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顧湘錯愕，「那件是我外婆送我的生日禮物……」

「聽說你們學校里很多有錢的學生？會不會欺負人？」

顧湘也懶得同她爭辯，寄人籬下，沒得選擇，照著做就是了。

「好啦！不就是幾件衣服嗎？」顧建國拉了顧湘一把，「我來幫你洗。阿敏快去複習，明天再考不及格，你就給我小心點！」

「哎呀！何必呢？」顧建國趕緊拉住妻子。

「你……學校里過得怎麼樣？」

顧敏叫道：「明明知道我明天要考試的，幹嗎偏偏這個時候洗衣服啊！」

「還好。」顧湘說，「功課都還能跟得上，同學們也友善。」

顧建國也想息事寧人，得罪不起老婆，只好沖女兒發火：「好了！學生專心讀書就是了，那麼講究穿戴做什麼？你林姨持家不容易，你該多體諒尊敬她才是！趕快跟你林姨道歉！」

林淑雯立刻命令顧湘：「把洗衣服關了。衣服都泡了這麼久了，手洗就可以了！」

林淑雯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繼續看電視。

親情的沉重和圖書，生活的無奈，全都赤|裸裸地寫在了檯面上，她看得再清楚不過。

洗衣機開動沒有一分鐘，弟弟顧敏就從自己的房間裏面走出來，大聲嚷嚷：「吵死了！還讓不讓人寫作業啊！大晚上的洗什麼衣服啊！」

顧湘長長嘆了一口氣，「知道了。」

顧建國當年也是身強力壯的人，小時候也把顧湘高高舉在頭頂過。他們父女如今再生疏，當年也是有過相親相愛，歡樂無比的時光的。只是那一切都因為顧湘母親的去世而破滅了。

顧湘臉漲得通紅，就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個耳光一樣。她再好的脾氣，這個時候也憤怒得快要爆炸。她多想衝上去踹那個女人幾腳，或者把書包扔到父親的臉上。她想大步走出這個家門，再也不回頭，再也不回來。

「打不起，阿姨。」聲音平得如同一灘死水。

自己不做也罷，還很挑剔，專門囑咐過顧湘，洗碗不可以把水龍頭開得很大，「咱們家窮，能省一點是一點。洗碟精就別用了，還要hetubook.com.com花水來沖，多浪費。」

顧建國左右看了看，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十塊錢，塞到顧湘的襯衣口袋裡。

顧湘忍不住說：「這麼多衣服要洗很久的，我明天也……」

「就說是外婆送的。我這錢是打牌贏來的，她不知道。你拿著，買衣服也好，買點吃的也好。爸爸我也只能給你這麼多了……」說著，也不是不覺得愧疚的。

「這是……」

下課鈴響了起來，沉悶的晚自習終於結束，學生們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書包往外衝去。顧湘走在最前面。她回家要洗衣服，還要把沒做完的功課寫完，通常都要忙到快十二點才能上床睡覺。對於早上六點半就要起床做早飯的她來說，睡眠總是有點不夠。

「爸，我來吧。你在廠里辛苦了一天了，晚上就好生休息一下吧。」

顧湘聽在耳朵里，心裏像被割了一刀一樣痛。

一進家門，就看到父母正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里，看什麼節目看得樂呵呵的。

「對了。」林淑雯又說，「今天htｔps://m.heｔｕbｏｏk•coｍ•coｍ他姨媽來玩，小表妹把衣服弄髒了，我就順手在你的箱子里找了一件給小姑娘換上了。就是那件粉紅色的，有小貓圖案的T恤。」

可是外婆衰老憂愁的面容也總是在這個時候在腦海里浮現出來。她不能讓外婆擔心，不能再給她老人家增添負擔了。

學習問題上，林淑雯對兒子也很嚴厲，所以這時候很難得地也附和著丈夫，督促兒子好好學習。今天丈夫很給她面子，所以她也就沒去干涉丈夫幫著繼女洗衣服了。

「可是萬一林姨問起……」

「可您怎麼也不問一聲？」顧湘有點急了。

林淑雯一下就站了起來，提高了嗓音，「我又怎麼了?你吃我的住我的，拿你一件衣服怎麼就不行了？」

「噓——」顧建國小聲說，「拿著，去買兩件衣服吧。我看你都還穿著兩、三年前的舊衣服，都小了。進了新學校，也別讓同學們瞧不起。」

顧湘一下就想起孫東平那張欠抽的臉，「沒有啦。」她口是心非，「學習好的和學習差的ｗwｗ.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cｏｍ，並不怎麼來往。」

如果這個家庭就是將來社會的縮影，那她要從現在開始學會對現實低頭。

她的聲音也壓得極低，只有這樣才能掩飾話語里的哽咽，「我知道的，我都理解。爸你也不容易……」

那幾張輕薄的十元鈔票揣在顧湘的口袋裡，就像磚塊一樣沉。

顧湘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把父親撥開。

林淑雯本來想說「你媽」，但是想到她也不認識顧湘的母親，二來說死人壞話損陰德，這才臨時轉口罵到了顧建國頭上。

「不就是一件T恤嗎？」林淑雯見繼女這麼一說，立刻不高興了，「我是看你穿著也小，還不如乾脆給親戚好了。」

「怎麼了？吵著你了？」林淑雯立刻緊張起來。

顧建國嘆了一口氣，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看著女兒熟練地洗起了衣服。顧湘的臉上都是汗，眼睛下一片青影，也是一臉疲憊。

顧湘匆匆洗完碗，走去廁所，就看到父親蹲在地上，正使勁搓著一條褲子。她看到父親頭髮花白的後頸和吃力的動作，心裏不由和_圖_書一酸。

她自己也很無奈。搬來父親家，本來就是為了方便上下學，省出時間來學習。可是現在一來二去的，她一整天都忙碌疲憊，似乎還不如住在外婆家的好。

林淑雯看到繼女回來了，問也不問就直接吩咐：「衣服在洗衣機里，才洗了一道，你去洗完吧。碗還在水槽里沒洗。」

顧建國見風波過去，鬆了口氣，立刻打發女兒去做家務。

顧建國點了點頭，臉上帶了點愧疚之色，聲音更小了，「你別生氣，你林阿姨就是這個脾氣，口直心快，但是並沒有惡意……你爸爸我不爭氣，不會賺錢，她心裏有火，難免會衝著你發。你多體諒一下吧，就當爸爸欠你的。」

顧湘把洗衣機開動，去廚房洗碗。林淑雯在她搬進來后更加懶了，每天晚上做飯是逼不得已，可是碗卻懶得洗，非要丟著等顧湘來洗，廚房也是從來不收拾。

林淑雯一把將丈夫推開，大罵起來：「我都還沒嫌棄你，你倒看我不順眼起來了！做人這麼自私，書都讀到豬腦子裡去了？簡直和……你老子一個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