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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3·燕雲

作者: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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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真剛不作繞指柔 第二節

第二十六章 真剛不作繞指柔

第二節

事情已然明了,只要他李浩願意屈居唐康之下,那二人便可以隨便編造一個敵情——唐康乃宣司參謀官,本就有權節制諸軍——臨敵從權,若遇到什麼突發之事,他權統驍勝、環州義勇兩軍,與遼軍作戰,那亦是順理成章之事。
「依下官之策,不若將錯就錯!」
李浩抬了抬手,他的親兵牙隊遲疑了一小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將刀插回鞘中。唐康這才躍身下了馬來,徑直走進中軍大帳中,幾十名環州義勇也跳下馬來,跟著唐康進了帳中,接管了中軍大帳的守衛。
這些剛剛鬆弛下來的驍勝軍,頓時一陣騷亂。
「唐大人此話又是何意?」李浩作色反問道。
折可適這幾年雖在汴京,官位亦不算低,但也不是時時能見著石越,便有朝會,二人不在一班,他多數也只能遠遠隔著百官,望見石越的背影而已。此時屈指一算,離上一次見著石越的面,竟已經有一年之久。
「那卻未必。」折可適笑道,「事在人為。我大宋與遼國,戰和百余年,近二十年來,又通使通商,前古未有,兩朝互相了解之深,前史所無。況且遼主非庸主,遼將亦非庸將,若我輩些些風險亦不肯冒,只打自己的如意算盤……」
「如今拱聖軍困守深州,實是如同雞肋,下官以為本不當為一城一池之得失,而亂大計。然若丞相以為深州不得不救,那倒不如便趁勢而為。驍勝軍與環州義勇既然已經北上冀州,下官願至軍中,請二軍于葫盧河之陰盛陳疑兵,接應拱聖軍突圍。只要有宣台札子,下官親至深州,姚武之必不能再持堅守之議。」
「和大人所言差矣。」仁多保忠看都不看和詵一眼,「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豈得固守一法?耶律信也是北朝名將,他為何便要來大名?」
「丞相放心。」和詵正要說話,折可適已先回道,「下官有一策,或可一試。」
折可適本是慮不及此,被他一語道破,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但最先打破沉默的卻是游師雄。
石越知道仁多保忠此舉不無私心,他這次來大名,帶了次子與第四子前來,自然是想找機會給兩個兒子立功,畢竟他的爵位只能由長子承嗣,但對此石越也是求之不得,當即應允:「若守義公去,本相無憂矣。」
「丞相說得極是。」折可適馬上接道,「下官以為,驍勝軍與環州義勇既已北上,不論李直夫是何原因——此事他終究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國法軍法不容——但如今是臨戰之時,亦要權變,宣台可向其下令,令其擇機增援深州。同時,再遣神射軍北上冀州,接應驍勝軍。兩軍合兵一處,可戰則戰,不可戰便退守冀州,遼軍輕易也奈何不得。只要能牽制住一部分遼軍,令其不能專心攻打深州,又使深州知道援軍近在咫尺,必能拚死守城,便有機會令深州守到我大軍聚集之日。」
「啊?」頓時,議事廳中,一片嘩然。
「不可!」石越聽到游師雄願意親自入深州令姚兕突圍,不由得一猶豫,便聽到折可適與仁多保忠、李祥皆是齊聲反對。
「守義公說得極是。」折可適接過話來,笑道,「雖然深州不若大名府防線堅固,離我軍遠而離遼國更近,但若非如此,耶律信又如何肯輕易將他的兵力耗在某座城池之下?總得讓他看到這城池是不要付出過大代價便攻得下,又能有大挫我軍銳氣之類顯而易見的好處,他才肯下本。」
他心裏也不是不明白,唐康肯與他一道北上,便已經是他祖上積德,撞了大運了。
驍勝軍都指揮使李浩,字直夫,也曾是熙寧朝有名的西軍老將。他不僅僅是將門之後,而且少年時m.hetubook.com.com代,就參加過破儂智高之役,立下過人的戰功,其資歷之深,如今禁軍活著的老將之中,無人能及。更麻煩的是,此君乃是一個新黨,熙寧初年曾以《安邊策》上王安石,在王安石執政期間,深受重視,轉戰南北,不僅在陝西與西夏作戰,而且還曾隨章惇在南方打過仗。直到王安石罷相,他以反對石越主導的兵制改革,先調到河北做過總管,後來又被遠遠打發到了廣西路任提督使,兼管廂軍屯田等等事務,竟無緣宋夏之戰,直到紹聖初年,才因為王馬和解而被調回。章惇為兵相,因他是陝西人,本欲讓他守蘭州,但由於李浩一直主張對西番持強硬政策,司馬光怕他生事,便折中將他留在汴京,統領驍勝軍。而除此之外,只有諸如折可適、仁多保忠等少數人才知道的是,李浩是極受小皇帝信任的將領!當今的皇帝在學習熙寧年間的政事時,便已經讀過了李浩的《安邊策》,並大加讚賞。而且,李浩一生自始至終,對一切的「蠻夷」,都力主持強硬態度,更得皇帝歡心。他又能征善戰,無論是對西夏,還是對國內的叛亂蠻夷作戰,一生未嘗敗績……
唐康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便是獃子也能聽得出他話中留下的餘地,只是李浩仍不敢深信唐康,只含糊接道:「唐大人若果能體諒,還請高抬貴手,放某前行。待某破賊后,甘願負荊請罪。唐大人此恩,某絕不敢忘。」
這又是哪裡來的馬軍?
此時,李浩已有三分相信唐康有意放他一馬,但他與唐康素無交情,唐康又是石越親信,這等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李浩如何肯輕信?他心中揣測,這若非是針對他的陰謀圈套,便是唐康另有所求。低頭思忖了一會,方試探著問道:「唐大人素稱機智,想來必有周全之策教我?」
而中軍大帳附近,卻已經劍拔弩張。
一時之間,議事廳內,一片死寂。
「下官雖然有心,惜上命難為。」唐康卻是面露難色,「下官率這一千環州義勇而來,空手而歸,李大人卻叫我如何向右丞相復命?」
「你敢……」
「丞相恐怕失策了!」游師雄一開口便將眾人嚇了一跳,連折可適也不由得抬頭覷了石越一眼,見他並未動怒,方才放心,但游師雄卻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丞相令唐康時去追李直夫,下官卻怕連唐康時也要一去不返。」
「李大人!」騎在馬上的唐康,居高臨下地望著站在大帳門口的李浩,嘴角露出一絲譏諷。
折可適亦是深感意外,不由抬頭望了和詵一眼,卻見和詵也是張大了嘴巴。
石越心中大讚,但又有幾分奇怪:「此策為何不曾上呈樞府?」
因此,折可適雖然藉機提了一提,卻絕對想不到居然真的會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
「其實李大人立功心切,亦是人之常情。」唐康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驍勝軍欲北援深州,與契丹一較高下,亦未可深責。」
范翔未及回答,已聽門外高聲唱道:「右丞相駕到!」
「哦?」不僅是石越,所有人皆有些意外折可適的回答。
折可適甚至還聽說過一些傳聞:驍勝軍離京前,皇帝曾經召見過李浩,加以勉勵——汴京便有人風傳李浩受了皇帝的密旨!
李直夫的資歷、他的新黨背景、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他與石越的恩怨,都讓他能做出不服石越的舉動,而石越卻必須小心處理與他的關係。
故此,即便李直夫已經擅自率軍北上,石越遣唐康率環州義勇前去,明明是為了追回驍勝軍,興師問罪,但話語之中,仍然要留下一些退步的餘地,而和圖書並沒有給李浩輕易就扣上一個罪名。
游師雄的話,便如同一聲驚雷,響在眾人的頭頂。
但他輕鬆得太早了一點,石越馬上便又問道:「不過……還有一事——倘若最終與遼人決戰,要至深州一帶,甚至更北,大名府諸軍,便不能安守大名觀戰,契丹多馬軍,河朔軍多步軍,恐難當其鋒……」
「只怕,只怕……」和詵一面說,一面遲疑地望了望石越,「只怕游大人所言,不無可能……」
但是,要屈居一個毫無領兵經驗,以衙內出身的唐康之下,而且還是他所怨恨的右丞相石越的義弟,對李浩來說,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丞相,下官願意隨神射軍北上。」折可適話音剛落,仁多保忠馬上向石越請戰。
石越大奇:「為何?」
「一百五十門?」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丞相。」折可適朝著石越欠欠身,溫聲道,「深州萬不可棄!」
「環營車陣。」折可適也沒想到石越如此輕易便答應了他的建議,看了何去非一眼,二人都是喜出望外,忙又說道,「以和將軍與何先生之能,雄武一軍又本已熟悉火炮,操練一兩個月,必能成功。」
李浩的親兵牙隊,全部拔出了他們的佩刀。
「話雖如此,然游大人徒知深州於我軍是一塊雞肋,卻不知深州于契丹,同樣也是一塊雞肋!」仁多保忠譏諷道,「契丹多是馬軍,要的便是寬廣空間,方能馳騁快意。深州一失,契丹往來南北,自界河至大名,全無限隔。耶律信若不來攻我大名府,我諸城之兵,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各路往來,除了束手興嘆,又能有何辦法?如今難得契丹一心一意想要攻克深州,其數十萬大軍,局促于真定、深州、河間之間,這深州與大名防線,又有何區別?」
雖然馬蹄聲是從南邊而來,按理說臨清也不可能有遼軍,但是,南面的館陶方向,也就只有驍勝軍這一支馬軍。
李浩抿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中軍大帳已被環州義勇包圍控制,他其實也不敢真的與唐康兵戈相向,致族滅之禍,而這個唐康時的事迹,他也是有所耳聞的。真的被他五花大綁押回北京,他雖未必有事,但事情鬧大,對他亦沒甚好處。
眾人連忙起身肅立相迎。便見著石越身著紫衫,由樓煩侯呼延忠、石鑒等人簇擁著,自門外而來。
這廳中絕大部分人都知道,此事並不尋常。
李浩被唐康譏諷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心知口舌上難以勝過唐康,但卻終不肯乖乖隨他回大名,只是強梁道:「這些個刀筆是非,李某如何辯得過那些文官?況且兩軍對陣,瞬息萬變,宣台不謀卻敵之策,卻來管這些個不急之務,此乃是亂命,李某絕難遵從。」
石越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轉頭望向游師雄:「那景叔以為當要如何應對?」
李浩板著臉,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李某接到消息,有遼軍孤軍深入臨清至冀州一帶,故此前來剿賊。此事早已關報宣台——唐大人問此事,又是何意?」
當天晚上,臨清縣。
他目送著石越到帥位坐了,眾謨臣參拜已畢,便聽石越開口說道:「不到半個時辰前,宣台接到館陶的急報,幾天前進駐館陶縣的驍勝軍,突然拔營北上了!」
唐康盯著李浩,嘿嘿笑道:「李大人若是不肯說實話,只怕遵不遵從,也由不得李大人。」
「李大人以為下官有什麼事不敢做的嗎?」唐康微笑著望著李浩。
折可適悄悄看了眾人一眼,眾人臉上的神色,顯然都覺得游師雄說的,的確是有可能發生之事。
「正是。驍勝軍之事,深州之拱聖軍才是癥www•hetubook•com.com結所在。這數日間所議,拱聖軍也是一塊心病,如今正好一併去除。只需丞相給下官一紙之令,下官願單騎北上,解此連環。
石越的臉色鐵青:「這是剛剛接到的驍勝軍都指揮使李浩李大人給我的書信。」他一面說,一面從袖子里拿出一封書信來,「啪」的一聲,摔到桌子上,「李大人道:冀州有警,倉促間不得請示,因此,他便先斬後奏了!」
他也聽出了唐康話中有話,但是他卻也不敢輕易接話,誰知道唐康是不是設計誆他?
唐康卻一口回絕:「宣台軍法甚嚴,下官又焉能有什麼周全之策……」
甚至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都指揮使正臉色鐵青著走出大帳,這支剛剛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環州義勇,便如一陣疾風般,衝進了他們的營地,然後氣勢洶洶地包圍了他們的中軍大帳。
李浩並非不能居人之下的人,事實上,大宋朝的武臣,自開國以來,皆以順從聽命者居多,真正桀驁不馴之人,寥寥無幾。這既是宋廷重文官之國策使然,亦是由於中唐以來,武將莫不受制於監軍,數百年間的銳氣消磨,養成的一種慣性。中唐以後的武將,絕大多數便如同被圈養的老虎,雖然還是百獸之王,但只要被馴獸師用鞭子敲一下,便老老實實俯首聽命,早已經沒有了山林之主的野性。如李浩,他雖敢違宣撫使司節度北上,可其中原因,實是十分複雜。
即便這些傳聞只是無稽之談,李浩與石越之間的恩怨,也是一樁令人頭疼的事。李浩雖然頗得章惇的賞識,但他一生戎馬,卻沒能立下大功,不僅官爵遲滯十余年不遷,亦很難進國史館立傳,這種種際遇,不能說與石越無關。而他對石越的怨恨,在汴京已有數年的折可適亦早有所聞。
「布此一陣,大約需要多少門火炮?」
「為防驍勝軍孤軍深入有失,我已急令唐康率環州義勇北上,一則策應萬一,一則了解冀州究竟發生了何事!」石越說這句時,語帶譏諷,辭含深意,但語氣畢竟又稍稍緩和了一點,「今召諸公至此,便是為此事……」
驍勝軍的大部分將士,至此時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只是,形勢比人強。李浩此時腸子都悔青了,他若不是以為臨清境內沒有遼軍,又沒料到大名追兵會來得如此之快,放鬆了營地的警戒,被唐康輕騎直入,佔了先機,唐康亦未必能有什麼辦法。真的要讓環州義勇與驍勝軍兵戈相見,李浩固然沒有這個本事,唐康再膽大妄為,也不可能有這個膽子。然而世上並無後悔葯,如今主客易勢,他自己落入了唐康掌中,想不就範,亦是千難萬難。
「李大人過慮了,大人乃是天子近臣,區區宣台官吏,又有何本領能誣陷你李大人?」唐康諷道,「或者冀州、臨清這一州一縣的大小官吏,個個庸碌姦猾也是有的,故此契丹犯境,遠在館陶的李大人能知道,這些地方守吏卻全不知情,不過,依下官看,朝廷是真該收拾下這些庸碌之臣了——只是此事也算因大人而起,只恐大人亦不能置身事外,說不得,還得勞煩大人一趟。況且這區區小股遼賊,殺雞又何必用牛刀?明日下官遣一介之使,令冀州巡檢剋期剪滅此賊便可。」
「如今契丹所恃者,不過是其有火炮之利,可破步兵大陣。下官等以為,若要對付火炮,便只有用火炮。契丹以火炮別為一陣,我軍卻可以火炮與步軍為一陣。我軍可製造一種戰車,裝載火炮于車上發射,布陣之時,便以此戰車居前,長槍次之,弓弩手再次之……當日何先生曾畫出戰車與陣法圖紙,下官錄有複本……」
「折將軍之意是m•hetubook.com.com把深州當成大名?」游師雄略思忖了一下,面露難色,「只恐難以如意。以深州小城,姚武之再善戰,契丹果然大舉進攻,深州絕難堅守。」
因此,石越的話音一落,猜到石越心思的折可適便已經在思忖周全之法。
不過,很快,他們就再次放鬆下來,他們看見了這支馬軍的旗號——「環州義勇」。驍勝軍雖然與環州義勇駐紮之地相差數千里,但是驍勝軍是一支教導軍,軍中有許多校尉、節級便來自陝西,有不少人是識得環州義勇的,他們興奮地喊了幾聲后,眾人便徹底放鬆了戒備。
況且,唐康品秩雖稍低,但卻是御前會議成員、樞密院副都承旨、宣司參謀官,大宋朝一百余年來,官場習慣,都是重差遣輕品秩的,唐康雖然口口聲聲「下官」,實際卻是他的上司無疑。
「李大人想抗命?」
「大名府一城,便有大小火炮三百余門。」石越想了想,還是決定一試,「從大名府防線諸城寨拆個一兩百門下來,遼人也未必攻得破。此城有的是工匠,只要有圖紙,造戰車亦非難事。」他的目光投向和詵,「便請何先生與和將軍一同主持此事,讓雄武一軍操練此陣——此陣叫何名?」
李浩輕輕哼了一聲,也跟著入了大帳。進到帳中,一抬頭,便看見唐康那雙陰沉沉的眼睛,正從他的帥位上望著他。
折可適尷尬地笑了笑:「被樞府拒絕了。」
「本相也明白,兩軍交戰,難免要冒險。不過,本相也絕不肯隨隨便便拿著千萬將士的性命去冒險。」
那邊廂,游師雄見石越主意已決,亦不再堅持。和詵雖然心下不以為然,但聽到是神射軍北上,他也放下心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將錯就錯?」
李浩不料他突然又回絕得如此乾脆,不由一愣,抬眼卻見唐康口裡說著話,目光卻一直望著他的置於帥案上的將印虎符,李浩並非魯直武夫,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唐康想要的,竟是他的兵權!他亦曾聽說過唐康曾經想要親自率軍前往救援深州之事,看起來,他此心未死。
仁多保忠也道:「不錯,深州萬不可棄!」
「好一個前來剿賊。」唐康冷笑道,「李大人要剿的賊,只怕在深州吧!」
「布一陣,用火炮太多,朝廷一時沒這許多火炮來裝備諸軍……」折可適馬上又說道,「但大名府有現成的火炮與炮手,稍加挑選,便可用於此陣。」
一天走了八十里后,驍勝軍都指揮使李浩便下令他的部下在臨清縣城外一條小河邊紮營。他的部下正輪流牽著自己的戰馬到河邊飲水,突然便聽到從南邊傳來一陣馬蹄疾馳之聲。
「李大人,下官奉宣司之命前來公幹,失禮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唐康說著,漫不經心朝李浩抬了抬手,「請問李大人,究竟為何事突然率軍離開館陶?」
二人不敢耽誤,同乘一車,很快便到了宣撫使司衙門。只見宣司內外,到處都是刀甲鮮明的羽林孤兒,馬車遠遠便被截停。和詵的親兵報了二人身份,便有幾個班直侍衛過來,引著二人下車步行,進了宣司。折可適留神觀察,卻見宣台之內的文吏與武官往來匆匆,臉色上卻都透著緊張。那幾個侍衛引著二人到了一間大廳,二人才發覺仁多保忠、李祥、陳元鳳、孫路、游師雄等人皆已在座,范翔正與眾人在說著什麼,見折可適與和詵到了,范翔連忙起身,引著二人至座位坐了,折可適方留神觀察,見宣台謨臣中,獨獨不見唐康,和詵卻早已出聲相問:「范機宜,到底出了何事?怎的不見唐康時?」
「下官何意?」唐康哈哈大笑起來,「下官奉宣台之令,來請李大人回北京hetubook•com•com,親自向右丞相解釋此事!」
唐康是力主增援深州的,他原本只不過擔憂難以駕馭驍勝軍而已,而如今,卻對唐康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以他一貫的膽大妄為,他順水推舟,反與李直夫一道北上……
「遼軍火炮同樣移動不便,兩軍列陣之時,只需前陣有火炮便可,其餘三面,仍可依舊制列陣,若是一軍列陣,有大小火炮四五十余門足矣。倘若四面皆有火炮,其餘三面可略加裁減,總計一百五十門火炮,足以令遼軍不敢攖我之鋒!」
「丞相說得極是。」和詵連忙表示贊同,一面吃驚地望了折可適一眼,「依託大名府防線之堅城要寨,誘敵深入,消耗遼人,再聚集大軍,一鼓而殲之,乃是既成之策,不可輕易更改。」
只是唐康年紀雖輕,卻是老奸巨猾,他是絕不肯自己開口,免得落人口實,而是要李浩自己提出,他才順水推舟……
這的確是有些意想不到的,要知道,對於如何將火炮應用於野戰中,應對遼軍的火炮,樞密院最終支持的是另一種意見——與遼軍一樣,組建專門的火炮軍。樞密院因此增建了許多的神衛營,這些神衛營,擁有的火炮少則數門,多則也不過數十門——樞府看中的便是他們調動靈活,便於控制。而這種意見的代表將領張蘊,統領著最大的一支神衛營部隊,此人原是石越的部將!
「若有辦法守得住深州,本相亦不願意將大好河山,丟棄于遼人之手。」石越內心的天平,終於徹底地傾向一方。他心裏是很明白的,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只能放棄深州,那便只能割尾求生。但是,他也已經敏銳地覺察到,朝野的輿論,已經將深州與拱聖軍置於一個他丟不得的地步了。只要有一絲可能,他便會下令死守深州,只不過,他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保住深州而已。現在,顯然折可適與仁多保忠都有方略。他便不願意在大方針上再浪費時間。
「守義公所言雖然有理,但苦在我軍暫時難與契丹爭鋒。」游師雄委婉地反駁道。
「為何?」石越見二人態度如此堅定,又看看李祥,雖不說話,顯然也是同一意見,因問道,「深州雖然重要,但我大軍尚未聚齊,只恐難以堅守。以大名府現有之兵,便傾巢北上,以己之短,攻敵所長,只怕難保萬全……」
一年之前,他見著石越時,石越神采煥發,但時隔一年,再次相見,這位大宋朝的右丞相,卻顯得疲倦而少神,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過過好日子了。
「只不過對李大人,這不遵號令、擅發興之罪,輕也夠個編管某州了。李大人雖或不驚寵辱,但是這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卻只能再次失之交臂。下官亦為大人感到可惜!」唐康嘆惜著搖搖頭,「可惜!可惜!」
折可適看了一眼座中一直不曾說話的何去非,道:「昔者在朱仙鎮時,便曾與何先生一道計議以步克騎之法,當時便想出一個法子,只是未有機會施行。
「唐大人興師動眾而來,便為此事?那隻恐李某難以從命!」
統率諸軍,有時候,不是僅僅靠著紀律嚴明,賞罰分明,嚴刑峻法便可以做好的。歷史上,同樣是申明紀律,有些人就成為名將,成就功勛;有些人卻背上暴虐少恩之名,最後兵敗身死,成為天下的笑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驍勝軍動止,早已關白宣台,右丞相不信,那多半是有奸小從旁進讒。便要回去,也要等李某擊潰這些契丹人再說,否則,豈不是有口難辯,只能任奸人誣陷?」
但另一方面,禁軍諸將之中,換任何一個人敢不聽調遣而擅自行動,石越都能毫不猶豫地斬了他。惟獨李浩,他不能不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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