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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皇后:皇上癖好

作者: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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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生活

第八章 新生活

「如果能活到那時,徐達想尋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度日。」
臨秀傻眼。月明卻答道:「臣不太能辨美醜。」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瞟向他的側面。他俊秀玉容認真,唇不點而朱......不是,是嘴角淺淺彎著,煞是好看。
無所謂了,她內心堅強得很,她笑道:
她咦了一志的,了悟他的意思,頓時滿面燒紅。「你不是小倌兒?」
「……是么?」李容治笑著,打開畫像,窈窕身姿立入眼裡。「你姊姊果真是個絕色美人,與你完全不同。」
「二姑娘,怎麼現在還眯著眼呢?大魏御醫也治不好?」
他微微一笑,看見她腰間的小袋,目光柔軟,問道:「裡頭裝著那同心結?」
月明又道:「西玄三皇子如今安置在宮裡,身子已有好轉之跡,雖然還沒有清醒,但西玄皇帝似乎有點明白當日下手的是誰。」
她略略挑眉,還是頭一次聽到君為輕這種話,但他跟她說了這麼多又有什麼用意?是......在跟她吐露他的真心話?
她旁敲側擊問過許多婢女或僕役。大魏京師青樓不少,但小倌館一問三不知。她稍稍注意過,大魏跟西玄一樣有男風之需,有需求,就有因應而生的行業,小倌館必然存在,只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擺出來給人看而已。
她當作沒看見他手裡已結妥的同心結。
尤其,她被人拒絕這麼多次,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要當皇帝的人會喜歡上她;尤其,他只要一個正後,大婚前有人記錄他的歡愉之事,她是徐家人,一向只有徐家記錄人,別人來記錄她,她豈不是成了不肖子孫;尤其……尤其……
等到他離開后,她在院里意興闌珊地發了一會兒呆,隨手摺下一片青葉,坐在石欄上,輕輕吹起曲來。
☆   ☆   ☆
他古怪看她一眼,點頭。「元旦那日曾遠遠見過。」
「你……可看過西玄皇后?」
「登基之後呢?」
這一生,她時常躊躇不前,凡事總是要猶豫一陣才有決定,唯有頭兒那事,唯有今晚這次,她是豁出去了!
他暗自一怔,尋思片刻,才答:「應是。」他只記得皇后是四十開外的女子,穿著大禮服,立在皇上身邊。元旦日,能立在皇上的女人,就是皇后了,也只有皇后才能母儀天下,除此外,他也沒有什麼特殊感覺。
「徐小姐擅用刀?」他又問。
「殿下,這秘密我定會守著……是哪位大魏姑娘能令得殿下心安?」
她還以為在這裡能稍稍自在些,原來徐家平庸女庸名遠播啊。
「......喜歡?」
「有你在我身邊,便已足矣。」
她心裏有疑,緊跟著又釋懷。一條紅繩,還能作什麼?
她一開始覺得這種男歡女愛的事躲躲藏藏,實在古怪得緊,但後來龐先生暗示民風保守,民風保守。大魏女子不會有人找上小倌的。
他見她眼眉有英氣,與大魏女子大不相同。小倌館?他剛才差點暈了,大魏女子要有這想念,早就被人打斷腿了。西玄徐家,果然不同凡響,單是這個傳出是平庸之輩的徐達,就已是如此,那徐家其他子女......
他目不轉睛,嘴角慢慢彎起,絢麗光彩的微笑奪去徐達的目光。
徐達敲敲門,聽到裡頭有聲響,便輕輕推門而入。
她順順發尾,嬌笑道:「自是已用。」她注意到他明顯晃了一下,看她的目光變了。
大魏老皇帝也愛魚,身為同好,她絕對不介意只喝他剩下的骨頭湯。
事後,那些親眼目睹的人說,當時她護住李容治,眼見刀劍就要砍下了,那些護衛軍還慢上那麼點兒,是烏桐生長槍破空射出,一連穿透黑鐵軍,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陛下喜魚,幾乎天天都得食魚湯。」李容治忽然道:「今兒個得歡樓剛呈上一條頗為可觀的巨魚,如今骨頭該留在樓里吧。」
「二姑娘好主意。」他笑道:「那就借二姑娘肩頭一用。」
「他怎會不知?只是初時不肯信罷了。想來他也不會揭露,自家兒孫為了爭位,竟鬧成如此……」一頓,他失笑。這不正是大魏的另一面鏡子嗎?重複同樣的事,在外人看來,有血緣的兄弟在爭位而相互殘殺,但,在他眼裡看來,兄弟間除了流有同樣的血外,其實已經跟陌路人沒有兩樣了。
幸虧是黑漆一片啊……
「......不曾。」
他天性本就屬行動加嘴快派,去西玄修鍊十幾年,多少懂得閉口避禍,凡事稍稍三思再行動作,但既然都是自己人,殿下也從不瞞他,所以,他自動自發走到垂地的紅幔前,輕輕撩過一角,往裡看去。
她捧著頭捂著耳朵,心頭開起凋謝的花來。她聽見門咯的一聲,也沒去詳究,人家要跑了,她才鬆口氣呢。
「客人?」她哪來的客人?她恍惚想著,回頭看向臨秀。「多謝相送。」
「......無味的竹子嗎?」他五味難陳,隨即淺笑道:「你說的是,眼下正是緊要著頭不,可惜無人分擔我真正心裏事,幾夜未眠也是常事。」
「二姑娘,這風,是不是冷了些?」
但,正因好看到她眼睛都發直了,才要用盡意志力轉移目標。她眼眸一轉,落大轎旁掛著的小袋。
她愣愣地望著那被攥住的手,雖是黑漆一片,但……但她卻是知道攥著她手的人是誰……是啊,黑漆一片。
天下萬里,她的家,已經回不去了。
她哦了一聲,嘴角翹翹,喜孜孜地收下,可能她天生就不是什麼稀奇能人,所以有個小小怪癖,愈是稀奇的物品她愈愛,好比西玄海產,好比這個,又好比來到大魏后,大魏京師有座高達十八層的望天樓,據說至今沒人爬到這麼高過,她就愛有空上試。
哐啷一聲巨響,她嘴裏蟹腳滾入盛滿滿滿蟹殼的方盤之中。
烏桐生攥緊銀槍,淡聲道:「說是客人,也是二小姐的親人,更或許,在她們心裏,你早已是敵人。我不知二小姐打算為何,就在外等著。若真到動手的地步,我還是別離二小姐太遠。」
「……是徐小姐么?」床上的男子問著。
「原來......如此啊。這是神話吧?」
「......」徐達無言。她個兒很高,肩很厚寬......沒有吧,她肩哪裡厚實啊......
月明看臨秀一眼。
她沉默。
「徐小姐,太子府有請.....」婢女結結巴巴道。
時至今天,她才發現原來徐直徐回這種英才也不好受。大魏是不是錯把烏鴉當鳳凰了?竟找她參与這種事。難道李容治沒跟他們說,他只把她當保命符嗎?
「殿下?」暖暖的掌心,讓她想起馬車上他的溫暖。
她雖沒跟他提,但他心裏是知道她上哪的,哪知她弄了一身海產味回來……「二小姐,有客來訪。」
對方明顯怔一下。「需要問嗎?」
「怎麼不唱了?」他柔聲問著。
「嗯?」他笑:「喜歡的?」
這些都是她少年時就知道的,那時,她偶爾看見徐直自宮裡帶回一些書卷,卷上都是徐直長年的研究物。
李容治嘆道:
「我曾聽西玄徐家三女,一女資質平庸......雖然她不若流傳的那般平庸,但我想她應就是那位徐女。」
中年名士眨了眨眼。他身後的其他門客也同時一眨,望向李容治。
當晚,李容治匆匆帶著另一名御醫過來,著實嚇她一跳。
他匆匆來,匆匆走。
反正黑漆一片,誰也看不到誰,事後她死不承認就是。她總覺得李容治對她是有幾分意思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能讓她賣命而作戲……她承認當局者迷,她是真的看不|穿。
她聽著聽著,有點心驚了,原來大皇子失德是失在後宮裡,為些,大皇子長跪在殿外,說是遭人陷害,可證據明顯罷在那兒,老皇帝怎信......這些有損天威的醜事怎能外傳,於是對外僅以失德兩字代過。?
她又繞去喝了口水,洗把臉,再走回去進,發現眾人已經散場,只余那中年名士與另一名門客。
一口口喂著她喝葯......
「都來了。」
李容治嘴角微揚,很溫和地迎上臨秀的目光。
據聞他天天毫不間斷入宮陪伴遲暮老人些許時間,再學太子課程,待到入睡,也僅僅是合個眼,片刻已經天亮。他到底是騰出什麼空回的》
是人有問題,還是她當真對誰都心如止水了?
「……殿下,方才的事不要當真……」
「原來是殿下啊。怎麼會是你呢?」
「大公子見我,可像是能母儀天下之人?」
「好。」她走床邊,不小心碰到坐在床上的人小腿,連忙退了一步。「你叫什麼?」
如果她有徐直的個性,那她就要耍手段把李容治給困在密室里,就這樣一輩子鎖著他。
她低頭看看m.hetubook•com.com自己被深衣包裹的胸部.時值冬日,料子厚實些,她輕輕壓了太胸,又彈回來,她一直以為她很正常啊。她入下筆墨,走到窗邊,觀察路過的婢女,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薄薄一張紙......看來,她真的很難在大魏混。
「原來如些......徐小姐年紀尚輕,還用不上一生兩字。」
他又低頭看見她的書信,一頓。「我以為你是白丁。」西玄有些小官員目不識丁是常事。
「……是。」
大師啊!大師啊!這個男人可以訓練出一騎打死也不倒地的士兵。這一練,要練四個時辰,正好錯過午飯......她暗暗叫苦。
「這是大魏的暖石。」李容治笑道:「最近夜裡甚涼,二姑娘帶回支吧,放在袋裡揣在懷中,別直接讓它巾著你肌膚就好。」
那雙讓她安心睡著的手......
她再嘆一聲,道:
他是嚴苛的名師啊!如果還在西玄,她肯定要抱著他大腿求他教她,以在西玄爭口氣,但,如今永別西玄,又何必練呢......
「我、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以為龐老頭略略說了一下事由——例如只是一名外國女子想來段露水姻緣,如果對方不喜男色卻屈就在小倌館里,那花個一夜陪個姑娘總比陪男人好,切莫強迫……她臉愈來愈紅,趕緊掏出準備好的銀子,摸索地塞進他的雙手裡。
李容治細細把玩一會兒,忽地開始打起結來。
徐達一愣,緊跟著脫口:「徐直、徐回,來的是哪個?」
那雙手放了下來。
當她回過神時,發現她吹的曲兒已經變調了,開始在思春了,她捧腹大笑,道:「這叫什麼?平生不會相思,才會想思,便害相思。」不成不成,她怎能猶猶豫豫斷不了呢?看來,她得快些去嘗男歡女愛,等嘗過了就知道這種東西有多糟 ,就不會再犯見鬼的相思了。她尋思一會兒,清清喉嚨,低聲笑著唱道:「我有寬闊的雙臂,兒郎啊,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有豐盈的圓乳,兒郎啊,你願不願意摸?我有......」她語氣頓斷,眯眼看清石門旁的身影。
「......怎麼了?」她笑容滿面。
「嗯......」
她才要舉步,就見拱門立著一人,她立時笑道:「龐先生還沒走么?」
李容治並未說話。
「二姑娘還沒忘了西玄嗎?」他漫不經心地問。「都快一年了,再痛的傷口也要有心才能愈合啊。」
她一時好奇,拿過小袋,只覺掌心溫熱,她暗訝一聲,打開小袋,裡頭是一塊黑漆漆的圓潤石頭。
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也跟著閉目休息一會兒。
愈是千金的小姐愈藏的妥妥實實——這是她上大魏街上看見有些小姐蒙面后才知道的規矩,許多男人成親后才看見自己妻子芳容,這個......不就跟男人娶了她之後,才知她叫徐達一樣在欺騙世人嗎?
既然他是不甘情願,她是身心凋謝迅速老化,那……一拍兩散吧。回頭是不是該暗示一下烏大公子,她來這小倌館歡心歡身很成功,歡到不亦樂乎,她將來死後,才有個人可以宣揚一下她這個西玄人不是很乏味地死去,至少還有過一晌貪歡,別讓她死後讓人笑破肚皮。
他揚揚眉,又笑笑著。
床邊那兒尚有呼息,這男子未免也太有道德了吧。
「帶路。」
「姑娘還是不要說的好。若然它日在街上相遇,豈不難堪?」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明知她捲入宮廷絕對會痛苦,但他心裏竟因這一生一世的糾纏而感到踏實,甚至有著竊竊心喜有她一世相伴。
「嗯......」
她轉出屏風,正想離去,足下又是一頓。她慢慢看向床上那方向,慢慢問道:「還沒走么?」
「那個......」她又咳一聲,看了李容治一眼。「要鞏固殿下在魏皇帝心裏的地位嘛,殿下在西玄向來潔身自愛,有目共睹,殿下不妨暗示只迎正後,不納其他妃子,重抬大魏祖訓,也許有所幫助。」
男女共轎。
轎子再起。
他又輕聲道:「不是我,與我無關。身為皇室子孫,本就不該讓人知道他喜歡什麼,尤其是一國之君,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將來......我也是。」一頓,他忽道:「大皇子失德,如果沒有他的主動,又怎會有把柄讓我掌握?」
「那,我叫徐……」
不需要問嗎?她以前沒這種經驗啊。在西玄小倌館,她是打定主意要找個小倌相處到她死去的,所以務必要尋個對她清楚的男子,甚至,對方要看她的臉,問清她祖宗十八代她都會說個翔實的。
「是啊,非常粗俗的求愛曲。」她看看他身後無人,笑問:「殿下不回宮看皇上嗎?」
徐達輕嘆一聲,負手而立,朝他慘澹一笑:
「自然。神話八分假,二姑娘想問,既是神話,為何開國金刀會留在大魏宮裡?」他笑得開懷,微地傾向她道:「九成是大魏開國帝五動的手腳,金刀留在大魏,二姑娘你道,誰才是真命天子呢?」
「......不,徐達只是在思索。」思索怎麼翻出隱在京師的小倌館而已。
錢臨秀匆匆走進太子府,往書房而去。
她等著她對大魏第一美人的觀感呢,哪知他道:「二姑娘的肩再借我枕枕吧。」語畢,他狀似又困,枕在她的肩上。
所幸,大魏朝廷派出的護衛軍早在邊境守候,據說連李容治門下的奇人能士都混在其中,有侍衛高手冒死先行越過麗河通風報信,他們才來得及來救人。
據說,那一日回京師,他匆匆入宮,直奔病體微恙的老皇帝榻前,膝下行大禮,未有痛哭失聲之貌,也沒有久別重逢撲前抱父的舉動,他就這麼細細問著御醫本身的醫能,再問父皇病情,問著問著,嘴裏雖是和氣地上揚,一雙黑眸已是微微轉紅,隱有瑩瑩之光。
她認真點頭。「殿下信我命格平順能護你周全,那我就繼續守在你身邊,等著你登基吧。」
他喉口滾了滾,慢條斯理道:「龐某對小倌館不熟,但據說那種地方龍蛇混雜......如果徐小姐需要,龐某可以想法子居中牽線。」他非常含蓄地說。
她扶著頭內心哀痛叫著。西玄人專情嗎?她一點也不認為,也不記得徐直做過相關的報告。她……準是去年大風大浪,搞得心灰意冷,這可怎麼好?光跟李容治膝頭相碰她就心猿意馬,現在給其他人吻了卻毫無感覺,她的未來可怎麼過才好?她死後會被人笑吧!
「這豈非天作之合?」她喜聲道。
是她太不爭氣,來到大魏京師暫定下來后,烏桐生主動提出每隔兩天切磋,以防她重蹈覆轍——白話點就是,李容治還沒有登上皇位,既然她留在大魏,說不得哪天出去當替死的,還連累他,不如由他訓練訓練。
黑臉略略發熱,有一種自己是買|春男子的錯覺。「我都可以,都可以。」
呀啊,這是強迫中獎吧。興許她掩飾得不夠妥當,他解釋道:「這絕非委屈殿下。若非美人,又豈敢呈上?已告老還鄉的錢大人女兒......就是臨秀他大姐,是大魏第一美人,不,也許是四國第一美人。」
她心裏惱極,使了力強壓他在床,當她感覺他竟在回吻時,她心頭真是亂了拍,既是驚喜又是有所懼意,一時之間不知該偏向哪種情緒。
她心裏迷迷糊糊,晃過百般思緒,又喜又苦的滋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跨坐在他身上,手指下意識滑到他的衣襟,心裏直想著,不管他心底怎麼想,大不了她賣命就是。
她聽得他下床聲,勉強勾勾嘴角,轉身訝道:
她眨眨眼,搖手。「我想走回去,順道到得歡樓嘗嘗骨頭湯。」
兩顆頭幾乎要貼上了,她聞著他黑髮間香氣,心裏百感交集,她若在西玄看中人早就強了他......才怪,她哪來的膽子,她暗自咕噥一聲,轉移注意,隨口問道:「殿下可知言午許嗎?」
徐達掩不住滿腔的渴望,美眸抬起,吸著蟹殼,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別過來!」她叫道,接著補了一句:「我要適應一下,別過來!」
「自然是好的。」他是將成王的人,要留下誰還不能留嗎?
「是啊,還是你是這間小倌館里的人?」此處是大魏一間隱密的小倌館,但這間房裡有專屬通道,不會讓人察覺賓客是誰。
「北瑭跟西玄之間可再有動靜?溫于意確定已回北瑭了么?」
他略略挑眉,又笑:「原來如此。那人你識得,叫什麼呢?」
「大魏......難道不能成為你的家嗎?」
她上前,低聲道:「你還好吧?那一腳我不是故意,要是踩到不該踩的,要快去看大夫啊……」她又hetubook.com•com遲疑著伸出手想探探他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床上,要是躺的,她恐怕要背這人去葯館了。
「是。」月明與臨秀同時應聲。
一生一世的糾纏……
「你要出去,教外人看見你出入這小倌館,我只好連夜封館,教這些小倌無處可去。方才那賣身男子,若是瞧見你容貌半分,我也只好差人滅口了。」那語氣含笑,可以想像她如平日那般彎著眼眉親切可人,但,字字句句帶著殺氣。
「吃吧。」
就連......就連心裏想要的人,也不敢要。
不知過了多久,轎身一陣遽盪,就有人先用力護住她的身子。
一次次替擺妥被風吹起的長發......
「二小姐,時間到了。」他面容冷峻。
對她來說,離開西玄的徐達,其實跟死了沒兩樣。她見過這姓龐的欲言又止,心知他刻意等她的原因,故意問道:「徐達想請問龐先生一事。那個......大魏男風是不盛,徐達來京師還沒有見過小倌館......大魏有小倌館吧?」
他看著她。徐達埋頭心滿意足啃著她的螃蟹,連頭也不抬,她一頭青絲如瀑,西玄深衣顯得她體態纖美,少了一份柔弱多了幾分英氣,但,若是換上大魏女裝……若是換上大魏女裝,那就是將她卷進這大魏宮廷里,一生一世的糾纏……
但,如今,她求的並不是要知心相處的,只是露水姻緣……就不必問嗎?
「是能母儀天下的人?」
噗嗤一聲,身後的火摺子亮了。
「是,北瑭王爺回國后,在王爺府出入自由,但北瑭皇帝下旨他不得出京師,在王爺府外也被人監視著。」
原來大魏男子相貌偏清秀細緻,大魏女子更是弱柳之身,讓她這種身形長相很......自卑。
她眼兒有些發直,心裏跳著,雖是好看的微笑,卻有種她自找死路的錯覺。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轎窗外的精緻街景,聽得身側說了什麼,她答聲好,接著,她一頓,回頭看著李容治。「許達失禮,殿下方才是說?」
掀啊掀啊,她真想看看,大魏第一美人的長相。可惜......她沒等到,因為李容治又彎身迴轉了。
她略詫地看他一眼,笑道:
徐達心一跳,咳了一聲。骨頭湯也好啊......她來大魏最愉快的一件事就是,這裏的海產類比西玄不知好上多少倍,得歡樓是京師少數砸重金由海岸直接收購,連夜運到京師,以求食到最新鮮的海產,遇有特殊海產送往宮中得賞。
「哪裡哪裡,是殿下福大命大。」她還禮。當下她只是想,反正都已死過一回了,再死一次她敢民不怕了,何況,何況......
她立即從他身上半爬半滾地翻下床,連連退後,嘴裏笑道:
她一愣。「自是姓徐,非言許。」
眾人一臉莫名。
他深思一會兒,又聽她提到「開國金刀」,他輕訝一聲,笑道:「這是大魏神話。我很久不在大魏,差點忘了這些宮遷流傳的故事。據聞許久以前,天下未分四國前,本是一家天下,經曆數代,由盛轉衰。當時有五姓爭天下,爭到最後,方知其中一名許姓的將軍是天帝派來盯著這四人,看誰才真正適合當地上帝王,這位將軍在天上本是神將,脾氣不怎麼好,久爭不下后,他一氣之下,現了真身,拿出金刀,將天下劈成四塊,這四姓各領一方。刀現身,四國合而為一。這就是大魏最初帝王只娶一后的由來,大魏帝王迎娶的是許姓神將在地上認的義姐,他也曾短暫地被封為大魏將軍,沒過幾年,人消失了,金刀卻留在大魏宮中。傳說言道,他是游至另外三國觀察去了,也因此才有大魏若有名君名后加神將鐵三角,必生大魏盛世之說。」
「客人?誰?」半夜三更會熟到夜訪的,在西玄有個頭兒,在大魏則是半顆白菜都沒有。
她渾身一顫,假裝沒聽見,再要推門逃離現場——
她尷尬萬分,只想撞牆一暈了事。那個龐老頭是哪找來的?他不是說是找一間小間小倌館的人來這嗎?
「每人眼裡美醜本就不同,你也不必介懷。」他笑,又漫不經心地問:「既然西玄老皇帝心裏有底,想來當日他放逐徐達,也是一氣之下的念頭,現在可改變主意了?」
這兩人說了一陣后離去。她自廊柱後走出,想著這幾日才有點點歡喜,大魏人不識她是徐達呢。有男子見她臉紅,她樂得飄飄,差點想衝上前拎著他衣領問,要不要跟她回家去......
轎子一頂。
「......」她周遭已無聲。
哪可能沒人分擔呢?她嘴裏動了動,隔著薄薄的窗帘往外看一眼,道:「離我宅子還有段路,殿下不妨閉個目休息一下也好。」
她屏住呼息,看向他,一笑,:「殿下認為是大魏,徐達自然認定是西玄......」
☆   ☆   ☆
她一笑:「我眼力自幼比常人還好,如今不過是打回原形罷了,不妨事。」
「二小姐。」他執著長槍立於庭院。
他來到等候的小側間,本要坐下等人,但房裡頭交談的低語有點耳熟,他想起這人是月明……西玄小倌館的明月公子。原來月明也回來了?
「后妃名單已經有譜......」有人低聲咕噥。縱然太子有德有能有名望,但有些人只能用買通方式,勢力均分,雨露均沾是唯一的法子。
「這個......」她笑道:「大公子,我畫得不甚好,讓你見笑了。」
「是我不好……我太粗魯了,是不?那個……那個……我只是想查查你是否被我踩斷骨頭,沒其它意思。我銀子帶得不夠,不會發展到下一步,讓、讓我先下床吧。」
人以為將死,緊緊攀住最近的人,那時她只覺這人抱她抱得死緊,差點把她憋死。
徐達受寵若驚地回禮。等到臨秀消失在黑暗盡頭,她還怔怔望著遠方。
他沉吟一會兒。「那許小姐可曾聽過大魏許姓?」
「不可能。」李容治笑道:「若是討徐直歡心,當日他萬萬不會冷眼旁觀,他必有其它原因。此事別跟二姑娘提及。」
「那摸黑好嗎?」
「大公子,徐達記得你沒有官職在身,但也曾參与過宮宴。」
有一個傻姑娘隻身來了大魏,得蒙大魏殿下開照,借住一宅。宅婢七人宅仆七人,地段黃金,卯時起身至午時入眠,時刻皆有人照應......唔,殿下,徐達命賤,難享千金生活。是否收回方妥?
這麼粗魯……幸虧她要離開了,撞上床緣的正是膝頭上柔軟的部分,她痛得差點掉眼淚,還不及說話斥責,唇瓣忽地有暖氣擦過——
瞧,她東怕西怕,當初學這些絲竹有什麼用呢?她什麼也沒有了,再來一次,她仍然不後悔替環玉取葯,可是,自離開西玄后,她心頭一直空蕩蕩的,原來斷了根的浮萍是這般難受,她甚至不知將來她該何去何從。
「你要送我回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這話一出,床上的人兒呼息略略不穩。她心裏猶豫一會兒,怕這人剛才被她踩過,大魏男人像竹子一樣纖細,要是被她一腳給踩到肋骨斷了,又或者踩到命|根|子,那她當真賠都賠不起……
她眉角略挑。「徐直不武,徐回持陰刀。怎地?」
「北瑭皇帝是他兄長,生性多疑,他毫無作為也沒有野心地回到北瑭,此時要再下個反間計,溫于意怕是不好受了。」明知家鄉有噬人老虎等著,偏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如果徐達硬是要回西玄,只怕跟溫于意的下場沒兩樣。
徐達繼續捧著頭心裏大叫,她完了完了!快讓那天晚上的黃公子附身吧!怎麼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家姊雖有第一美人之稱,父親也樂觀其成,但……也要殿下喜歡才好。殿下自少時就沒有喜歡過什麼,最後這一刻,總要挑個自己喜歡的。喜歡一個就要一個,喜歡兩個就要兩個,一定要喜歡才行啊。」
她一怔,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掙不開他的力道。她喘著,張口欲言,又及時閉上嘴,心頭火熱漸漸熄了。
「北唐的絮氏?」
如今想來,徐直的研究十分精確。她都二十了,發|情......不,激|情多多卻無發泄管道,自然是很容易連個膝對都讓她想入非非的。
「是。我……我從龐先生那一出來,刻意轉了個彎過二姑娘住的那宅子,只有烏大公子在。」
那天她主動吻李……吻黃公子,心裏怦怦直跳,嘴唇發熱,很明白激|情在招手,怎麼剛才她只覺有人擦過她的嘴,她卻是心如止水,什麼期待感都沒有。
「你既然買了一夜,就要守諾,怎能反悔呢?我還等著錢治病呢。」
她嘴角翹起,毫不客氣捲起袖子,露出半臂,大口啃著蟹腳。hetubook.com.com
他笑:「這可不行,大魏哪來的男女共轎?連夫妻都不共轎的。」語畢,把暖石還給她,撩過轎簾而出。/
「我一生都生活在西玄京師,對四國這些姓氏不甚了解。」她隱覺得有異。
那彎彎的嘴角,彎彎的眼眸,此刻彎得有點凌厲。她嘴裏鼓著,稍作遲疑,又道:「事已至此……不如吃干抹凈吧,不,我是說,這蟹腳真是好吃。」她意猶未盡,舔干指腹間的螃蟹汁,再道:「那,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殿下要我做什麼,我做便是。」
「徐小姐......這把刀......」
她想拉開他的衣袍,但,被人扣住雙手。
做人難啊,要看透李容治更難啊!他點亮火摺子幹嘛?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他稍稍犧牲色相鞏固她這個西玄人的心意,各取點所需就好,現在是幹嘛?
他是真有那麼點意思了,還是、還是在給她甜頭嘗?她很清楚眼前這男人外表雖是溫潤如玉,但內心意志堅若磐石,為了達到目的,會利用任何人……即使看著自身父皇長期中毒也不出言相救,那、那犧牲色相來誘她,也、也不會很意外……
難堪?跟她有肌膚之親很難堪嗎?連在大魏也是如此嗎?她沉默一會兒,笑道:「做這等事,自然是要歡喜得好。如果不歡喜,只有難堪,我覺得……還是罷了吧。公子住在哪兒?我送你一程吧。」她就知道她運氣不怎麼好,所以一開始沒抱什麼希望。
「唔......想是徐達一時失神,不小心多畫了雙手摟著大公子,大公子切莫誤會。」那日她確實覺得有人用力抱住她。不是李容治,難道還是鬼嗎?
那鼻息近到都落到她面容上了,她只能應一聲,見他鬆開懷抱,道:「應是不遠了,我自己走回去也行......」
「若是知道……那我可萬萬不敢冒犯殿下。」
日光落入她眼裡,她第一眼看見的光就是他細緻的眼眉展著溫煦的笑。哎啊,都是要當皇上有我,想來相處時間無多了,能多看他一刻是一刻吧。於是她也笑了,摸摸發尾,道:「既然殿下願意順道送徐達,那就麻煩你了。」
哎,救命仙丹來了!
「裡頭有客人。」他又重複一次。
她眨眨眼。以往見李容治談笑風生時,總讓她分不出真假,今天倒給她一種非常真實的笑裡藏刀之感,而且那把刀隨時會出鞘。
今日,她是首次到太子府,一見到李容治,她下意識打量他的氣色,果然瘦了些,面色也不如以前那樣健康。他察覺她的凝視,回以溫暖一笑。
她面不改色答道:「是殿下所贈。傳聞這把寶刀是殿下師傅所有,殿下實在看重徐達,徐達必全心相護。」
臨秀訝道:「那天他那樣待二姑娘,都七孔流血了,他還冷血地當沒看見,怎麼這般好心召她回去?」
當場宮女見之動容,只道這個自西玄歸來的民政終於難掩真情流露。帳后的老人也幾不可聞的一嘆。
她眨眨眼,笑道:「那就麻煩龐先生了。」這人,還真想盯著她生米煮成熟飯啊。她實在忍不住,問道:「殿下的后妃名單里,可有他喜歡的人兒?」
徐達見狀,哈哈一笑,腮面的紅暈不知是臉紅還是被凍紅的,她自言自語道:「果然是我聽錯誤解了。」她用力抹了抹臉,收起回憶,深吸口氣,笑道:「大公子,怎麼守在門外呢?夜風刺骨,快進去吧。」
「二姑娘連我也瞞啊。」李容治極其優雅地把已經皺爛的畫軸放回書桌。他笑容可掬道:「臨秀,你聰明,想必連地點在哪兒都探到了吧?」
一夜未竟。
「西玄的求愛曲?」
徐達連忙回禮,道:「小事小事。殿下他......於我有恩,大魏有一句話說,蒙一飯之恩,尚殺身以報。我這......也還好還好。」
沒代表什麼,重金收買她的心而已,她擁有腰間那把刀。
可是,她誰也不是,就只是徐達......只是徐達而已。
這是當然。他以為李容治暗許她在後宮佔有一席,但大魏后妃身子須得清清白白,她要找小倌,自是與後宮無緣。
後者又叫道:
他頓時無語。
大魏京師
她唔了半天,才坦承道:「大公子來大魏后,當知男女有防。不止防,而且防得實在小家子氣。若讓人知道當下是我護著李容治,那就麻煩多多了,不是?」
「......」她搖頭。
「有件事跟二姑娘有關,臣不知該不該提。」
他清俊的面容隱隱有倦,明裡讓御醫替他診斷水土不服,「順道」替她再看看當日所服毒藥是否全排除,這一診上,他不時跟御醫說「她眼力不佳」,「有損耳力」、「胃腹偶爾發疼」等徵兆。她聽得眼兒都直了,她以為她隱藏妥當 ,他......竟一一細心地看穿了!
「嗯……」略略黑的膚顯得有點蒼白,朱唇略腫,帶點油膩,渾身上下沾著海產味,深衣寬袍飛揚,還真有那麼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那中年名士朝她作輯。「徐小姐,龐某一直沒有機會謝過小姐,要不是小姐,只怕殿下難以全身而退。」
李容治微地皺眉,道:「你說。」
徐達看看李容治,他似是認真傾聽,頗為認同。她聽著聽著,託了個借口出去解個手,用力伸個懶腰。
那力道微微鬆了。
「你……還在認為我在利用你么?」
「我先走,先走了……」不小心輕撞桌子,聽得碟盤輕擊,她略略訝異,又嗅了嗅,聞到熟悉又難得的香味。她一遲疑,還是轉身要去開門溜之大吉。
樂間彷若輕風飛舞,但盼自己能乖風回西玄,一解懷念之情。她在烏大公子面前是不敢吹這首懷念曲的,她怕他思鄉,怕他後悔隨她走。
「是要點燭或者摸黑呢?」
「人?我還是頭一次聽到人能成為家的。」她笑道,狀似不經心道:「殿下自回大魏后,消瘦不少。徐達看大魏男子都像根無味的竹子,殿下在西玄時,身強體健,回到大魏后倒有跟竹子看齊之勢,殿下可要多多保重啊。」
點亮摺子,逼她承認剛剛差點強了大魏太子?
她應了聲「馬上來」,立即回內室取刀,當她轉出來時,烏桐生正在桌旁取起一張墨畫。
他聞言,失笑:「互不相識……這跟到煙花地尋歡作樂的男子有何不同?」
「錢?」李容治尋思片刻,朝徐達笑道:「我出去看看,你別出來。」
街上冷冷清清,寒風刺骨,烏桐生抱著長槍,倚在門上等人,見徐達一臉麻木地自轎里走出,上前道:「二小姐回來了。」
「……病的不是我,是我家裡人。」他停頓一會兒。「我真無法想像一個大姑娘竟然花錢找男人,我本以為是那人騙我,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個大姑娘。既然你已經付錢,我當然不能讓你白付。你上床吧,別點燭,不管你生得何等模樣,哪怕是青面獠牙,我都該做到承諾的事。」
她自袋裡取出細繩交給他。
「她身上有那把長德寶刀,分明是殿下所賜,這到底代表什麼?」
「......喔。」何必跟她解釋呢?
忽地,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視野,她抬頭一看,笑道:「大公子。」
他瞟向桌上那些畫像。老皇帝時日不多了,底下人都在緊鑼密鼓,協助他的人中有見他軟弱而動心眼的……人力擺在那裡,他不用白不用,如此甚好。
「今兒個龐先生提起大魏的許姓,西玄的徐,南臨的胥人,北唐的絮氏,他說得頗為慎重,似乎以為這四姓有所牽連,但我只知大魏是李家天下,將軍也不姓許,故有此疑惑。」是她的錯覺嗎?他倆好像更湊近一點點,連肩都碰上了。
他看向她,點頭。
「陰刀?那種陰間的東西不可能是大魏所有......若是徐小姐姓許......」他及時收了口。
他小心折妥紙條收起,笑道:「等我有空了就回你。」
哎呀,她該感謝這位門客的讚美,之前烏大公子還以為她目不識丁呢。
「嗯......」
臨秀低聲道:「臨秀自幼跟著殿下,這一路走來,我是最明白的,如果不是娘娘枉死,說不得今日殿下就是個皇子,早就娶妃生子,何苦蹚入這渾水?殿下少年時每每喜歡哪樣東西,眼兒就像是天上星星燦爛,但自娘娘枉死後……連年前殿下得知冊封太子時,也沒這樣的眼神出現過。」
她的臉青青綠綠,慢慢地梳直長發,死也要死得好看些。
「呃,是。」
「徐回真當上西玄的陰間將軍了?」
「我心裏一想到她轉眼即走,心裏就不舒坦。她若能時時留在我眼下,我……我心安得很。」也許還有點滿足之意,只是他不敢肯定,這種情緒太陌生。
臨秀眼睛微地瞪大,心裏哀嘆。果然被和*圖*書他猜到了……殿下果然喜歡……
「我可對準你的嘴沒,還是親到的是臉頰?你臉頰也是光光滑滑的不怎麼丑啊……哎喲!你推我下床做什麼?」他叫。
「你還是快拿錢回去治家裡人病吧,剛才你已經親過了,親得我很,唔,歡喜,歡喜到飄飄欲仙,夠了……算是代價了,回去吧。」
原來,犧牲色相是有底限的啊……
如果不踏過那些屍體,總有一天,自己就會成為別人踏過的屍體。連一夫一妻下的子孫都會爭鬥,何況不同母不同心的兄弟?那具躺在病榻上的老人可曾想過,他一句既往不咎轉身就走,真的救得了他的親生兒嗎?他的妻子死得多冤,他的兒子得靠逃離京師,步步為營才有未來。
其中一名捋須的中年名士笑道:「徐小姐思索到最後,可有結論?」
「南唐的胥人?」
「我剛從龐先生那兒回來。他一時說溜,要我瞞著,但我想……這事該稟明殿下才是。殿下你也知道西玄徐家姑娘上小倌館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是么?」他沉吟一會兒,而後對上她的目波,微微笑道:「二姑娘,我心裏捨不得讓一個姑娘脫離我的視線,你道,我留下她好不好?」
她笑道:「想當然耳。」
她低聲咕噥一聲,肯定自己真是思春了。也對,西玄男女那種為愛燃燒到不自己的激|情多集中在十歲到三十間,過了三十激|情也沒了,只剩繁衍子孫的目的,她父親不就如此嗎?為了生下一個屬於他自己,而非入贅的徐姓孩兒,到了五十歲還出婕娘的房裡,對他老人家來說真是太折磨了。
「嗯......殿下師傅乃大魏有德君子。當年殿下離京時,只主動帶了這把寶刀走,想必殿下尚念及這位有德君子吧。」
臨秀嚴肅點頭。「二姑娘,下回要吃夜宵,差廚子去買即可,不用半夜自行出去覓食。」那聲量不大,恰恰讓轎伕、烏桐生跟門房聽見。
李容治連日奔涌忙碌,早顯疲憊。她發現他一帶倦,聲音就如那日在西玄小倌房裡的黃公子一般......明知這男人作戲向來作得足,但偶爾還是會懷念起那段他衣不解帶照顧她的日子。
「......」她敢 嘴皮抽動。「我雖不才,但還有那麼點小小的上進心。」
「言午許?」他抬起頭。
她心裏略定,長嘆一聲,起身整整衣袍。
月明答道:「臣離開西玄時,二皇子已結案,將全責推給秦大永,一乾親信全受牽連,西玄皇帝也默許了;至於徐二小姐……二皇子正跟宮中請旨,召她回西玄。」
忽地,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住。
徐達輕輕一笑,輕聲道:「既然能讓殿下心安,那就留吧。」
進院的婢女見狀掩住驚叫,尤其見她衣袖翻飛,露出臂膀,嚇得花容失色。
他接過打開細細看著,看到她抱怨宅子過大,笑意加深。過了一會兒,他道:「那宅子本就是給我名下門客用的,你是姑娘家,我安置你一人住一宅,其實很合理,目前尚不會教其他有心人察覺。」一頓,他又似漫不經心道:「二姑娘莫誤會,容治並不是真將你視作我名下的門客,而是,你混入其中,對你比較安全。今日也是為了想見二姑娘一面,這才託辭請你過府。」
這些人設了這麼大逆不道的坑......她閉上眼,雙臂環胸,充耳不聞。朝堂爭鬥就是如此,人是苦到下頭人,在西玄不也一樣?她跟頭兒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是嗎?
她嘴角微揚,見他沒有拒絕,心裏更是偷偷竊喜。她心裏有相思之情,便她還是由衷盼他尋個好皇后,在他累極里不但能分個肩給他休息,也能替他分憂朝政。
她訝一聲,自腰間取出上午寫好的信給他。都見到人,還有必要看信嗎?
「你快去治病吧,今晚就當沒發生過。我……我……實在對不住,我要知道來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萬萬不會過來的。」她心裏好想苦笑。上哪兒,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
「有勞大公子了。」她笑著。舉起長刀與他交手。
他聞言,笑道:「別單身一人走著,現在還太危險。也別嘗任何送入宮裡的食材,尤其是給皇上的,即使是剩下的都不要。」
他不知為何她笑問這事,暗暗尋思一會兒,答道:「大魏男女婚事哪有私下見面,只有畫像罷了。前兩日已將畫像送來給殿下看了。」
「我若當真了呢?」他笑。
至此停筆,略過她沐浴時還有兩名婢女助洗......徐家乃官家,五歲之前她也經歷過這種享受,但現在她都二十了,再讓兩名婢女協助,她的黑臉都紅了......
「......何以他抱著我?」
轎窗有簾擋著,仍是灌進些冷風。她把收起的暖石袋塞進他的掌心裏,又想了想,腮面微微紅,道:「西玄從總是不拘小節,殿下別介意。」她一抖寬袖,讓他的手背隱在她袖裡,她的手自然是緊緊攥著他的手背。
他取過吃蟹必備的帕子,沾了小盆里的花香水,拉過她呆掉的手臂,細細替她擦著十指上的水油后,十指與她交纏。
他眉目含笑:「我說,你的紅繩借我瞧瞧吧。」
她莞爾一笑,直視他道:「殿下不得不利用人,我呢,時常被人利用,這是咱們各自生存之道,我不介意的。」一頓,又道:「殿下救我一命,將我自西玄救出來,又衣不解帶地照顧我,讓我從渾渾噩噩醒來,我也當報答才是。只是,自來大魏后,總覺無用我之地。」
「唔,互不相識。」
「不,已是很好。」那語氣雖冷,卻飽含訝異。「我以為你不擅畫。」
「唔,彼此見過面了么?」
有什麼事現在說不是很好嗎?還回信呢,信上也都只是簡單幾字啊......但她還是輕應一聲:「好。殿下請多多保重。」
那種見鬼的相知相守她早已死心,現在她打算找個小官,嘗嘗男女情愛,她想她就不會再胡思亂想,半夜睡不著還會小小意淫李容治......
言午許?她心裏頗覺得詭異。四國語言,文字難通,但在腔調高低上略略有差,要說許通徐也是可以......
「徐小姐對大魏文化頗為了解。」他捋須笑道。
「這很稀有嗎?」她愛不釋手。
思及此,她腦中沖血,起了狼子之心,撲了上去,環住他的項子,就是一陣狂吻。
她緩緩張眸,再緩緩掃過看著她的眾門客,最後更是緩慢地對上似科在隱忍笑意的李容治。
她慢慢起身,彈彈身袍,再抬眼時,笑容滿面。「民債上,這歌兒不能亂唱的。」
她自長長的睫毛下偷覷著他,他的嘴被吻得紅紅腫腫,穿著墨色衣袍,可口了幾分,俊秀了幾分……他嘴角彎起,像彎刀一樣,果真是笑裡藏刀。
人美,但也乏味得緊,臨秀心裏這麼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免得被老爹活活打死。
徐達見他手動了動像在等待什麼,她的嘴也跟著動了動想拒絕什麼,最後,她心裏一軟,還是把暖石小袋塞進他的手裡,寬袖再抖,緊緊握著他的手。
「徐小姐......先祖是姓徐或者許?」他忽問。
「正要過去。」李容治徐徐走到她面前,道:「這想可順道送你回去。」
尤其是第一次被人硬剝了衣袍洗身,半夜她趴在屋瓦上偷聽,聽見這兩名婢女說她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軟綿綿的肉,也摸不到凸出的骨頭,肌肉結實又有彈性,在大魏眾女子間實在很難混下去......
「徐小姐累了?」有人問著。
「這倒是。」他閉目答著:「我早習慣有事心裏藏著......我少年便有成大魏金龍之心,最初為了自己,後來心裏慢慢有了盤算,總不能得了大魏天下后,讓大魏絕於我手裡。開國皇帝曾言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金龍是為大魏天下日日招日布雨,可不是留在地上享盡一切榮華,後宮紛擾太多,要是時時鬧出事來,反倒分去帝王用在百姓的心思,想來當年開國皇帝也作如是想,方迎一后,以杜絕後妃惡鬥,再者,開國皇帝在位六十多年,是歷年在位最久,也是最長壽的帝王,皇後去后才再娶,貫徹雙王制,心靈互通,相互分憂,不讓一人獨行的帝王之路有把偏頗,這才得了盛世,他也成了歷年最長壽的帝王。」
「......二小姐書法不錯。」筆透細緻,已是中上之流,可惜細看之下,頗為神似宮中學士徐直,由此見,她曾有一度仿徐直仿得極熟。他入下,又拿起墨畫打量一番,指著麗河上抱著李容治的男子,問道:「何以畫我?」
她乍聞——
他又笑道:
她正襟危坐,他本在跟她閑聊幾句,多半是問她在大魏習不習慣,或者點她一點,京師哪www.hetubook.com•com有小食鋪不錯,他離京多年,大多消息都是自幼聽宮女說的,不敢保證店鋪還在,說著說著,他忽道:「對了,你回信了嗎?」
龐然面部抽搐,連鬍子都在抽了。「小倌館......徐小姐問它是......」
李容治看見幔子后是臨秀,也沒多說什麼,又朝月明問著:
她一僵,立時停住不動。
李容治笑道:「喏,這成同心結了,二姑娘還你吧。」見她沒接手來拿,他又玉容噙笑,親自彎著身,拎起她腰間小袋,代她把同心結放進去。
「二姑娘,先別走,我有事同你說。」
「殿下還是先個喜歡的人好。」
她一愕,正想問他想拿繩子做什麼,但見他一步步還原同心結,瑩白長指有些生澀,顯然是初學。
「......」她瞟瞟他略略靠在肩頭上的睡容低聲道:「若是殿下有心事想找人擔,也得你肯說真心話吧。」
「姑娘?」
「……殿下,對我西玄徐家人來說,煙花地尋歡作樂也不是什麼丟臉事,我也沒負了誰……咦,這是……」螃蟹大餐啊!她眼兒一亮,自動自發地坐下。
她眨眨隱有水光的美目,吞咽喉口的哽咽,咳了一聲,笑道:
他倆邊出廳邊道:「那日我瞧得妥妥噹噹的......龐先生,恐怕殿下當日許給她的承諾太過貴重。」
「......面容細緻如畫,但,比竹子還瘦。」她盡量表達她的誠意,以免李容治以為她妒忌。她確實覺得大魏女子過瘦,像紙片人,她拿個芭蕉扇隨便一扇,人兒就隨風而去了。她又再補一句:「站在大魏男子身邊小鳥依人,若入畫中,必是雅緻脫俗的好畫。」
他略詫異地看她一眼,笑得愉悅。「二姑娘覺得大魏女子如何?」
這般親情不溫不火,拿捏得宜,不虛不偽,她不得不暗自唏噓。正因拿捏得宜,才更顯李容治對親父毫無感情。
「如果不是徐小姐冒死相救,今日早成一場空。」太子府的門客紛紛作揖。
「你……」那人摸著沉甸甸的銀子,滿面錯愕。「真都給我?」
轎子停在京師黃金地段的小宅前。
「確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徐達年紀到了,既然在西玄那次沒有達成心愿,來大魏定也會找上小倌館,是本王疏忽了。臨秀,是今晚么?」
「是。」
「徐大小姐和三小姐......」
想必她已明白,她有心稍解西玄皇子的思鄉情,但人家不買帳,這世上密探太多,即使是身邊最信賴的人也有可能被收買,何況是西玄質子素未謀面的徐達呢?
沒隔幾天差人送信給她。她一看,不過是些噓寒問暖的小事,她也不好意思什麼都不回,只好隨意寫些的生活小事,結果他又回,害得她特地去買筆硯......
她已經不是心裏在難堪,而是滿面難堪了。她真是傻了,傻了啊,傻了才會認為露水姻緣適合她……想來,連這種一|夜|情緣也不怎麼接受她。
她的影子曳在門板上長長地,影上的長發微亂,顯然不知在哪一環節,髮飾自然掙脫了。
「......」她是異鄉人,怎知大魏有哪些規矩。難怪轎子入太子府才讓她上轎。她瞄著轎外,只見李容治在錢家轎子前笑說什麼,卻不見轎簾掀起。
「正是。」臨秀笑道:「我在大通街上的酒樓看見她,就雇了頂轎子送她回來。」他付了錢給轎伕,正要離去,又回頭客氣朝徐達作揖告辭。
「殿下,你見過......大魏第一美人的畫像嗎?」
「大魏宮裡的開國金刀?」
烏桐生槍頭直逼她的雙眼。徐達一腳 虛空飛踢,竄上庭柱,烏桐生輕而易舉鎖住她的蹤影,槍身如影隨形。
到那時,她還活著嗎?若然活著,人會在哪呢?天大地大,但她世界就這麼小,即使遊山玩水,便腳下沒有半點家鄉土壤,她能撐多久呢?
「自然不是!我至今還沒……還沒呢!要不是為了錢,我怎會來跟個不識得的女人做那種事呢……」
「是我啊,二姑娘沒看出來么?」他笑著點燃燭台,坐在桌旁。
「讓殿下只娶一后,未免太委屈......」
「......」
誰教從未有人這樣待過她?誰教她像條狗,誰待她好,她心不甘願去賣命?
果然沒有動靜了。
她一來大魏,沒兩天就上質子府去看西玄的皇子。可惜西玄質子不敢買帳,問都不敢問為何徐家人會出現在大魏,只是禮貌性地接待她,徐達雖去后,再也沒有去過一回。
臨秀猶豫一會兒,看看天色。天將要黑了,再黑下去……他道:「不妨事,我在小側間等殿下就是。」語畢,推門而入。
「要論美……北瑭王爺似乎再美些?」李容治忽道。
「尚可尚可。」
如果她有徐回的個性,她就強搶李容治到哪個山頭去,什麼太子,陛下都交給別人。他就當她單純的黃公子李容治吧。
她靜靜聽著這些人討論大皇子失德一事所帶來的影響,以及其他皇子背後的勢力的蠢蠢欲動。
「我......」
「是是,快去治病吧。虧你捱著病,還撐了這麼久。」
李容治本來卷著畫軸的,聽到此處,他下手力道不小心過重,那號稱第一美人的畫軸就這麼起了皺摺。
她面色微變。
中年名士沉思片刻,插嘴:「皇上自打皇子失德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他心中只怕對此事耿耿於懷,若是此時殿下表露心意,皇上或可寬慰,將來李家天下,將不再重蹈覆轍,犯上......」他不敢說逆倫,改口道:「再者,當年娘娘因後宮內鬥含冤死而死,累得殿下這李家子孫差點早夭,皇上怕也為此留下心......等殿下登上皇位后,那時再頒詔行納妃子之禮......也是不遲。」他很含蓄地說,勢力均分還是要有,但可暫延。
她心神微地不專,感到他一槍刺來,虎口俱痛。她心知他看出她心神遊移,立即凝神以待。
李容治是個非常會做戲的人。
「殿下,是撞轎了。錢家大小姐的轎子從巷口出來,一時沒停住,撞上咱們了。」
她忍不住問道:「殿下心裏對未來的皇後有底了?」
一片漆黑。她小心翼翼合上門,掩嘴咳了咳。
「怎麼了?」李容治問道。
「大魏有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徐達,你願意成為大魏皇后,與容治一塊守護大魏么?」
烏桐生幾不可見地挑眉,又見徐達唯唯諾諾,便道:「難怪二小姐身上有螃蟹味,原來是去吃夜宵了。」
「是啊,我自幼習刀,殿下這才送我寶刀啊。」
「算了吧,我先走了。既然你不是這種行業的,也快點離開吧……」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衣袍被人攥住,她本要揮開,但一時傖促,膝頭撞上床,一痛,竟被拖上床。
烏桐生細細看著她的書法,令得徐達頭皮微麻。她好像多了個師父......烏大少在西玄是文武雙全,他已經盯上她的武藝,要再盯她的文功,她不如逃到北瑭或南臨算了。
「這裏沒有人,能成為你的家嗎?」
她又聽得交雜的聲調中,有道清淺淺里稍稍沙啞的聲調脫穎入耳......
烏桐生沒有說話。良久,徐達才轉回頭問道:
徐達跳下床,一拐拐地踩過他,撞到東西,一摸之下是屏風。她趕緊躲到屏風后,蹲下捧著頭,心裏哀哀叫著。
黑漆一片啊!
她垂下目光,看見他朝她伸出手,她本以為他要握住她的手,正在猶豫要不要閃避,忽地,那大掌掩住她的雙眼。
「唔,殿下忘了嗎?不算同心結,不過是曾結成同心的紅繩罷了。」她頭隔著衣袍輕觸,彷彿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似的,一時之間只覺臉頰有些發燒。
他閉著眼,忽道:「大魏女子個兒太小,肩兒也不夠完,要同坐轎里借個肩枕,怕是不如我現在枕得這般舒服。」
「這個......」
「......」她臉熱了起來,目光看向轎窗外頭。
「不曾。」她答得爽快。
「殿下正在見人呢。」書房前的侍衛提醒。
「……」
李容治沉吟片刻,道:
他看她一眼,笑道:「要說稀有也算,每年產量固定,人人爭相購買。」
如果,如果他是真心的,那她就算一輩子過得渾噩也甘心。真相傷人啊,她心裏苦笑。真相是,他需要用到她,真相是,她......還是找個小官吧!
臨秀見李容治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畫像,忍了忍,終是忍不住道:
「據探子回報,是為討徐學士歡心。」
他細看她表情真誠。他還以為......千里迢迢跟著大魏太子回來,是別有用心,難道真是他想錯?
☆   ☆   ☆
徐達知道此事,可能會難受吧,臨秀想著,他記得徐達當日對陰間將軍勢在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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