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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兒，你要明白，如今等於我們荀家軍在孤軍奮戰，不論成敗，朝廷不會派一兵一卒支援我們。如今我們守住莞城，就佔了很大的上風，若是主動出擊，雙方都會損兵折將。到時，我們兵力大減，若是帝后要削弱我們，簡直易如反掌。」

荀夜看著他片刻，便走入迴廊，於她身邊坐下：「你怎麼在這。」

「荀家是不是真的要造反了……」

「你就那麼肯定，會是惡名？」

她探出手抹了抹臉上殘留著的雨水，如今想想都還心有餘悸，這麼多人想要殺她，她怕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

但是想起方才華修對她說的話，她還是覺得有道理的，他是為了她好，若她想置身事外，只能抽身而出，站在荀家這邊。

深深吸了口氣，從凳子上起身，深深凝了她一眼：「我很欣賞會自己操控命運的女人，你就是。」說完，便邁步而出，獨留蘇落雪一人。

「莞城一戰結束吧。」蘇落雪緩緩睜開眼，側首隔著屏風看著坐著的紫羽：「希望你能為我保密。」

「父親，你要保留實力到何時？康國再次攻城那一刻？我們拖延時間，同樣在給康國養精蓄銳，那當初我去敵帳燒糧草又有什麼意義？」荀夜亦堅持他的主張。

在回去的路上，荀洛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往前走，而傘也始終撐在她的頭上，她卻覺得此時的氣氛格外凝重。一路上，她因全身是雨水，冷風吹過衣衫，她打了幾個哆嗦，這才感覺到冷。

他好笑地說：「這話該我對你說吧。」

「現在知道冷了？」荀洛睇了她一眼：「聊什麼那麼盡興，站在雨中都不捨得走。」

「父親您考慮到的就只有兵力嗎？hetｕbｏoｋ.ｃom•coｍ繼續退縮下去，咱們荀家軍在百姓心中神聖的地位會失去威信的。」說到這，荀夜將目光從荀遠的臉上收回，轉身，在所有在場的將士身上轉了一圈，才娓娓道來：「這些年，荀家早已功高蓋主，朝廷視我們為威脅，可天下百姓卻心向荀家，此時若我們為了保留那所謂的兵力，失去了民心，那比咱們失去一大半的兵力還要可惜。」

※※※

「亂臣賊子終究是亂臣賊子。」說這句話時，她近乎于咬牙切齒，多日來積存在心中的怨氣使她想找一個地方發泄。每回與他們荀家人一起，聽著他們如何謀划著要反蘇家，罵蘇家，她卻不能發作，還必須裝作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她早就受夠了。

「商議的如何？」

說罷，他們已經到了華府門口，蘇落雪才想著壓抑地氣氛終於得到解脫，只怕與他說的越多，自己的情緒會控制不住。

紫羽面色平靜，也不知在想些何事，半晌，她才道：「你說的不錯，但是當初不說，並不代表我現在不會說。」頓了頓，隨即又笑道：「可是，我還是想看看即使不透露身份，又如何能自保。」

「怎麼說？」她佯裝不解地問。

也許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她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想了想，便道：「記得上回大少讓我留在荀家軍。」

蘇落雪再次閉上了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即便是如今的天朝已失民心，但你們永遠擺脫不了謀朝篡位的惡名，史記也將流傳千古。」

感覺到她突然的沉默，他問：「在想什麼。」

「打。」

而他，依舊拿著紙傘，站在華府門口，目光伴隨著她在ｍ.ｈｅtubｏok•cｏm.cｏm奔跑中漸漸消逝的身影，這才收起紙傘。

「若你要說，早在我受傷昏迷之際就將我的身份告訴荀夜了。」

「大哥與他關係似乎不錯。」

此時，周圍開始竊竊私語，皆在商議著荀夜說的這一番話。

華修和紫羽說的不錯，她應該掌控自己的命運，不能再被任何人安排了。

荀夜在這竊竊私語中繼續道：「退一萬步，即使荀家這一仗輸了，百姓們不會怪荀家軍，怪的只是朝廷袖手旁觀，冷眼看自己的子民處在水深火熱而不伸出援助之手。古往今來，得民心者得天下，並不是兵多則得天下。」

「這次我們要變被動為主動，殺康國一個措手不及。」

可……她始終姓蘇。

「不行，我們必須保留實力。」荀遠始終堅持保守的主張。

紫羽淡淡地笑了笑：「你想自保。」

她迷茫地看著進去的他將門關上，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荀夜已同意帶她上陣，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從石凳上起身，伸了個懶腰，便轉身離開此處。

「說的好。」一名將士猛然起身，走至荀遠面前單膝跪下：「侯爺，大少說的對，如今帝后想要剷除我們，時機已到，必須靠這莞城一戰徹底籠絡民心，以待完成大業。」

「是，我想利用僅剩的日子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回想著在將領各自散后，他與父親坐下細聊了片刻，父親問他：「夜兒，你恨為父嗎？恨為父當初硬要你娶蘇落雪，讓你與華雪那段感情最終無果，可為父也是為了荀家好呀……我知道你的心不會僅限於潼城，父親也從來不反對你做的任何事，你自有你的想法，誰都阻礙不得。可你是否想清hｔｔｐs://m•hｅtuｂｏｏk•ｃoｍ.ｃoｍ楚，若箭發，便無法收回，不論成敗，史記上都將記你謀反的一筆，不論你多麼師出有名。而荀家九族，所有門生，都將與你綁在一條繩上，父親不敢賭……夜兒，你懂父親的苦心嗎？」

「嗯。」她依舊閉著眼，低聲應了句。

「華修這麼年少，能接下華家如此龐大基業，且能遊走在天朝各大門閥中，將政治玩弄在鼓掌間，可見心機與城府有多深沉。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荀遠看著此番景象，再看看荀夜，原本緊蹙的眉頭緩緩鬆弛而下，亦起身，走到荀夜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夜兒，如今你已有自己的主張，在眾將士面前亦有威信，為父很高興。」他說這話時，聲音有些暗啞，彷彿那一瞬間老了十歲，「好，此次攻打康國，我就命荀夜為兵馬大元帥，率十二萬大軍，討伐康國。」

聽著眾將領的齊聲呼喊，荀遠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老了，而荀夜在軍中的威信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如今領兵打仗，即便是沒有他荀遠，想必荀夜亦能獨獨撐起這一片天罷。

荀夜不語，靜待後文。

「嗯。」他點頭。

「是呀，侯爺，帝后已經逼我們到這個地步了，咱們該反擊了。請侯爺允我們領兵，攻打康國。」又一名將領起身，跪下懇求。

「你還想等什麼？」紫羽退後幾步，就屏風后的桌子坐下，隔著屏風依稀可見裡邊人影的一舉一動。

頭一回，父親這麼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一番話，看著父親雙鬢愈發花白，他猛然驚覺父親已老了，而心中對他曾有的恨，似乎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我決定了，我要追隨荀家軍打這一仗。」她和_圖_書說的很認真，眼神透著一抹堅定。

他扯了扯嘴角，隨即起身，俯視著依舊坐在石凳上的她：「回去收拾一下。」隨後，便轉身推門而入。

「唰唰唰！」在場所有將領皆起身，單膝跪下，齊聲道：「請侯爺允我們領兵，攻打康國。」

轉入園，步伐卻頓住，迴廊清風拂過紗燈，晃晃悠悠，溶溶光色傾灑在迴廊石凳上一個睡著的人身上，顯得那麼安詳。

「我聊的盡興都被你看出來了？」她冷諷一句，至始至終她都處於恐懼中，根本沒有他所謂的盡興。

她低頭瞅了眼衣衫早已全部濕透：「那我也去換了。」打了聲招呼便轉身跑回自己住的地方。

她跳出紙傘，回首就要給荀洛打個招呼，準備先溜走，才發覺荀洛全身已濕透。她愣了愣，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未注意到他將傘全部給了她，心底頓時有些感激及愧疚：「你也全身濕透了，快回去換身衣服吧，免得著涼。」

荀洛聽到她這話，劍眉一挑：「看來，你對荀家意見挺大。」

她進屋，也未問紫羽怎會前來造訪，只是褪去全部濕透的衣裳，后坐進了浴桶。冰涼的身子一坐進熱水中，便得到了溫暖，掃去了她全身的寒氣，只覺一陣舒爽湧入心間。她舒服地呻|吟一聲，整個身子向桶壁靠去，閉上眼享受著此刻的舒爽。

直到深夜丑時，荀夜才從議事廳離去，這一路上，他的步伐都十分緩慢。

※※※

「是反蘇后，不要理解錯了。」他糾正。

紫羽站在浴桶邊，看著臉上掛著暖暖地笑意的蘇落雪，似乎也被她感染，原本凝重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看著荀夜犀利而精銳的目光，還有方才他說的那一番話，荀遠是和圖書明白的，荀夜的野心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蘇落雪回到屋內，正好瞧見紫羽在外候著她，一見她渾身濕淋淋地回來，便立刻吩咐著下人打了一桶熱水送進屋內。

「我又憑什麼為你保密。」

睡夢中的蘇落雪醒來，迷濛著雙眼看著歸來的荀夜，還未緩過神來，盯著面前的他一會兒才想起來找他何事，立刻道：「大少，聽說你們商議出兵攻打康國之事？」

聽到這，她瞭然，於是試探性地一問：「你與他關係很好么？」

她不禁朝荀洛的身側靠了靠，想用他的身軀為自己擋一些風，卻發覺這風來自四面八方，猛灌她的衣衫內，她在心裏暗罵一句華修。若非是他，她又怎會與他在雨中站了那麼久。

「這叫順應民心，帝后一手遮天的時代也該過去了。盛極必衰，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侯爺英明。」眾將領滿臉激動地齊聲道，那聲音，振動了整間議事廳。

「反蘇后與造反有什麼區別呢，你們說帝君都已被帝后控制，反她就是反帝君，推翻帝后的政權后，難道你們會把江山還給元家，而你們荀家功成身退？其實你們荀家就是想藉著民心改朝換代，對不對。你們想要的只是一個名義，所以將矛頭對象了帝后。」

「這許多天過去了，大少奶奶還為對大少坦誠自己的身份？」

「華修這個人還是少接近為好。」

蘇落雪在心中嘀咕一句：早就發現了，不然怎會聯手要殺我。

春雨方歇，滿園青草芬芳，萬物潤無聲。

※※※

深夜，華府的議事廳內依舊紅燭閃閃，燈火通明，荀夜站在正中央，對著在場所有將領說的一句話，使原本各執一詞的雙方頓時安靜下來，隨即統一的瞅著首座的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