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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這個領域，好像越是發現就越是絕望。最開始，王崎只不過是劃出一條隱約的線，告訴所有人，這條線外，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揣測。這一次，圖靈真人幾乎打死了所有「過界探路」的想法。

「聽上去更像是信仰。」

算君的做法，太過偏激了。廢去無窮的做法，等若是斷算學一指。

馮落衣沒有接對方的話茬，而是冷哼道：「聽牆角可不好，有失你算君的風度。」

邏輯乃至人們認知的基礎，從此都要改變！

海岸線的長度也是一樣。

宇宙當中，物質的質量是有窮的——不然的話，按照引力無限延伸的特性，一個無窮的宇宙，其內每一個點的引力都是無窮的。

「出現了這種狀況，只能說明我們的算學還很原始，還在起步的階段。就算是自然規律內秉的邏輯，我們也不曾盡知。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只不過，這個結果，聽起來卻是教人絕望。

人類從未認識過「無窮」，一切關於「無窮」的概念，實際上都是根據人類認識到的「有窮」推演出來的。

圖靈真人搖搖頭：「月寒先生不必自責。這也不是你的錯……要責怪，便只能責怪我有負所託吧。」

「這件事也用不著你來教。」馮落衣眼神當中不顯怒色，回應道：「我之所以請您回來，也只是想讓您起個威懾作用。至於具體的東西，也不需要前輩您經手。」

諭示機是一種不可能被構造出來的東西。它的性質，更接近與物理學當中的「思想實驗」、「理想條件」等等，和*圖*書是在現實當中不可能被再現的東西。

當初也不知是觀念之差別還是私人情感，算主在列出二十三問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忽略了算君貢獻最大的幾個領域。

「啊哈哈哈哈哈。」算君放聲大笑：「老前輩嗎……可我不覺得啊。順便一說，我收回前沿，我也不覺得你們百無一用了。」

「可不止如此啊！」圖靈真人與希門主並不如何相熟，並沒有馮落衣那種情緒。他的神色當中，還有幾分振奮：「我還朦朦朧朧有一些想法。我感覺，我們即將要踏出二十三問的範疇，去到一個新的領域。」

算君龐家萊好像是用某種縮骨功送一個小孔里擠出來的，身形彆扭無比。過了好一會，他的化身才恢復常態。他哼了哼：「『踏出二十三問的範疇』？那個好斷袖的還真敢說啊。我就從沒進過那勞什子二十三問的範疇。」

這看起來好像就是一個世界觀的指向，但是對於王崎來說，這個指向就是他志向的根基。

這隻是在藉助一個空想的概念，去揣摩一個有可能的概念，來得到一個真實不虛的結果。

圖靈真人啜了一口茶，低聲道：「我想，我們或許不必再往這個方向走了……」

開始算主與歌庭派極盛時代的謝幕式。

至於研究「無窮」問題的人，那都是純粹的白痴。

「就連空想之中的大道聖音也沒辦法完整這項證明嗎？」馮落衣勉強笑了笑，眼神當中是掩飾不住的失落。

人的認知終究是有限的。但是，奧秘卻像是無窮的。以有窮的生ｈｔｔｐs://ｍ.ｈｅｔubｏoｋ.cｏｍ.com命去追逐無窮的認知，本身就很悲哀了。

馮落衣神態還是有些低落：「即使真如你所說，我們的認知限制了我們，而繞過這個限制的可能性在我們認知之外……我們能夠做什麼？」

「尤其是……我們現在有新的算器結構要推廣了。你們兩個的論文在我這裏多壓一天，算器、萬仙幻境領域的新研究就晚一天展開。」

前方無路。

「老師，其實這也有可能是我們的想象力限制了我們的手段。」王崎道：「圖靈真人的想法，確實是極盡想象之能事。但是，圖靈真人的『想象』，依舊是根據他的『經驗』推理出的——是根據『有窮』的經驗推導出的。或許，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方法，可以繞過自我指涉，只不過我們的思維目前還根本意識不到。」

「聆聽『大道聖音』都解釋不了的概念……」馮落衣似乎耿耿於懷，又重複了一句。

「不能再拖了。」馮落衣閉上眼睛「不完備、不可判定在我這裏壓了快半年了。半年啊！現在的歌庭，還在被希門主拖著往你們否決的道路上走……這絕對不行。」

馮落衣語氣當中帶著一絲頹唐：「無窮和有窮……我們一旦涉及『任意』，涉及『無限』，就會寸步難行……有窮到無窮，就是我們認識的極限？還是說，算君那混蛋又對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無窮？」

對於求道者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加悲哀了。

馮落衣的動搖也只持續了短短片刻。很快他就掃清了眼中的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切頹唐之色，恢復了平素里的冷靜自若：「是啊，我明白的……只是可惜了。我原本是想找出一條破局的路，然後再給希門主看看，讓他不要放棄希望……」

因此，也有一派數學家強烈的要求將「無窮」這個概念從典籍中刪除出去。無窮只不過是一個「比喻」，一個「形容」，並不真實存在於世間。

這就是實際存在的「無窮」。

待到算君走後，小小靜室再寂靜無聲。過了片刻，馮落衣的手指在空中划動片刻：「開始吧……」

這種介乎一維和二維之間的分維，反而更多。

任何植物的葉片邊緣都有鋸齒存在。那些鋸齒之上，又有更加細微的鋸齒。當然，這種「細微」也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可實際上，任何東西，總會由更加基礎的結構構成。

王崎搖搖頭，反駁道：「現實世界當中，存在有窮的邊界線嗎？」他從茶杯當中捻出一片茶葉：「這片葉子實際上的周長是多長？」他又幻化出了一片海圖：「神州西疆的海岸線又有多長？」

一個有關於不可判定問題的諭示機，更是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被構造出來。

王崎點點頭，正要離開。圖靈真人卻叫住了他：「小友，我這裏還有幾個想法想要與你交談一下。你等下便通過萬仙幻境道我那兒好了。」

尤其是，當你追求的東西一開始就在你的認知之外，一開始就不可能被你所知曉。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馮落衣並不奇怪算君為什麼能夠「強」進這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沒有問他聽去了多少，而是直接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雖然這麼說有些無情。但是，我們就是這樣，沒辦法為了一個人而停下來。」

馮落衣在數月之前便託付在這方面最有才情的圖靈真人，讓他尋找一條破局的思路。

總質量有窮，那麼宇宙當中的基本粒子數也是有窮的。

「也算是受你們的啟發，我在算學之上又有發現啊！看到希柏澈那個凄慘的樣子，我就越是覺得，不能被成見所迷惑，不能被成法所迷惑。我最近覺得，我又快要有突破了……不說了不說了，回去繼續鑽研了。」

圖靈真人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之色：「想要開門，就得獲得鑰匙，可鑰匙又在門的那一頭。想要獲取鑰匙，就必須開門……即使這樣，你也相信我們能夠破局？」

王崎自不會拒絕與這種等級的算家交流。他點點頭，先一步離開，然後圖靈真人也以相宇穿游之法離去。

就算開了個人類想象當中最強的外掛，也不可能繞過這個「自我指涉」劃出的界限。

「門未必只有一扇，鑰匙未必只有一把。只不過，我們隊『門這邊』還沒探索完，自然找不到『鑰匙』。」

「風度是做出來給廢物看的。我覺得毫無必要。」算君好像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再者，我本想光明正大的聽，但是你的幻境防壁太強，我只能強進來——老夫只是不喜你們那什麼邏輯，又不是不懂，這防壁還防不住我。」

在自然的領域當中，並不存在嚴格按照幾何出現的標準一維線段或者標準二維圖形。

和-圖-書和葉片一樣，海岸線至極上也是由一條無現場的線摺疊而成。

彷彿就是註定一般。

王崎的神色卻依舊沒有動搖。他在地球上就經過了相關邏輯學、哲學的洗禮，心神早就堅毅無比：「不，老師，此世不存在『無法認知』，只有『尚無法確認』。」

這個世界，不存在「不可知」，只存在「尚不可知」。

那幾個領域當中，還包括「拓撲」這樣的大類。

「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本來我只是來催一催你，讓你快點公開不完備可不可判定的。既然你已經做出的決定，那就當我沒說。」算君龐家萊根本不掩飾自己的態度。他不關心不完備那一系列的東西，他只關係算主希柏澈那樣的東西什麼時候推出算學界，還「他的世界」一個清凈：「我覺得，你在這件事上，投入太多了，當初我們公推你處理神州的常務，可不是為了讓你憑一己之私，浪費萬法門的資源幫助希柏澈那蠢貨繞過知見障的。」

圖靈真人問道：「那現在……」

馮落衣靜坐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顯身一見？」

這就是實際存在的無限。

「有負所託……談不上。」馮落衣語氣平淡：「邏輯就是這樣，如道恆常，不為聖昌，不為魔亡。你只不過是發現罷了。」

「我清楚了。這些事情，我會安排好的，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好好謀划，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整個宇宙似乎也沒有什麼需要無窮來計數。

「尚不可知」，就代表遲早有一天也能夠變成「可知」甚至「已知」。

王崎笑道：「我便信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