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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2·權柄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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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八節

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八節

「誠如陛下所言,然而強為己所不能為之事,其禍便在眉睫。」石越加重了語氣。「陛下可曾想過,若我伐夏之時,契丹之兵出燕雲而南下,陛下以為以今日之實力,能守住河北嗎?」
趙頊不由擊掌贊道:「妙策!」
「那……」
現在的石越,僅僅是自己手中難得的人才。
「陛下知遇之恩,臣常感五內!只恐以臣之愚鈍,有傷陛下之明。」
趙頊這裏表達的是委婉的否決,但他沒有料到的是樞府的態度。事情最後的發展,與皇帝陛下所想象的,完全相反。
「可曾除去皇家宗室貢養,官吏薪俸,日常用度,以及水旱災害之備?」
「成大事者,一定要敢用人,善用人。」皇帝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待眾內侍全部出殿,趙頊這才接著說道:「朕之得卿,如魚之得水,龍入大海。古之名臣賢臣,有伊尹之遇商湯,姜尚之遇文王,設使其君臣不遇,則商湯周文不得遂其志,而伊尹、姜尚不過兩老翁而已。今日之事類之,非有卿,朕不能逞其意;非有朕,卿不過一教書先生而已。」
「最後一樁事,便是對西夏之和戰。」趙頊神情鄭重起來,「國之大事,在戎在祀。規復靈夏,牽涉千萬生靈,關係大宋國運。朝中或謂和,或謂戰,紛紛不決。卿在陝西接連克捷,熟知西事。卿可為朕謀之。」
「陛下!」
「臣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陛下知遇之恩。」石越彷彿被皇帝的話所感動,哽咽著叩下頭去。
女直之名,趙頊也曾聽說過。不過這個名詞屢見於奏章,卻是因為其「海盜」之名。活躍于東海的海盜,主要由宋、女直、高麗,以及日本國的亡命之徒組成,但其中最兇悍的卻是女直海盜,他們不僅僅在海上搶劫船隻,甚至還登陸攻擊高麗與日本的沿海村莊。作為大宋海船水軍重點打擊的對象,到目前為止,對女直海盜的圍剿已達數十次,宋軍因此損失不少戰船與水軍。大宋海船水軍雖然始終是東海的掌握者,並且大規模的海盜活動在嚴厲的打擊下也漸漸銷聲匿跡,但是巨大的利益,使得小規模的海盜活動始終不能完全消失。
「朕已下詔,著兵部敘段子介之功。」趙頊補償性地說道,微微鬆了口氣。這些事情,他是有必要親自向石越說明的——如果不得到石越的諒解,萬一石越賭氣一意要追查到底,他既是有功之臣,又有大義的名分,朝野中必然應者如雲,到時候只怕他想不徹底追查都不可能。那會是多大的一場風浪?
但是石越卻也有自己的堅持。政治並非是最大的——也許是這樣,也許不是……人類有時候會將自己都騙過。
真正要擔心的,是自己去世以後的事情。但那畢竟不是眼前要考慮的。
軍隊私自交易,邊將謀取私利,在宋朝,非一將一軍所為,做這些事情,在之前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不過有些將領純粹為自己謀利,有些則用來補充軍費之不足;有些規模較小,有些則肆無忌憚。高遵裕所犯的事情,若真要徹底追查,只怕陝西邊境,立刻就會興起將領叛逃西夏之風。而章惇之事,本就是證據不足,若是從重從嚴,與高遵裕之事兩相對比,卻未免加倍地突顯出不公正,只會讓朝野爭議越來越大。但是,這兩件案子影響甚大,又不能沒有一個交代。惟一的辦法,只能如富弼所言:先拖著,等待朝野漸漸淡忘此事,然後再大事化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處置完畢。
「豈能寄望于『未必』二字?!」
石越卻不直接回答,反欠身問道:「臣敢問陛下,禁軍之整編,已完成多少?」
但這些現在並不重要,現在更重要的是:無論如何,都需要說點什麼。
石越笑道:「臣擔心的是西夏人不給我們五年的時間。西夏現在國內內亂,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觸即發,若我大宋逼得太急,其可能一致對外。只要我稍緩壓力,它必然內亂。臣真正擔心的,是他們內亂爆發得太快,我們來不及完全準備好,就要出兵。」
「第二件大事,是對遼國、楊遵勖、高麗的方略。遼主委賢任能,勵精圖治,非可等閑視之……」
二人談論的內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人知曉。
「陛下!」石越的神色卻鄭重起來,「戰或不戰,在於己,不在於敵。若己無實力,無準備,則有再多機會,亦是枉然。甚至可能招致禍事。」
因此,大宋與女直的交往,遠比皇帝或石越想象的來得更「深入」。
「高遵裕延誤軍機,幾陷戰事于危局,間接害死狄詠,豈能言無罪?!臣不服此議。臣以為若如此斷案,恐失天下軍民之望,亦使狄詠死不瞑目。」石越對高遵裕恨之入骨,絲毫不肯鬆口。
趙頊笑了笑,便不再說此事。因問道:「可知朕為何召卿回京?」
「陛下可知高麗為何親近大宋?」石越繼續說道,「除了仰慕華夏文明之外,最現實的利害便是契丹之威脅。因此,在高麗以外,培植一兩個與其仇視的勢力,亦有必要。據臣所知,在遼與高麗之間,有女直諸部。女直諸部中,有些親遼,幾乎已是契丹之臣僕,但亦有許多對契丹時降時叛,且與高麗有世仇。若能在女直諸部中,扶植兩三個部落,亦是一舉多得之事。且此事惠而不費,與女直聯絡,較之與阻卜聯絡容易,所做之事,不過是通商、賣點兵械器甲而已。為免高麗猜疑,只令職方館出面暗中找幾個海商便可立辦。」
「陛下……」石越似乎有點動情。
石越也笑道:「若能再遣人偽為僧人,前往各部,挑撥其對契丹之不滿。假以時日,臣料契丹必有腹心之患。」
趙頊微微笑了笑,轉身緩步走回到丹墀之上。石越知道輕鬆的話題,到此為止。果然,便見趙頊頓了一下,說道:「朕方才說還有幾件事情,要卿幫朕決疑。」他微微頷首,斟酌了一會兒,道:「頭一件大事,便是高遵裕之案。」
趙頊微微笑了一下,搖搖頭,笑道:「這些話都是場面話而已。」
「為何?一年尚不能平西夏?」
趙頊顯然不想再談論這件事,逃避似的轉開了話題。
「以陝西之兵,不足以平西夏。平定西夏,亦不能期以一年之功。」
「互市?」趙頊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不過此時,趙頊對這些是絕不可能知道的。
趙頊又看了一眼石越,開玩笑地說道:「既是這樣,此事便先不提它。朕便等卿的女兒長大。未必卿的女兒,就一定會看不上朕的兒子。」
「此事御史台與衛尉寺已有定論,卿不必多言。」趙頊的話卻毫無迴旋的餘地。他稍停了一下,又安撫道:「只是向安北、段子介所彈劾之事,高遵裕難脫干係。朕已下令停止高遵裕一切差遣,徹底追查。」
「遵旨。」石越卻完全誤解了皇帝的意思。
「有什麼不敢的?」趙頊笑道,「天家的女兒不好嫁,朕早已知道。只是不曾想,天家的兒子都不好娶了。難不成龍子鳳孫,竟然連個進士都比不上了嗎?」
「五年足矣。」石越信心十足地說道,「五年之後,禁軍整編全部結束,大宋將有超過三十萬之精兵,足以北御契丹,西取夏國;臣在陝西行驛政改革,實則暗中修葺道路,五年之後,我大宋在陝西運兵之速度可提高至少一倍。若使陝西百姓休養五年,則臣可保證倉廩能支三年之用。而朝廷財政亦將更加豐裕。五年之內,大宋亦足以將橫山徹底控制,取得對西夏之地利。再有五年時間,火炮亦必能順利裝備軍隊,西夏何城能當此物?!」
「卿實是難得的人才。朕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成為大宋中興之主,達成太祖太宗皇帝的遺願,留英名于青史!朕與卿,實是風雲龍虎相會,註定要做一番大事業的。」趙頊慨聲說道,神色之間,意氣風發。石越不禁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初見趙頊的時候。
的確,若是沒有用人的氣度,又如何能成大事?
趙頊沒有料到石越的反應如此之大,不覺有點出乎意料:「高遵裕之案,御史台正在推鞫,自然會依律處理。但高遵裕不服調遣,貽誤軍機一條,御史台以為無罪,衛尉寺亦認為證據不足,樞府則頗有爭議。故朕不以此罪罪高遵裕。」
石越笑道:「陛下,世上之事,為之則難者亦易。契丹西北境內,阻卜諸部成百上千,盡皆憚于契丹之強|暴,而不得不忍氣吞聲。世上又豈有甘為人魚肉者?朝廷亦不必真費多大心力,若果真使其強盛過度,卻是前門驅狼,後門來虎。不過募集壯士,組織馬隊,潛入其中,與其互市便可。」
「臣絕無此意。」石越見皇帝並無發怒之意,輕鬆不少,忙又解釋道:「不敢欺瞞陛下,臣實是想讓臣女長成之後,自己擇婿。」
然而,不知道是皇帝變了,還是石越自己變了。石越的心中,並不相信這是皇帝的真話——至少不能相信這是完全的真話。「這是籠絡我,安撫我的作態罷了——若果真信任我,又何必要召我回來?我不過是個文臣罷了。」石越在心裏苦笑著。
「自己擇婿?」趙頊不覺愕然。
石越的這番話,對趙頊來說,實在可以說是大胆了。趙頊頗不以為然,搖了搖頭,道:「卿這些話,實不能讓人信服。若說將出去,只怕又要驚世駭俗了。」
一場真正的大風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石越其實還拿不定主意。況且,皇帝如此選擇,毫無疑問同時還有別的原因——限制自己的威信。甚至,也許這個原因才是主要的因子也說不定。
石越又問道:「陛下可知陝西可供軍糧儲備有多少?」
而最讓朝野摸不著頭腦的是,皇帝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既不讓石越回陝西,也不給他任何新的任命。於是,在熙寧十一年三月來臨之前,閿鄉侯石越一直以陝西路安撫使的身份,在京城「敘職」,渡過了一段難得的閑暇時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妻女,此時卻遠在陝西。
「正是互市。」石越笑道,「阻卜諸部皆缺鐵器,朝廷便賣給他們兵器鎧甲,又有何妨?」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終於說到最重要的事情。
「是,陝西糧儲,可支陝西現有之兵,一年之用。」
「這個卿當知道。」
崇政殿。
但是趙頊在奏章上得來的印象卻實在太過於深刻,他想了一會兒,只委婉道:「且容朕再與樞府商議。」
「契丹未必敢……」
趙頊聽他說「世間有些事,便是只能做不能說」,不免笑道:「朕先時還疑心卿是怕捲入宮闈之爭。若是如此,實不必擔心。」趙頊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但是石越卻自是聽得明白,這分明是說信國公不可能為嗣。
「陛下所言,可謂明見千里之外者。」石越卻是成竹在胸,緩緩說道:「朝廷經營高麗,是使其為我大宋東北藩屏,立意長遠,非僅為契丹。其對契丹,不過起牽制之作用,必要之時,或可借道高麗,夾擊契丹。然若寄予厚望,卻必致失望。至於楊遵勖,此垂死之徒,我大宋助其苟延殘喘,使其分契丹之勢,並藉機滲透契丹,自無不可。但若非朝廷無實力兩面作戰,本當吞併之,其又焉能為吳國?!」
石越知道自己的舉動很大胆,雖然知道趙頊是頗能容忍臣下的這種無禮的,但是皇帝始終是皇帝,這樣做畢竟是在冒險。然而,他卻沒有退縮的意思。
「向安北之死,與高遵裕無關。章惇自辯,雲其初知和_圖_書此案,以為關係重大,故欲以計先招向、段入京,詢問詳情,是不欲聲張之意。不料向、段二人生疑,下面辦事者魯莽,而有此誤會,竟誤殺向安北。有司亦以為,確無章惇勾結高遵裕,故意陷害向、段之證據。」
趙頊不知道的是,石越其實一直處在猶疑之中。
趙頊卻搖了搖頭,道:「向安北的確死得冤枉,朕不會讓他白死。朕會追贈他官位,封賞他的家人。章惇等人,雖然沒有證據,但亦會受到懲罰。但此事不宜興大獄。」
石越早知皇帝必問此事,張口答道:「契丹之事,臣請效春秋時晉楚爭霸之故事。」
趙頊想了一會兒,咬咬牙,道:「若果真開戰,一千萬貫錢,總能拿出來。」
「不足。」
「蒙陛下、賢妃娘娘錯愛,但臣女尚在襁褓,只恐于禮不合。」石越心裏一千個不願意。
「臣所謂吳國者,是另有其人也!」
「難道向安北便這樣白死?以『誤殺』二字,豈不讓天下人寒心?若是如此,臣不敢奉詔!」不知為何,石越心中沒有憤怒,反而只覺得悲愴可笑,法令、人命,竟然都可以成為政治的玩物嗎?但他還是徒勞地高聲反對著:「臣請陛下,讓司馬光或范純仁重審此案!」
石越卻不明白趙頊的心思,因此對皇帝的反應有點奇怪,道:「正是。臣以為女直可為我所用。」他看過一些本來不應當遞至他案頭的報告,知道職方館實際上已經對女直做過一些滲透工作,而且卓有成效。
「卿不必自謙。」趙頊望著石越,淡淡說道,「朕信任卿。」
「臣豈敢。」
趙頊凝視著石越,許久。
「陛下!」提到高遵裕,石越的臉色便變了,他抬頭直視趙頊,亢聲說道:「高遵裕之案,臣敢請陛下秉公處理!」
實際上,除此之外,連石越也不知道的事情也大量存在著。大宋海船水軍中——準確地說是薛奕部下,已有不少女直水手存在。因為大宋海船水軍的策略一向都是非常開放與務實——凡是杭州水軍俘虜的海盜,一律打散編入廣州水軍,作為不用發薪俸的水手或者勞力而存在;反之亦然。當然,這樣細節性的東西,是沒有必要上報至樞府的,因為連衛尉寺的軍法官都懶得理會。而一些專門登陸日本攻擊村莊,搶劫財物的女直海盜,根本就是出於大宋海船水軍的默許,或者更直白地說,就是蔡京的默許。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如果海上完全沒有海盜,商家們交那筆保護費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痛快了。何況海盜們搶劫的是日本國的村莊,而搶劫的錢物女子,總有一部分,是落入了大宋某些官員與將軍們的口袋的。
「武將則擁兵自重,文官則結黨營私……水至清則無魚,若是一意追查,只恐朝中無寧日。」趙頊低聲嘆息了一聲,道出了自己的無奈。只不過這番話,卻是不久前富弼在密表中勸說他的。
「臣聞契丹以苛酷之政,統治其國內諸部落。各部落屢有反叛,但皆因實力不支,而屢戰屢敗。但是各部降而復叛,卻從未停止。若朝廷能募壯士,深入各部,秘密聯絡,並加援助,契丹自此無寧日。」
石越默然不語。他心中雖憤怒,但理智上卻知道這幾乎是必然的結果。皇帝所謂的「徹底追查」,石越也很清楚那絕不可能——向安北、段子介所揭露的弊案,果真要徹底追查,絕對是陝西官場乃至汴京朝廷的一場大風浪——沒有哪個官員,既有能力又有意願來徹底追查。因為即便是石越自己,只怕也沒有一查到底的勇氣。他想了想,雖然皇帝已經暗示要用別的罪名來處罰高遵裕,卻終是覺得不甘心,又說道:「臣以為向安北被害,必出自高遵裕之指使。至少高遵裕不能脫此嫌疑。」
「朕知卿斷不會讓朕失望。」趙頊走下丹墀,親手扶起了石和-圖-書越。這是石越已許久不曾受過的禮遇。「待延安郡王長大,朕還想讓卿做他的老師呢。」
「朕是皇帝!臣子忠於君主,本是天經地義,綱常倫理。朕對卿說這些話,是推心置腹,要卿明白,無論外間如何說法,朕與卿君臣之間,要赤誠相待,絕無嫌隙。卿儘管放心辦事,朕自會信卿任卿。」
趙頊的信心被石越的一席話給激發起來,他喃喃道:「五年,五年……」石越說的,看起來並不太難。但是不是真的要忍耐五年呢?趙頊只覺得有點迫不及待,他恨不能明天就可以在京師替李秉常修築宅第。
石越對於信國公趙俟的血統,倒並無成見。但是對於這種事情,他也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道:「為人臣子者,實不敢存那般想法。臣只願為陛下之純臣足矣。」
「正是。」石越笑道,「世間有些事,便是只能做不能說。陛下英明,不以世俗為念,臣才敢斗膽言及,至於他人,臣是斷不敢說的。」
趙頊聽到這聞所未聞之事,簡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笑道:「真妙計也。」說完,想了一會兒,又疑惑起來,道:「我大宋之民,如何能熟悉其地風俗?只恐行之不易。」
「陛下……」石越頓了一下,道:「沉苛遲早需要洗清。」
趙頊滿意地點了點頭。實際上王賢妃委婉提出來的請求,趙頊幾經考慮之後,還是在心中否決了。此時提出來,卻不過是為刺探一下石越而已。這時君臣已說了許多話,他見石越答對得體,雖然疑忌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是畢竟卻放心了許多。
趙頊默然不語。石越又說道:「遼主之英武,不可輕視。臣請陛下暫時忍耐,臣在陝西再為陛下經略數年,臣保證五年之內,西夏可取!」
「朕看卿是不願意吧。」趙頊開玩笑地說道,哈哈大笑。
「晉楚爭霸?」趙頊一愣,立時明白石越之意,問道:「那卿以為,誰可為吳國?」當年晉國與楚國爭霸,晉國便派人深入楚國後方,教與楚國有仇的吳人冶鍊車戰之術,吳國強大之後,經常與楚國作戰,導致楚國國力疲憊,從此不能對中原造成大的威脅。這個故事,趙頊自是知之甚詳。
「朕時常感念韓琦的功勞,早想將淑壽下嫁給他的一個兒子,不過淑壽年歲尚小,此事便沒有多提……」皇帝突然說起這些家常,讓石越頗覺莫名其妙,卻聽趙頊又笑道:「前些日子,王妃和朕提起你家的千金,朕便想,除了韓琦家外,到底也要與石越結個親家……」
特別是對西夏的戰和,極少有人知道石越究竟是什麼樣的主意。而皇帝自此日起,便將議論對西夏和戰的奏摺全部留中。
「五年?」趙頊將信將疑地望著石越。
「是……」
「是陛下洪福,列祖列宗庇護,將士效命,臣不敢居功。」
趙頊搖了搖頭。
石越又追問道:「若今歲開戰,國庫余錢,又有多少?」
「自太宗以來,國家未曾有此大勝,此皆愛卿之功。」
趙頊輕輕拍了拍石越的手臂,笑了笑。石越原本比趙頊要高壯,但最近一年,因操勞過度,竟顯得消瘦許多。只不過石越看趙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皇帝的臉色,較以往更加蒼白。
趙頊想了想,點頭笑道:「此真良、平之謀。」
對於趙頊來說,石越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文臣。文臣並非沒有威脅,但到底遠不如武臣來得那麼直接。只要朝中存在著相當的制衡力量,而皇帝本人又不是足夠昏庸的話,文臣無論怎樣折騰,其能量也是有限的。至少趙頊認為,石越是自己絕對可以控制得了的。
「內亂?」趙頊喜道,「若果真如此,卻是千載難逢之良機,斷不能坐視。」
幸好石越之前表現得還算克制,否則……
「陛下取笑了,只恐小女無此福分。」
「這隻怕與禮不合。」
趙頊臉和_圖_書上露出喜色,道:「豈非足矣?」
「臣以為也沒甚不合之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確是世之常禮。但自周漢以來,女子自擇婿的亦不少。便是本朝,上至公卿,下至販夫走卒,皆有相親之俗。可見父母亦不能太過違拗子女之意。俚語言:強扭的瓜不甜。臣為人父,總不能沒有一點私心。臣的女兒,不盼她一生富貴,只須一生平安適意便可,這等大事,臣以為不便全然不顧她本人的想法。」
說完,趙頊凝望著石越,言中未盡之意,盡在這目光之中。石越迎視著皇帝的目光,他自然明白趙頊的意思,趙頊考慮的,首先是朝中勢力的平衡,其次是局勢的穩定。無論是人命還是什麼,在皇帝看來,並不是至關重要的。
「在河北、河東諸熟蕃中,招募對大宋忠心且武藝出眾之輩,由職方館加以訓練約束,便可行此事。便是契丹之民,亦未必不可為我所用。」
「朕知道……卿很識大體。」
所以,直至熙寧十一年,大宋皇帝陛下,對「女直」這個名字,印象還是非常的深刻。
「女直嗎?」趙頊的語氣有點遲疑。
石越頓時為難起來,他素知趙頊的性格,模糊其辭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說知道與說不知道,都有不妥當的地方,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趙頊皺眉道:「話雖如此,然其各部遠離中華,對契丹或親或叛,虛實難料。職方館都苦無良策,何況其餘!」
「果真五年便可以成功?」
趙頊擺了擺手,溫聲笑道:「卿雖立大功,然既不矜伐,又不避事,依然有所擔當,是朕沒有看錯卿。朕亦有一肺腑之言,可說與卿知。」他使了個眼色,李向安等內侍連忙躬著腰,輕聲退出了崇政殿。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凝固。
「另有其人?」
「高麗?或是楊遵勖?」未及石越回答,趙頊已經自顧自地分析起來,「高麗人不善戰,職方館的奏章分析,其國內部派別林立,是否能當此任,只怕……楊遵勖此人不過朽木爛泥……」他一面說一面搖頭,道:「這個吳國,卻是難覓。」
「臣……臣……」
皇帝對石越的這次召見,持續的時間長達一整天。趙頊甚至連午膳也是在崇政殿用的。
「但機會難得,若讓西夏恢復元氣,事更難為。此時不伐,殊為可惜。」趙頊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急切地說道。
石越沒料到趙頊這麼說,不由怔了一下,連忙也笑道:「臣所言都是實情,若是沒有陛下的支持,沒有陛下之前下定決心整軍經武,也不能有陝西之功。民間俚語,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正是言此。」
好在趙頊這句話似乎並不是準備要石越回答的,很快便接著說道:「朕讓卿千里迢迢回到汴京,除了要給卿慶功之外,實是還有數件難決之事,要詢問卿的意見。朝中大臣雖多,可為朕決疑者卻少。此外,朕還有一層深意:自古以來,臣子立下大功之後,往往君臣之間更加難以相處,要麼便是臣子驕寵過度,自取其禍;要麼便是君臣相忌,難以善終。朕要當面與卿說上幾句話,讓咱們君臣二人,能善始善終,為後世千古,留一段佳話。」
但是石越的計策,卻還不止於此。
偌大的崇政殿中,除了李向安等幾個內侍之外,便只有高坐御座的皇帝趙頊與叉手站立在殿中的石越君臣二人。
石越終於垂下眼帘,無聲地嘆了口氣。
「十分有四。」
這幾條計策,實行起來並不容易,果真要見大效,只怕非有數年甚至十年之功不可,但是這本來就是長遠的謀划,因此倒也算得上是毒計。遼國的策略是對奚、漢二族懷柔,以契丹、奚、漢三族為根本,來統治各部落。所以,對於各部落的殘酷,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因此矛盾始終存在,若加以利用,對契丹來說,的確會成為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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