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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2·權柄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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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十一節

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十一節

「是關於石越的任命……」
但更讓趙頊奇怪的是,身為儒家門徒的司馬光,居然會舉出魏武三詔令的例子來!
他苦笑道:「卿之所言,朕亦知之。」
饒州奏聞:長山大雨,降「菩提子」,其狀類山芋子,味香而辛。並附:明道年中曾發生類似事件,預示當年會大豐收。
——這一切,以前趙頊只是隱隱約約感覺,但在此刻,他的心中,忽然間無比清晰。他明白了那種感覺——當石越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無論他是跪著、站著、坐著,無論他是微笑、平靜、嚴肅,無論他是奉承、沉默、進諫……他都是平等的。
曹太后笑著搖了搖頭,她心裏自是雪亮:石越這一招十分陰狠,那個縣令除了自殺以外,恐怕不太可能再有別的生路了。她心中雖有幾分不忍,卻終是沒有直接說出來,只笑道:「水至清則無魚。獻祥瑞之事,自古便有之,雖然多是荒誕不經,但亦難於杜絕。無非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官家不好這個,官員得不到好處,自然不會再獻。」
「朝廷並非容不下夏國。」石越的語氣略有緩和,「西北之地,朝廷取之無用,遠不若南海諸國富庶,且有通商之利。」
「非也。」
——其實很多的士大夫,都是如此。
又,沅陵縣奏聞:江漲,出楠木二十七根,可為明堂樑柱。
「陛下果真欲保全石越,只須……」
身子稍稍好轉的曹太后與高太后,在內侍的指引下,檢視著種種貢品禮物,二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豐富。她們身後,跟著皇帝趙頊與向皇后、朱妃、王妃,以及回到京師不久的柔嘉。柔嘉似乎長大不少,比起以前的調皮,竟顯得沉穩許多。這種變化,曹太后與高太后表面雖然不說什麼,但卻都有點心疼,與柔嘉從小親密的皇帝,更是暗生悔意。三人都以為是那處分過於嚴厲了。因此,柔嘉回京后,雖然沒有了封號,兩宮太后與皇帝皇后,反而更加寵愛起她來。
「娘娘的教誨,孫兒定然牢記在心。」
……
她的身後,正站著她最要好的堂兄,嘉王趙頵。
衛真縣奏聞:本縣洞霄宮枯槐生枝葉。
曹太后笑了笑,在那些奇珍異寶面前,並沒有駐步,反而在蘇軾的禮物面前停了下來。
那麼,宋朝也許並沒有非要滅亡大夏不可的意思。
司馬光微微垂首,認真地聽著。
遼國自然不必論,宋朝一直視遼國為地位平等的大國,對遼國的外交禮儀從來都是特別的,李乾義自然不敢去比。但這次宋朝竟然將西夏的待遇,降到了高麗國與大理國、吐蕃以及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什麼注輦國之後,僅僅與交趾國並列,略略高於南海地區那些聞所未聞的小國!
「司馬光?」趙頊笑著搖了搖頭,道:「他怎麼會知朕之心意?」在趙頊的心中,司馬光雖然是個正直的大臣,卻並非是一個懂得權謀的大臣。
李乾義聽出了石越話中的暗示。
泌陽奏聞:本縣甘棠木連理。
李乾義一肚子話被石越硬生生逼得吞了回去。只得說道:「石帥明鑒,除了俘虜與互市之外,至少請朝廷停止在邊境用兵。如此,敝國才能少安。」
「非也。」
這幾乎是公開的羞辱!
文彥博的想法,有點謹慎有餘,進取不足。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始終是解決西夏!
「我進宮請安,順道來看看你。」趙頵關心地看著她,「住在這裏還習慣吧?」
李乾義據理力爭,得到的卻是生硬的回復:若是不滿意,你們可以回去。
趙頵望著童貫遠去的背影,轉頭向柔嘉笑道:「這個賢妃娘娘,是個伶俐人。」
「才回來,沒問過娘娘與聖人,不便去。且也不想去。」柔嘉忽然向趙頵甜甜地笑了一下,趙頵也疼愛地回笑著。但是他畢竟知道,柔嘉改變有多大——若是以前,她都是想做就做,又要請示什麼?最喜歡玩耍的她,又怎麼會對新奇的東西沒興趣?
在這個關鍵時候,夏主秉常派遣他這樣的人前來宋朝拜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稱得上是「物盡其用」。
「只怕叨擾。」
這種觀點提出之後,在宋朝朝野得到了無數的呼應者。
「可是因為石越德不足以擔當嗎?」
「那是偏激之辭。」
宋朝對西夏的態度,可以說讓人完全捉摸不透。
但是事情還沒完,四月十日,諸外國、屬國、蠻夷使者在紫宸殿道賀之後,宋朝皇帝在偏殿單獨接見了大遼、高麗、大理、吐蕃、交趾、注輦、蒲甘七國使者,各有賞賜,卻獨獨漏了李乾義。
「還好。」柔嘉勉強笑了笑。
「又是一幅畫嗎?」
二人給趙頵見過禮,這才轉身柔嘉,那內侍尖聲笑道:「小的是賢妃宮中的,喚作童貫,奉賢妃娘娘之命,給十九娘送點日常用度之物。」童貫被調到王賢妃宮中,還不甚久。
難道宋朝真的有了滅掉大夏的實力與決心嗎?
曹太后忽想起一事,又問道:「聽說石越前日上表,要求官家下旨,讓那個說滿山石頭變瑪瑙的縣令,限期三個月,將滿山瑪瑙全部送至廣州變賣?」
司馬光純粹站在國家的立場來分析,趙頊在心裏也不得不承認,石越的確是陝西安撫使的最佳人選。但是,若單為此事,趙頊不問司馬光,也能知道。
「是嗎?」石越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李乾義,意味深長地問道。
因此,未出陝西,李乾義便已知道這一行絕不輕鬆。
這些小小的變化,雖然在當時看來微不足道,但從長遠來看,卻是意義深遠。
南御苑。
「不料官家過個生辰,竟能發筆小財。」曹太后看著蔡確與狄諮那長長的禮單,忍不住開起皇帝的玩笑。
而戶部在這一點上,遠勝於工部。在司馬光的領導下,戶部漸次起用了一大批老成持重的官吏,同時也吸收了一些有學院背景的新進士,因此戶部的風格表現出穩重而不失積極,嚴謹而不太古板的特點。而且戶部的絕大部分官吏,都有極其豐富的地方行政經驗,對各路的情弊心知肚明,更懂得何者應當糾正,何者只能暫時迴避,處置更顯得輕重得宜。也因此,使得司馬光在朝野中威望日隆。人們當然和*圖*書不會知道,這其實是宋朝的幸運,因為司馬光還沒有十幾年潛居洛陽對政治不發一言的壓抑經歷,自然也沒有機會變成「司馬牛」。此時的司馬光,在保守與穩健中,依然還有他開明的一面。
原來,這座莊園,哪怕是賜給了你,你也不能永遠擁有——因為只有得寵的外戚,才有資格居住在這裏。柔嘉以前並非沒有聽說過李家的事情,這一家子人,永遠是那麼謹慎,在政治鬥爭中也從來沒有站錯過隊——但是得不得寵,有時候並非是取決於你有沒有犯錯的。
坐在「靜淵」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獃獃地望著滿池清水,有幾葉浮萍在上面漫無目的地漂浮著。柔嘉只覺得人生有時候便如這浮萍一般,既不知從哪裡來,又不知到何處去,自己的命運脆弱得經不起一場風雨的考驗,卻還不得不依附這不值得信賴的池水。再想起婢女向自己介紹的靜淵庄的歷史,她更是加倍感覺到世態炎涼。
石越說完,也不管李乾義的反應,起身抱拳,說聲:「告辭了!」便揚長而去,只留下李乾義在那裡怔怔地發著呆。
果然,她問出之後,柔嘉眼中便閃過一絲關注之色。
童貫笑了笑,又躬身道:「如此小的便先告退了。」
石越與他所有的大臣都不同,哪怕他向自己低頭,在石越的心裏,也一定認為他與自己是平等的!
「唔。」趙頊隨口應了一聲,忽然脫口問道:「愛妃以為讓石越當什麼官好?」
戶部尚書是一個事務繁忙的職位。而同時還領導著《資治通鑒》書局的司馬光,一面要應付這個龐大帝國的繁瑣事務,絞盡腦汁地同時維護著國家的財政與普通民眾的利益——這幾乎是一件能讓人發狂的工作;與此同時,他還要擠出大量的時間,來編撰《資治通鑒》。而以司馬光近乎偏執的嚴謹性格,他對自己的這兩件工作,都是不會容許自己有任何輕忽之處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司馬光的氣色居然相當不錯,實在不能說不是一件令人驚嘆的事情。
王賢妃怔住了,她沒有想到趙頊會問她這種問題。停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微微笑道:「妾身是女子,不當干預朝政的。」
李乾義張嘴剛想辯駁,石越又說道:「以上諸事,貴使雖有蘇張之舌,亦請免開尊口。皇上聖意已決,斷不會再改。若要朝廷改變心意,請貴國日後勤修貢事,謹守臣節,方有轉圜之機。」
「這……」趙頊一時語塞。停了一下,才支吾道:「朝中有人以為石越不宜再任陝西路安撫使。」
「官家確是個英明天子。」曹太后溫聲道,「天下太平,不是樹木里生幾個字便可得的。」她的身體雖然略見好轉,但總之是一日不如一日,曹太后也是自知天年不久,對趙頊寄予的希望便更多。
李乾義一行進入陝西之後,便受盡冷遇。宋軍派了兩都的兵士「護衛」他們進京,一路上都如同押解犯人一般,在通過關隘要道的時候,更是故意將使團夾在中間,在兩旁高舉旗幟,擋住他們的視線——這種毫無必要的舉動,其實表露出來的,是赤|裸裸的敵意。
「朕也知道……」
這二位都督的禮物,讓整個大宋朝廷都為之震動。但是蔡確與狄諮卻都是迫於無奈——並非二人想要顯擺,而是蔡、狄二人素來不和,兼之曾布與薛奕也知道他們的底細,此番皇帝三十歲生日,加上國力日增,對西夏又連打兩場勝仗,全國官員都可著勁地拍馬屁,二人又哪敢落後?一個「不敬」的罪名,無論是狄諮還是蔡確,都擔當不起。
「哦,也是。」趙頊點了點頭,心中有點慚愧。此時他突然有點了解為何歷史上會有這麼多後宮與內侍干預朝政之事——皇帝若遇到什麼疑難,想詢問身邊親近的人的意見,實在是一種很難抑制的衝動。
文彥博的才幹與見識都毋庸置疑。但是他的策略,卻永遠偏向于傳統。擁有更多許可權的安撫使,雖然受到種種制約,但畢竟是對宋朝固有國策的一次挑戰。對此文彥博雖然並不反對,但卻始終抱著謹慎的態度。如今陝西路的大捷,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安撫使制度的成功,但同時也加深了他的疑慮。雖然文彥博並不認為應當從安撫使制度上後退,但他認為謹慎一點始終是不會錯的——以石越此時的威信,已經不適合久鎮地方了,尤其是同一個地方。雖然石越到陝西的時間不過一年,遠遠談不上「久」。
石越又注視李乾義良久,方緩緩說道:「但朝廷絕容不得一個時有叛亂之心的藩國!」
劉庠給皇帝的貢品,則是一幅描寫陝西路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畫卷。
總而言之,趙頊過個生日,便導致了大宋天地之間異象頻生……至於各地歌功頌德的文章,堆起來簡直如同一座小山。有人甚至公然在奏章中建議皇帝應當封泰山!
「陛下。」司馬光再次將頭微垂,目光投向皇帝龍袍的下擺,沉聲道:「臣待罪服侍陛下有年,陛下之志,臣固知之。陛下銳意開拓進取,欲承太祖、太宗之遺志,以臣之愚,是以為操之過急。若陛下能暫緩此心,不以武功為念,則是大宋之幸。臣自當盡心竭力,以微末之學,為陛下拾遺補闕,不敢有絲毫懈怠。若是如此,則臣以為,安撫使之職可罷廢。以石越之才,當留于陛下左右。」
「做皇帝的,有民有土便夠了。」曹太后又指了指劉庠的壽禮,道:「若依我看來,便是這兩份壽禮最為珍貴。」
「娘娘說得甚是。」趙頊笑著答應,心裏卻不以為然。這種事情,若不殺雞儆猴,絕難杜絕。趙頊並非全然不信天地,不信神靈,只不過在王安石的影響下,這種信仰早已非常有限。但無論他信不信神,他也絕不可能相信自己過一個生日,就會搞得天下神異百出。
她身邊的人也跟著行禮,「見過大王千歲。」聲音極尖,原來卻是個內侍。
李乾義打量著聞名已久的石越。三十余歲,身材修長,面容瘦削無須,一身白袍十分的乾淨整潔。李乾義知道石越身上的這種袍子:沒有寬大的袖子,裁https://www.hetubook.com.com剪得十分緊身,前擺與后擺都不是很長,卻分得很開,更便於騎馬與射箭。他的頭上也沒有如一般宋人一樣戴帽子,反而似秦漢普通士人一樣束髮——這種裝束,讓人顯得多了幾分英武,而又不失儒雅,在宋朝年輕的士子中非常流行。
又,某縣奏聞:木根有「萬宋年歲」四字。
即便他們指著你的鼻子痛罵,他們的口沫濺到你的臉上,他們失望得恨不得不要活在這個世界……他們依然會認為,你就是皇帝,他就是臣子。
劍州奏聞:本州木連理。
秉承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思想,李乾義厚著臉皮,嬉笑自若地從陝西到了汴京。而入汴京之後,他才發現一路冷遇其實不過是剛剛開始。
李乾義左思右想,最終還是忍氣吞聲接受了這個待遇。
司馬光心裏十分明白皇帝疑慮的是什麼,但是皇帝不好意思說,他自然更不方便說,略想了一下,司馬光欠身道:「陛下可知魏武三詔令?」
兩個內侍緩緩地將捲軸展開,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卻是一幅地圖!地圖的右上角用楷筆寫著:西夏山川形勢圖!
趙頊笑了笑,朝李向安努努嘴。李向安立時便將一幅捲軸捧了過來。
「愛卿。」趙頊的目光在司馬光身上游移,忽然間泛起奇怪的想法:剛剛他賜司馬光座,卻被司馬光堅決拒絕,於是他馬上知道無論他怎麼樣,司馬光是絕對不會坐的。司馬光站在那裡,能讓他感覺到,他就是君主,司馬光就是臣子!君臣之別清清楚楚。雖然皇帝也清楚地知道:司馬光這樣的人,服從的其實並不是他趙頊,他服從的只是他的信仰。司馬光會隨時拒絕自己不合理的詔命,不惜以生命抗爭,但是卻永遠都會承認自己是君主,而他是臣子。
而石越不是這樣的。
「梁乙埋屢次冒犯朝廷,其不仁不義不忠不信,朝廷斷難信任。某此來,特為請足下轉告夏主,若梁氏當政,除互市與俘虜二事之外,余者一律不必多談。卧榻之側,朝廷必不容此君酣睡。若夏主能內除國賊親政,推行漢制,外則親附朝廷,勤修貢奉,朝廷必可既往不咎。為臣為賊,請夏主自擇之。」
不過呂惠卿的用心埋藏極深,若非在心中對他已經有了深深的偏見,絕難識破。
童貫笑道:「娘娘說了,叫您有空,便去宮裡玩。」
「這可為難那縣令了。」曹太后笑道。
李乾義心中怦然一動,他聽說過,宋朝海外有如此局面,幾乎是石越一手開創。他不會相信宋朝對大夏不抱野心,但是每一個大夏人,其實在內心深處,都相信宋朝要滅亡西夏,必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柔嘉詫異地望了趙頵一眼,她與王賢妃可以說素不相識,怎會派人專程送東西過來給她?趙頵笑了笑,道:「王娘娘素來這般體貼的。」
宋朝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皇帝瞄了禮單一眼,笑道:「看來歸義城與凌牙門的差使,著實做得。」
「恪哥?」柔嘉睜大眼睛,喚著趙頵的小名,詫道:「你怎的在這裏?」趙頵初名趙仲恪,趙頵是後來才改的名字。
此外,諸如欄木生葉,園池生瑞木,柏樹開花,紫薇木連理,甚至一座山上大小石頭全部變成瑪瑙,蘆荻中生出九斤八兩類似靈芝祥雲的金子……諸如此類種種奇聞異事,如蝗蟲一樣鋪天蓋地地從各地寄至京師。
「這種事,言不如行。」
從這一點來說,文彥博的確遠不如石越與呂惠卿那樣懂得皇帝的心思。也許,他不是不懂,而只是不想迎合。
「朕是有一件大事,想問問卿的意見。」趙頊溫聲說道。
熙寧十一年,四月十日,大宋同天節。
但不管怎麼樣,文彥博的建議,並不能讓皇帝滿意。
如果宋朝果真已決意滅夏,那麼無論如何,至少也要拖延他們的時間……
「是。」
這個人,絕對是東朝極有「權力」的人物。
「是啊,羡慕還羡慕不來。」趙頵笑道,「但是兄弟姐妹之間變成君臣之後,卻只能先君臣后骨肉了,誰叫天子無私家呢?大哥畢竟是個英主。」
所謂「魏武三詔令」,是指魏武帝曹操在建安十五年、十九年、二十二年分別頒布的三份驚世駭俗的求才令,在這三份詔令中,曹操指出「有行之士,未必能進取;進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並且公開詢問天下有沒有「盜嫂受金,未遇無知者」;有沒有「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之人,他要一併籠絡,而成其霸業。
「朝廷恩德,敝國君臣盡皆感戴。」李乾義謙卑地說道,「敝國願永遠為朝廷之藩籬,為朝廷鎮守西北。」
而他們一路上的食宿,雖然有詔旨,待遇並未降低,但各地驛館的態度,卻倨傲得讓人難以忍受。經過各州縣時,宋朝官員們也是十分的傲慢。
他們並不服從某個具體的君主,在君主的意志之上,有更多讓他們信服的東西存在,他們毫不猶豫地為了那些東西與君主抗爭,不惜生命。他們也有自己的意志,並會為此堅持。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也會讓你感覺到,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恕臣愚昧。」司馬光抬起頭,目光閃爍著,「陛下,石越不是陝西路安撫使嗎?」
比如蘇軾給皇帝的生日禮物,便只有一抔泥土,一幅字畫。
趙頊笑道:「還有御史彈劾蘇軾沽名釣譽,是為大不敬。」
「陛下!」司馬光朗聲問道:「可是因為石越才不足以勝任嗎?」
都亭西驛。
「喔?」趙頊回過神來,自失地一笑,開始他的召見:「卿可知朕召見卿,是為了何事?」
「敝國願永為朝廷之藩國。」李乾義誠摯地重複著。反正「信義」二字,對大夏國從來都不重要。
他看了司馬光一眼。
「那是朝廷有勝過石越的人選?」
不過這一切到了熙寧十年的時候,便已悄然發生了變化。雖然玉津園依然極少對百姓開放,但是皇帝卻特許司農寺的官員們,進入青城,進行研究試驗稻種等工作——他們雖然不懂得雜交,卻能從經驗中知道要選擇優良的種子,可以有更好的收成。至熙寧十一年,雖然玉津https://m.hetubook.com.com園依然不開放,但是皇帝又將一部分珍禽異獸賣給商人,直接促成了汴京動物園的創立。
「那便要請貴國率先約束邊境將領。」
不要說薛奕是在宋、遼、西夏都大名鼎鼎的傳奇人物,也不必說在汴京正傳得無比離奇的兩位海外都督的壽禮,只要曾經讀過宋朝的報紙,就知道在宋朝的確有這樣的輿論——幾乎每份報紙上,都曾有人撰文呼籲,認為宋朝既然在西方和北方受阻,就應當改變方向,向南方積極擴張。這些人出於現實性的目的,認為西北苦寒,並不適合農業,花很大力氣打敗一個游牧民族,又會被新來的取代。遠遠不如環南海地區,物產豐富,土地肥沃,適於耕種,而人民亦更加馴服,兼有通商之利,雖然也有缺點——瘴癘盛行,但相對而言,總比北方要划算得多。這些人因此將南海諸島稱為「大宋之後花園」。
宋朝的內斂性,本質上不過是一種被限制住后的假象。它並非不想擴張,這個帝國,在它的每一個方向,都曾經有過擴張的嘗試——只是因為本身的問題沒有解決好,導致了向每一個方向的擴張,都遇到克服不了的阻力,而不得不表現出「內斂」。
汴京園林之勝,可謂一時無兩。雖然汴京的地價,號稱是「尺地寸土,與金同價」,但是宋朝承平日久,上至帝王,下至富豪士紳,無不著意營造園林,因此有名的園林,諸如著名的四大皇家園林不算,也有八十余處。至於不知名的園林,不更知凡幾。靠著景龍門——內城的北門——不遠,便有一座靜淵庄,是汴京數得著的名園。這裏原是仁宗時做過樞密使,拜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王貽永的舊第,不過早在真宗大中祥符年間,此園便已轉賜尚萬壽長公主的李遵勖——此君便是濟公的先祖。王、李二人,都是有宋一朝有名的外戚,前者官至樞使、宰相,自不必言;後者文武雙全,更稱得上是宋朝前期的名臣。李家雖是世代將門,且李遵勖亦以為官清正著稱,但畢竟是外戚之家,且李遵勖又是楊億的學生,也曾中過進士,非一般武夫可比。因此,得到王家舊第之後,李遵勖便悉心營造,將百余畝空地疏為池塘,在池邊遍置異石名木,號稱「靜淵」,並以池名庄,經常延請士大夫名士在園中宴會。靜淵庄也因此號稱「園池冠京城」,成為汴京一大名勝。
如今有一個方向已經向宋朝打開了大門!
趙頊一時無語,心中隱隱有點後悔來聽司馬光的意見。
又,某縣奏聞:某民伐薪,樹中有「天下太平」四字。
當然,在這股大拍馬屁的風潮中,也還是有一定數量的異類存在。
到了熙寧年間,因萬壽長公主早已逝世,李遵勖之子李端願也已致仕,於是又將這靜淵庄獻出,皇帝轉賜給狄詠與清河,因狄詠固辭不受,最終只得作罷,靜淵庄因與宮城較近,便因此隱約成為了皇宮向外延伸的一部分。自從狄詠戰死之後,兩宮太后與皇帝皇后便各有旨意,讓清河在適當的時候返京。這靜淵庄,便又成了預定給清河的居所。而此時暫住在靜淵庄內的,卻是削去了封號的柔嘉。
王賢妃伸手輕輕攏了一下頭髮,見趙頊依然緊鎖雙眉,心中大為不忍,略遲疑了一下,終於又忍不住說道:「臣妾常聽人說,朝中以司馬相公最為正直,不偏不黨。官家若是難於決斷,何不召司馬相公問問?」
「陝西接連大勝,朝中大臣皆有輕夏國之心。然則臣敢問陛下,夏國果真不堪一擊嗎?當仁宗朝時,國家內有名臣,外有名將,以范韓之才,亦不過纓城自守耳。臣聞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夏國雖無復元昊之盛,然其舉國皆兵,豈可輕視?它近歲雖屢遭挫敗,然根本未動,若果真輕易之,則臣以為必有驕兵之敗!」
而當朝宰相呂惠卿的貢品,只是一張新印的熙寧交鈔。
也有人比較過戶部與工部——在宋廷兵吏戶工刑禮六部中,兵、戶、工三部是最有活力的,但是兵部的職權雖然有所增強,但始終受到樞府的種種限制,因此作為相當有限,所以真正引人注目的是戶部與工部,拿這兩部來比較,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工部尚書蘇轍十分開明,又有唐棣、蔡卞這樣兩個非常年輕的員外郎,其低層官吏,絕大部分都是學院派進士或者學院派出身,幾乎每個人都通曉格物學,因此工部可以說是現在宋廷最為積極進取的機構,也是六部九寺中技術官員最多的機構。有人誇張地說,只要有足夠的錢,大宋沒什麼能阻止工部那幫狂生。但若公正地評價,工部大部分低級官吏只在地方上干過一任甚至一任也沒有做過,地方行政經驗不夠豐富,卻是他們最大的缺陷,因此工部也是被門下后省批駁得最多的機構。
趙頊笑道:「打開看看便知道了。」實際上他也不知道石越獻的是什麼。
趙頊笑道:「石越說得也有理,這獻祥瑞之風,無助於教化,反害淳樸。朕早想找個機會懲治一下,但卻總是上下相瞞,讓人無可奈何。」
王賢妃不料趙頊如此回答,大感詫異,不由問道:「聞道司馬相公熟知史事,難道竟是沒見識的人?」
「你懂事了,本是好事。但……」趙頵的眼眶濕潤了,含著淚笑道:「我好懷念小時候,先帝還沒入宮的時候。」
曹操的這種取才標準,自然不可能得到趙頊的認同,至少是不可能得到他公開的認同。
是不是要讓石越回陝西,趙頊還在猶豫不決。他托著腮子,想起和幾個臣子的對話。趙頊首先詢問的是呂惠卿。那日在崇政殿,眾人退朝後,趙頊獨留下呂惠卿,委婉問起石越的去留。呂惠卿回答道「石越可任樞密使」,趙頊當時便有一絲心動,石越擔任樞密使,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一來樞密使之重,足以賞石越之功;二來樞密使一職,也足以讓石越大展拳腳。但是三十多歲任樞密使,宋朝應當是沒有先例了,而石越在軍中的威望……趙頊並不相信石越會謀反,他也記得有一次與石越談論史事時石越說過的話:使霍光生hetubook•com•com於操、莽之世,霍光固然未必會為操、莽;然若使操、莽生於光之世,操、莽卻未必不會為霍光。這段話讓趙頊記憶深刻並且深以為然。只要有足夠的外在制約,曹操、王莽,也可以成為名臣。何況是石越?所以,大臣之間的平衡與相互制約,是非常重要的。三十多歲便成為樞密使,雖然眼下也有足夠的人來制約,但若從長遠來看,卻非常危險。作為一個非常愛讀書的君主,趙頊可以說明於史事——他清醒地知道臣子的壽命長於君主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所以,呂惠卿雖然不避諱他與石越之間的嫌隙,秉持著公心推薦石越擔任樞密使,這一點難能可貴,但是這位宰相的見識,卻畢竟不及長遠。
而皇帝卻望著這幅地圖,喜笑顏開。
「別的兄弟姐妹們,羡慕還羡慕不來呢。」柔嘉笑道,笑聲如風鈴一般,但始終掩蓋不住那份悵然。
「非也。」
李乾義心頭一震,不禁抬頭望著石越。
在石越過於耀眼的光芒下,趙頊亦不免有點忽視了他的宰相。他哪裡知道呂惠卿這一招可謂是煞費苦心——他早就料定了皇帝的心思,才提出這個不可能被採納的「合理」建議。而萬一被採納,對他也並無損失,這不過是「驅虎吞狼」之策,藉此激化石越與文彥博的矛盾,並順便將石越置於一個更容易招到嫉妒與忌諱的地位。
李乾義對此行終於徹底絕望。他已經做好了一事無成,打道回國的準備。但是老天好像成心和他開玩笑,便在此時,驛館的宋朝官員卻帶來一個讓他喜出望外的消息:陝西路安撫使閿鄉侯石越奉旨接見他。
趙頊笑了笑,正要回答,忽然間卻似想起什麼,不由愣住了。
若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石越身上,石越雖然也會委婉地謝絕,但只要皇帝堅持,那麼石越一定會坐下。而他坐下的時候,你會有一種隱隱的感覺,與眾不同的感覺。不知道是什麼,但絕對與眾不同……
自居為他國之「父母」,將修葺城寨部署兵力稱為「防盜」,這又豈是能讓人「不必多心」的行為?但是石越的語氣與神態,卻分明告訴李乾義,這並非是言語可以改變的事情。
「確有此事。」說起此事,不僅趙頊,連帶高太后、向皇后、朱妃、王妃都笑了起來,柔嘉亦忍不住側耳。
柔嘉笑著點點頭,又向婢女吩咐道:「替我送送公公。」
「怎麼可能?」他使勁搖了搖頭,試著把這種怪異的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驅除出去。君君臣臣,皇帝與臣子,怎麼可能是平等的?趙頊笑了起來,他在嘲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
趙頊回到睿思殿,還在想著石越獻上來的「壽禮」。
按照慣例對契丹使者賜宴、射獵之後,趙頊將戶部尚書司馬光單獨叫到了他小憩的「蓮榭」。
曹太后與高太后對視一眼,二人眼中都露出擔憂之色。
聽到這句話,趙頊的後悔立時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一瞬間,趙頊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感到無比的詫異。
正當李乾義在心中幾乎已經做了最壞的判斷之時,一線希望突然間出現在他面前。
在皇帝看來,這已經是欺君了。
柔嘉身軀微微一震,緩緩轉過身去,面對靜淵,不看趙頵。
司馬光被皇帝奇怪的表情嚇了一跳:「陛下?」
「敝國對朝廷,並無貳心。」
除了例常的慶祝活動之外,上尊號,獻祥瑞,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也趁著這個時候冒出頭來。趙頊雖然屢次下詔,拒絕群臣上尊號,並且禁止各地進京獻祥瑞,但是馬屁活動並非幾道詔書就能杜絕的,更何況是拍皇帝的馬屁。既然皇帝禁止各地進京獻祥瑞,那麼送賀表進京總可以吧?畢竟向皇帝報告祥瑞,這是誰也禁止不了的事情。於是——
所謂的「南御苑」,便是汴京有名的四苑之一:玉津園。
如若宋朝果真想將注意力轉向南方,也並非不可思議。而石越抱持這樣的政見,更是合情合理。
趙頊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原來司馬光要說的,並不是什麼「魏武三詔令」,他說了這麼多,實是想說「才智過人之士,皆難免招人疑忌」這句和「魏武三詔令」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趙頵笑了一陣,臉上的肌肉卻漸漸不聽他控制,神情終於漸漸黯淡下來。他微微嘆了口氣,細聲道:「十九娘,可惜你生錯了地方。」
「這份壽禮,倒極別緻。」
「官家。」王賢妃將一件披風輕輕搭在趙頊的肩上。
趙頊詢問的第二個人便是樞密使文彥博。
「十九娘,你在發什麼呆呢?」趙頵笑吟吟地望著柔嘉,笑道。
但司馬光並不在意皇帝的誤會:「確是偏激之辭,不足為法。然臣以為,德才兼備之士自古不易得,故魏武帝舍德而取才,是其知天下之事,固難兩全,不得不有所取捨爾。自古以來,才智過人之士,皆難免招人疑忌。陛下若欲進取,亦不能不有所取捨。」
西夏生辰使李乾義,不那麼嚴格地說,也算是西夏的宗室。西夏內部政治鬥爭極其血腥殘酷,與夏主的血統關係過於親近,本身便是危險的代名詞。而李乾義得以在西夏國中平平安安地佔據一定的高位,完全是因為他只是李彝超的後代,與夏主的血緣上隔得非常非常的遠。所以,李乾義才可以一面享受所謂「宗室」的虛名,一面平平安安地當官。這個中年官僚,雖然精擅各種禮儀,懂得漢、契丹、西夏三種文字,但卻是個毫無原則的人。在西夏國內他便遊走于夏主與梁乙埋之間,處世相當的圓融。
趙頊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既如此,陛下便不當問石越當居何職!」司馬光毫不客氣地指斥道,「石越安撫陝西,屢次用兵皆得大勝。陝西諸將,服其調遣;西夏君臣,懼其威名。朝廷無意西事則罷,若有意于西事,則陝西舍石越而誰?若是朝廷輕易換人,繼任者必有勝石越之心,此人之常情。其若以為『石越能為之,吾亦必能為之』,則大勢去矣!此等殷鑒,史不絕書。陛下焉能不懼?臣雖愚,亦知舍近而求遠,舍必勝而行險,非智者所為。以陛下之明,當知取捨。」
次日。
但是他就是有這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感覺。
所以文彥博給皇帝的建議是:六部尚書的任何一個職位,或者轉任河北安撫使,都不失為合適的處置。
而除此之外,各地守令進貢給皇帝的壽禮,也無不費盡心機,一份比一份奇巧,一份比一份貴重。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凌牙門都督蔡確與歸義城都督狄諮的賀禮:二人都是滿滿一船的奇珍異寶!其總價值達到數十萬貫!
蘇軾有詩云:「承平苑囿雜耕桑,六聖勤民計慮長。碧水東流還舊派,紫檀南峙表連岡。不逢遲日鶯花亂,空想疏林雪月光。千畝何時耕帝藉,斜陽寐歷鎖空庄。」這一首詩,道出了玉津園在四苑中的地位——這座規模宏大的園林,從惠民河引水入園,再放水入惠民河下游,水利條件極好,因此玉津園中的青城,也是宋朝皇帝藉田之所。這裏「柳籠陰於四岸,蓮飄香於十里。屈曲溝畎,高低稻畦,越卒執來,吳牛行泥,霜早刈速,春寒種遲,舂紅粳而花綻,簸素粒而雪飛」,園中不僅千亭百榭,樹木成蔭,芳花滿園,而且使用的軍卒,都來自吳越地區,穿著也是南方人的打扮,說話亦是南方人的口音,竟完完全全是一副江南鄉村的景色,出現在了汴京城南。
每個人都有需要向最值得信任的人徵求意見的時候。但這種感情,卻極容易被濫用。
「臣愚昧。」司馬光心中是明白的,但是這三個字卻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彷彿是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一樣。
「此事恐非一國之錯。朝廷若不示之以誠,敝國上下,實難心安。下官來時,已知朝廷在平夏城附近修葺城寨,各地兵力頻頻調動……」
柔嘉這才斂衽道:「娘娘厚愛,實不敢當。容改日再進宮當面拜謝。」
石越望著李乾義,嘴角流露出譏諷的笑容,他冷淡地打斷了李乾義的話,道:「足下雖然如是說,然則夏國國相卻未必如是想。」
有好事者曾經對這些事進行過觀察,得出的結論卻各不相同。養生家認為這是因為司馬光有規律的生活與健康的生活習慣所致;唯心論者則認為這是司馬光能有機會一展所長,精神自然奮發;而人才論者則歸功於司馬光領導下的兩個好團隊——戶部與《資治通鑒》書局的作風出奇地一致,都表現出同樣的嚴謹、條理、重視細節、不懼繁瑣。
「真是討厭啊!」柔嘉無奈地嘆了口氣,撿起一塊石子,狠狠地丟進水池之中。平靜的水面,泛起一陣漣漪,但是很快,又歸於沉寂。柔嘉賭氣似的轉過臉去,不去看那水池,卻「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走到近前,卻發現趙頵也在,婢女唬了一跳,忙行禮道:「見過大王千歲。」
「十九娘!十九娘!」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柔嘉與趙頵的身後傳來,二人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轉過身望去,原來卻是莊裡的一個婢女,她身後還跟著一人,正在池邊的小路上到處張望尋找。這裏的奇石異木,很容易遮住二人的身形。柔嘉剛一起身,那婢女便已瞅見,忙匆匆走了過來。
柔嘉緩緩坐下來,托著腮子,獃獃地望著靜淵的水面,悵然道:「我不懂這些。像堂姐那般賢淑,也未必能快活;十一娘那般乖巧,可從此她也不會真正快樂了……其實,恪哥……」趙頵靜靜地聽著,但是柔嘉畢竟沒有再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她其實和十一娘一樣,都是想討得大家的開心,不過十一娘是用她的乖巧與聰明來讓大家喜愛她;而她卻是用她的頑皮來吸引大家的注意。但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如若大家都不喜歡我任性頑皮,那我便學著做十一娘好了。我也懂得乖巧的,那時候,官家終會赦免我的家人吧……柔嘉甜甜地笑著,淚水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不過,此時的皇帝趙頊,並沒有想到這些。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麼荒唐的想法。
又,某州得石,綠色,方三尺余,當中有文「堯天正」,經驗視,「堯」字下有「瑞」字,實為「天正堯瑞」。
趙頵看在眼裡,只覺一陣心疼。但有些話,哪怕僅僅是出於安慰,哪怕是對再親的人,也不可以說。遂笑道:「城南開了個動物園,怎的也沒見你去玩?」
「朕是想保全石越。」趙頊遲疑半晌,終於半吞半吐地點明了自己的擔心。
「此特為防盜爾,貴使不必多疑。」石越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貴國屢次挑釁,這才自取敗軍之辱。朝廷以德治天下,對天下萬民,皆一視同仁。雖夷狄之邦,皇上亦以之為子女。蓋人之常情:子女不孝,不過略施薄懲而已,足下回復貴國國王,請不必多心。」
除了青城藉田外,玉津園同時還是皇帝接見契丹朝貢使者,賜宴射獵之所。並且,這裏也是皇家動物園之所在,「養象所」之內,餵養了幾十頭大象和其他各種珍禽異獸。單單是給那幾十頭象種植茭草的土地,就多達十五頃。這種規模,卻不是汴京動物園可以相提並論的。只不過,玉津園雖有佳景,卻極少向普通百姓開放,以至於宋人寫詩說:「君王未到玉津游,萬樹紅芳相倚愁。金鎖不開春寂寂,落花飛出粉牆頭。」又有人作詩抱怨說:「長閉園門人不入,禁渠流出雨殘花。」
「卻不知石越的壽禮是什麼?」一直注意著柔嘉臉色的王妃,忽然好奇地問道。她早就聽到過種種傳聞,以她的冰雪聰明,柔嘉那沉穩外表下的些微動作,便足以讓她明白一切。
「是……」
司馬光沒有理會皇帝的感受,微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若陛下之志不可變,則臣以為,惟知人善用,方能遂陛下之志,否則必有元嘉之遺恨。」
「貴國上表所提諸事,皇上都已知曉。」石越的語氣彷彿在向他的下屬訓話,「在京兆府常駐使節一事,朝廷以為此時並非適當時機,已押后再議;綏德城以及附近諸寨歸屬,此本是朝廷之土地,亦不必再議。朝廷對橫山蠻夷之懲戒,亦與貴國無關,無須再言。可商議者,惟俘虜與互市二事。」
「娘娘說得極是。」趙頊望著劉庠的那幅畫卷,嘆道:「朕為萬民之父母,若不能致太平,是愧對天下。」
皇帝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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