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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胡鬧。」

「長舌婦，哈哈。」

這塊糖是接呢，還是不接呢，我覺得女生應該矜持一點，但是又不能把男生嚇跑。

我說，「其實小蚊子人挺好的，小時候我打他罵他他都默默的忍受，對了，你見過男人下廚沒有，我覺得那些飯店的飯不如小蚊子做的好吃，他做的宮保雞丁吃過沒？」

我想去酒吧看看。

他的指尖都被凍成了青紫色，我一碰，他疼的齜牙咧嘴的笑，「祖宗，輕點！」

那時候我想，我要是陰氣太重，小鬼纏身，我就半夜爬到顧宗琪家，然後騷擾他，讓他睡不著覺，第二天頂個大熊貓眼去上班。

我就不停的說，腦袋撐著顧宗琪的手臂。

「什麼？」

我在急診門口等到了匆匆趕來的秦之文，那時候我的頭髮都被雨水打濕了，很畸形的黏在腦門上，他看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頭髮撥開，然後用很陰冷的聲音說，「喻夕，醫院陰氣重啊，額頭印堂為華蓋，千萬不要遮起來，小心鬼上身。」

我就覺得小蚊子冷感，後來也沒見過他跟任何人親近過，再後來，我回國，他去瑞士讀書，斷了好幾年的聯繫，等再看他的時候，已是比家人還親。

「好，那一個小時。」

我斜斜眼，「煩！」

雨還嘩嘩的下，我拉開車門的時候特意往倒車鏡看了一眼，「是不是弔死鬼會來附身？」

那麼一瞬間，我脫口而出，「小蚊子，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拽住他的衣角，拉了拉，「我想去看看。」

好脾氣的顧醫生依然是好脾氣，對於我這種混蛋的醉鬼來說，在這種條件下惹毛他，第二天他都不會跟我計較的，於是我繼續扯和_圖_書他衣服，「我想去看。」

可是為什麼我想別人重視到我呢，明明剛開始的時候我是多麼不屑別人的眼光。

那些暴風雪，一夜之間，堆砌在房頂和地面上，蓬鬆厚軟，像是剛出爐的泡芙球，白皚皚的雪就像是傾倒在地面上的奶油，那是冬天最美的童話。

他盯了我半晌，我依然糊糊塗塗的笑，反正我是醉鬼，大腦沒思維，小腦沒平衡。

我怎麼能不好奇，誘惑就在眼前。

我咬牙切齒，「快上我身吧，我要去克人！」

今天很多人喜歡用「那個」來指代一些指代不明的東西，我心裏明白，但是借酒裝糊塗，「那個什麼啊，你看他對我好，他有時候還凶我，說我笨。」

於是我決定出去走走，透透氣。

可是怎麼會有商店在聖誕節時候開門，我只是因為被遺棄而委屈，難受，還有任性。

我正在發愣，手機就在口袋裡跳草裙舞，拿出來一看居然是顧宗琪那個小冤家，我想大爺你今天不能這樣帶我玩的，先是默默的虐了我一下，黯然銷魂之後又遞一塊糖給我。

我是屬於酒勁延期型的，剛轉過頭來就覺得昏沉沉的暈，顧宗琪站在我面前手上撐著傘，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我，聲音卻有些冷冰，「喻夕，你喝酒了？」

抬起頭來就看秦之文的眼睛笑嘻嘻衝著我擠弄，我在心底嘀咕，「你就一性冷感！」

於是我就得意洋洋的笑，腦袋裡迷迷糊糊的一片，反正他們逗我講什麼我就講什麼，思路完全是中國革命初期的路線，彎彎曲曲的被人追著跑。

「你不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只好聽了。」

秦之文看著我，「嘿，真被小鬼纏身ｗｗw•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cｏm了，奇奇怪怪的自言自語什麼東西？」

看，遞糖果的人，把他遞到了我的面前，本來我是要去做小鬼附身的，結果他把自己送上門給我附身了，真是一隻呆魚。

他還沒回答，就有人問道，「小妹妹啊，原來小蚊子是straight，我們都以為他是gay呢！」

有灰姑娘的水晶鞋，卻沒有王子，白雪公主吃了鮮美的蘋果，再也醒不過來。

「你說誰呢，你去死！」

「怎麼不聲不響的從醫院里跑走了，陳教授下了手術台還找你的，結果我們都不知道，怎麼突然就走了？」

我跑出屋子，然後沖向漫天雪地的狂風中，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任何事情，樓上只有昏黃的燈光，我不敢叫，我開始害怕在這樣的風雪天，會埋葬秦之文的影子，我就坐在樓梯口聽自己的心跳，不知道坐了多久，等自己的身體開始慢慢的變冷，變僵。

「小妹妹，小蚊子對你不錯吧，你兩個還那個了？」

我咔嚓的咬了一塊西瓜，故意咬的很重，豐沛的汁水流了下來，於是我站起來去洗手間，這時候我腦袋才清醒了一些，我要是繼續呆下去，肯定會被拆穿的。

「要利息的！」

他跟朋友正在吃飯，接到我電話就跑過來了，回到飯桌上一看，立刻慘叫，「我的琵琶蝦啊，你們怎麼能那麼殘忍的把吃掉呢？」

保姆是留學生，有一貫的獨身子女病，照顧不得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兩個孩子，聖誕節時候冰箱里空空的，她出去和別人狂歡，五點的天就已經全黑了，我坐在沙發上對秦之文說，「我餓，我想吃那種在國內吃的草莓酸奶。」

我想都不想ｈttps://m.heｔubooｋ•ｃｏm•cｏm，「他不是gay。」

討價還價完了之後我按了按暈乎乎的腦袋，「對了，你找我幹啥啊？」

我只好「恩」了一聲，就是想說話，舌頭不受腦袋的控制，「我喝了，怎麼了，剛才跟小蚊子他們吃飯的，吃海鮮，你吃過沒，那個麻辣烤魚，不配點酒喝喝哪裡有滋有味的，唉，看你那份整天吃外賣的臉就曉得肯定沒吃過，下次我請你好了……」

於是我就按下了接通鍵，把話筒對著腳底下，然後不管他聽不聽的到就自言自語，「啊，你說什麼啊，我聽不見，太吵了，待會我打給你好了。」

德國酸奶都偏酸，我不喜歡，但是我已經記不得什麼牌子了，以至於後來我回國把所有的牌子都嘗了一遍，還是忘記第一口的滋味。

期間喝了不少酒，吃完飯，秦之文跟那群男人又去玩牌，都是在燈紅酒綠的一條街上。

我開始耍胡賴了，「我的錢啊，我的話費啊，我的血肉啊。」

忽然樓梯上有輕微的腳步聲，我驚得站起來，滿頭雪花的秦之文衝著我笑，「夕夕，我只找到這種的，沒事，我們兌點方糖進去，也許不那麼酸。」

我沒什麼酒量，喝了稍微有些上頭，話不自覺的就多起來了，我拿了哈密瓜坐在一旁看他們斗地主，流氓們就逗我講故事。

「還有，你剛才往前走是什麼意思？」他指著對面街上的酒吧牌子，還想繼續說下去，門口走出來兩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看了顧宗琪一眼，妖媚的笑起來，「帥哥，進去玩玩？」

「你是真的喝多了，小丫頭，回家吧。」

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色|誘挺好的，於是我就又很開心的笑起來。

「那什麼叫www.hetubook.com.com不不胡鬧。」我鐵定跟他胡鬧到底了，可是我眼皮越來越沉，頭也越來越暈，就想找一個地方倒下來好好睡一覺，「我這輩子都沒風流快活過，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寂寥！我的人生，好像已經到了一個盡頭，挺那個的。」

「是餓死鬼吧！快點走了。」

其他人都「哇」的一聲，我說，「沒吧，他都不輕易下廚的。」

德國南部的冬季，和童話一般的美麗。

「唉。」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不是生氣了，還喝酒，女孩子在外面不要輕易喝酒。」

小蚊子他不愛我，也不愛其他任何一個人，二十六年，他一直是一個人。

可是剛站起來，後面老遠的就有人喊我，「喻夕！」

「好了，好了，喻夕，以後我打四十分鐘的電話給你。」

他轉過臉來沒理睬，側臉看上去很酷的樣子。

他穿了衣服，出去，外面是暗藍色的一大片積雪，陰冷的風刮起來肆虐，我一個人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睜開眼還是冰冷的空氣，我忽然就哭了出來。

怪不得夜場，是妖糜而瘋狂的，聲色的交易，總是在音樂和酒精的作用下。

我眼睛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然後我偷偷的問秦之文，「你們天天都那麼腐敗啊？」

「小妹妹是行家啊，哈哈，重點重點，想吃什麼別客氣啊。」

那裡的記憶，對我來說就是如此。

然後我就把電話掛了。

那種異國他鄉流浪的歲月里，相依為命的年華中，我怎麼可能不對他動過一絲小小的私心。

指代不明，所以我順水推舟的「恩」了一句，「吃海鮮啊，有麻辣烤魚不？」

十幾年同在一起，那種感情，甚於愛情，至於親情，可是我就是想，不可能和圖書不動心動情。

這是我閉起眼睛之前，唯一聽的到的話。

他明白我的意思，卻選擇不說破，心底那麼一點點奢念就灰飛煙滅。

孤獨的讓人難以置信，甚至是一種偏執。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我今天還說醫院里陰氣重，被小鬼附身呢，我看我是被GPRS附身了吧……」

我不想做他的妹妹，我想做他的女人，認真的愛他，並且學著去照顧他。

「我樂故我走。」

他哈哈大笑，「瞧你那衰樣，還克人呢，自己照鏡子都會被自己嚇死，好了好了，吃飯去。」

我一個機靈就醒了，在包里摸了半天手機，發現是通話結束了，但是通話時間是四十分鐘，顯然顧宗琪那邊很久才掛掉，我差點暈了，「你幹嘛不掛電話，我的錢啊。」

他們那群哥們都是二世祖，有嬉皮，有雅皮，也有老流氓，看到我就問，「你家那個？」

他一聲不吭，就是看著我，然後笑起來，「喻夕，你剛才手機沒關！」

已經很晚了，因為下雨，天幕微微透著一些紅，紅的有些突兀，甚至有些隱隱的不安，對面酒吧里慢搖的曲子傳來，撩撥離人的心弦，身體本能的感到了寂寥。

他卻摸摸我的頭，「傻姑娘，我可不能陪你一輩子，你總是要嫁人的。」

我這輩子對秦之文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我餓，我想吃，以至於後來他能記起的話就是「夕夕，你餓不餓？」。

現在那些人在做什麼呢，我乾爸應該在家大吃大喝，今天這手術實在是長的駭人，顧宗琪應該在醫院里，惦記他的小圈圈戒指，童若阡應該在急診低頭看他的那些筆記，手冊，高伊晨師兄肯定在網上勾搭小美眉，完全忘記昨天晚上被我無視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