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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外爾深吸一口氣：「馮先生，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算主，要完了？

就以地球的數學家為例。實際上，十九世紀上半頁，就有不止一位數學家分別獨立的做出了「建立平行條件不成立的情況下也有效的幾何學」的題目，也就是非歐幾何。數學王子高斯同樣明確提出過這種想法。但是，終其一生，他都沒有付諸實踐的想法，不僅如此，他還勸阻其他年輕有為的數學家向著這一領域進發。

「在出現最終的結果之前，任何一邊都有可能是錯誤的。既然我們絕對不會因此而停下腳步，那麼，只能預先備好最壞的打算。」

何外爾不是馮落衣這種身合萬仙幻境的怪物。儘管他念頭運轉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千百倍，但是學習一個自己之前很少關注的領域，依舊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這……」

原來是這樣！

波動天君皺眉：「那他幾年之前為什麼不說？若是他幾年之前就說了，那今日我們也不用如此被動了。」

「我們現在需要那個傢伙回來一趟。」馮落衣嘆道：「至少……也能讓希門主警惕起來。」

在聽到馮落衣的判決之後，這位萬法門第一女仙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應該抱著任何僥倖。但是她依舊死死盯著自己師兄，希望這位師兄能夠給出不同於馮落衣的說法。

算君曾導致歌庭派領袖走火入魔，讓這一學派在百年之中一蹶不振。算君和歌庭派之間的個人恩怨，甚至hetubook.com.com還要大於離宗和連宗的分歧。而且算君生性孤僻而狂妄，同輩之中都鮮有人能夠與他正常的交談。

馮落衣長嘆：「連宗之人對這個不完備理論更容易接受嗎……」

若澈仙子立刻想起了一個名字：「你的弟子？那個……那個王崎？」

而比起苦讀的何外爾、興奮的薛定惡，若澈仙子的神色就驚惶了很多。

「是王崎，沒錯。」馮落衣道：「他在道器之賞的器成之宴上就表現過這個傾向，可是當時，我們……我還為此呵斥過他——若硬是要怪，那也只能說是我的錯。」

「幾年之前？」若澈仙子和波動天君同時尖叫起來。

而這一篇論文，無疑是掃清烏雲的一道陽光！

「與太一天尊一起，和縹緲宮鬥了百十年，倒是忘了需得時時自省的道理。」波動天君站了起來，到：「和算君聯絡，需得經過仙路，很難瞞過艾道友。艾道友又與希道友交好，需得小心。我也來幫忙好了。」

何外爾幾乎可以嗅到這論文題目當中血淋淋的味道。

波動天君很奇怪：「你這麼乾沒問題吧？應該諮詢一下陽神閣吧？」

自算王高嗣的時代，就一直領導萬法門群英的歌庭派，也因此衰落了一段時間。直到算主成道，方才重振雄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簡單！如此巧妙！」何外爾已經為那篇論文所折服：「這是我最近百年以來，見識到的，最最精妙的www.hetubook.com.com東西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

若澈仙子一臉蒼白。

何外爾並沒有像眾人預料的那樣，道心崩潰走火入魔，而是站起來，大聲喊道：「原來如此！太美妙了！」

難道自己又要見證一個讓人戰慄的天才崛起？

何外爾點點頭，接過馮落衣遞來的論文。

無論是吳外爾，還是薛定惡，都沉默不語。

「歌庭輸了，離宗輸了。」

這一篇論文不算很長，只有幾頁。和剛才那一大堆論文比起來，只能算是開胃菜。但是，何外爾知道，若是論重量，剛才那一堆論文加在一塊，都沒有這一篇中。

馮落衣是不會犯錯的。

馮落衣轉述了王崎所說了那句話：「記著，不要懷疑一切……畫天式可以轉化為完備的公理系統，即使是算數公理，我們也可以通過超限歸納法證明其完備性！切記！切記！切記！」

轟隆隆！

「幾年前那個人才練氣期，又怎麼敢說？」馮落衣苦笑：「而且他很隱晦的提到了，只是沒有人一直到他在說什麼罷了。」

「多謝。」馮落衣一禮，然後又看向若澈仙子：「道友，等會你留下來，我來指點你，重新構建觀念。」

若澈仙子面如死灰。

——那個如日中天的歌庭派，要倒了？

只是最後，誰也沒有想到，那位雲端公子，就在於算君遙遙較量真意、算學的時候，被算君輕鬆擊潰道心，至今未能複原。而當時，算君甚至還沒有真正https://m.hetubook.com.com出力！

而何外爾就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了。他的全副心神已經被這篇論文吸引了過去。

有時候，有些事情，明明只需要捅破一層窗戶紙，可就是沒有願意去捅。這種情況，也是廣泛存在的。

一聲驚雷在何外爾的意識當中炸響！

算主不會往「不完備」這個方向思考，算君則是根本不屑於思考這個領域。若是沒有王崎，或許神州的算學，還將會在迷宮裡再徘徊很久。

何外爾很快就看完了這些論文。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凌厲起來：「這些論文，初看還以為是為了繞開困擾老師的問題，所以採用同取巧的方式完成了論題的不入流思路。可是結合馮先生你的態度……老師的方法，一開始就是錯的？有人在幾年之前就預見了這一點？」

「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也算是數學史上最最常見的問題之一了。有的時候，一個定理、一個巧妙的解法對於某些算家來說，幾乎就只有一層窗戶紙。可是礙於觀念，或許有些人一輩子也不回去捅破，甚至會主動將窗戶紙糊上。

這個天才是極少犯錯的。

「興許只是隱約看見了這一點吧。」馮落衣語氣平靜：「幾年之前預見，然後花幾年時間來思考、證明，倒也不是不可能。」

還有一個類似的例子，就是群論。如果要描繪「對稱」這一古老的概念，「群」應該是一個極好的工具，甚至有不少數學家認為，群的發明實在是太晚了。它本應是hetubook.com.com數學當中最基本的概念——要知道，人類認識對稱，甚至有可能是在學會數數之前。但也許正是因為這種認識太過直觀，不言自明，所以群論並沒有像幾何、代數那樣古老。

波動天君有些好奇。他的根本大道還是天物流轉之道，算學對他而言是只是工具，是「用」，倒是不懼數學觀念的刷新。他也向馮落衣討要了王崎的論文。看完之後，他亦是驚為天人：「哦！妙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我同你一樣，一點也不喜歡那個瘋子。」馮落衣看著若澈：「但是現在，希門主的命，比歌庭派的聲譽價值更高。如果算君突然出現並且宣稱希門主的理論出現了致命性的錯誤，那麼我們興許還能硬逼他去思考……另外這些日子我還要漸漸轉變歌庭派的風氣，至少的選出幾個和離宗、連宗分歧上研究不深的人，慢慢改變歌庭的立場。」

馮落衣則暗自蓄力，隨時準備應對突髮狀況。

「警惕起來……」若澈仙子沉默片刻：「馮先生，您的意思是……」

何外爾尤為為難，嘆息道：「算君那人，說得好聽一點，就是我行我素，完全不聽人說話啊。這個問題，你問我或者問其他連宗弟子，區別不大。」

上一側，歌庭派的六百年聲名，成就了算君的無敵形象。

波動天君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入道時的一樁往事。那時，他只是一個小修，剛結成金丹，未能踏破元神天關。那個時候，萬法門的門主還是那個暴君一般的龐門主ｍ.heｔｕｂook.ｃｏｍ.ｃｏm。而與算君相對的，則是歌庭派的上一代領袖，萬法門副門主柯蘭蔭——那個被稱作「雲端公子」的，神一般的男子。

「絕對不行。」若澈仙子道：「我沒法接受……我們不能算君那種混蛋低頭！」

難道，那一幕又要重演了？

「我一百年前就預備好了如何讓希門主平和扭轉立場、避免道心損毀的方案。」馮落衣平靜地說道：「不只是希門主，算君。太一天尊，你，還有縹緲宮的諸多道友，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他細細的品讀這篇論文，在心中思考它的邏輯。

馮落衣說出自己早就根據每個人，準備好了應急的方案之後，他們都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含義。誰也不能肯定，今日算主遇到的危局，他日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正如馮落衣所說，他們不可以因為這個就停下腳步。

《試論<万法算藏>卷一算術篇中形式上不可判定之陳述及相關係統》

這一次，歌庭派的千年威望，又要為誰嫁衣？

「何道友，我且問你，你現在能夠聯繫上算君嗎？」

還有，那獨屬於天才少年不可抵擋的銳利。

波動天君薛定惡一直靜靜的等著。他看著何外爾那凝重的表行，眼神閃爍，心情卻是有些複雜。

與馮落衣不同，何外爾在萬仙幻境之類並沒有什麼太過特殊的許可權，就算引發崩潰，也不會像馮落衣剛才那樣，引發波及全神州的大崩潰。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馮落衣著實是被嚇怕了。

想到這裏，波動天君就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