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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以為此事或有不妥。」連呂惠卿也對蔡確的做法不以為然。

然而大部分的新黨，便沒有呂惠卿這麼多心腸。韓絳、曾布、李定等人，心中直呼痛快！「丞相對鄭俠不薄，把他從光州司法參軍調到京師，本來欲加重用，不料他卻對新法全盤反對，不得已安置他為監安上門，誰知此時卻來反噬！」這本是新黨許多人心中的想法，蔡確一定要治鄭俠的罪，不由讓這些人也對蔡確多了一份親近感來。

連王安禮也反對道：「若鄭俠上《流民圖》而遭黜，是朝廷無公理！請陛下三思！」

相比韓絳等人眼中的讚賞，馮京眼中卻不免多出許多疑慮。「那麼蔡大人打算如何發落鄭俠？」平素溫和的他，此時卻是用明顯的諷刺語氣發問。

「鄭俠到底是犯了何事入獄？」趙頊不得不親自開口詢問。

果然蔡確把原委一一道來，這是證據確鑿之事，不僅眾臣，連皇帝也啞www.hetubook.com.com口無言。宋代的君權本來就沒有後世的霸道，大臣把皇帝駁得氣結于胸無可奈何的事情，史不絕書。此時既然被蔡確抓住了把柄，趙頊雖存著息事寧人之心，卻也不能不好言相向，道：「念在鄭俠是一片忠心，此事不如罷了。」

而似曾布、李定等人，卻不免又要一致支持，只有韓絳知道皇帝心意，便默不作聲。

劉攽、蘇頌、孫固等人，更是同聲反對。

蔡確知道這個方案提出，別人既無異議，自己便也不便再過分堅持，他萬萬料不到自己一腔心血竟被呂惠卿賣了個乖，低下頭狠狠瞪了呂惠卿一眼，無可奈何地說道：「臣遵旨！」

趙頊此時實在是傷透腦筋。蔡確也不請旨，直接將鄭俠系獄，結果當日營救的疏章就達到二十多份，他下旨讓蔡確釋放鄭俠，蔡確毫不客氣地頂了回來：「祖宗自有法度，陛下須做不得快意事和*圖*書！」

蔡確絲毫不以為意，只向趙頊說道：「臣以為鄭俠當落職，安置一個小縣，交地方看管，以使後來者知戒。」

「臣聽陛下說，陛下接銀台司急奏，卻是鄭俠所上《流民圖》，不知確否？」

果然，他話音未落，馮京就憤然說道：「蔡持正未免處置過重了！」

朝廷與地方的舊黨、平素與王安石不合的大臣，藉著《流民圖》的機會，一波一波地要求皇帝罷王安石、廢新法。連一向不干預朝政的兩宮太后，也天天向趙頊哭訴，趙頊被這件事情搞得暈頭轉向。偏偏蔡確這時候，卻做出了一件更加激化矛盾的事情來，他帶著御史台所屬兵士，一紙行文，將鄭俠捉住，關進了御史台的牢獄之中。此事立時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蔡確冷笑道：「此次若是放過，下次人人都會發密急，誰又不是忠心？陛下要為鄭俠說情，說不得先請罷了臣這個御史中丞。否則臣既和-圖-書然掌糾繩百官，區區一個監安上門，還不必勞動天子說情。」

「這……」趙頊面有難色，如此處置，朝中必有大臣不服。

「這個蔡持正，究竟是何主意？」呂惠卿心裏嘀咕著。

果然趙頊聽完，立即點頭同意：「呂卿所言有理，便依如此處置便可。」而韓絳、馮京、曾布等人覺得這個方案也可以接受，也就不再出聲反對。

蘇頌等人聽到此處，卻也已經略略猜到事情的原委了。原來皇帝所閱奏章有緩急之別，其中最急者，便是密報，直接由銀台司遞進，且絕不敢延遲。而遞交密報，就需要發馬遞。想是鄭俠急欲皇帝知道，便不顧後果，兵行險著，利用監安上門的權力，竟然假託密急，騙過銀台司把《流民圖》遞了進去，不料卻被蔡確一眼就瞧出破綻來。

蔡確冷冷地望了二人一眼，根本不屑於回答，只是冷笑道：「二位大人不會連大宋的律令都不知道吧？」

趙頊不和_圖_書料碰了好大一個釘子，卻也只能搖頭苦笑。

呂惠卿心裏奇怪，他知道蔡確雖然時不時刻意在皇帝面前表現得甚有風骨，但凡是重大事情，其實倒多半是希迎皇帝、王安石之意的，此時為了一個鄭俠而如此大動干戈，難道是王安石的意思？「不可能，不可能。」呂惠卿心裏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明顯感覺出王安石最近心情頗異於往常，而且對鄭俠並沒有特別懷恨。

「正是。」

他這番話，卻是兩面顧到，打太平拳的意思。舊黨的感受，呂惠卿本來並不太在乎，但他知道皇帝心中此時必然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不過若是完全不給鄭俠一點顏色看，只怕新黨中人也要視自己為異類了，當下才說出這麼一個辦法。

蘇頌更是直接質問道：「蔡中丞，不知鄭俠所犯何罪？」

呂惠卿見到這種情形，立時恍然大悟，原來蔡確竟然是想趁機豎立自己在新黨中的領袖地位！ｈe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他暗暗冷笑：「蔡持正未免操之過急了！」當下再不遲疑，朗聲說道：「陛下，臣以為鄭俠擅發馬遞，自然是有罪，但是他一片忠心，而且便是幾位丞相，都能體諒，並沒以為鄭俠是在妄言。因此臣以為，有罪雖不可不治，但法理亦不外乎人情。鄭俠本來是光州司法參軍，王丞相曾稱讚其能，不若再放回光州，依然任司法參軍，同時記過。一來以示懲戒之意，二來示天下朝廷之寬仁美德。」

「哦？」趙頊沒有明白過來。

蔡確見皇帝發問，這才躬身回答：「回陛下，是擅發馬遞之罪！」

桑充國的呼籲、鄭俠上《流民圖》、王安石自請致仕，汴京的政局卻並沒有因此而變得清晰，想要舊黨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實在是有點一廂情願。局勢反而更加複雜化了。

「臣當時便想，鄭俠一個監安上門，上《流民圖》，如何能得銀台司急奏？」蔡確這麼一說，趙頊才想起來，自己當時的確也奇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