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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2·權柄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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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七節

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七節

「呯!」
劉昌祚立於將旗下,見不斷有船隻靠岸,加入的士兵越來越多,又厲聲道:「孩兒們聽著,牌手居前,神臂弓次之,弩手再次,馬軍最後!列陣而戰,今日必生擒沒啰卧沙!」
乞伏木奕奪過一張弓來,張弓搭箭,瞄準黑影,毫不猶豫地射出一箭。
宋軍前鋒,已經在此被阻了整整四天。
乞伏木奕是夏軍中有名的梟勇之將,但當他看到那個一手執盾一手持刀在戰場上左突右擊有如黑色魔王的宋將之時,背心亦不由得一陣發涼。他親眼看見那人射空了箭囊——這個魔王的箭法當時已經讓他頭皮發麻,他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成為他的目標。但是當他見到這個黑影近身搏鬥的功夫之時,卻只會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這個魔王了——敵人的鮮血染透了他的黑色戰袍。
天空中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矢石,有夏軍射出的,有宋軍射出的,有分不清是誰射出來的……不斷聽到戰士落水的聲音,軍官大聲吼叫、咒罵的聲音……還有充斥耳際的戰鼓聲。
沒有任何猶豫、退縮的理由!
「那你還待在這裏做甚?」梁格嵬早就惱羞成怒,一把火正好發到此人身上,「還不快去準備出寨?!」
一個櫓手倒下,立即有另一個士兵接過帶血的木槳,盪開血紅的河水,繼續向著東岸奮力劃去。
劉昌祚輕蔑地看了乞伏木奕一眼,也提著刀沖了上去。
「何不憑寨而守?」梁格嵬實在已喪失與宋軍正面對抗的勇氣。
劉昌祚的第二刀如同行雲流水般追隨而至,乞伏木奕慌忙就地一滾,勉強避開這一刀。
「他娘的快放箭!」
宋軍早已殺紅了眼,此時頓時一齊高呼,響震山谷。
但宋軍對此早有準備。江面上,一面面幾乎有兩人高的盾牌迅速地豎了起來,整整齊齊密不透風地排列在船的正前方與正前方的上空,頃刻間便樹起了一道道黑色的屏障。只見西夏人射出的箭如同冰雹一般,紛紛落在這些盾牌之上,滑入江中。真正給宋軍造成的傷害,簡直是微不足道。
「不好意思,搶了大人的功勞!」果然,身後傳來李祥尖銳的笑聲。
種誼非常明白沒有糧草對軍https://m.hetubook.com.com隊意味著什麼。
「生擒沒啰卧沙!」
劉昌祚一隻手舉著一面盾牌,擋著如同冰雹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的箭石,率先跳下了戰船,順勢便用盾牌擊倒一個衝上來的夏兵。跟在他身後,數以百計的士兵紛紛跳到了磨臍隘口前面,不顧兩面山寨上飛來的矢石,與躲在簡陋的工事後面攻擊宋軍的守軍展開搏鬥。守在隘口的夏軍從未見過如此悍不畏死的敵人,眼見著下船的宋軍越來越多,而己方寨中援軍又「遲遲」不至,這些夏軍本無必死之心,此時都不禁心生怯意,竟被宋軍殺得節節後退。
「那煩勞監軍在這裏守好了。」沒啰卧沙懶得解釋,不再理會梁格嵬,沖正在集合的部隊大聲吼道:「快,上馬,出寨!」
羽箭疾射而來,劉昌祚一抬左手,舉起盾牌,擋住了這一箭,右手鋼刀揮出,將一個衝到跟前的西夏士兵的刀砍成了兩截。那士兵似乎是被嚇呆了,怔在那裡竟不知道如何反應,只是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手中的半截刀,劉昌祚沒有憐憫的工夫,順勢反手一刀揮出,一個頭顱飛出老遠,鮮血噴射而出。
只見夏軍陣中較深的部位,閃起一陣陣的火光與隨之而來的巨響,頓時,到處都是血肉橫飛,戰馬悲慘地嘶鳴,士兵發出一聲聲慘叫……
「殺!」
沒啰卧沙只覺得自己眼睛里所能看到的,全是載滿宋軍的船筏;耳朵中所能聽到的,全是宋軍震人魂魄的戰鼓之聲。
劉昌祚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乞伏木奕沒有去找宋軍中另一個神箭手在哪裡,他怒聲大吼,扔掉弓箭,操著馬刀,大吼著沖向劉昌祚。
沒有留下任何給沒啰卧沙沮喪的時間。抓住第一輪箭雨過後的短暫空隙,宋軍從船上便開始了回擊。沖在最前面幾排的宋船上的神臂弓手與鋼臂弩的弩手們,用一輪齊射回敬了磨臍隘的西夏守軍。鋒銳的三棱箭頭從西夏守軍的頭頂落下,轉瞬間便收割了數十人的生命。
沒啰卧沙一生之間,心中從未如此膽怯過。
「功勞有的是。」劉昌祚笑道,順手劈倒面前最後一個夏兵。「西賊已www•hetubook.com•com是強弩之末了!」他清楚地感覺到,西夏人已經開始有不支的現象了。
但是戰場上的事情,就是這麼諷刺。他不想碰到的,卻偏偏要碰到。
終於,僵持的戰場,很快演化成了夏軍大潰敗的戰場。
劉昌祚淡淡應道:「世上絕無攻不下之天險!」
隨時可能有一枝箭落下來,奪去劉昌祚的性命。
前面端著長槍沖向劉昌祚的兩個西夏士兵被這景象嚇得連聲大叫,眼見劉昌祚腳下毫不停留,凶神惡煞般衝殺過來,二人略略一怔,一齊扔下長槍轉身就跑。
因為指揮失誤而導致戰敗的將領,是肯定要受到軍法處罰的。即便是種誼自己,也必然要負上相應的責任。而不讓剛剛打了敗仗的士兵影響到全軍的士氣,最好的辦法,便是將他們與戰鬥部隊隔絕開來。
「有進無退!」
他的背後,就是鳴沙城,就是西平府!
急促的戰鼓之聲、徹天的號角聲與高吼的命令頓時響徹山谷,頃刻之間,被眼前景象所震驚的西夏士兵都回過神來,密密麻麻如蝗蟲一樣遮天蔽日的箭雨,射向葫蘆河的江面。其中還夾雜著小型的旋風炮所發射的石子。
「放箭!」
彷彿變戲法一樣,大霧散去后,數百艘各式各樣的木船皮筏出現在葫蘆河的江面上,櫓手們正劃出雪白的水花,駕駛著這些船筏向著東岸衝來。沖在最前面的,是一艘戰船,戰船上空迎風飄揚的將旗上,綉著一個斗大的「劉」字!這些木船,在江面的霧氣散去之後,彷彿一齊約定的,便紛紛擂起了戰鼓,這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從江面傳到磨臍隘口,依然能吸引著人們的心臟隨著鼓聲一起急促的跳動,似乎是要從自己的嗓子中跳出來一般。
劉昌祚正要追上去,最後一刀取了乞伏木奕的性命時,幾個西夏士兵已沖了上來。乞伏木奕跌跌撞撞爬起來,正暗自僥倖,不料一道白光疾射而來,乞伏木奕只覺額心一陣冰涼,便再次倒了下去。
宋軍的騎兵迅速地集結起來了,開始了所有騎兵最拿手的絕活——追殺潰兵。
世上只有怕死的將軍,沒有怕死的士兵!
「首領,為何要出寨?」梁格和-圖-書嵬此時已沒有心思顧及自己的面子了,急急忙忙跟在沒啰卧沙身後問道。
「狹路相逢勇者勝!狹路相逢勇者勝!」種誼喃喃念道。他斜眼覷見劉昌祚,只見這個身披黑甲、氣貌雄偉的男子身上,散發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氣質,彷彿他有一種自信,自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他攻不破的險關,沒有他打不敗的敵人……一向以用兵穩健而著稱的種誼,此時心中竟泛起一種說不出是羡慕還是嫉妒的心情。
左路軍主力趕到之後,種誼立即下達了兩道命令:第一營都指揮使送交衛尉寺處分;將第一營打發去看守輜重。
便在此時,只聽到耳邊傳來幾聲巨響。
「生擒沒啰卧沙!」
兩日後,清晨,霧散。
磨臍隘口。
「放箭!」
「孩兒們,殺光這幫南蠻子!」
西夏人也開始擂鼓吹號。
四天前,種誼麾下不可一世的振武軍第一軍第一營,看到磨臍隘夏軍守備不嚴,想趁著西夏人不備搶渡葫蘆川,一鼓作氣攻下磨臍隘,不料這支在平夏城立下大功的部隊輕敵冒進,卻正中夏軍之計,被扼守此隘的三萬夏軍三面夾擊,第一營雖然浴血奮戰,逃脫了被全殲的命運。但是這一戰,不止損失一千多名將士,被夏軍燒掉船隻皮筏數十艘,而且,這還是宋軍伐夏以來第一場敗戰,大大打擊了宋軍的士氣。
劉昌祚與李祥一齊回頭,便見在宋軍的後面,整整齊齊地排著一列列的輕型弩炮。每次齊射,都有數十枚霹靂投彈被彈射出來,在空中劃出黑色的弧線,落在到處都是士兵的戰場,無情的將西夏人逼向絕望。
「監軍沒看見擋不住了嗎?」在這當兒,沒啰卧沙已沒什麼好氣。
「你娘的給爺爺閉嘴!」沒啰卧沙瞪著眼睛朝他的監軍使怒聲吼道,一面怒氣沖沖地走下箭樓,大聲吼道:「孩兒們,準備出寨干他娘的!」
「殺!」
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信念:追隨那面將旗,向前,向前!再向前!
「子京已有良策?」種誼又驚又喜。
「殺啊!」
那個宋將此時分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真天險也!」隔江眺望磨臍隘,種誼即便心事重重,亦不禁發出這樣的感嘆。
「懦和*圖*書夫!」乞伏木奕狠狠地罵道,接連兩箭,射死逃跑的部下,瞪著劉昌祚,一次搭上兩箭射來。但便在這一刻,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不知從何處有兩箭破空而來,竟生生將這乞伏木奕的兩箭射落!
浴血殺出一塊地盤的宋軍迅速地組成數個方陣,鳴鼓共進。劉昌祚搶過一面將旗,插入身後地中,執盾高呼道:「今日之戰,有進無退,敢退過此旗者斬!」
「好箭法!」劉昌祚忙裡偷閒,大聲贊道。左軍中能有如此箭法的,不消說也只有那個內侍李祥。
當葫蘆河而立,狀如磨臍,號稱「葫蘆河第一險」的磨臍隘,一向都是夏軍引以為傲的險關。當種誼與劉昌祚統率的偏師行至此地之時,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地圖、沙盤上見到過千次百次,又怎麼比得上身處其境,領略天工鑿就的雄偉險奇!只見那葫蘆河東岸,山崖峭立,猿鳥難渡,中間兩座大山,如同凸出的磨臍一般,將一個山谷擠入從南方流來的葫蘆河中,使得葫蘆河在這裏生生凹進來一塊。西夏人便在此處,憑高修築戰寨,控制著葫蘆河的河道,亦控制著出葫蘆河經陸路通往靈州城的大門。
「劉昌祚對面的宋人不是種誼的軍隊嗎?」監軍使梁格嵬不知何時已到了沒啰卧沙的身後,顫聲問道。
駐守磨臍隘的西夏大首領沒啰卧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管他娘的是誰的軍隊!」沒啰卧沙跳著腳大聲吼了起來,對自己心中生出來的怯意有點惱羞成怒,「給爺爺放箭!叫這些南蠻子去喂王八!」
「呯!」
主將的座船沖在最前面!
「去死吧!」乞伏木奕惡狠狠地吼著,高舉戰刀,狠狠地劈向這個宋軍的魔王。劉昌祚踩開兩步,當乞伏木奕的刀鋒堪堪削過他的盾牌外側時,他的鋼刀順勢砍向乞伏木奕的左臂。宋軍新式鋼刀的鋒利,足以劃開西夏人的鎧甲,一陣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乞伏木奕站不穩身體。
「有進無退!」
「殺!」
但是主將站在將旗下。
雙方在磨臍隘口這片扁凸形的山谷中糾纏混戰著。進攻的宋軍與防守的夏軍分成平行的數塊交戰著,雙方都無法投入太多的兵力,https://www.hetubook.com.com雙方都不敢後退一步。自辰時開始,一直殺到午時,整整兩個時辰,戰局始終僵持著,分不出勝負。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數以千計的屍體,人的頭顱在士兵們的腳下滾來滾去,斫斷的戰刀,折斷的弓箭,遍地都是,鮮血染紅了磨臍隘口的每一寸土地。此時,惟有雙方的戰鼓聲,依然那樣的響亮。
宋軍的鼓噪沒啰卧沙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宋軍在這麼短的時間,冒著漫天飛舞的矢石,一面與守軍血戰,一面竟然能如此迅速地列陣,並且還整齊地向前推進著,卻讓沒啰卧沙大吃一驚。這些宋軍不僅僅是亡命之徒,還是一群有著嚴格紀律與軍事素養的亡命之徒!
越是靠近東岸,西夏人的箭雨就越是瘋狂,宋軍盾牌所能擋住的箭就越少。被箭射中的宋軍士兵與櫓手越來越多,不斷有人落水,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死傷,只見葫蘆河上,到處都是鮮血的紅色。
這樣的處分自然無可非議,但正如劉昌祚所言,要真正挽回這一切,惟一的辦法,便是儘快拿下磨臍隘。畢竟,都總管司的耐心是有限的。而最重要的是,左路軍只隨軍帶了一個月的糧草與軍需,並且,在他們的軍隊到達靈州之前,不會有任何來自國內的補給。
一個部將在梁格嵬身後低聲解釋道:「宋狗來的人馬太多,趁著宋狗沒有站穩腳跟,將他們趕進葫蘆河才是上策。倘若宋狗全部上岸,圍攻寨子,光看宋狗今天這股狠勁,寨子就很難守住……」
劉昌祚站在甲板上的將旗下,紋絲不動,形色自若,緊緊盯著東岸。
「瘋了!那姓劉的是個瘋子!他娘的,這些南蠻子瘋了!」梁格嵬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但是,他同樣也沒有退路。
這裡是宋軍將旗所在的地方,是沖在最前面的戰船!同樣也是西夏人重點攻擊的對象。幾乎七成以上的旋風炮,都是打向劉昌祚的座船。不斷地有親兵受傷,甚至戰死。好幾次箭矢幾乎就是擦著劉昌祚的耳邊落了下來。
這是沒啰卧沙一生之中,惟一一次見到這麼壯觀的場面,亦是他惟一一次感到發怯。
「末將又能有什麼良策!」劉昌祚指著對面的磨臍隘,慨聲道:「不過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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