個地方很有感覺」。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把這樣一句話說上:「她曾經告訴我,也許是驕傲不能讓她接受我不喜歡她的事實,你看,連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怎麼能夠說她喜歡我,我知道,等她有一天看清楚的時候,她身邊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他還沒回答,就聽到一個女生尖叫了一聲,那個女生捂住耳朵,一臉痛苦,向旁邊的女生抱怨:「都讓你下手輕點,扎得我痛死了。」
從手術台下來,心裏有說不出的疲倦,換好衣服回了值班室卻發現一群實習生圍在一起,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議論什麼,他走上前去,笑道:「你們還不去吃飯?」
他輕輕地說:「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hetubook.com•com他搖搖頭,說:「如果有消息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沒有消息大概也就沒戲了。」
李楠發了一個信息:「我想小師妹一定很幸福,第一張是婚紗照,第二張是在希臘的愛琴海,她結婚那天我也去了,那時候我覺得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壓抑的無法入睡,一個人出來散心。
他忽然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那年江止水笑盈盈的看著他:「原來你就是唐君然,我叫江止水,心如止水」,他亦禮貌的笑笑:「你好,我是唐君然,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底的那一點點光火終於慢慢地成為灰燼,她的感情木已成舟的成為定局,原本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並沒有就此鬆開,好像越縛越緊,纏的他不能呼吸。
「是的,就當是朋友的禮物。」
一波波的潮湧:「嘩」地一聲,黑色的巨浪被礁石擊的粉碎,四處飛濺。
「唐君然,我真的搞不懂你,明明是喜歡,為什麼一而再再二三的放開她?」
他示意店員把拿下來,掏出錢包:「沒關係,我送給你好了。」
他啞然失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媽媽又開始嘆息:「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麼一點都不開竅,你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我不曉得你是不是還惦記著蔣迎熙,可是人家早就去了日本結婚了,真是,你這孩子也忒死心眼了。」
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平靜把照片放在某一個特定的文件夾里,然後站起來做晚飯,吃飯,也許是一下子那麼早吃飯腸胃不習慣,他吃的很少,也沒有什麼胃口。
立刻就有實習生感慨:「做醫生不討好,而且我們實習整一年沒工資,乾的最髒的活,跟值班的時候到半夜兩三點多,唉!累都累死了。」
他淡淡地笑,雙手習慣性的插起來,認真的聽,聽她說她教的那些調皮的初中孩子,中考結束時候的留戀和不舍,聽她大學時候去很多地方旅遊。
眾人大笑,有一個男生搖搖頭,說道:「其實我真搞不懂你們女生,失戀了就打耳洞,那豈不是耳朵都要被打穿了?」
立刻遭來女生的群體攻擊,唐君然跟他們閑扯了幾句,然後就準備回家。
點起一根香煙,他很久不抽了,已經不能習慣濃烈的煙味,而香煙的火光在黑夜裡忽明忽暗,彷彿是暗夜裡唯一的溫暖。
他坐在海邊,好像思維里總是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可是怎麼也抓不住,他告訴自己不去想,卻不明白要去想些什和-圖-書麼。
對方好半天才回復:「唐君然,水水小師妹結婚了,你要不要看她的結婚照?」
女孩子站起來落落大方,自我介紹道:「我是陳文溪,你好。」
這個偏僻的城市還保留了一些老城的氣息,巷子里的老屋,清一色的青瓦灰磚牆,高高的房頂,雕花的翹檐像鳥兒一樣展翅欲飛。這裏大部分老巷子清幽曲折,石板鋪就的路上附著淡淡地綠苔,最炎熱夏天裡也沁著清涼,走在上面的人被濃密的樹陰遮擋住,能聽到細密的花蕊飄灑下來的簌簌聲。
只傳了兩張,一張上那個女孩子穿著白色的短裙,從鋪滿玫瑰的陽台上往下看,笑容里藏有無限的幸福感,她的目光緊緊的鎖在站在牆邊的男人,那個看上去很傲氣冷清的男人,面對她的時候也會有那種溫柔的表情,兩個人看上去般配得很,照片好像是攝影師一瞬間抓拍下來的,但是效果出奇的好。
真的差得太多了,他搖搖頭,自己嘲笑自己怎麼忽然間想了那麼多,手裡拎著塑料袋,陳文溪面帶笑意的走在旁邊,路邊有賣小玩具的小商店,看到裏面有大大的Hello Kitty,陳文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可是隨即又暗淡下來,無奈地笑笑:「錢沒帶夠。」
那邊的聲音立刻高了起來:「你這個孩子,人家女孩子條件真的不錯,爺爺還是以前的市委書記,唉,你不曉得,人家女孩子在醫院里看到你第一眼就惦記上了,為了找你也折騰了半天,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剎那間的心動,然後立刻理智慢慢平復了瞬間的溫情。
他看著那張笑臉,不知不覺的和江止水的那張臉慢慢地重疊起來,她們都有彎彎的眉毛,笑起來都是一樣的甜蜜,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欽慕,懷著絲絲縷縷的小女生情結。
電話適時的響了起來,陳文溪聲音傳了出來,略帶些緊張:「那個,我還錢給你,你有空嗎,我現在就在醫院那邊。」
夜很深了,沒有溫暖,任何溫暖,也都算是溫暖。
當初她離開他之後,並沒有耳洞,而現在,她卻有了耳洞,明顯的不是為他。
他只得應允,心裏也清楚家人的用意,只得無奈的笑:「好吧,下不為例。」
全部人注意力都轉移到他的身上,紛紛打招呼:「唐老師,剛做完手術呀?」
能夠忍受自己沉默寡言脾氣的人真的不多,偏偏那時候跟江止水在一起不覺得,也是因為她喜歡他,才能忍受這麼長時間,想來還是自己沒有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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