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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2·權柄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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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勵精圖治 第四節

第三章 勵精圖治

第四節

「已經到了。正在醫治,只是……」章惇垂著頭,嘆了口氣。他在任判軍器監的時間里,就一直親自兼任兵器研究院知事,這裏所有的人,他基本都認識,並且這個研究項目,也是他親自批准的……
「何出此言?」文煥與田烈武都怔住了。
正八品上 宣節校尉          正八品下 宣節副尉
「醫官到了嗎?」石越的聲音也有一點獃滯。
「有幾個人的遺體根本無法找全了……」
蔣周低聲道:「一定是研究什麼新兵器出事了,我聽說……」卻聽桑充國突然高聲喚道:「子明!」眾人連忙循聲望去,見遠處一群人驅馬而至,中間一人,依稀便是石越。
「這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事先……」他喃喃地說道,不敢正視心中那個可怕的想法,可是卻又無法逃避,只要他睜著眼睛,就能夠看到眼前的悲劇,這是六十多條人命呀!
這些人,都是白水潭的精英,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朋友,是他整個生命的一部分……
正七品上 致果校尉          正七品下 致果副尉
程顥與蔣周對望一眼,無言地嘆息一聲,坐在旁邊。沒過多久,歐陽發、晏小山也捧著香燭靜靜地走來,坐在旁邊。然後便是白水潭的其他師生,一個一個,有些點著香,有些捧著香燭,密密麻麻……在兵器研究院外,便見數千隻燭光搖曳閃爍,還夾雜著低聲抽噎之聲,那是平素相好的同窗,抑制不住悲痛之情。
「該死,是我的錯!我明知道可能有這樣的結果,可我忘記提醒……」自責、痛惜……諸般感情嚙咬著他的內心,一種前所未有的愧疚幾乎要把石越一口吞沒掉,令他幾乎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他才勉強輕聲地問道:「遺體已經清理了嗎?」
未入流共十資:
眾人一齊愴然合應。
「你又要勸我和石越合作?」王韶懶懶地問道。
「火炮?難道是……難道是炸膛?!」石越顫聲問著,只覺腦中一陣暈眩。
從六品上 振威校尉          從六品下 振威副尉
「我們以前試驗過幾次,威力很大,于大哥說,再多加點火藥,不知道效果會怎麼樣,結果、結果……」那個研究員早已經泣不成聲,他口中的「于大哥」,顯然也是研究員。
「郭逵任兵部侍郎兼講武學堂山長。」王厚淡淡地說道,「兒子以為講武學堂非常緊要,這次軍事改革,首要的事情就是整編禁軍。按計劃,將首先在京師創辦講武學堂,從禁軍中選調從九品下至八品上的武官進入講武學堂培訓,訓練陣法、紀律、號令、武藝等等,然後再由這些武官為基礎,從各禁軍中選調副都兵使至什長等,組成驍勝軍與宣武軍第一軍、神衛營第一營……」
第一天,他還會低聲地哭泣,到了現在,他已經哭不出來了。他只能靜靜地坐在那裡,遠遠望著這些學生工作的地方,死去的地方。當他專註的時候,他的眼前就會出現幻覺,彷彿他們還活著,還在那裡研究著火藥的配方,試驗著各種各樣的兵器,為了一張設計圖紙而爭吵不休,那聲音都似還在他的耳邊……
章惇頓時面有喜色,笑道:「我還道郭逵要將武官中傑出之輩一網打盡,卻不料終有漏網之魚。」
石越獃獃地站著,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的」研究院,竟然因為一次炸膛,導致了六十餘人的死亡!其中還包括二十五名最優秀的火器研究專家,這已是全部兵研院火器專家的一半!六十多條生命,他的頭腦之中一片混亂,無數的面孔在他的腦中交遞著閃過,他的心中忽然隱隱地浮現出一個想法:「如果不是我,他們都不會死去吧?」這種可怕的想法才一出現,便立刻像附骨之蛆般纏繞住他。
「現在不叫小使臣了。」段子介笑著糾正,一面問道:「文兄被抽中了嗎?」
那些死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人中,有他的得意門生,他還清楚地記得熙寧三年他們來報名的情景;他清楚地記得:有一個叫趙銘仁的學生,為了撰寫的論文能在《白水潭學刊》上發表,是怎麼樣深夜來敲他的門,求他把論文給蔣周看看的;他也還記得他在開封府獄中的時候,這些死去的學生,就曾經悄悄地買通獄卒來看他……他曾經親手發給他們畢業證,曾經和他們一起參加技藝大賽,曾經知道他們的喜怒哀樂……
「這未入流十資又是怎麼一回事?」王韶指著紙問道。
正三品 冠軍大將軍(懷化大將軍)   從三品 雲麾將軍(歸德將軍)
「鎮國大將軍?」
幾天來,桑充國每天晚上都會坐到兵器研究院的山下,燃起香燭,靜靜地哀悼。
正六品上 昭武校尉          正六品下 昭武副尉
遠處。
這一天,是熙寧八年的七月初七,乞巧節。傳說中的這天晚上,牛郎與織女將在鵲橋相會。但是在人間的汴京,卻因為一場意外的變故,令得六十多人再也見不著他們的情人了。並且,死亡的人數在三天後上升到八十二人。
「是,十年役滿,若還不能升到陪戎副尉,就要退役。兵部將另外頒布禁軍士兵退役法例,或使其轉入廂軍、地方巡檢部隊,或者就直接發錢遣散回籍。另外,此次兵制改革,將暫時保持募兵法不變,禁軍以後會採用兩種招募方法,一是從廂軍中挑選,一是直接向天下招募,士兵入伍后一年,所屬部隊若發現條件不合要求,將遣回原籍,處罰招募官員。看來這次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讓禁軍的士兵永遠由三十歲以下的精壯青年組成。」
火炮研究是保密內容,不能公開報道,無論是《新義報》還是《汴京新聞》,都只是約略提到:「七月初七日兵器研究院發生意外事故,造成爆炸云云」,但是八十餘人死亡的大事,卻無法瞞過和死去的研究員們朝夕相處的白水潭學院的師生。
忽然有人悲聲作歌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起先還只是一個聲音,慢慢地,許多聲音便都加入進去,悲歌漸轉低沉,最後變成數千學生齊聲合唱,他們低聲的、反覆地和唱:「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
「我也是剛剛趕到。」石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你們且隨我進去看看便知。只是兵研院里規矩甚多,你們不要到處走動。」說著便招呼眾人,一道進了兵研院。
桑充國憂形於色,搖頭道:「只聽到數聲爆炸巨響,本來我們以為是在試驗震天雷什麼的,但後來才發現響聲巨大得多,而且更引發了大火,這才知道是出了事故。我們幾個擔心,來探問情況,誰知卻都被攔住了。」
從五品上 游騎將軍          從五品下 游擊將軍
正五品上 定遠將軍          正五品下 寧遠將軍
「是嗎?」王韶冷笑道,「我可不相信幾個新機構就能解決問題。」
「整個軍事系統將由六個機構領導:樞密院、兵部、三衙、衛尉寺、軍器監、太僕寺,受御史台與門下后省監督。其各有職掌——樞府掌軍國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同時亦是皇帝陛下之最高軍事參議機構。兵部的職掌,包括六品及以下武官品級的補選和升調轉遷;徵募兵員、士兵的遷補,退役;驛傳,後勤軍資等等。殿前都指揮使司、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司、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司三衙掌全國之禁軍,平時主要職責是督導各軍訓練、建議獎懲官兵、提出裝備建議;衛尉寺掌監軍、軍法諸事宜,它可以監視、調查軍中一切叛亂、違法行為,審理軍事案件;軍器hetubook.com.com監掌研究、生產軍器;太僕寺專掌馬政……」
「二十五名研究員,八名工匠,三十名衛兵,一共六十三人殉國。」石越身子顫抖,喃喃地道,「究竟是什麼試驗?究竟是什麼試驗?」他的聲音逐漸由低到高,說到最後一字,幾乎已經變為咆哮。
「山長,我們在研究一種遠程攻城火器,研究院命名為火炮。」章惇身後的一個研究員輕聲道,被濃煙熏黑的臉上縱橫著一道道的淚痕。
「這真的是整編嗎?」段子介若有所思地問道。
段子介猛然醒悟,正要道謝,忽然便聽到遠處傳來轟隆數聲巨響,隱隱似從西南面傳來。他正感愕然,章惇已經快步起身,走到窗邊向外張望,只見是西南城外濃煙直冒,似要蔽住天日。他頓時臉色大變,也來不及和三人告辭,匆匆便即下樓而去。
王厚微微欠身,道:「其實這兵制改革的謀主還是石越。是他建議皇上將衛尉寺變成一個監軍、軍法系統,軍法官配到了大什一級,依孩兒之見,若真能夠成功,軍中許多改革必然能夠實現。衛尉寺成了完全獨立的系統,若有人招募不合格禁兵,他便要同時讓軍中武官與軍法官都與他同流合污才能如意——這代價未免就太高了。」
但現在,卻全都失去了。
「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死得其所。長卿要節哀。」程顥低聲說道。
待進入兵器研究院的警戒圈內,石越才發現竟然所有的衛哨都已經動員。從三里之外開始,便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所有的士兵都臉色嚴峻,如臨大敵。石越看到這個場面,心也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沉。眾人在兵器研究院一個官員的指引下,無聲地向出事地點走去。
段子介被他問到痛處,當下搖頭不語。章惇微微一笑,隨即道:「班定遠當年也是投筆從戎的。」旋又道:「方才聽到幾位談論,這位文公子和田公子,都入了講武學堂。不知段公子……」
田烈武、段子介、文煥、秦觀四人默然站立,靜靜望著這一幕。田烈武低聲問道:「少游,方才他們唱的歌,是什麼意思?」
桑充國此時已在程顥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章惇身邊,顫聲說道:「章大人,我想去看看我學生的遺體,不知可不可以?」
「縱要倒霉,也是別人倒霉,田兄你怕什麼?這次過關的將全部進驍勝軍、宣武第一軍、神衛軍第一營,品秩雖不變,卻拿高一階的薪俸,也是美事一樁啊。」文煥不以為然地笑道。
章惇並不知道「他媽的」是什麼意思,但卻能明白他的心情,於是將安慰的話咽回了口中,靜靜等待石越的平靜。
他們都沒有看見,在不遠處的樹下,還站了一個人,樹下的陰影似乎已經將他包裹了起來,令得他整個人都像是處在黑暗之中。他靜默地站立著,在他的心裏,正反反覆復地想著:「如可贖兮,人百其身……消逝的生命不會再回來,我的過錯,要多少人來贖呢?贖得回來嗎?」
「他媽的!這是可以避免的!」石越再也忍耐不住,高聲地向章惇吼了起來,在這一瞬間,淚水迅速地湧上了他的眼眶,他喃喃地說道:「六十多條人命呀!」
王韶坐在藤椅上,聽長子王厚介紹著軍事改革的內容,忽然冷笑道:「這次郭逵要受重用了吧?」身為樞密副使,卻只能做軍事改革的看客,王韶心裏十分不滿。但是皇帝的決心如此之大……
桑充國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聲音顫抖得幾乎不能成聲,「死、死了多少人?」
「那也已經了不得了。」章惇笑道,「我現今要在禁軍中找些識文斷字的人來做軍法官,實在如大海撈針一般難。段公子若是有意,不如便進衛尉寺如何?」
「談何容易!」王韶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爹爹,石越一樣可以讓您成就功勛!」
「若有清晰明確的獎懲制度,又能公正地執行,www.hetubook.com.com孩兒卻認為是可能的。」王厚聲音很輕,似乎怕因此冒犯了父親,但眼神中卻極有信心。
「二十五名研究員、八名工匠、三十名衛兵當場殉國!還有四十餘人受重傷,已經轉移。」章惇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到了。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桑充國已經頹然地跌坐到地上,沒有聽到章惇刻意地加重了「殉國」這個詞的語氣。
章惇也不料有人識得自己,吃了一驚,拿眼打量文煥,卻不認識,不由奇道:「你怎的認識我?」
「子明,總要付出代價的。人之一死,有輕如鴻毛,有重於泰山……」
「抽掉一千名小使臣進講武學堂訓練,真是大手筆啊!」文煥笑道,「還要淘汰四百人,更是出手不凡。」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啪啪啪……」段子介話音方落,便聽隔壁桌上傳來擊掌之聲,有人高聲贊道:「好見識!」他不料自己壓低聲音說的話還被人聽見,忙回過頭去,卻見一個三十余歲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文煥見著此人,吃了一驚,連忙起身抱拳道:「章大人。」他識得此人是新任衛尉寺卿章惇,只沒有想到會在此處偶遇。
「從守闕毅士到準備使喚,一共十資,士兵入伍第一年,就是守闕毅士。又特別規定,士兵入伍后,只須訓練合格,不犯軍紀軍法,一年一遷。若有功勞、或考績優等,還會按功績加以晉級。每級薪俸各不相同。這本來也是軍中舊法,用來鼓勵士兵上進之心,不過這次卻是規定得更加具體了。」王厚也是久在軍中之人,于舊制本熟,因此說起軍制改革來,也歷歷如數家珍。
「長卿。」程顥和蔣周一人點著一枝香燭,默默地坐在桑充國的旁邊,想勸慰,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從四品上 宣威將軍          從四品下 明威將軍
「是。天下武臣階級,都全部改成新官名。從一品為驃騎大將軍,正二品為輔國大將軍,從二品為鎮國大將軍。爹爹便是鎮國大將軍!」王厚一面說著,一面遞過一張寫滿了字的紙給王韶。王韶接過來一看,見上面寫著:
「他們還年輕。」桑充國卻只會反覆說著,「他們還年輕……」
「這次變動非常之大。副都兵使,大約便是原來的副都頭吧。」王厚笑道,「武官也廢除了寄祿官,以散官品秩決定服色、俸祿、資歷等……從驃騎大將軍至陪戎副尉共是二十九階三十一個名目,大抵名稱還是本朝舊制。而從九品外,又有準備使喚至守闕毅士十資。似爹爹,散階便將定為鎮國大將軍。」
「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這麼說,士兵的役期是十年?」王韶眯起眼睛,反問道。
秦觀顯然也被這情緒所感染,眼中隱有淚光,輕聲道:「《薤露》是漢朝的輓歌,意思是說人生就像薤上的露水一樣,容易消逝。但是露水幹掉了,明天早晨還會再有,但人死去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悲涼凄婉的歌聲,在曠野中久久地回蕩著。眾人一邊唱和著,一邊已是泣不成聲。便是程頤那樣淡然生死的人物,也不禁慘然動容。
段子介三人便又驅馬向兵器研究院行去,不料在兩三里之外,就被士兵擋住。三人皆是禁軍軍官,卻也不敢擅闖,只得悻悻在外圍遠眺,卻發現附近一棵樹下,桑充國、程顥、蔣周等人也站在那兒焦急地等待。三人連忙過去,下馬行禮后,段子介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桑山長,究竟出什麼事情了?」
文煥微微一笑,卻不解釋,只道:「下官文煥,這廂有禮。」段子介與田烈武也連忙起身行禮。章惇笑道:「不必多禮。」一面大大咧咧拉了張椅子坐下,又打量三人一回,才笑道:「本想出來散散心,不料倒有這番奇遇,竟遇見幾位青年俊傑。」
石越不由顫抖起來,心中立刻明白:大爆炸!這是大爆炸!究竟是在試驗什麼兵器?!他和-圖-書的心裏轉過一個個的念頭,難道……
「一千人淘汰四百人,你居然覺得好笑?」田烈武搖了搖頭,「萬一被淘汰,薪俸減半,留在講武學堂繼續培訓一期,如果兩期都被淘汰,四十五歲以上罷職為民,四十五歲以下降兩級調入廂軍——這是好玩的嗎?」
待章惇下樓,段子介三人也立時好奇地走到窗邊察看——眼前之景,頓時也讓三人全都怔住了,文煥脫口說道:「白水潭……」段子介臉色煞白,轉身就向樓下奔去。
從九品上 陪戎校尉          從九品下 陪戎副尉
在這樣一首無可挽回的哀歌聲中,桑充國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哀慟,他奮然站起身來,張開雙手,仰望星空,厲聲呼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他凄厲尖銳的聲音似乎要將天地裂破,直穿入九霄黃泉。
桑充國卻忽然轉過身來,注視燭光點點下淚流滿面的師生們,愴聲道:「我們不會忘記,死去的同窗是為何而死!他們是為了汴京永遠不會再有異族的鐵騎而死!他們是為了探尋未知而死!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下官卻是沒有抽中。」段子介淡淡笑道,聲音中卻聽不出是高興還是沮喪。
田烈武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時細細思忖秦觀話中之意,想到果然露水易逝還能復結,人死卻不知魂歸何處,又想起失去親人朋友,一時竟是痴住了。竟沒聽到秦觀又說道:「後面桑山長念的詩,是《詩經》中《黃鳥》裏面的句子,那是指責上天為什麼要奪去國家的棟樑,如果可以挽回的話,就是自己死上一百次也願意。那本是秦人悼念四良的詩……」
從八品上 御武校尉          從八品下 御武副尉
王厚見父親看得認真,又笑道:「這其實是舊瓶裝新酒。散階的名稱沒有任何變化,懷化大將軍與歸德將軍依然只授給歸順諸蕃首領……」
正二品 輔國大將軍          從二品 鎮國大將軍
石越聽見這邊呼喚,連忙撥轉馬頭過來,下馬問道:「長卿,程先生,蔣先生,文兄,段兄,田兄,你們怎麼在這裏?」雖然眼前之事甚急,他卻還是從容不迫一一喚出名字來。段子介等人連忙上前參見。桑充國急得直擺手,道:「子明,這時節就不用管虛文了。兵器研究院究竟出什麼事了?」
文煥不由笑道:「章大人,這又是怎生說的?下官聽說這次抽選的武官,也都是在京師附近禁軍中抽調,駐邊禁軍,輕易不敢動的。」
「一定要找全!」石越鐵青著臉,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吼道,「一定要找全!」
熙寧八年欽定武臣散階
從七品上 翊麾校尉          從七品下 翊麾副尉
正九品上 仁勇校尉          正九品下 仁勇副尉
從一品 驃騎大將軍
「咦?」章惇真是吃了一驚,說道:「我看段公子是讀書人,怎的換了武職?」
「說來容易。」王韶不以為然地笑道,又將身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嘴裏開始哼起不知名的小曲。
「請——」章惇嘆了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做了個手勢,一個研究員便引著桑充國走向一棟平房。
正四品上 忠武將軍          正四品下 壯武將軍
「不幸抽中。」文煥的語氣中卻沒有半點「不幸」的意思,卻聽到田烈武瓮聲瓮氣地嘆了口氣,文煥於是回身笑道:「田兄,你嘆什麼氣?」
「總要去做!」王厚的聲音終於漸漸大了進來,「皇上親自接見兒子,以我為驍勝軍第一營都指揮使。講武學堂第一期將召集禁軍中副都兵使以上,指揮使以下軍官約一千人進行訓練,半年之後,組織比武與演兵,淘汰近四百人,勝出的六百多人,將分別編入驍勝軍、宣武軍第一軍,神衛https://m•hetubook.com•com軍第一營為軍官,組成教導軍……」
「莫要想得太樂觀了。」田烈武繼續搖著頭,顯然對於文煥輕鬆的神情不以為然。
準備使喚 守闕準備使喚 聽候差使 守闕聽候差使 聽候使喚 守闕聽候使喚 效士 守闕效士 毅士 守闕毅士
「慚愧,下官不過一區區宣節副尉。」
為了一個理想,他們被炸得四分五裂,屍體不全。
章惇又看了段子介一眼,笑道:「這位段公子,頗能知微見著,一語中的,某十分佩服,不知卻是在哪裡高就?」
「不。」王厚咬著嘴唇,緩緩說道,「孩兒是相信石越能成功。」
整個學院第一次陷入了全面的悲痛當中。曾經朝夕相處的夥伴,在一聲巨響之後,就再也回不到你的身邊——第一天時,這種感覺是一種不敢相信的遲鈍,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就變成了一種抓不住東西的惶然。只覺得身邊的東西,一件件失去,至關重要,卻無可挽回。這種失去的東西,無法描述,卻能感覺得到,就像自己的一部分也被帶走了。
約摸走了兩盞茶的時間,出事地點才終於出現在眾人視線之內。眾人都被眼前所見驚呆了——大地的某一塊似乎已經被烤焦了,地面被燒得黑糊糊的,大火雖然撲滅了,卻不時還有地方在冒煙;到處是被炸飛的物什,巨大的鐵塊東一塊西一塊的滿地都是,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血肉模糊的殘肢!連流動的空氣中,都夾雜著刺鼻的焦味與血腥味……
段子介沉思了一會兒,方輕聲道:「五年時間,每年整編七到八個軍,算來全部禁軍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三十五到四十個軍左右,每軍一萬五千人左右——這不是裁軍嗎?」
「慢著!」王韶忽然坐直了身子,問道:「什麼叫副都兵使?」
三人一路策馬狂奔。到了白水潭學院,卻發現白水潭雖然學生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議論,神情中驚疑不定,但學院卻安然無恙。段子介下馬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出事的地方,竟是兵器研究院!兵器研究院的研究員這幾年也陸續有招集別處人員,但是骨幹力量始終是白水潭格物院的師生,可以說與白水潭學院同氣連枝,這時發生爆炸,學院的學生自然非常的擔心。但是段子介等人打聽半晌,卻沒有人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該死!」石越喃喃詛咒著,他眼前彷彿能看見幾十個研究員和工匠,正圍在黑黝黝的火炮旁邊,記錄著火藥的配比,計算火炮的仰角,檢查著火藥與火炮是否符合規定,然後,引信點燃,每個人都捂上耳朵,緊張地觀察著,沒有人想到這麼大的鐵管也會有被炸飛的危險。人人只關心火炮發射時的威力是不是達到要求,炮彈是否會按著設想的拋物線飛出去,然後,轟的一聲……
「衛尉寺?」段子介怔了一會兒,立刻搖頭婉拒道:「多謝大人厚愛,但是下官志不在此。還望大人恕罪。」章惇盯著段子介看了一會兒,見段子介神色很堅定,知道不能相強,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又豈敢相強?既如此,我便有一言相勸,方才段公子所猜測之事,千萬不可泄露,否則於國于身,皆有大害。」
「你想想,全國有多少禁軍,再怎麼裁減,指揮使以下的武官起碼有一萬多人,憑你田兄的本事,還不能立足嗎?這次整編,不過是對付那些吃閑飯的。不過朝廷這次整編倒是動真格的。我聽說朝廷準備用五年時間,以每年整編七到八個軍的速度,對禁軍重新進行編製。指揮使以下的武官由講武學堂訓練,從第二期起,人員還會逐漸增多,一期培訓兩到三千名武官。而什長以上未入流的武官,就由驍勝軍、宣武第一軍、神衛軍第一營進行訓練,每次也要淘汰三成到四成人。」文煥壓低聲音,說著聽來的小道消息。
「這麼說,你是相信郭逵能成功?」王韶的眼睛卻沒有睜開,只是淡淡地問。
三人連忙謙遜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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