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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給了周六的入場券，請我和小安去看蛋糕展。離你公司不遠，你那天還要加班嗎？我找你吃午飯呀？」

「那多虛偽呀！」

「那也三十好多，聽說還沒結婚？」

有學生合掌做憧憬狀，「偶像，女神！」

來到學校參加沙龍這一天，莫靖則才發現，沿途四處可見頒獎典禮的宣傳海報，時間正是今日。

剛鬆了一口氣，手機震動起來。方拓在那邊問：「完事兒了么，請上樑老師去吃燒烤啊？」

莫靖則只能客套道：「今天的活動不錯，聽說都是學生組織的。」

「可不，現在真是女神泛濫，稍微年輕周正點就是女神了。再說這個評獎怎麼能拿顏值當宣傳點？好多兢兢業業的老教師，就是吃虧在太低調了。」

準備沙龍上的發言提綱時，思緒時常飄忽，他下意識地在搜索引擎里輸入了梁忱的名字，再限定校名和專業，她的學術成就、社會活動等等躍然眼前，有她新近在校內獲得獎勵的信息，參加的學術論壇的紀要，帶領的團隊在知名期刊上發表重要文章的新聞，還有一則BBS上的消息，說她雖然加入本校不久，但因深受學生喜愛，獲推成為「最受歡迎教師」候選人。

「也不算年輕吧，在美國工作了好幾年才回來的。你仔細看，她笑開了的時候能看到眼角的皺紋。」

夏小橘回到房間，推開後窗和方拓揮手道別，心中湧上一點悵然。

莫靖則一時恍惚，快門就按了下去。他都忘記自己是否調整位置和構圖，把幾排學生全都照進去，尤其是站在邊角、努力向中間靠攏的幾位。

「對梁老師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水啊！」

他微一愣，探出的手抬起來，扯了扯她的臉頰，「沒事兒，冬天多吃點，頂多小橘子變成個大橙子。」

方拓笑問：「你著急忙慌跑了，晚上吃飽了嗎，宵夜還去不去？」

「一提吃的你就那麼興奮，能有一次矜持點不？」

「去呀！」夏小橘欣然應允。一個肉夾饃早就消化得差不多。

「美嗎？也沒有吧，就是一般人。」

對他而言，說巧也巧。他主管的項目漸漸步入正軌，需要招攬人手，除去聘用有豐富從業經驗的成手，也亟待補充新鮮力量。前幾日HR詢問他的意向，是否願意來參与一場小型學術沙龍，順帶做招聘宣講。

夏小橘躡手躡腳，和圖書低聲道：「我剛才和梁老師說有事兒先走，然後就藏起來了。不敢讓莫大看到我。」

他忽然覺得，曾經的默契都是假象。

夏小橘輕哂，他是千里眼么？還知道自己在探頭探腦。還有，什麼叫「又」尷尬了？不過仔細想，似乎的確沒想好怎麼和莫靖則打招呼。於是她乖乖坐下來，仗著同款T恤的掩護，老實地隱匿在學生方陣之中。

方拓笑她，「你怕什麼？」

「好吧。」張佳敏的聲音有些失落，「要不然等你回來……」她提了兩個備選計劃，說給莫靖則聽。

「是呀，現在的孩子們，都很能幹。」梁忱轉向身邊的學生們，「大家辛苦了，我請你們吃宵夜吧！」

夏小橘笑罵，把他的手撥開，「別扯我的臉，明天去跑步！」

聽到校名，莫靖則略一思忖，信手翻了翻日程表，便果斷答應下來。

莫靖則點頭，「也好。我也想看看現在同學們的組織策劃能力。」

梁忱和他輕輕一握，「謝謝。」

夏小橘心中甜蜜，想到將要發生的事，又莫名緊張起來。

莫靖則只聽身後傳來輕哼的鼻音，十分清晰。兩個女生的對話也故意沒有壓低聲音，一句句傳過來。

果然，看到不遠處靠近觀眾席中間的位置，端坐著她要尋覓的目標人物。

或許他駐足打量的時間太久，負責接待的學生解釋道：「這是學校每年都會舉辦的活動，全程都是學生組織，學生推薦提名，為自己的老師製作宣傳材料，學生投票選舉。」

莫靖則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暗中監視，梁忱的介紹短片還沒到，他低著頭，翻看著手中製作精良的活動手冊。

「嗯。」

他熟悉相機的使用，快門按下一半，對焦的小紅方框亮起，定在梁忱眼睛上。他的眼睛貼在取景器上，她透過鏡頭望著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心裏去。

「嗯，有個宣講會，組織方邀請我來看典禮。」莫靖則伸出手來，「恭喜了。」

兩人吃了一打碳烤扇貝，幾份烤蔬菜，喝了兩瓶啤酒。之後方拓送夏小橘回去，她的住處就在附近，二人邊走邊聊。

她們知道那是VIP坐席，只當對方是學校或院系領導，連忙閉上嘴巴，坐正身體。

當梁忱的聲音響起時，他忽然感到，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一下下敲擊著他的肋骨。她的語氣舒緩ｍ.hｅtuｂoｏk•coｍ.ｃｏm，溫和而堅定，透過禮堂里的音響，四面八方地籠罩過來。

頒獎典禮結束，莫靖則隨著退場的學生們緩緩走出觀眾廳，看到支持梁忱的那一隊魚貫而出，到了大廳里又嘻嘻哈哈聚攏在一起。他看過去，不覺精神一振，梁忱便在學生的簇擁當中，微笑著聽他們說說笑笑。

梁忱領獎后，有學生衝上台舞台獻花，她接過來捧著，笑著說謝謝。她在致辭中感謝了支持工作的學校和學院，提攜指點自己的資深教師前輩，幫助她適應新環境的同事們，也向著台下的學生們揮手，說道：「這是我所獲得過的最重要的榮譽。它不僅屬於我，更屬於為此奔忙的同學們。對於我，它不是一個結果，而是未來成長路上的鞭策和鼓勵。」

她落落大方，從後台走出來，飄逸的米色高領襯衫，中灰色齊膝裙，點綴一條纖細的腰帶，顯得幹練優雅。她身姿挺拔，腳步輕盈，神色自然可親，站在艷光四射的主持人身邊也毫不遜色。

他回過神來，說道：「光線有點暗，我再照兩張。」

也不再多寒暄，也不向學生們介紹他，對他的出現也沒有表現出訝異，坦然地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夏小橘失笑，「你可真能編。」

學生指著快門，「按下一半可以對焦，按到底就可以拍照了。或者直接按也沒關係啦。」

夏小橘心不在焉，一邊看著節目，一邊忍不住頻頻轉頭，目光瞥向莫靖則所在的方向。奈何台下燈光昏暗，遠遠地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我的猜測太讓人不安了……」夏小橘憂心忡忡，「所以躲起來，還能裝什麼都不知道。要不然我和莫大說啥，和佳敏說啥？」

一條條看過去，依舊是熠熠閃光的她，漂亮的履歷，毫無瑕疵。

莫靖則點頭，接過相機。

夏小橘回復：「別說又是巧合。」

大家贊同，左右張望，卻沒找到梁老師那位說要幫忙照相的朋友。正好看到佇立不動的莫靖則，有學生衝過來，遞上單反相機，「不好意思，能麻煩您幫我們拍一張合影嗎？」

音樂響起，梁忱走入後台。主持人開始介紹下一位獲獎者。莫靖則的目光追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幕布之後。

「好，我也出來了，去學校門口碰頭吧。」

莫靖則開車穿行於北京的夜色中，燈火hｔtps://ｗwｗ•hetｕｂook.ｃｏｍ.ｃｏm的光影映在車窗上，光怪陸離。走在回家的路上，卻彷彿要進入一個陌生的世界。

莫靖則下意識走近兩步，聽到有學生誇獎梁老師今天格外美麗動人，要拍一張合影。另一位學生展開學院的旗幟，說：「不如我們拍一張合影吧！」

「那你覺得呢？」他反問，「你心裏不是有答案？」

梁忱又看向莫靖則，「我得帶小鬼頭們出去，真抱歉今天不能多聊了，你先忙，回頭有時間再聯繫吧。」

在她轉身時，方拓忽然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懷裡，緊緊擁抱了一下，「晚安。」

此刻他就坐在最為中間的位置，不遠不近，視野極佳，能看清台上的每一處細節。他不禁產生了一種錯覺，自己的一舉一動，也能被台上的人們看得一清二楚。

方拓聽她說完，皺了皺眉，「就當莫大真有什麼公事，去了學校一趟吧。說實話，我對這個師兄不夠了解。」

張佳敏打來電話，問他是否到家了。

「作為這座校園的新鮮人，我有很多不同的身份……科學殿堂里的朝聖者，各處探索佳肴的食客，實驗室里的老闆，操場和林蔭道上的跑者……但我最為珍視的身份，是同學們稱呼我的那一聲，老師。」

莫靖則應道：「在開車，快了。」

「女強人，沒人敢要吧。」

宣傳視頻播完，主持人邀請嘉賓為梁忱頒獎。

夏小橘一邊咋舌，一邊隨著梁忱的學生們入場坐下。大家來自同一學院，開場前彼此說笑，好不熱鬧。趁著組織就坐的學生起身張羅，夏小橘在他身影的掩護下也半蹲半站，抻著脖子偷偷摸摸四下張望。

她笑起來，開心中帶了一絲羞怯，輕輕向著學生們擺了擺手。

方拓一本正經，「融資，翻修他們的禮堂，來實地考察。」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可羡慕的，我還是更欣賞那些事業家庭都能平衡的老師。」

觀眾們被他誇張的崇拜神情逗得哄堂大笑。在友善的笑聲中，莫靖則忍不住彎起嘴角，和大家一同微笑起來。

內心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還是自由之身，梁忱會刪掉他的電話嗎？會對他退避三舍嗎？他自己呢，又會做些什麼？

「今天又沒跑步。」夏小橘嘆氣，捏了捏側腰，「光長肉了。」

領隊的學生招呼大家聚在一處，站在正中的梁忱看過來，對著莫靖和圖書則禮貌地笑了笑。

莫靖則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也不懂自己。

再探頭，等看不見莫靖則的身影了，她才貼著牆邊，想要溜出禮堂。

開場熱鬧精彩，學聲樂團、合唱團輪流登場，舞蹈團的現代舞熱力十足。各位獲獎教師的視頻介紹穿插於節目之中，短片製作精良，全場頗有電影節頒獎典禮的炫目感。

方拓：「那你還是別探頭探腦了，被他看到你又要尷尬了。」

有嚴肅認真的，也穿插了一些有趣的評論：

莫靖則微微一笑，「我以前在學生會的時候，也辦過類似的活動。說起來，好久沒參加過學校的大型活動了。」

他並不懂梁忱。

「超美超有范兒！」

莫靖則又和她閑聊了幾句。掛上電話，沒來由地煩亂起來。

「好啊，想去哪兒，我和你一起。」

兩個人邊吃邊聊，夏小橘說起現場的見聞，她沒敢一直盯著莫靖則看，但是到了為梁忱頒獎的環節，還是忍不住回頭望過去。台下光線暗，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但也大概能感到，他專註地看著台上，似乎還拿出手機拍照。

從來不曾去爭取，從來不願分心費神的他，又能做些什麼？

後排不知坐著哪個院系的學生，本院推薦的老師以一票之差惜敗，梁忱又是獲獎者中教學資歷最淺的，此時難免憤憤不平，頗不服氣。

到了樓下，又絮絮地彼此抬杠，說了些笑話。眼看時間不早，夏小橘依依不捨，「那，明天下班給你發消息，換了衣服咱們去跑步？」

夏小橘應道：「好尷尬啊！你說莫大為什麼來？」

然而方拓只是安穩地抱著她，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過了片刻，拍拍她的後背，「我看著你上去。」

夏小橘回想了一下，點頭道：「那倒是，不管梁老師原來和莫大什麼關係，她應該知道佳敏的存在。她心裡有數。」

手機震動起來，低頭，是方拓忙裡偷閒回了她一條消息：「看你的語氣我就猜到了。莫大吧？！」

夏小橘站在洗手間里，心不在焉地洗了手又烘乾，在門口探頭望了一眼，遠遠看到莫靖則和梁忱在說些什麼。她覺得還是不現身的好，於是躲回去又洗了一遍手。

莫靖則也不多說，恢復了泰然自若的神色，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我也這麼希望。」夏小橘撇撇嘴，「不過，我看梁老師沒怎麼搭理他。」ｍ•ｈetｕbｏoｋ.ｃｏm•ｃom

「有三層褶兒了么？」方拓笑著，伸手想去捏她肚皮，夏小橘下意識地向回一縮。

她知道，方拓定然察覺了她的緊張，也體諒照顧她的情緒，可自己彆扭的反應，讓他失望了嗎？

之後視頻中出現了對學生們的訪談，採訪他們對梁忱的印象，並將答覆剪輯在一起。

他努力聚精會神，卻總覺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對女友心懷愧疚，「哪個周末要是不忙了，我帶你去吃下午茶，同事推薦過一家大酒店的，據說有很多不同的蛋糕，你應該會喜歡。」

「明天看時間再定吧。可能要去上海。」

真會再有聯繫嗎？不過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禮貌。

後面的系列活動一瞬變得寡然無味，無比漫長。偏偏他坐在最中間的位置，哪兒都去不了。

「嗯，要不然太忙，要不然太挑剔。」

「對呀，就算你覺得莫大有什麼古怪，總信得過梁老師吧。」

「當然好呀！」

學生立刻熱忱地應道：「如果您今晚有空，可以去看看，我們每個學院都有預留的嘉賓坐席。」

同學中發出一陣歡呼。

「你也是。」她背著手，有些忸怩，「那我先走啦。」

中規中矩的答覆，神態真誠坦蕩，語調令人如沐春風。

她開心地笑：「還好，今天收工不算太晚。晚飯吃過了？」

在她娓娓道來的聲音中，交錯出現各種場景，實驗室里的專註，講台上的談笑風生，遊走在校園中的放鬆隨意。

方拓點頭，「好啊，你好好休息，做個好夢。」

二人的語氣頗有不屑，正在交頭接耳，忽然前面投來冷冽的目光。之前正襟危坐的高大男人側過頭來，只是一瞥，但是眼神銳利嚴肅，極有威壓。

相機還回去，梁忱並未躲避，走過來微笑道：「這麼巧，你今天也過來了。」依舊是客氣而疏離的語氣。

他微一笑，「嗯，好。」

能容納兩三千觀眾的禮堂內，舞檯布置的絢麗堂皇，各類光影變幻渲染，流光溢彩。由學生們設計組織的活動，專業程度也不容小覷，燈光、音響等舞台效果，包括女主持人搖曳生姿的大擺裙晚裝，都像極了電視上的文藝晚會。

「別跟著擔心了，你跟著尷尬什麼？要尷尬也是莫大啊！」方拓安慰道，「你藏哪兒了？我去找你。」

側方有一個方陣來自梁忱所在的學院，爆發出一陣歡呼，高聲喊著：「梁老師，我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