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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雨聲中，一隊明火執仗的迎親隊伍停在曹府正門口。

丹菲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靠在崔景鈺的懷裡，把玩著他的頭髮，困意就一陣陣湧上來。

「娘子還在梳妝，郎子且再等等吧。」

待到所有禮都完畢，夜已過了大半。帳簾放下，百子帳中，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一層昏黃而曖昧的朦朧光線之中。

兩人激動地接吻，氣喘吁吁。丹菲激動得眼前發暈，感覺到崔景鈺急切地不住吻她，在她脖子、胸前嗅著，就好像一匹飢餓的狼。衣帶飛快被扯去，外袍被剝了下來，反手丟在地上。肌膚相貼時，滾燙的溫度讓丹菲輕輕抽了一口氣。

崔景鈺解下貂裘大麾，丟在侍從手裡，背手昂然而立。

曹家拿著棒槌攔門的女孩子們看直了眼，一時都忘了下手。

天色已暗，院中四處掌著燈，窗上透徹暖黃的光，映著新婦倩麗的身影。

丹菲坐在屏風后的馬鞍上，望到對面崔景鈺的身影，緊張的情緒猶如被一隻大手一把抹去。就好似雨過天晴一般，一陣暖洋洋的感覺霎時充滿她四肢百骸。她鎮定了下來，滿心都是喜悅，以及期待。

「等……等等！」丹菲扯了扯崔景鈺的頭髮，「我……我月事來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成了最為默契同伴，過往的生死考驗讓他們能堅定不移地信任對方，而無需繁冗多餘的語言。

成親這天，竟然下起了雨。

丹菲猶如漂浮在浩瀚無邊的星海之中，聽著隱隱約約的鐘聲，還有崔景鈺沉穩有力的心跳，覺得無比的安心。

「別急，聽他說完。」丹菲笑著拉住劉玉錦。

「既是俗套，不做也罷。」崔景鈺滿臉柔情笑意，朗聲道，「阿菲，四年前你我在雪中相遇，你吹了馬哨，害我跌得狼狽，我便再沒忘記過你。四年來，你我二人歷盡艱辛，ｈeｔｕｂｏok•cｏm•com生死與共，相知相伴，不離不棄。四年的歲月已見證了我們的情誼。在我心中，你已早就是我的妻。我今日來，就是為了接你回家。阿菲，隨我回家去！」

「娘子。」崔景鈺的拇指在她唇上輕輕摩挲，「我等你很久了。」

「你說的。我這裏記著賬呢！」崔景鈺咬了咬她的唇。男人一旦欲求不滿，就像狼似的，見著什麼都要啃一啃。

他利落地翻身下馬，身後跟著他一起迎親的王孫公子們亦紛紛下馬。清一色年輕俊朗的貴族子弟，各個英姿勃發、步履矯健。

剩下的夜很短。天漸漸開始放亮，承天門的報曉鼓敲響，隨後，長安城裡的各個寺廟也響起了鐘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丹菲點點頭，摸了摸他的臉，「接下來幹嗎？」

她都不大記得那些繁瑣的細節，只記得自己被人牽來帶去，她又累又餓又興奮，很快就覺得暈乎乎的，反應變得遲鈍起來。崔景鈺卻比她清醒很多，看出她發懵了，反而越發開心，每一步驟都小心翼翼地帶著她走過。

前門聲樂大作，透過雨簾，傳進了屋中。

屋裡都是已婚的女子，聽了紛紛竊笑。丹菲也聽懂了，臉頰通紅。可惜脂粉太重，全都掩蓋住了。

「你終於反應過來了？」劉玉錦反倒鬆了一口氣，「趕緊的，趁著嘴上還沒塗胭脂，再多吃幾口。待會兒要去祭祖拜長輩，可就沒功夫吃了，要一直餓到洞房呢。」

「我也是。」丹菲心潮澎湃，摟住他的脖子。崔景鈺低頭，同她吻在一處。

崔景鈺一把將丹菲抱起，快步走到床榻邊，將她壓在身下。

「怎麼成親的日子來了？」曹伯娘都快暈了。

婢僕們趁著大傘來來回回地接送賓客，免不了被雨水糊了妝，十分狼狽www.hetubook.com.com。絲竹受了潮，喜樂吹得也不不響亮。賓客們都知道崔景鈺明日就要離京赴川的事，全都在就這場政變議論紛紛，心思也並沒放在喜宴上。

這一刻，猶如星河相會，天地交融。一時間，大漠風雪，長安繁花，化作五彩碎光飛旋縈繞。

「菩薩保佑。」丹菲低聲念著，「我要嫁人了！」

崔景鈺騎在一匹驃壯高大的栗色駿馬上，因為冒雨，所以披著一襲通身玄黑的水貂皮大麾，輪廓分明的面孔上帶著自得的淺笑，劍眉星目，整個人猶如一塊美玉雕琢，光彩奪目，俊美瀟洒的風度令人心折。

崔景鈺手捧著一隻雁，單膝跪下，將雁放在丹菲身前。

修長有力的手遞到面前。丹菲伸手握住，被一把拉了起來。

「又不是不會回來的。」丹菲道，「我會給你寫信的。」

崔景鈺張開手站著，目光灼熱，追隨著丹菲的每一個動作。衣袍一件件解開，被隨意地丟在地毯上。丹菲抬頭看著他，臉頰泛紅，又抬手把他的纓冠摘了下來。

「糟糕！」丹菲才走了兩步，忽覺下腹一陣酸熱，猛然蹙眉，「我，我……我的月事好像來了。」

丹菲覺得這場景簡直滑稽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是真的。我也不想呀。哎呀你幹嗎？別……」

丹菲也不禁鼻子發酸。

以前覺得他如玉樹，矜貴優雅，風度翩翩。如今看來，他已成了一株勁松，挺拔堅韌，頂天立地。

丹菲卻已睡去。

「什麼？」劉玉錦快抓狂了。

崔景鈺率領著段義雲、薛崇簡一行，過五關斬六將。崔景鈺親自作詩，信手拈來，每每引得滿堂喝彩。薛崇簡則幫著發紅包，做了一回人見人愛的散錢童子。

「明鏡台前別作春。不須……罷了！」崔景鈺的催妝詩念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眾人驚訝，隨之安靜和-圖-書下來。

「外面怎麼了？」劉玉錦嚇一跳，「都到這節骨眼上了了，可別亂來呀！」

話音落，院中片刻寧靜，而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旁人紛紛大笑，喜悅的氣氛終於衝散了陰雨帶來的低落。

崔景鈺不住笑，把手展開，「來，你給夫君寬衣。」

詩一首，屏帳挪去一道。一對孩子在大人的指揮下嘻嘻哈哈地搬開帳子，憨態可掬。

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搭在肩上，裡衣寬鬆的領口露出一片白皙緊實的肌膚。男人目光深邃，如浩瀚星海，將丹菲包容其中。

「哦，夫君。」丹菲咬著唇笑，去解他的腰帶。

雲英和萍娘同曹家的一群女孩兒笑嘻嘻地攔在了門外。

天剛亮時天空就飄著牛毛細雨，空氣沉悶，蘊含著飽滿的水氣。女眷們都盼著日出放晴。結果過了午後，雨越下越大，到了傍晚新郎家來接新婦的時候，屋檐上的水嘩啦啦地往下流。

「咱們回頭補回來。」

「出來咯！」

崔景鈺伏在她身上，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你在開玩笑？」

婢女扶丹菲去更衣，果真是來月事了。結果一番忙碌，差點耽擱了祭祖的吉時。

外面轟然大笑，眾人都笑得直打跌。

丹菲心中洋溢著喜悅和幸福，摟著他的脖子，不住吻他。

劉玉錦紅了眼眶，不舍地拉住她，「我就你這麼一個人，可以說說知心話了。」

一陣悉悉索索，夾雜著丹菲惱羞的抱怨。片刻后，兩人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像打過一場仗似的。

宴席上的喧囂已漸漸平息，賓客離去。天就快亮了。

「不。」丹菲苦笑，「是真的？」

「什麼？」崔景鈺不解。

屋內傳出丹菲清亮而帶著哽咽的聲音：「既是有情人，當棒打不走，水潑不去。段義雲，你少起鬨，當心我把你家夫人押在家裡！」

兩人說說笑ｈttps://wｗｗ.ｈｅtuｂｏｏk.cｏm.ｃom笑，摟在一起，裹緊了被子躺下。

似乎是感覺到了丹菲的心意，崔景鈺同她十指相扣，用力緊握住。

「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曹三嬸笑道，「晚幾日洞房，郎子還能跑了不成。憋他一憋，才是有趣呢！」

就像茫茫星空中，一顆星子同另外一顆相遇，匯合成了璀璨的光點。又像是一條魚游過大江大海，終於尋找到了另外一個伴。

「怎麼又哭了？」曹伯娘笑道，「聽聽，郎子來接新婦咯！」

「睡吧。」崔景鈺抱緊了她，「我在這裏，哪裡都不去。」

「真好。」丹菲迷迷糊糊地，縮在他懷中，「你送了我白鹿燈……我就嫁給了你。」

崔景鈺長眉一挑，掃了她們一眼，戲謔道：「不攔，在下可就繼續往前走了。」

丹菲參加過幾場婚禮，一直覺得習俗繁瑣，過程漫長。可輪到自己，事後回憶起來，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

「別緊張，別緊張。」劉玉錦安撫著她，但是自己也很緊張。不僅僅是因為至交好友要嫁了，也因為這婚事真是太倉促了。兩個女孩面面相覷，都啼笑皆非。

「好潑辣的新婦！」

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崔景鈺一宿沒睡，抱著她，時不時吻她一下。有時在唇角，有時在眉心。

「真的？」崔景鈺還是不相信。

賓客的歡呼聲中，一隻呱呱亂叫的大雁被崔景鈺隔著屏風拋了過來。

崔景鈺闖過了正堂，終於進到了丹菲的院中。

丹菲記得他的每一個吻。她能感受到其中那種夙願成真的狂喜與滿足，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期盼。

「累不？」崔景鈺拉著她，摟進懷裡。

丹菲掐著手算了算，「早幾日就該來了，大概太忙了，推遲了幾日。」

崔景鈺眼神溫柔地望著那個身影，念起了催妝詩。四處一片嬉笑聲，也不知道他的詩丹菲有沒有聽清https://www.hetubook.com.com楚。雖然不過是套路，可還真含著真實的情誼。

丹菲緊張得手心冒汗，勉強吃了小半塊肉餅，就再也吃不動了。劉玉錦親自動手給她補了妝。阿禮和阿義把丹菲扶起來，準備送她出去祭拜祖宗。

丹菲卸了妝，長長吁了一口氣，同崔景鈺相視一笑。

「我就說是真的嘛。」丹菲臉頰通紅，髮絲凌亂，又忍不住哈哈笑。

丹菲抬眼望去，只能見紅紗屏障，琉璃宮燈，人影綽綽。這一刻，她緊張的情緒綳到了極致。

崔景鈺摟著丹菲，低頭在她光潔的肩上輕輕咬了了咬，「真是我的冤家！好不容易洞房，你給我來這個？」

丹菲前一日都還忙著清點家產，晚上頭一靠在枕頭上就睡著了，絲毫沒有新嫁娘的緊張焦慮。結果到了成親當日，她看著銀鏡里上好了妝的自己，只覺得這個濃妝女子這麼陌生，頓時後知後覺地緊張了起來。

「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段義雲就領著一群郎君們吶喊助威，「如此有情郎，新婦子再不出來抓著，就要跑走了！」

四目相接，千言萬語，皆化做會心一笑。

「使不得！郎子可別想鑽空子！」曹三嬸大笑著出來，這才帶著如夢初醒的女孩子們來攔人，要紅包，要作詩。

「怎麼明日就要走了呢。」劉玉錦很是不舍，「這些年咱們一直聚少離多。我還指望著現在日子終於過好了，咱們可以像當初像的那樣，閑時多聚在一處，進山上香，遊園泛舟，一同說說兒女事。」

房門打開，婢女們打著帳簾，遮著丹菲而出，將她護送到了正堂之中。

丹菲緊張的情緒一來，整個人暈頭轉向。稀里糊塗地拜過了祖宗，就被扶回閨房裡，等著新郎來接人。

拜過曹氏夫婦的牌位，拜過曹家長輩。曹伯母手一揚，將蔽膝蓋在了丹菲頭上。視線霎時被遮住，只能看到崔景鈺同她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