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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愛已成傷

作者:靡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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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正文

第五章

二樓明亮寬敞如昔。他們一直走到最裡面。
那人也因靈素的到來醒了過來,警惕地問:「誰?」
他笑了笑,對靈素揮揮手,這才放下心來,轉身離去。
靈素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以試試看,但是我不敢保證。畢竟……」
「那年我才五歲。一天晚上,她來到我床前,搖醒已經睡著的我,給我講故事,然後吻我,拍著我入睡。第二天醒來,家裡亂成一團,她已經和人遠走高飛了。」
她小心翼翼扭過頭去看白坤元。他似乎是真睡著了,眉頭始終鎖著,夢中都在煩惱,不肯讓自己輕鬆片刻。
靈素納悶。看護尷尬地沖她點了點頭,忙扶著白太太上樓去了。
劉緋雲終於嘔吐完,一臉萎靡地給同學扶起來。老師一聞,大叫道:「劉緋雲,你喝了酒?」
「那日子怎麼過的?」
那本小小星相書上寫著:深沉內斂,沉默寡言,凡事都十分謹慎且深思熟慮,很能掌握事物本質。天蝎座的人性情複雜,不善於表達感情,容易給人順從的錯覺,其實,內心是堅決而固執的。
靈素低下頭,「這才半天時間,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靈素皺眉。白坤元看到,代她出聲:「這位是靈素的老師?我是她的表哥。」
靈素招架不及,只得匆忙閉上眼睛承受。頭臉一陣溫熱粘膩,隨後就是嗆人的腥臭。
白崇光招呼靈素坐下來,「他們和我說坤元往家裡帶了位女客,沒想到是你。我還在納悶,他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
靈素輕笑,「幾顆糖?」
可是那站在車邊對她微笑的,高大英俊,氣定神閑,分明就是白坤元。
白坤元突然說:「靈素,借我靠一下吧,我累了。」
「有什麼不對?」
白坤元沉默片刻,「你真的能看見鬼魂?」
白坤元說:「我與白崇光是叔侄。他是家父唯一的兄弟,父親待他,如弟如子,總是放縱他。而我是獨子,父親在我身上寄託重望,我的時間不屬於自己。我最羡慕琳琅他們那麼自由自在。我總是坐在書桌前,看窗戶外面的兩人在院子里嬉戲。」
兩種可能。一是她終於可以離開圖書館,二是她煙消雲散。而第一種可能還有許多種結果。離開了,也許是去了其他地方,也許被法力更高的人收了去,最好的結局,那就是投胎了。
靈素點頭。
那一瞬間,他的氣息襲來又褪去,靈素髮了一身汗。
沈靈素身形一定,立刻回身以手遮面。她的手掌在那剎那似乎發出耀眼白光,光芒犀利,轉瞬就劃破烏雲般的黑氣。
白坤元繼續說著:「我同琳琅,不如她同崇光那麼親密。他們倆性格相合,愛好相同,成天在一起。」
白坤元帶她去了一家西餐廳。
沈家姐妹都是如此奇特,白坤元好奇,問:「我怎麼?」
「唉,靈凈,我已經和醫生做了最終決定,我考試一完,你立刻手術,不得拖延。」
車在高樓林立的都市裡穿梭,車廂里靜靜的,靈素清晰聽到白坤元的呼吸聲,他的體溫隔著校服薄薄的布料傳遞過來。
「是我一個遠房嬸嬸。」靈素說,「我從沒見過她,甚至懷疑她根本不存在。不過媽媽說她是我們的親戚,我就當她是親戚好了。總之她並不撫養我們。」
靈素乖乖走過去坐在長毛地毯上。
「金融?歷史?醫學,還是法律?」
白坤元一點也不在乎,「沒事,衣服總是要不停地換的。」
白坤元問:「要我送你進去嗎?」
白坤元柔聲說:「下了班,過來看看你。怎麼樣?沒人又來欺負你吧?」
這時老師和同學也已經趕到。大家看到靈素渾身血跡斑斑,紛紛驚叫起來。
靈凈忽然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果真是你。」
白坤元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你今天不容易,好好休息吧。」
許明正大駭,臉上血色全無。可是一看,靈素雙眼依舊清澈有神,焦距集中。他才又明白過來,靈素說的,是另一隻眼睛。
然後她等待,一直等待。
傍晚,靈素同許明正一起走出校門。
是她自己走的,還是外力把她帶走的?靈素慌張不安。
「媽,不要離開我。」
靈素一笑,「母親留有這間房子和存款,我為人驅鬼算命,收取黑錢,補貼家用。」
「白先生,你……」
女子藉著酒勁,照說不誤:「若不是那小妖精的股票都歸了你大嫂,她在白家算個什麼東西?還有你那侄子,有奶就是娘,馬上變做孝子,把一個半路進門的女人當親媽。那一老一小,簡直沒把這個家變靈堂,再請人來給那小妖精招魂。只有你這個榆木疙瘩的腦袋,不和圖書肯變通,註定吃盡虧。」
奇怪,地上怎麼有一前一後兩個影子。後面那個明顯高大許多。
靈素回來,問:「都聊了些什麼?」
「那現在呢?」
她走到小陽台上,忽然發現右邊房間連著的大露台是那麼眼熟。隔壁是琳琅的房間。
白坤元看著正低頭為自己包紮的沈靈素,心中想,這家中唯一亮色,恐怕也就是這個明麗的少女了。
兩個人趴在地毯上拼起來。一時不留神,腦袋碰到一起,一同哎喲叫起來,眼睛對上,忍不住笑。
白崇光忍不住,仰頭大笑,「你真好騙。我學的是戲劇。」
她不但是個孤女,在別人眼裡還是個妖孽。今天若是沒有白坤元,她還不知給人欺凌成什麼樣?
白坤元問:「你呢?」
這麼風流,這麼大胆。靈素暗自咋舌。
他把靈素帶回白家。
靈素心裏難受。白太太是好人。
靈素搖頭:「已經耽誤你太多時間。」
同學們以為她們是要打架,居然有男生開始起鬨。靈素腳下卻是片刻也不敢耽擱,迅速跑下教學樓,往無人的地方跑去。
白坤元套上衣服,「過來坐地上,我陪你聊聊。」
靈素百思不得其解。
白崇光放開她,給自己倒杯水,冷冷說:「我們這房的事,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靈素苦笑,左胸肋下抽痛。想,不知這內傷,有生之年是否還好得了?
暖黃色的光芒照耀下,白坤元硬朗的輪廓變得柔和起來。朦朧笑意里有著琢磨不清的溫柔。
「還不明白。當然是愛她的人不再愛她了。」
老師從來不知道沈靈素居然還有親戚。可是這個男子相貌英俊,衣著高雅,顯然不是普通人。都說先敬羅衣后敬人,老師立刻對他肅然起敬。
「我知道,她去世已久了。」白坤元凄然一笑,「一千多個日子了啊。」
白坤元輕咳一下。他其實不擅長同小姑娘打交道。
靈素在她灼灼目光下後退一步,太陽穴開始疼痛。
劉緋雲當她是妖魔鬼怪,白崇光卻是以為她是江湖騙子。這是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之間的戰爭。
「你認識?」白坤元驚訝,「這個女人的爺爺是我爺爺的弟弟,她是直系獨女,控股不少。」
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有著不輸她姐姐的銳利眼神,短短時間里就把白坤元打量了個透徹。面無表情,甚至有點含蓄的敵意。
靈素忽然覺得疲憊。
白坤元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忘了台詞,我提醒你。你是長輩,怎麼可以顛倒是非?」
「睡不著?」
白太太忽然抱怨:「我都說了不喝這個!這個湯不對!不是這麼熬的!」
靈素動也不動。
白坤元放下筷子,「我對不起她。」
次日醒來,天微微亮。山間清晨涼得很,鳥聲四起,霧靄籠罩,整座白宅如在仙境里。
白坤元說:「發病後立刻住院,隔日複發,死在手術台上。」
身後響起白坤元的聲音:「你還是被他騙了。他學的是建築。」
靈素醒了過來,正聽到有車開到樓下。
車開到學校。
白坤元呵呵笑,「江山還是美人。靈素,你考倒我了。」
白坤元很快就從激動中恢復過來,穩重地說:「琳琅去世后,妙姨請過和尚來做法事。我說過的,我一直覺得不妥。崇光說別人說你是真的能通靈,你可以幫我看看琳琅現在怎麼樣了嗎?」
白坤元只見潑出來的液體烏紅粘稠,靈素又跌在地上。他當下拽住那個女生的手,厲聲質問:「你這是幹什麼?」
白崇光急忙回頭,「呀,又是你!」
說的正是靈素。
呵,居然無意間聽到白家內幕。可是卻沒有新意,翻來覆去不過是親人之間爭權奪利,勾心鬥角。
白坤元走到她身邊,一同看著白太太的背影,嘆息道:「她這病初發,起初只是忘記生活瑣事,最進才開始發展到記憶倒回。」
靈素也笑了。
「還行吧。」白坤元笑笑,「佩華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現在可真是離不開她。」
「一個嫡子,一個小叔,加一個快要變白痴的老女人,能唱哪齣戲?」
她?以前許明正為她查過,靈素是天蝎座。
靈素那邊肩膀已經沒有了知覺,卻仍舊一動不敢動。
趙老師痛心疾首,「昨天劉緋雲說你是什麼妖的。我已經勸她家長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唉,每年高考都要折磨瘋幾個學生。」
「崇光說他並沒有趕上。」
靈素苦笑著應了一聲。
靈素摸摸她的頭髮,隨著白坤元走了。
靈素知道他要找誰,「琳琅?」
「若是琳琅沒死,你們是要琳琅還是要權利?」
「外面設有分公司,我是那www•hetubook.com.com邊地區總裁。」
她搖搖晃晃走出去。白崇光喊她:「白坤芳,你喝成這樣還敢開車?」
她沒吃飽,白坤元送她回到家,她又帶著他到常去的小館子吃拉麵。
不卑不亢的。白坤元微笑,「我隨便,你不用太客氣。」
醇酒美人,好不逍遙。
白坤元抬頭凝視她,「你大概沒明白,家母並不是去世,她是離家出走。」
早上在圖書館尋找琳琅的時候靈素就發現了,她的種種能力全部消失,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清。曾經隨處可見的遊盪在大街小巷的幽靈們失去蹤影,曾經接連不斷湧入大腦的各類訊息全部中斷。
靈素一臉憐憫。這女孩子的眼睛明亮濕潤,注視著他像是看著一隻孤單的小動物。他傾訴,她便傾聽,神情里有著無言的理解和安慰,似把他的憂愁一股腦接了過來一樣。
劉緋雲已經得手,稍微恢復神智,吃驚地看他。靈素就趁這個時機,五指併攏,掌心夾風,重重拍向劉緋雲胸口膻中穴。
靈素這才反映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又是一紅。
女子忽然冷哼,「這個家也有你的一份。你怎麼像做賊一樣?」
靈素聽見腳步聲,分神望了他一眼。也就這時候,那個凶煞的女生猙獰一笑,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什麼,向靈素撲頭蓋臉潑灑過去。
白崇光摟著一個紅衣女子一邊笑著一邊走進來。女子整個身子似乎都掛在他的手臂上,妙曼的身軀和他貼得一絲不漏。
可是,琳琅消失到哪裡去了?
白坤元笑,「地方怎麼能和中央抗衡。」
劉緋雲在眾目睽睽下一步步向靈素走了過來。教室里同學老師都在,可她仇恨的眼裡只看得到沈靈素一個人。
「難怪崇光一直不平。」
靈素還是搖頭。
「最後是否會退到初生時候?」
靈素笑,「在學校學的什麼?」
怎麼回事?她去哪裡招惹來這個東西?為了報復沈靈素,她不惜以身玩火。
靈素幾乎要脫口而出說她知道琳琅在哪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咳嗽。她一愣,白坤元還是低頭惆悵的模樣,那一聲不是他發出的。她瞬間領悟,把那句話吞進了肚子里。
完了,又戴回自己冷靜自持的面具,走出去做他的白家少東家。
母親從卧室里走出來,身影飄渺。靈素已經意識到,母親靈力真的在減弱,不久也將離開她了。
靈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撫上他眉頭,抹平那道川字紋。手卻停不下來,沿著輪廓下去,鼻樑,眼睛,顴骨,面頰,嘴唇……
白坤元忽然動了一下,她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縮回手,再也不敢放肆。
白坤元一臉肅然,向著西方跪了下來,把拽成拳頭的手湊在嘴邊,虔誠地吻了吻。展開來,手心裏是一枚白金戒指。
日光微斜,樹影婆娑,有朗朗讀書聲傳來。
劉緋雲倒退好幾步,也跌在地上,渾身不停抽搐,然後開始嘔吐。吐出來的幾口黑水,一落地就消失,像蒸發了一樣。
白太太年紀也就五十歲,保養得好,看著四十齣頭。這麼年輕,卻都已經得了老年痴獃。真是遺憾。
白坤元問:「你還沒滿十八,你總該有個監護人。」
靈素在客房的浴室里洗了足一個小時,用毛巾反覆撮著臉和手臂,可是鼻子始終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腥臭。
白崇光還算有幾分清醒,告誡她:「小聲點,大家都在。」
靈素慢慢回過頭來,嘴角有一抹釋然的笑。
靈素一看是他,臉色大變,大喝一聲:「不要過來!」
靈素忽然想,也許妹妹是對的,母親去世這麼多年了,其實一直她自己在照顧自己,她一直在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靈素長長吁出一口氣。
靈素呆住。
同學們見靈素回來,一片竊竊私語,看她的眼光更加怪異。靈素視若無物,照樣聽課做試題。
靈素端出清水和水果,坐在一邊。
白坤元玩著手裡的筷子,「白家也有不少親戚站他那一邊。」
靈素深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許明正,「走,回去上課吧。」
靈素急忙轉頭向校門口跑去。
「助手會把要處理的文件傳給我。實在不行,他們可以代替我行事。」
靈素沒由來覺得渾身不對勁。劉緋雲看她的眼神更加凶煞,滿含怨恨。
片刻失落後,卻是滿心歡喜。她終於成為一個普通人。
累了,跪在花撒下,扶著牆默默留淚。
這邊,白坤元已經叫司機取來車裡的毯子,把靈素嚴實地裹了起來。
「我不是白家人。」靈素撇得一乾二淨。
「你呢?兩頭顧,挺辛苦的。」
靈素翕動鼻子,白崇光一笑和*圖*書,「那是杜松子酒。」
靈素輕嘆一聲,「你若不相信我,又怎麼會找上門來?」
「我今天要去看妹妹。」
「我知道這挺荒唐的。人已經去世三年了,又是病逝,也許已經早投胎了。可是我就是覺得有哪點不對,總覺得心慌,覺得她還沒安息。」
那夜,靈素住在白家。
沈家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來了客人。
店裡桌椅都有一層油膩,白坤元卻一點也不介意,和靈素促膝坐著。熱氣蒸騰下,兩人的面孔都泛出一層油汗。白坤元掏出手帕遞給靈素。
少女的愛情,單純而執著,且總是痴心妄想著能持續一輩子。
就在這時,下課鈴聲響徹校園,學生們立刻從教室里涌了出來。學校里是不能逗留了。
靈素哭笑不得。
靈素在心裏輕嘆一聲。究竟誰可以抹去他眼裡的憂愁呢?
她對靈素說:「你也是,別吃那些葯。都不對!」
母親只是憐愛疼惜地對著女兒笑了笑,「這要你自己去體驗。」
在許明正看來,這張陰翳了一天的臉,忽然容光煥發,眼睛里閃耀著瀲灧水光。
「沒了你,公司運作不會亂套?」
靈素淚流滿面。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白家保姆見她久久未出來,擔心地敲門,靈素這才急忙擦乾身子出去。
老師命令道:「你們兩個去收拾一下,然後到我辦公室來。」
沈家有一個老式掛鐘,這時正噹噹敲起來,響足十一聲。夜闌人靜,這聲音聽起來不免帶著幾分詭異。白坤元似乎覺得背後的窗戶外,有什麼東西正扒在上面往裡看。
女人是多麼難討好的生物。
「那我陪你。」
「最後一次。」
他是白坤元。
靈素笑。
一室一廳的小公寓,狹窄卻整齊,只是年歲太久,總有股霉臭不散。傢具牆壁,無一不矇著一層灰色,其實都並不臟,只是太舊了。
白坤元一時迷亂,情不自禁去撫摸靈素粉色的臉。
「那你人在國內,分公司里怎麼辦?」
白坤元忽然叫:「看到了。」
白崇光對靈素做苦臉,「又是這頂大帽子。」
「一起吃頓飯吧。」
靈素走下樓。白崇光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背著她坐在沙發里看報紙,聽見身後有聲音,吩咐道:「咖啡。」
靈素這下更是睡不著。她乾脆翻過兩個陽台間的小欄杆,想在去看看琳琅的房間。
司機一早打開車門候著,可是靈素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步履踉蹌。白坤元皺眉,忽然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抱著上了車。
白坤元像是被點了穴,半晌,才緩緩開口說:「她早不在了。」
她換上衣服,披下頭髮。鏡子里出現一個秀美的少女。是沈靈素,還是琳琅?
影子一直跟隨她走到教學樓前。靈素沒有回頭,直走上樓。到了二樓走廊,她奔到欄杆前往下望。白坤元就站在樓下,正抬頭望她。
靈素一直在旁邊微笑。
白坤元表情平靜,把情緒控制得極好。只是他的手在不停發抖。
女孩子若是生得美,不論在什麼環境中都會脫穎而出的。
好險。只差一點,該看心理醫生的就是沈靈素了。
趙老師將靈素叫去,語重心長道:「靈素,還有兩個禮拜就要高考了。」
白坤元擰亮燈,看到是靈素,鬆口氣。
許明正訥訥道:「劉緋雲請長假,回家複習去了。你昨天沒事吧?」
次日,劉緋雲曠課一整天,下午快放學了,她才姍姍走進教室。
白坤元從床上起來。上身沒有穿衣,健美的身型展露在靈素麵前。她臉上發燙,別過頭去。
「是。」靈素說。
靈素環視一周,卻沒有看見琳琅,甚至,感覺不到琳琅存在的氣息。她急忙凝神,搜索一圈,仍舊感受不到。
許明正見她那麼平靜,也鬆口氣。
糟糕,出師不利。靈素只得笨拙地說:「我母親去世也早。」
他也不顧靈素的警告,急忙奔過去。
「我現在一定很像一個凶死鬼。」
我們果真需要付出什麼才能換回一點什麼。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知道。
白坤元四處望了望,從一個柜子里取出一個盒子,「沒事做,我們來拼圖好了。」
「醫生怎麼說?」
靈素心裏一陣感動一陣酸澀,眼睛微微濕了。
靈素依舊靜靜聽著。
「白坤芳?」
靈素看白坤元沒有起頭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開口。她問的話讓自己都吃驚:「你的母親呢?」
白坤元沒等她想好回話,先行走下樓梯。靈素鬆口氣,匆匆跟了上去。
上了車,白坤元吩咐司機送靈素回學校。然後就不再說話。靈素不安地悄悄看他,他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似在深深思索著什麼。
圖書和圖書館才開門不久,只有工作人員在。那人見到靈素身後男子相貌堂堂,氣宇不凡,不由多看了幾眼。
靈素斟酌片刻,又問:「白家在國外的分公司,比不過國內吧?」
所以,即使琳琅當時就站在她身邊,她看到的也只是空氣。
靈素大為吃驚。難道他一直睡在琳琅的房間里?
白坤元斟酌片刻,說:「我想托你幫我找一個人。」
「琳琅是獅子座的啊。」靈素說。
白崇光還穿著昨天的白襯衣,領子上有淡淡的紅痕。挨近了,還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是的,這是最愚蠢的問題。
許明正匆匆跑下樓來,「我昨天去你家找你,你沒回家?」
白坤元低頭注視懷裡的靈素,一言不發抱緊她。
「琳琅在的時候,你們就在爭了嗎?」
下樓去,碰到白太太從院子里散步回來,看到她,笑到:「佩華,今天下課怎麼那麼早?」
「他當時在外地。」
白坤元再問一次:「真的不要我送你進去?」
但是之前束縛了三年,這下怎麼會輕易地就掙脫了呢?
老師驚慌又氣憤,重重跺腳道:「沈靈素,劉緋雲,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
可是整個圖書館只剩一縷琳琅留下的氣息,那本她常翻的蝴蝶圖鑑也被棄置於長凳下。
他忽然欺近身來,胸膛擦著靈素的肩膀,手伸過去,從靈素后側揀起一片拼圖。
靈凈不再理他。
靈素忽然問:「琳琅她……從發病到趨勢,花了多少時間?」
房間里一片漆黑,可是隱約看得清床上隆起,分明是睡著人。
他們也許都喝過酒,行動有些不穩。女子不知聽到白崇光說了什麼,忽然放聲笑起來。
「一個好的領導者該建立一套完善的運行體制。領導不在,機構也可以如常運作。」
「父親頹廢了足足有半年,常常喝醉在書房。我去找他,他便對我大吼:你當時怎麼不攔著她?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可以決絕到這地步。這事鬧得人盡皆知,親戚總是看著我曖昧地笑,背地裡指指點點,看,這就是那個女人生的孩子。我代替母親成了眾矢之的,驚慌又痛苦,直到琳琅出現在我生命里。」
靈素問他:「你在國外,都做些什麼?」
「她被束縛著,是因為愛她的人思念她,讓她無法去超生。」
一陣風輕輕刮過。
靈素一聲不響丟下許明正,匆匆奔了過去。
「沒錯。要想謀權篡位,此刻正是時候。」
靈素低頭聽訓,「趙老師放心,我保證不再出狀況,平安順利考完試。」
白崇光不滿侄子拆他的台,「他怨恨我很久了,想小時候我和琳琅在家裡演梁山伯與祝英台,他就演馬文財。還搶我台詞,那句'我來遲了',我還沒開口,他就吼出來了。」
他不問。這多好。靈素感激地閉上眼睛。
但是她卻愛他。情不自禁愛上這個表面冷漠內心孤寂的大哥哥。渴望看到他笑,渴望他溫柔注視她,渴望在他身上依偎片刻。一點點的小幸福大過崇光全身心奉獻的百倍。
白崇光突然猛地把手裡的水晶杯狠狠摔在地上。
愛情的力量消失,琳琅便又獲得了自由。
他大概很少有機會一口氣說那麼多內心獨白,更別提對著一個幾乎還是陌生的小姑娘。也許正是因為知道對方無法理解,也與他無關,才好打開心扉暢所欲言。
兩人坐定了,卻又沒了話題,大眼瞪小眼。
白坤元在路上買了一束大理菊,叫小護士插起來。病房多了鮮艷的色彩,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她去和醫生說話,把白坤元留在病房裡。
「我學烹飪。」
靈素一摸便知道,這都是琳琅的衣服。
母親摸著她的頭髮,「我並不是你唯一的精神依靠。你要堅強一點。」
劉緋雲緊跟住她,凜冽氣息一直從後方逼過來,殺意泠泠。可是不知情的人看來,卻是兩個美少女你追我趕,敏捷似小鹿一樣奔跑在校園裡。
靈素點點頭,「看來你並非不可缺少。」
白坤元把臉埋進手裡。
靈素靦腆地點點頭。那嫣然一笑,色若春曉。
毯子里的少女像是受了凌虐的小動物,蜷縮著瑟瑟發抖,大眼睛里儘是彷徨無助,淚水卻又倔強地不肯落下。
解釋只有一個,她沈靈素天眼已閉,恢復為常人。
不妙,今日劉緋雲印堂上一團黑氣,周身籠罩著邪氣。
一個女孩子,在別人家借宿,夜半三更還跑到異性房間里。這不論怎麼說,都太失禮。
白坤元還沒反映過來,那個緊隨而來的女生突然大吼一聲,撲向靈素。或許是眼花,白坤元看到滾滾黑氣襲來。
惟有曾經異常過的人,才如此渴望平凡的生活。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經過膩了離群索居的日子。
她著急著,轉過頭去看到白坤元,卻是大吃一驚。
女子臉色變了又變,甩了甩頭髮,「我看在親戚份上勸你一場。他日在董事會上,人家將你掃地出門,別怪我沒提醒過。」
靈素嘆氣。
「你向他還是向我?」白坤元一臉意味地笑看她。
停頓片刻,說:「她改變了我的一切。」
白坤元笑,凶死鬼哪裡會有這麼清澈的眼睛。
半夜做了夢,夢裡一棟華宅,一個洋娃娃似的小姑娘站在寬大的露台上,對屋裡面的人招手,喊,坤元哥哥,你快看,天邊有彩虹呢!
這是靈素第一次來這麼高級的地方用餐。桌前又是刀又是叉,彷彿要進行一起謀殺案,無從下手。
「怎麼了?」白坤元問。
白坤元笑:「不要緊張,我和你姐姐只是普通朋友。」
不知道過了多久,空氣里漂浮來一聲嘆息。
靈凈看到姐姐帶了個陌生男人來,吃了一驚。
靈素忽然站住,瞪大眼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靈素沖他溫順一笑。
「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這是狗血呢。」
靈素一直站到白坤元的背影消失在綠樹掩隱里。
「琳琅是極其美好的女孩子,活潑開朗,設身處地為人著想。她擅於發現事物美好一面,在她身邊,永遠可以感受到愉悅。我小時候脾氣不好,沒有朋友。是琳琅給我帶來了友誼和歡樂,改變了我的生活。是她帶給我生命中第一線光明,也是她親手收了回去。」
靈素怔了怔,搜腸剮肚湊出一句話:「都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盒子上印著女子和野獸。靈素起初以為畫的是御獸的山鬼,湊近了看,原來是獅子座的星座圖。
「你一定想象不到。」白崇光挑起眉毛。
白坤元點點頭。
她說:「媽,那個女孩消失得好蹊蹺,你指點我一下吧。」
白崇光不耐煩,「你再多說,立刻滾出去。」
大門外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白坤元正在車裡往外望,忽然看到靈素直衝沖奔來,便下車向她迎過去。
白坤元苦笑,「醫生說,得這種病的人,最後記憶只可以維持片刻,所有煩惱都忘掉,像嬰兒一樣沒有憂愁,然後快樂地死去。這算是我聽過的最美好的死法。」
靈素緩緩朝里走去。
靈素仍舊有種衝動,想要張口把一切都說出來,可是耳朵邊似乎又聽到了母親那一聲嚴厲的咳嗽聲。她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
老師見靈素一身狼狽,便也點頭同意了。
白坤元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靈素的頭髮,笑,「去吧。」
「那你自己注意。」白坤元叮嚀,「如果還有同學為難你,只管告訴我。」
他追了出去。靈素匆匆回到房間里。
白坤元大吃一驚。打架?還是鬥法?
許明正獃獃站在原地,看他摟著她的肩膀上了車,揚長而去。
她踉蹌一步,跌倒在地上。
靈素當機立斷,站起來道:「我去廁所。」說完,和劉緋雲對視一秒,轉身跑出教室。劉緋雲緊跟著追出來。
送走白坤元,靈素對著空氣喊:「媽,出來吧。我知道你在看著。」
「這是獅子的眼睛,讓我好找。」
家裡,電燈光線始終不亮。母親沒有如往常一樣迎出來。房間空蕩蕩,沒有一點生氣。
靈凈捂在被子里不聲不響。
她說:「我看不見了。」
一時好奇,她從床上爬了起來。走廊里的厚地毯湮沒了她的腳步聲,她悄悄走到樓梯口。
「他叫白坤元。」母親念著。
也沒等靈素回應,就把頭靠在她的肩上,閉上眼睛。
白坤元點頭:「沒問題,明天你放學后,我來接你。」
陽台是相連的,只用裝飾性的欄杆隔了一下,爬過去根本不是問題。
早飯後,靈素帶著白坤元去了圖書館。
換下的衣服已經給拿走,床上放著烘乾的內衣,還有一件面料柔軟的嫩青色裙子。
白坤元看她那麼拘束,輕聲笑,「我不像崇光,你不用擔心被我佔便宜。」
靈素瞪他,「難怪會演。」
靈素介紹:「這是白坤元先生,這是我妹妹靈凈。」
白坤元說:「靈素受了驚嚇,我想先帶她回家。順便給她請幾天假。」
靈凈冷冷說:「好出身,有野心,你不適合我姐姐。」
「我們今天還去嗎?」
白坤元淡淡說:「琳琅有陣子常愛來這裏。不知道怎麼的,感覺有她的氣息。」
那一出溫情而精彩的戲里,並沒有她的份。她不但不在現場,連一個觀眾都算不上。
他臉上那種令人心碎的痛苦讓靈素情不自禁說道:「你明天若有空,請隨我去一個地方。」
靈素說:「家中的茶葉都是渣滓,白先生不介意喝溫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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