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新宋3·燕雲

作者:阿越
新宋3·燕雲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五章 天機雲錦用在我 第四節

第十五章 天機雲錦用在我

第四節

「既然諸位相公、執政都同意,范公亦不必再推辭。」高太后的語氣,變得更加謙和,「而刑部尚書一職,哀家以為韓忠彥足當此任……」
「正是此人。蔡京之才學,太皇太后可以問問子明相公……」司馬光應道。他卻不知石越正在心裡頭苦笑——這個世上,能同時在石越與司馬光門下都如魚得水的人物,也只有蔡京了。石越心裏非常清楚,雖然品秩沒有變化,但做到權知開封府,從此蔡京的仕途,便已經正式進入了另一個天地。他雖然有意抑制一下蔡京,但此時卻也無法開口反對——因為司馬光的確是在幫他。
她越發意識到鞏固權力的重要。
「臣等粉身碎骨,無以為報。」韓忠彥再也站不住了,連忙跪了下來。
「我知道了。」她冷冷地應道,語氣卻溫和下來,然後,她側過臉來,問陳衍:「相公們到齊了嗎?」
宰執們全都面面相覷,誰也不曾想到,高太后沒有問那些上書的貢生,反而一開口,就要罷掉一個宰相。
韓忠彥頓時一個激靈,「太皇太后!」他抬起頭來,顫聲說道,「太皇太后絕不能有如此想法!」
即使六哥還年幼,撤簾並不是眼前的威脅,但是,她不得不考慮另一種可能——輔政大臣們主導的兩府,可以輕而易舉地架空她!
垂簾聽政的高太后,只有這麼一個弱點——她最疼愛的兒子趙顥。但便是這一個弱點,竟然屢屢被人用來挑戰她的權威。她絕不相信這件事情後面沒有陰謀——即使這些士子年輕氣盛,亦絕不會傻得只憑流言,便做出這種蠢事。
「以臣之資歷,原亦難當此重任。」韓忠彥也連忙出列拒絕,「太皇太后錯愛,臣感激涕零,然秋官之重,臣實不敢任……」
高太后忽然感覺到一陣恐懼!
但是石越與王安石卻並沒有出來反對。
但不是叫你們為所欲為!
「大府可以看看,這裏全是彈劾安燾、李清臣的摺子,本朝從無建輔政大臣之先例!大行皇帝託孤于卿等,實是感於君臣相知之義!」
憋足了勁,一拳擊出,卻突然發覺,擊中的不是對手,而更像是對手早已覬覦已久的目標……司馬光與石越,像是在唱雙簧,二人的話滴水不漏,將罷免王珪與罷免輔政大臣不動聲色地進行了切割,聽起來還像是在替高太后此舉向天下交代。
「太皇太后!」司馬光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臉色變得難看的石越。司馬光心裏也很清楚,鬧出這麼一碼事,但高太后卻先是罷王珪,又委范純仁、韓忠彥以重任——這三人也還罷了,但呂公著卻畢竟是得罪先帝之臣。如此急著撥亂hetubook•com.com反正,消息傳出,只會進一步刺|激那些對高太后心存懷疑與不滿的人,也會讓維護、懷念大行皇帝的人感到難以接受。這麼做只會激化矛盾——而以石越的立場,他若不堅決反對,定然也會招致議論。但石越如若真的反對,卻又不免讓舊黨心生猜忌。
「石越乃國家柱石之臣!」韓忠彥再次重複了一遍,「臣只恐這正是契丹離間之計亦未可知。若朝廷無石越,非止交鈔之事無法收拾,臣只怕今日罷石越,明日契丹便已南下!」
絕不能有如此想法?!高太后注視著韓忠彥,你也疑心此事與石越有關嗎?
十個白水潭的,七個太學的!
你們當我只是個深宮中的婦人,可以隨便擺布嗎?!
司馬光絕沒想到,高太后竟然在這時候,忽然問起王珪,他以為眼下要緊的事情,乃是討論那三十七名上書的貢生。但既然高太后問起,他卻也不能不答,只得先回道:「回太皇太后,據醫官所言,王參政的病,只怕非短期所能痊癒。」
但是……她高滔滔依然會回應這試探!
「太皇太后。」石越這次卻是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以韓忠彥之能力,做刑部尚書絕無問題。韓忠彥為大行皇帝所看重,原亦當進兩府。只是刑部尚書與知開封府,似不可一身兼此兩任。」
沒有人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事情會突然失控!
她垂簾聽政還沒幾天。高太后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地位並不比石越穩固。
「韓家之忠義,大宋人人皆知。」高太后冷冷地說道,「我只希望,這些喝多了酒的貢生中,不要有石相公的學生才好!」
這是挑戰還是試探?兩個輔政大臣想知道垂簾的太皇太后究竟有多少能耐?
「大府亦是遺命輔政之臣。大府且看看這些!」
高太后耐心地望著簾外的宰執們。既然不能動石越,那麼好歹便給他們開個先例——不要以為輔政大臣便是丹書鐵券!
「正是如此。」韓忠彥道,「按律奪其功名,杖責后趕回原籍便可。」
還有桑充國……桑充國對六哥一直忠心耿耿!他是王安石的女婿,是石越的大舅子。
司馬光幾乎疑心自己聽錯:「醉酒鬧事?」
「唉!」高太后輕輕嘆息了一聲,「治國之要,首在選賢與能。吏部事務繁劇,以王參政的身子,只怕……且吏部亦不能久缺尚書。」她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又緩緩說道:「哀家之意,不若且拜王參政為太子少師,令他在家安心養病,吏部尚書一職,先由范純仁接任。君實相公以為如何?」
石越、王安石…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二人都曾受大行皇帝知遇之恩,他們一定會將雍王當成六哥的心腹之患。而且,這亦是朝中真正有能力不接受這個既成事實的兩個人!
隔著珠簾,高太后默默地打量著魚貫而入的宰相們。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沉重,而不管他們是否對韓忠彥已經先獲召見感到意外,至少表面上,沒有一個人流露出驚訝之色。
「你還是橋道頓遞使!」高太后不容置疑地宣布,「召呂公著回來,開封府便交給呂公著!」
他們直指石得一之亂,乃是為了迎立雍王!痛罵韓忠彥只問狐狸,曲護豺狼,是為了迎合高太后,希求富貴。說他為子不孝,為臣不忠……並且要求高太后大義滅親,誅亂臣賊子,以安天下!
高太后非常清楚,司馬光非常厭惡王珪,而以范純仁為吏部尚書,更是司馬光心裏面一直想要的。在事實上,這也將進一步增強舊黨的實力。她不知道司馬光會有什麼理由拒絕她。得到舊黨的認可,她就更不懼王安石與石越的反對。她期盼著他們站出來反對,這樣,她正好可以藉機挫一挫石越的銳氣。
當石越急匆匆趕到待漏院時,赫然發覺,除了韓忠彥與「至寶丹」外,所有的宰臣,竟然全部到齊了。此時外朝還在喪期,所有的人都穿著喪服,每個人的臉色都表情嚴肅,不發一言——待漏院的氣氛,從未如此的緊張過。
真正和這些宰相們打交道后,高太后終於對她的宰相們,有了更多的認識。
內東門小殿。
她並非不知道朝廷對石越的倚重,但她絕未想到,原來連韓忠彥的心裏,也是如此倚賴石越!
我會叫他們意外的!高太后冷靜地接受眾人的參拜,望著韓忠彥從容地走到班列的最後,一面在心裏說道。
望著一個個表示贊同的宰執們,高太后忽然之間,竟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們是對自己的服從與讓步嗎?看起來,倒更像是高太后說出了他們一直憋在心裏不方便提起的事情。不僅石越大力贊同,連王安石也不見有多麼介意——難不成在王安石心裏,至寶丹早已經是死人了嗎?
「是。」韓忠彥連忙欠身回道,「此事原來不過是這些貢生醉酒鬧事……」
「子明說得極是。」司馬光也接著打破了沉默,「國家多事,吏部的確不能一直無人主持大局。王禹玉雖是遺命輔政之臣,但待其病愈之後,再回兩府,亦無不可。」
「石越乃國家柱石之臣!」韓忠彥絕想不到,高太后竟然會疑心石越,但是他卻知道,石越如今已今非昔比,高太后若要對付石越,休說司馬光與hetubook•com.com王安石不會同意,縱然同意,也會掀起軒然大|波。這樣做的結果,只會令得國家更不穩定,而高太后與石越之間,將會一直互相猜忌與不信任。
「這些人喝多了。」韓忠彥對審訊的稟報,一開始便令高太后感到荒謬,但韓忠彥的表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這三十七人互相全部認識,臣已經查明,此前他們的確全在會仙樓喝酒——會仙樓的掌柜和酒博士都記得他們。民間禁酒哀悼之令剛過,所以他們亦不算違禁。在喝酒時,有人聽他們提到雍王與曹王晉封的事,訊問時,他們中亦有人承認,他們因為聽到雍王晉封之事而不滿……」
「太皇太后!」韓忠彥震驚地抬頭,望著珠簾之後。
「蔡京?揭發永順錢莊案的蔡京?」高太后望著簾外的司馬光,她自然不會相信呂公著抱恙在身——此前可從未聽人提過。但是宰相們也有自己想要安插的人,呂公著遲一點召回也沒什麼——只須她提過這個名字,日後便不用擔心沒有人舉薦呂公著。司馬光的面子,她是一定要給的。
三十七名參加省試的貢生,身著喪服,擊響登聞鼓,在登聞鼓院外痛哭,聯名上書,痛斥韓忠彥不忠!
高太后望望司馬光,又看看石越,終於點了點頭:「便以蔡京權知開封府。他處分事情,若能有韓忠彥這般果斷,朝廷便可無憂。」
「你的意思是,他們只是醉酒鬧事?」高太后厲聲打斷了韓忠彥,「汴京喝醉酒的人成千上萬,怎麼使他們來敲登聞鼓?!」
而她的御座之前,珠簾之外,還有六位輔政大臣!
開封府中,因為謠傳雍王與叛亂有關,看到趙顥一直「平安無事」,那些因為皇城司叛亂而受到牽連的人們心中早有不滿。對大行皇帝的懷念與愛戴,伴隨著這種不滿的情緒,在這個時間,很容易就能轉化為對小皇帝孤兒寡母的同情……白水潭與太學的士子牽涉其中,勢必令局勢更加複雜!
「韓忠彥確是不曾辜負先帝知人之明。」司馬光終於有了機會提起那些貢生,他側過身,望著韓忠彥,問道:「大尹可是已經審問過那些貢生了?」
而且,這個宰相乃是遺命輔政大臣!
一時間,不僅韓忠彥停止了反對,石越和王安石也都吃了一驚。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安石不由看了一眼石越,不知道石越若是早知如此,還會不會勸他出鎮杭州?
她隔著珠簾,怒視著韓忠彥——無論如何,她都不相信韓忠彥這些鬼話。韓忠彥只不過是為了讓所有人好下台階罷了。他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如同他在雍王之事上所做的一樣。
侍立在殿和圖書中的韓忠彥顯得平靜,彷彿他根本不曾被捲入這場風波當中。
王安石想去杭州,便讓他去。石越又想去哪裡?!
石越心裏面很明白,待漏院里的每一個宰相也都很清楚,汴京百姓的怨氣,可還不止這一樁兩樁,若然在這裏引爆的話,關於交鈔、物價,種種怨氣,便會全部從這個口子衝出來……
「君臣相疑,非國家之福,太皇太后聖明,還乞三思!以石越之賢,斷不會為此無父無君之事!」
是桑充國的蠱惑,還是石越的暗示?!
韓忠彥此時已再無剛才之從容,他驚疑不定地望著陳衍捧著一疊奏摺,送到他面前。
這是高太后無法理解的愚蠢。
還有誰能對這些士子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高太后在珠簾之後,望著韓忠彥,忽然一字一句地說道:「大府,老婦雖在深宮,亦曾聽說,白水潭的學生,至今都管石相公叫山長,此事可是屬實?」
「太皇太后英明,若以范純仁主吏部,國家便不必擔心州縣長吏不得其人。」高太后萬萬想不到,石越反而第一個站出來旗幟鮮明地支持她,或者說支持范純仁。「王公受大行皇帝知遇之恩,乃是遺詔輔政之臣,素以國事為重。王公若知以范純仁繼其之位,亦必感欣喜。」
高太后鐵青著臉,望著站在下面的韓忠彥。
喝醉了酒?聽信流言?
但高太后注意到他的用詞,他只是推辭對自己的任命,並沒有反對罷王珪的相。
「然臣乃是橋道頓遞使。」韓忠彥的態度,比想象的要堅決。
「太皇太后……」司馬光率先出列,但高太后卻沒有容他把話說出來,「君實相公。」高太后望著司馬光,溫聲說道,「相公可知道王參政的病有無好轉?」
「大行皇帝視卿為託孤之臣,石相公亦稱卿能,卿何必妄自菲薄?」高太后可不想理會韓忠彥的推辭,她需要韓忠彥進兩府。她的確能夠信任司馬光,但她卻永遠無法命令司馬光。而且,司馬光始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朝宰相。「至於開封府……可以另擇賢能。」
高太后微微點了點頭:「去召他們進來吧!」
司馬光知道,此時應當是他來說話的時候,「太皇太后,臣聽說呂公著染恙在身,不如暫且令蔡京權知開封府。」司馬光說得很委婉,「朝廷不能盡用老人。開封府乃是朝廷磨鍊人才絕佳之所,蔡京資歷雖然稍淺,卻是可造之才。」
陳衍連忙欠身稟道:「回太皇太后,已經都到了。」
她也知道石越曾經私下裡見過王安石,此後,王安石便主動請求出鎮杭州,去推行石越的鹽債——高太后不信任王安石,她一點都不信任王安石。而王安石竟然願意為和_圖_書了支持石越,做出如此大的讓步!他不惜去杭州,二人背後,究竟又有著什麼交易?
她從來不介意分享權力,從執政的第一天,高太后便已經決定,要任賢遠佞,她不會如歷史上的其他女主一樣,任用私人,她會尊重兩府的權力,她會與賢者分享權力!如此,國家的政治方能清明。
她提出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既然司馬光先前說了王珪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吏部尚書如此重要的職位,當然不可能長久空缺。她倒要看看,是誰會反對她!是誰敢反對她!
但接下來的事情,更讓人目瞪口呆——韓忠彥竟然毫不避嫌,直接派兵將他們全部逮捕入獄,然後自己進宮請罪!高太后勃然大怒,斥責這三十七名貢生「妖言惑眾,離間君臣母子,于大行皇帝大不敬」,令開封府嚴加訊問,追查有無幕後指使!
不管怎麼樣,這一回合她沒有輸。
「他們誤信流言。」韓忠彥依然很平靜,但語氣堅定,「此前有流言說,石得一之亂,是為了迎立雍王。還有人說,太皇太后遲早會廢掉幼主,另立雍王……」
若是有人想試探她,那麼她高滔滔便一定會給他一個回應。她會讓他知道,究竟誰才是神器之主!
但是,這種分享,應當是她主動賞賜出去的,而不是被迫的。臣下應當對她的這種賢明感恩戴德,歌頌她的英明與賢德;而不是將此視為理所當然,甚至不容挑戰!
內東門小殿之內,頓時一片沉寂。
高太后又想起曹太后對石越曾經有過的猜忌。
呂公著?!
「一派胡言!」高太后騰地站起身來,勃然大怒。
他只好也硬著頭皮說道:「以蔡京的能力,足以尹開封。」
石越又想起自己的封建大計,心裏面更是五味雜陳。
高太后緩緩坐下御座,雙手卻緊緊抓住御座的扶手。她親眼目睹過三位皇帝登上皇位,也目睹了三位皇帝的死亡。治平年間發生的事情,更令她終生難忘。她知道宰相的權力,如曹太后那樣的人,也會被韓琦說撤簾便撤簾!
珠簾之後的高太后頓時怔住了。
這又是一樁大宋朝從未有過之事。
更糟糕的是,這三十七名貢生中,有十名白水潭的學生,七名太學生……從侍劍的稟報中,石越才知道,原來白水潭與太學這些日子中早有類似的流言,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些貢生竟然會跑出來打抱這個不平!
倒是范純仁跪了下來:「吏部之重,非臣之愚所能勝任,還乞太皇太后另擇賢能……」
她知道是誰容不得雍王。
殿中早已屏退侍衛,珠簾後面,高太后坐在御座上,陳衍等幾個心腹的內侍侍立兩旁。珠簾之外的殿中,只有韓忠彥一個人。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