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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2·權柄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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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十節

第八章 大安改制

第十節

「是。」嵬名榮欠身應道,一種屈辱的感覺從心裡頭冒了出來。不要說康樂公主是梁太后最疼愛的女兒,單單是女方主動要求和親,便已經是極大的恥辱——這哪裡是和親?這分明是獻女!
一席話說得梁乙逋毛骨悚然,連酒意也消了幾分。他並非沒有危機感,但是畢竟念及本族內有太后之助,外握兵權,足以震懾異己。所以擔心也十分有限。此時聽蕭佑丹說起,再細想國中形勢,頓覺危機四伏。
梁乙逋不由愕然,道:「上國消除割據,於敝國又有何好處可言?」
「陛下雖然心存仁善,但只恐太后與國相不這麼想。」李清的聲音充滿誘惑,「若要改行漢法,一定要罷免國相,使太后不再干預朝政;而要罷免國相,使太后歸政,不用武力,絕不可能實現。如今國家雖逢大敗,但是卻使梁氏失國人之心,而忠義之士如禹藏花麻亦得率兵護駕入京。今內有禹藏花麻,外有仁多澣,兼得深曉宋朝制度之文煥,是天之助陛下成功也。陛下若能早下決斷,國家雖敗,不足為憂,此不過復興之基。若陛下遲遲不決,誤此良機,則時機稍縱即逝,日後只得追悔莫及。」
李清一身戎裝,在府前翻身下了馬,親兵家將們連忙上前牽過馬匹,迎他入府。
「結遼抗宋,是惟一選擇。宋朝亡我之心,路人皆知。他們若有餘力攻我,我們便是不激怒他們,他們也會找借口來打。」
蕭佑丹萬萬不料堂堂西夏國相之子,居然會在外國使者面前有這樣粗俗無禮的舉動,要知道契丹雖是所謂「蠻夷」,卻一向自詡為文明之邦,對禮儀素來看重,其國與宋朝交聘,雖然有時也自居大國強者,經常會有蠻橫無禮之時,但種種繁瑣禮節,卻是從來都不會缺一星半點的。而其國大部分的貴族,談吐舉止,也是十分文雅。像梁乙逋這樣粗魯的舉動,在外交場合,很可能就會被解讀成對本國的一種侮辱。蕭佑丹此時雖然不至於立即翻臉,心中卻也是鄙夷之心大起。
梁太后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天還沒有塌下來。」
他沉聲道:「非是我懼怕,實是梁氏不易圖謀。況且……皇上心意未決……」
李清默然不語。
李清無奈地在心裏嘆了口氣,道:「陛下不能早做決斷,遲必生變。」
梁乙逋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乾笑道:「敝國雖逢大敗,但南朝若勞師遠征,卻未必有多少勝算。」
彷彿看破了這一點,李清的回答直刺要害:「陛下,若不肯犯險,絕不能成偉業。」
「是。」嘉君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又向李清行了一禮,轉身往內院走去。
「那不過是戰不得法。」蕭佑丹故意道。
「將軍,你回來了。」一個帶著點怯意的柔軟聲音,向李清問候道。
西夏王宮。
幾個月以來,興慶府都一直顯得有點死氣沉沉。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
梁太后與秉常一致同意,趁著宋朝皇帝趙頊的生日,再次派遣使者去宋朝,以祝壽為名,向宋朝表達稱臣之意,並乞求正式重開互市,以進一步緩和雙方的關係。
蕭佑丹文武全才,又自負謀略,常自以為張良、陳平不能過。他輔佐遼主登基,穩定政局,改革弊政,平定耶律乙辛,使遼國呈現出欣欣向榮之態。如他這樣的人物,又怎麼可能真正看得起梁乙逋?不過他深知梁氏在西夏的地位,此番出使西夏,雖不過是想約夏國夾擊楊遵勖,或至少令西夏保持中立,以助遼主順利統一全境;但從長遠來看,卻m•hetubook•com•com是希望可以聯夏制宋,所謀者深遠。
蕭佑丹凝視梁乙逋良久,才緩緩移開目光,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那便是本王白走一遭,兩國結盟之事,休要再提!」
「那不知大王覺得南朝如何?石越又如何?」梁乙逋說一句頓一下,打一個嗝,雖然坐在椅子上,但是蕭佑丹卻不能不懷疑他隨時可能倒下去。
蕭佑丹向梁乙逋欺了欺身子,又沉聲道:「況且,當今之勢,縱是夏國無眉睫之禍,但將軍一族,卻只怕是禍不旋踵!遼夏結盟,于將軍一族,有百利而無一害。」
「那還要顧慮什麼?」禹藏花麻瞪著李清,眼睛都突了出來。「誅國賊不過舉手之勞!」
「他若敢來興慶府,我必取他人頭。」梁太后冷冰冰地說道,「遼使那邊,你親自去迎接,莫要聲張出去。」
「定策……」秉常心中忽然泛起隱隱的懼意,「你還是堅持嗎?」
「大王所言甚是。」不知不覺間,梁乙逋便心甘情願地掉進了蕭佑丹的圈套中。
「有勞梁將軍遠迎。」蕭佑丹笑著抱拳回禮。他早已知道梁乙逋的身份,自是絲毫不敢怠慢。
「親政?親政個屁!」禹藏花麻罵了句粗話,恨恨地說道:「李郎君素受皇上之恩寵,不知道現在正是報效的時候嗎?」
不過,在四月十日宋朝的同天節到來之前,西夏國首先迎來了另一位使者:大遼北院樞密副使兼侍衛司徒衛王蕭佑丹。
蕭佑丹冷笑道:「梁將軍果真以為我大遼對楊遵勖沒辦法嗎?楊氏將死之人,不過在西京引頸待戮而已。有貴國相助,吾能平之;無貴國相助,吾亦能平之!我大遼收復西京道,消除割據,實是對貴國有益——將軍試想,若能平滅楊氏,則遼夏連為一塊,互為呼應,南朝雖有兼并貴國之心,但卻不免要投鼠忌器。若是楊氏不平,是使南朝可以為所欲為也!」
「與南朝屢戰屢敗,國中豈無怨言?夏主豈無失望?」蕭佑丹雖然對西夏國內的情況知道得並不多,但他據理推測,卻全部中的。他觀察梁乙逋神色,知道自己說中,又繼續道:「假使夏主為碌碌無為之庸君,則不必論。但若夏主意欲有為,豈會無他想?設使國中再有嫉恨梁氏之輩,則謂無腹心之禍,只不過自欺欺人之語!」
當晚,梁乙逋便在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定州驛館替蕭佑丹接風洗塵。
「只是駙馬一人。」
「吾家又有何禍?大王言過其實了。」梁乙逋不自然地笑道。
「容朕三思。」
「將軍,禹藏駙馬求見。」門房過來稟報。
這是十天之內,李清第七次被夏主召見。
「自定州至興慶府,不過一二日路程。驛館早已安置妥當,請大王先在定州歇息一晚,明日再起程不遲。」梁乙逋說罷,又笑道:「在下久仰大王威名,早想向大王請教騎射之術。到了興慶府後,只怕再無機會從容受教,還盼大王成全。」
嵬名榮的嘴唇動了一下,卻終於沒敢替仁多澣說話。
「……」
在真正要緊的關頭,果斷地做出正確的決斷,這種才能,並不是人人都有的。
「臣亦以為然。」李清沉聲應道,「但請陛下早日定策……」
李清回過神來,問道:「是駙馬一人,還是還有別人?」
李清凝視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蕭佑丹自知以一介使者,絕不可能改變西夏的政治版圖,惟一成功的可能,便是給予梁太后一派支持——有時只需要是口頭上的便夠了,以得到梁太后與梁乙和圖書埋的認可。
因此,或明或暗地幫助西夏,以牽制宋朝,讓遼國有充足的時間恢復國力,便成為遼國君臣的共識。所以遼主才會派遣蕭佑丹這樣身份的人物出使夏國——蕭佑丹既是遼主心腹之臣,本身又智識出眾,兼之身份尊貴,在雙方往來不易的情況下,遼主可以放心地讓蕭佑丹全權決定對西夏的一切事宜。
梁太后的臉色突然一變,怒道:「若非仁多澣貽誤軍機,石越都已成擒!又豈會有敗軍辱國之事?!」
大宋熙寧十一年,是西夏的大安四年。
蕭佑丹笑道:「那已是幾年前的事情。」
「梁將軍果然如此以為?」蕭佑丹犀利的目光,注視著梁乙逋的眼睛。
「陛下,古今形勢大不相同,又如何可以效法?!」雖然明知道夏主心中的畏懼,但是李清也無可奈何,御圍內六班直只會聽從皇帝或者太后的命令,若沒有這支武力的支持,任何政變都只可能以失敗告終。現在的局勢,即便有皇帝的旨意,還需要用一點心機才能完全支配御圍內六班直,何況沒有皇帝的支持?
「在下聽說大王曾經出使過南朝,還曾見過石越?」梁乙逋看起來已經有點醉眼迷矓了,他一手摟著一個美女,投出去的籌已經沒有一支能中的。
禹藏花麻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已經是有進無退了。李清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猶豫,否則禹藏花麻為了避禍,一出此門,必然立即投效梁氏,反告自己謀反。
「但畢竟可以拖延時日,恢復實力,靜待有變。只要能拖過幾年,遼主英武,必然平定楊遵勖,他又豈能容宋朝來亡我大夏?至少宋軍也須忌憚契丹,不能出全力與我作戰。若此時激怒宋軍,其舉國來伐,契丹亦無能為也。請太后三思。」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來是想問問李郎君,有無救時之良策?」
蕭佑丹撇撇嘴,冷冷笑道:「梁將軍還在夢中嗎?夏國轉瞬便有亡國之禍!」
嵬名榮遲疑了一下,道:「確有此事。」
「梁將軍請!」
在石越為李清照未知的命運出神的時候,數千里之外,西夏的君臣們,卻都在為自己的命運而緊張地策劃著。
梁乙逋用手抹了下嘴,忽然藉著酒意,又笑問道:「不瞞大王,大王此行之意,在下也早有聽聞。在下斗膽,敢問大王,既要敝國與上國一道夾擊楊遵勖,卻不知事成之後,能許敝國什麼好處?」
「你想讓皇上親政,好推行漢政,一展心中抱負;我卻只想扳倒梁乙埋,讓仁多澣為相。你我二人雖然目的不同,但都是盼著皇上親政的。若有梁乙埋在,李郎君你便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憋在心中,施展不得!」
蕭佑丹笑笑,舉起酒樽,二人笑著對飲了一杯。
不過除此以外,雙方便沒有大的軍事衝突了。宋朝似乎無力繼續西征,而且也露出了議和的跡象——互市雖然沒有恢復,但是私販入境的宋朝貨物卻有增無減,大量的茶葉、絲綢、瓷器與絹布,湧入仁多澣控制的地區,再被轉運至西夏各地,物價上漲的趨勢很快就得到抑制。興慶府雖然明知道仁多澣必然與宋朝邊將有私下的交易,但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仁多澣不是好惹的,而且西夏的的確確需要宋朝的貨物。
熙寧十年的幾場戰爭,其實宋朝與西夏都準備不足。但這無論對哪一方來說都稱得上有點冒險的戰爭,最後卻是宋朝取得了勝利。西夏在這一年的戰爭中,損失了四成的精銳,橫山地區控制權的易手眼看也是早https://m.hetubook•com.com晚間事,沒有人提得起興緻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明白,若非因為老天保佑,結果一定會更糟。
「是。」嵬名榮雖然不贊同梁太后的意見,但是他也知道,此時此刻,遼國是萬萬得罪不起的。而遼使,也是絕不能出差錯的。
李清靜靜地聽著。
李清停下腳步,循聲望去,卻是史十三寄在府中的那個喚作「嘉君」的女孩,正低頭斂衽向自己行禮。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手中提著個小籃子,點點頭,道:「你要出門嗎?」
禹藏花麻冷笑道:「李郎君,我是個粗人,不會怕這怕那!如今這事,若是合我心意,殺頭滅族我亦做了;若是不合我意,我大不了帶了親兵家將回老家去!誰又能奈我何?!」
「快請!」李清一面吩咐著,一面快步往中堂走去。
「太后。」嵬名榮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焦慮。
「仁多澣?」梁太后譏諷地笑出聲來,「他敢來興慶府嗎?」
「誅殺國相,幽禁母后……」秉常在心裏喃喃念著,不覺打了個寒戰。
李清笑道:「不知何謂合駙馬之意?何謂不合駙馬之意?」
禹藏花麻站起身來,嘿嘿笑道:「李郎君,你我相交有年,你心中想什麼,我都知道;我心中想什麼,你也明白。若想行大事,卻不敢相信人,又能成什麼事?」
李清府。
禹藏花麻思忖許久,搖了搖頭,頓足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被梁氏佔了先機,大勢去矣!」
「臣以為,陛下若不能真正親政,大夏絕不可能成功改制。」李清正視著秉常的眼睛,但是秉常卻將目光悄悄移開了。
梁乙逋不料蕭佑丹這般回答,呆道:「大王何出此言?此事盡可從長計議。」雖然對遼國他從來不抱任何幻想,但此時與遼國結盟,對於穩固他梁家的政治地位,甚至是穩固西夏的軍心民心,都是極有好處的。只不過,梁乙逋以為蕭佑丹千里而來,顯然是有求于西夏的,因此才想裝瘋賣傻地試探。
禹藏花麻頓時怔住,為難地皺起眉毛,道:「這……」
梁乙逋頓時大不樂意:「如何是戰不得法?」
「那他們想讓誰代相國為相?」梁太后冷笑道。
梁乙逋眼皮一跳,卻借酒裝瘋,故意嘻嘻笑道:「大王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敝國雖小,卻安若磐石。」
「若果真能與大遼結盟,則不僅可使國相威望大增,亦可震懾群小。」蕭佑丹傲然道,「縱果有謀反叛亂之事,我契丹之威名,足以使貴國大部分首領懂得自己要選擇哪一方!」
李清望著禹藏花麻,笑道:「這等大事,駙馬如何來問我?」
「南朝素來善守城,善陣戰,若他們據城而守,列陣而戰,取勝當然不易。貴國一向作戰過於依賴鐵鷂子,喜用騎兵衝鋒。卻不知騎兵運用之妙,只在其快捷。」
「是。想去東市買點東西。」
李清卻知道禹藏花麻雖然是蕃人,卻素是精細,哪裡便是什麼「粗人」了?這番話,他無非在李清府上敢說,在別的地方,打死他也不會說半句「皇上親政」。
宋軍對橫山的軍事行動日益頻繁,但是西夏卻沒有力量去阻止這一切,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宋軍一步步搶佔原本屬於自己控制的要地。蘭州方向的夏軍統領按捺不住,擅自出兵,想搶劫一番宋朝的邊境,卻被王厚事先偵知,幾乎把這支夏軍打得連牙都找不到。西夏人損失了幾百人後,便再也不敢招惹王厚。
「我固知之。」李清微微嘆了口氣。
宋朝https://www•hetubook.com•com亡夏之意,遼國君臣可以說是洞若觀火。但今日之宋,已非昔日可比。雖說遼國也呈上升趨勢,但畢竟是內亂之後,元氣受損。若公然挑釁宋朝,不說無此實力,還會使宋朝有借口公開幫助楊遵勖。因此宋朝對夏用兵,遼國雖有唇亡齒寒之懼,卻也不敢不謹慎。
「太后,遣使向宋遼同時稱臣,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但若接受遼主的要求,與遼主夾擊楊遵勖,卻一定會激怒宋朝。我大夏兵力已疲,士氣低下,豈堪再戰?」
李清只能努力說服秉常:「先發制人,后發制於人。陛下不忍,必為奸人所害。」
「大王遠來辛苦。」負責迎接蕭佑丹的,是梁乙埋之子梁乙逋。
蕭佑丹笑道:「敵列陣東向,吾擊其西;敵列陣南向,吾擊其北。此是騎兵之妙。若敵軍強,陣列齊整,我便遠遁之。待其不陣不列時,吾再擊之。又我契丹騎兵,首重射術,舉刀衝鋒,不過旁伎爾。」
所以,梁乙逋主動示好,蕭佑丹便已從中嗅出了一絲味道。與梁乙逋建立良好的私人關係,對自己的使命,有百利而無一害。
秉常眉頭緊皺,沉吟良久,心中亦頗難決斷。終於,秉常遲疑道:「以子幽母,畢竟大礙人倫。莫若效鄭伯克段之事,使其先敗露其跡……」
「請大王賜教!」梁乙逋雖然酒醉,倒還沒失了禮數。
李清掃了她一眼,皺眉道:「府中若是缺什麼,問夫人要便可,自會著人去買。這段時間,你不要出門。」
「李郎君。」禹藏花麻在客位上屁股尚未坐穩,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說道:「國中如今流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在傳說,宋朝不僅要全面停止互市,還要嚴查私販,於是茶葉之類價格飛漲;又有人在說,國中有人想聯遼制宋……興慶府與靈州又開始嚴格執行宵禁,靈州已有十幾個百姓因為冒犯宵禁,被就地處斬……」
「改行漢法,勢在必行。」秉常揮舞著手臂,空洞地喊道。
禹藏花麻一怔,隨即壓低聲音,咬牙道:「迫不得已,便只能先斬後奏。」
「此事所謀者甚大,若要凡事考慮周詳,自然會誤事。但若全然不考慮,只是莽撞行事,卻也不過白白送死,反害了皇上。」李清又笑道,「我素知駙馬忠義,但還請駙馬忍耐,靜待機會。」
但梁乙逋心中其實也不是很看得起契丹騎兵——畢竟上次夏軍擊敗契丹,還沒過多久。不過蕭佑丹所說,卻也有一定的道理。此次夏軍敗在宋軍手中,除了宋軍似乎早有防備,準備充分外,吃的最大的虧,便是與宋軍正面決戰。騎兵的機動性幾乎一點也沒有發揮出來,而騎兵衝鋒陷陣的招數卻又被宋軍破掉了……
若在以往,西夏一定會婉言謝絕遼國派出如此不恰當的人選。但是現在,情況已經完全不同。別說西夏人不敢拒絕,即便他們敢拒絕,在時間上也來不及——因為西京道的大部分地區被楊遵勖控制,而上京道與西夏國北方多沙漠,雙方的往來十分麻煩,所以一切只能便宜行事,根本無法往來商定一切細節后再成行,於是,當西夏人知道遼使的身份時,蕭佑丹一行已經到了黃河邊上——這已是在西夏國境之內了。
不過這一趟出使,再辛苦再麻煩,也是必要的。
「好處?我大遼滅掉楊遵勖之割據,對貴國便已是最大的好處!」
梁乙逋心中大以為然。但是他也深知,若是一點表面的好處也撈不到,便要冒著激怒宋朝的危險,這般便宜幫遼國打仗,在國內只怕也交代不過去。他望了和圖書望態度強硬倨傲的蕭佑丹,一時間竟是進退維谷。
以蕭佑丹現在的身份,親自出使西夏,可以說是前所未有之事,這一方面固然反映出遼主對這次出使的重視,讓西夏人受寵若驚;但另一方面,卻也讓西夏君臣十分尷尬——因為夏國國王同時也接受遼國的冊封,所以在理論上,秉常的地位要低於已被封為衛王的蕭佑丹!蕭佑丹見夏主秉常時用什麼樣的禮節,足夠讓西夏的官員們傷透腦筋了。因為這已經不是蕭佑丹要不要行禮的問題,而是秉常要不要行禮的問題。
而最糟糕的是,在西夏國,幾乎每一個握有權力的人,都能嗅到某種不祥的味道。
「這樣太過分了吧?」與其說秉常是心存仁善,不如說他是心存畏懼。那種與生俱來的畏懼。
「他占不了先機。」李清冷冷地說道,牙齒髮出輕輕摩擦的聲音。
基本上,西夏人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以仁多澣呼聲最高。」
「再派人去董氈那裡,若是他肯答應和親,我願意將康樂公主許給他兒子。」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梁乙逋自失地搖了搖頭,又噴著酒氣笑道:「大王不愧是上國名臣。受教了。」
「待遼使來后再說吧。」梁太后卻沒有興趣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我聽說外間有人上表,要相國罷相?」
不過梁乙逋並未向蕭佑丹請教什麼「騎射之術」,而是雙方在鋪著蜀錦,掛滿彩綾的大廳中,飲酒賞舞,興高采烈地玩著投壺。
蕭佑丹這次出使西夏,的確稱得上是「遠來」,他繞了一個大彎,從西京道防範較薄弱的地區,進入陰山山脈,再越過陰山,進入西夏境內,沿黃河而至興慶府北面的定州。在路途上,便耗費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這還稱得上是非常順利了。
梁乙逋大喜,笑道:「謝大王。大王請!」
聞弦歌而知雅意,何況梁乙逋已經把話說得這般明白?蕭佑丹笑道:「豈敢,若能與梁將軍切磋,亦是一大快事。」
「南朝繁華之地,不過民不習戰,看似龐然大物,其實弱點甚多。」蕭佑丹故意不以然地說道,「石越雖然了不起,但亦不可能有逆天之術。」
「駙馬失言了。」李清臉沉了下來。
「是……」
但這一切,都必須忍受。
這原是西夏人用了一百年的老伎倆。
「讓皇上親政!皇上親政,他要聯遼便聯遼,要附宋便附宋,我都隨主上幹了。」禹藏花麻大聲嚷了起來。
「皇上已經親政了。」李清淡淡地回了一句,絲毫不理會禹藏花麻的嚷嚷。他以軍法治家,管理將軍府素來鐵腕,五年前曾經因有個跟了他六年的親兵泄漏了他在府中說的一句話給別人知道,李清查出后,毫不容情地將那個親兵滿門良賤十余口全部杖殺,一個活口也不曾留下,從此他這將軍府上,便再也沒有人敢泄話,因此禹藏花麻叫得再大聲,他也絕不怕有消息漏出去。
「若無聖旨,你我能調動多少兵馬?」李清反問道。
蕭佑丹使夏之前,便已通過種種途徑,略略了解到西夏國內的政治鬥爭——西夏國內不存在「親遼派」,劃分西夏的政治勢力,只能以其對宋朝和西夏國王的態度來區別。而二者在某種程度是重疊的,即對宋朝表示出艷羡的思想,願意親宋的,往往便是支持夏主親政的;敵視宋朝的,往往便是支持梁太后的。
不料梁乙逋卻搖頭道:「大王只怕是看走眼了,宋軍之悍勇,不可輕視。」他雖然沒有打敗仗,但與宋軍苦戰,卻也頗吃了不少苦頭。
這是個真正只剩下沙漠了的白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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