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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聽過故劍情深的典故？」荀夜不輕不重地問。

「帝君為了一個女子，打算與滿朝文武為敵嗎？若哀家硬是要阻止你冊妃，你又當如何？」周麗婉走至案前，俯視著荀夜正在寫的聖旨，筆鋒正好落在「欽此」二字上就筆。

臉色因強忍著痛苦而血色盡失，她扯過疊好的被褥，將自己牢牢地包裹進去，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藥力的發作，全身筋脈盡斷的痛苦發出了呻|吟聲。

「那也不能真的由他冊封蘇落雪為妃吧？這後宮正一品四妃之位怎可由一名罪臣之女正位，哀家絕對不能容許。」周麗婉說到此，緩緩起身：「哀家要去帝君那兒一趟。」

「華妃是聰明人。」安公公笑著將手中聖旨遞給蘇落雪，隨即周遭地宮人齊齊跪拜，高呼：「參見華妃娘娘。」

「帝后這是何意。」荀夜瞅見她手中鳳印，目光冰寒入骨。

一時間，滿朝沸騰，所有言論皆是反對冊封蘇落雪，而荀夜越往下聽，面色愈冷。

蘇落雪的笑意蔓延，甜蜜無比：「其實什麼帝業如畫都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只希望在這寂寂深宮中，能永保一份真情，待到白髮蒼蒼，我能喊你一聲老頭子，你喚我一聲老太婆。」說到這裏，蘇落雪黯然一笑：「我是不是很傻，其實歷來帝王之愛都不可能天長地久……」

她想睜開眼，可如今的疼痛令她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默默地去感受著那份溫暖，彷彿為她減去了些許疼痛。

頓時，又是一聲聲地勸阻。

華雪垂首，髮髻上的流蘇被風吹動，傳出聲聲脆響。

此時的蘇落雪已無力答她任何話，只覺全身像是被無數只黑蟲啃噬，體內有毒蛇正一點一點的咬斷她的筋脈，除了痛，也只剩痛。

「帝后都能廢黜，更何況一個妃嬪。」周麗婉冷笑一聲，便慵自朝御書房門外走去，而華雪怔了怔，也緊隨周麗婉的步伐而去。

她的臉色蒼白無血色，目光在四周溜了一圈，最後停留在寢榻旁荀夜的身上，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深沉地目光蘊含著令人看不懂的情緒。

「帝君雖然說的在理，但是臣還是反對冊封蘇落雪！」董瑞執意道：「難保她不是為了博取帝君您的信任才做的這些，待到時機成熟，為蘇家報仇！」

蘇落雪深深地吸了口氣，探出手，便捧起托盤中的那碗葯，紫羽立刻握住她的手：「夫人，化功散一服，不僅武功全失，還將筋脈盡斷，且不說一個弱女子https://ｗwｗ.hetｕbooｋ.ｃoｍ.ｃoｍ能否承受住那份疼痛，對您的身子也有極大的損傷。」

她咬著唇，不讓疼痛之聲逸出口中，強撐著全身的氣力走至寢榻。

當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只覺胸口一陣錐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緊握著聖旨的手慘白一片，冷汗頻頻冒出額頭。

荀夜俯下身，在她的嘴角落下一記輕吻：「這帝業有你才如畫，若失了你，不過是水墨黯然。」

「我，似乎不疼了。」如今她只覺全身無力，之前的疼痛絲毫不見。

「這第二處傷在背脊，這一處最為嚴重。去年朕奉皇命出兵討伐匈奴，她也隨行在軍，一次戰役她慘遭被俘，朕與幾位將軍商議好行動便孤身一人進入匈奴軍帳。千名士兵阻殺我們，她沒有臨陣逃離，而是與朕並肩退敵，最後不顧生命勒住匈奴軍大帥的脖子，朕才能取其首級，而她也中了一槍。若是當時她走了，也許朕已喪命在軍帳內，這種生死相隨的感情難道配不上故劍情深四個字嗎？」荀夜一步一步邁下龍階，字字句句回蕩在大殿中，鏗鏘有力，引得滿朝文武無話可說。

紫羽看著她堅定的表情，霎那間被震住了，緊握著她的手也漸漸鬆開。

太後殿內周麗婉單手支著額頭滿臉愁容，就在一個時辰前，以兵部尚書董瑞為首的十名官員跪在太後殿外，求她勸阻皇上冊封蘇落雪為華妃的旨意。

母親慈愛的笑容，溫暖的懷抱，令她至今眷戀難捨。

蘇落雪笑了笑，便將化功散一口飲盡，一滴不剩。

「是誰的意思又如何，只要你喝下它，對帝君，對你都好，你也不想讓帝君成為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吧。」

湛藍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隨著她那緩慢的步子走出殿外，掃了眼那群仍舊跪在地的大臣們，目光一黯，卻是越過他們徑自朝御書房走去。

「御醫給你服下天香丸，不僅會令你昏睡，也有鎮痛功效。你的疼痛，皆在你昏迷的這幾個時辰中慢慢消逝了。」

「華妃，你不要辜負了帝君的一片苦心才好。」安公公繼續往下說道：「服下這碗葯，你便是帝君名正言順的女人，你要這一身功夫又有何用，到最後只會變為百官打壓你的借口。」

荀夜看著她的強顏歡笑，目光黯然，心覺愧疚。

安公公來到白蘭軒宣讀完聖旨后，未待蘇落雪與紫羽起身接旨，安公公身後一名手捧托盤的公公上前一步，擺放在蘇落雪面前：「和_圖_書這是太後娘娘賜給華妃的，只要華妃喝了這碗葯，便能接這聖旨。」

「夠了！」荀夜一聲怒吼，殺意頓顯，直射董瑞：「若誰再阻止冊封之事，就是想陷朕于不仁不義，殺無赦。」

「帝君看來是真的很重視蘇落雪，不惜與滿朝文武為敵也要冊封她，太后您如今去阻止，怕是會影響您們母子的關係。」湛藍也頗為擔憂地說。

「是呀，帝君，此女萬萬不能冊封！」

「好，君無戲言，今日哀家與帝后是見證人。」周麗婉側首看了眼站在御書房門外的華雪，用眼神示意她進來。

荀夜目光一黯，思附片刻才道：「若有朝一日真的發現她有異心，殺無赦。」

「她不會。」荀夜毫不猶豫，脫口道。

「母后，兒臣……」華雪還想說話，被周麗婉打斷：「如今這個形勢，帝君冊封蘇落雪一副勢在必行的態度，哀家想了想，此時不應該硬著來。」

「你也知道帝君說了殺無赦三個字，若此時帝后你再火上澆油，不是給自己找難堪嗎？」周麗婉鬆開華雪的手，冷冷地盯著她：「你自己考慮清楚，若這鳳印真的交了上去，也許，你就永遠收不回來了。」

「母后的意思要順著帝君冊封蘇落雪為妃？」華雪的聲音明顯有著氣憤。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落雪溫婉端莊，德蘊溫良，性嫻禮教，冊封為正一品華妃，賜住西宮雪華宮，欽此。」

所有人皆被他眼中的殺意震懾住，瑟瑟而不敢再說話，唯獨董瑞仍舊不死心道：「帝君！」

恍惚間，有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摟入懷中，雙臂那麼有力，隱隱帶了幾分顫抖。

「再痛，也會過去的。」蘇落雪笑了笑，凝著滿臉擔憂的紫羽：「我喝它不是因為我貪慕這華妃的名號，而是為了荀夜，既然他能為我與滿朝官員為敵，那我為何不能為了他喝下這碗葯呢？」

當蘇落雪再次醒來時，天色已晚，屋內紅燭噗嗤噗嗤地燃燒著，紅淚低垂。

「這是什麼葯？」紫羽看著盤中那碗黑汁，不解地問。

漸漸的，疼痛似乎又減少了些許，而意識也漸漸模糊，直至最後毫無知覺。

蘇落雪瞭然的點了點頭，原來在她意識模糊之前服下的是天香丸。

「哀家知道，你會不甘心。」周麗婉上前一步，握住華雪的手淡淡地說：「原本愛自己的男人卻被別的女人搶走，換了哀家，也會怨恨。可你要懂得，這裡是後宮，不是相府，你貴為帝后，若就因這點小事交出https://m.hetubook.com.com鳳印，今後何以統攝六宮？」

「你告訴哀家，真有那麼喜歡蘇落雪嗎？」

她是罪臣之後，但她也有自己的驕傲，絕不會在這幫奴才面前痛苦難受，讓他們看笑話。

蘇落雪聽到這裏，莞爾一笑：「這是帝君的意思？」

「朕意已決，退朝！」荀夜揮了揮衣袖，便獨自下朝，空留那跪了滿地的文武百官相互對望。

蘇落雪緩緩起身，盯著那碗化功散，緊咬下唇，遲遲未接。

「帝后也是來找帝君的？」周麗婉若有所思地瞅了眼她手中捧著的鳳印，大概猜到一二。

隨後，只覺有一個冰涼的東西塞進了她的口中，沁涼如冰。

緊緊相擁的二人的心，卻靠的更近了。

「帝君……」蘇落雪看著他的目光，一時間有些倉皇無措，沙啞地開口，想要起身，卻發覺全身無力，根本動彈不得。

語罷便衝到蘇落雪身邊，焦急地喚道：「夫人，夫人！」

周麗婉微和婉笑：「且順了帝君此刻的心意，區區一個蘇落雪，往後還有許多時間對付。」

蘇落雪看著跪了滿地的宮人，面無表情地緊握手中的聖旨，一語不發地走進屋中。

「哀家自然與外頭那些大臣一般，不願見到帝君冊封蘇落雪，可是今日帝君在朝堂上的態度哀家也聽說了，夜兒的脾氣我這個當娘的最清楚不過，若是與他硬碰硬的來，哀家絕對硬不過他，極有可能適得其反。」周麗婉長嘆一聲，腦海中亦在尋思著一個解決的辦法。

荀夜沉默了半晌，終是無聲的嘆息，問道：「為何要喝下化功散。」

安公公嘆了聲：「華妃娘娘應該知道，帝君為了冊封你不惜與滿朝為敵，滿朝官員阻止冊妃的理由不過是擔心你是罪臣之女，有禍害帝君之心。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大家各自退讓一步，只要你服下這化功散，便能接這聖旨。」

「帝后你向來冷靜，卻在對待這件事上這麼糊塗。」

帷幕深深，余煙裊裊，籠罩了一室凄涼。

華雪一步一步走近荀夜，雙手捧著鳳印，指尖隱隱泛白。

董瑞立刻明白帝君這話的意思：「微臣聽過這個典故，但是此時的情況不一樣，許平君並非蘇落雪，所以還是請帝君三思。」

※※※

是母親的懷抱嗎？母親看她這麼痛苦，也不忍心了嗎？

「你真傻，朕會有解決的辦法。」

「太後娘娘，此事該如何處理？」看著太后心煩意亂的模樣，湛藍小心翼翼地問道。

「帝君說的在理。」華修和-圖-書打破了滿朝文武的沉寂。

「喝下它，才能接旨。」蘇落雪雙眸幽深，低聲回答。

「躺著吧，你經脈盡斷，暫時動彈不得，御醫為你開了方子，要好生調養，身子才會好起來。」荀夜的聲音淡漠如水。

說罷，便從華雪手上接過鳳印，重重地蓋在了荀夜才擬好的冊封詔書上。

「蘇落雪罪臣之女，她卻未與蘇家同流合污，一心向著荀家，向著朕這個夫君，甚至死生相隨！朕有什麼理由將糟糠之妻逐出皇宮，那朕豈不是忘恩負義，有愧所謂的仁義二字！」

※※※

「化功散？」紫羽驚呼，立刻起身：「為何要賜化功散？」

「是。」

「若這辦法是要帝君與太后、官員為敵的話，我寧可不要。我可不想當紅顏禍水，惑亂君主的奸妃。」

「對，蘇落雪並非許平君，但是她所做的只能比許平君有過之而無不及。」荀夜說到此處，緩緩起身，邁下龍椅，雙手負立：「蘇落雪身上有兩處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疤，一處在左肩口，是箭傷。這箭傷是當年在莞城一戰朕潛入康國帳內燒糧草，蘇落雪不顧自身安危引開周圍士兵而中的，正因為她敢於將生死置之度外，才有了那一次燒糧草的成功。」

荀夜緊緊擁著她，嘴角亦閃過一抹笑，似雪的冰冷，又似水的溫柔，她的話似乎敲打在他內心最深處的柔軟：「你永遠是朕唯一的妻子。」

「母后！」荀夜脫口道，正想說話，卻被周麗婉打斷：「她若真無異心，會心甘情願為了你廢去武功的，帝君若不舍下狠手，那便由哀家來罷。」

荀夜未抬頭，只是邊寫邊道：「若母後來是想勸阻朕立妃，還是回去罷，朕意已決。」

華雪的手一顫，握著鳳印的手緊了緊，目光閃爍著一抹不甘。

「兒臣是來交還鳳印于帝君，兒臣自問無資格再統攝六宮。」

「冊封華妃哀家不反對，但是蘇落雪的身份難免是哀家心頭的一根刺，難保她有朝一日萌生恨意，對皇上不利。哀家亦有聽聞，蘇落雪功夫不俗，這留在帝君身邊始終是一枚利刃。」周麗婉頓了頓，精銳地目光看著荀夜：「哀家要廢了她的武功。」

門被人推開，紫羽急匆匆地奔進來，見到的便是蘇落雪痛苦的被包裹在被褥里，痛苦的聲音聽在她耳中無比心驚，轉而吩咐外頭的宮人道：「快去宣御醫。」

「請帝君三思而後行。」眾人齊聲道。

「你們所有人都反對冊封蘇落雪？」荀夜冷聲問。

「那是太后的意思，朕和*圖*書並未應允。」荀夜握著她的手多用了幾分氣力。

迷濛的眼眸中早已無焦距，只有那一片片的腥紅籠罩著，她閉上眼，任那說不出的疼痛將她吞噬，那一刻她突然好想母親，記得幼時每當她月事疼痛時，母親總會將一顆蜜棗放入她口中，含著那顆蜜棗，漸漸地，疼痛便遠離她而去。

「哀家說的是萬一。」周麗婉步步緊逼。

一路上，周麗婉都在盤算著如何能夠將這件事處理好，卻在御書房外巧遇華雪，她面色清冷，手捧鳳印，一見周麗婉便盈盈而拜：「兒臣參見母后。」

「太后已經退了一步，帝君也該退一步。」蘇落雪輕輕回握著他的手，亦是一聲嘆息，嘆息中有那難言的酸楚，一點點浸透在心房最薄弱的地方，溢滿了每一個角落：「其實我這一身功夫留著沒有何用處，今後，我就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妃子。」

「找帝君需要攜鳳印前來嗎？」

※※※

華雪聽到此處，沉默了片刻，卻還是搖頭道：「兒臣還是覺得定要阻止帝君一意孤行，今日早朝，他竟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放言若有人再阻止他冊蘇落雪，殺無赦。可見蘇落雪已將帝君迷的神魂顛倒，怕是將來會紅顏禍水……」

「母后的意思是……」荀夜未曾想到她竟然這麼容易便同意了冊封之事，他可是聽聞以董瑞為首的十名官員跪在太後殿，他本以做好了太后刁難的準備，卻未想到，她竟不反對。

「如今你執意冊封她，若有朝一日發現蘇落雪有異心，你又當如何？」

御書房檀香煙霧裊裊，四處充斥著一抹淡淡地香氣，周麗婉與華雪的到來並未乾擾到正在揮筆疾書的荀夜。

荀夜冷冷地笑了一聲，不大不小，正好傳入百官耳中，跪地的百官相互對望一眼，只覺那聲冷笑寒意逼人。

荀夜這才放筆，抬頭，起身，看著周麗婉，一字一句道：「母后不要為難兒臣。」

「是的。」

「哀家知曉此刻的帝君定在擬冊封詔書，詔書不單單隻要蓋上玉璽，鳳印也不可少，故哀家攜帝后給帝君送來鳳印。」

「你不用愧疚，愛情是相互的，你為了我付出那麼多，那我為你付出那麼一點點又能算什麼呢？」蘇落雪唇角一勾，對上他如水如墨的眼眸，唯一所見的便是一抹白衣蒼顏，蕩漾在幽深地處無比清晰：「我可不會就這麼倒下，你可是承諾過我帝業如畫的，我可要看看，你是如何做到的。」

「普通的葯汁罷了，只是這葯汁里放了化功散。」他面色如常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