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忽然想到了薛問樞，我忽然惦記起了他的好。
我一直沒有勇氣打開曾經發過給薛問樞郵件的信箱，在一個明媚的下午，我在宿舍里打開那個郵箱，卻惶恐的發現已經不記得密碼了，我試了好多，終究都是錯誤。
何彥非在廈門出差三天，可是幾天後的聖誕的前一天，他卻打電話給我約我聖誕節出去吃飯，我驚訝之餘問道，「你怎麼還沒回去？」
他始終不是我想要的那個男人。
最有趣的是看海豚表演，可愛的海豚鬧脾氣，死活不願意從水裡出來，全場的觀眾都忍俊不禁，我也覺得這隻海豚實在可愛，下意識的就把頭轉到一邊，話語剛想脫口而出，卻發現旁邊坐的是一個陌生人。
我連個撒嬌的人都沒有，怎麼辦。
最喜歡的是荘家花園，坐在漢白玉的欄杆上臨海聽風真是不錯的享受，那一瞬間，我都有些貪戀在鼓浪嶼的自由，覺得如果生活在這裏未嘗不是件好事。
也許是靠近海，空氣里有股特殊的海水的味道，坐在草坪的石凳上，頭頂是高大的棕櫚樹，腳下是參差的灌木從，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從身邊走過，悠閑自得。
「唔，很多地方啊，雲南，海南，或者，廈門，啊，對了，就去廈門。」
我和他第一次相遇，他那一秒鐘的停頓，讓我以為他有女朋友，後來，差不多過了一年後我無意中跟鄭奕提起時候他告訴我，「薛問樞早就跟那個女的分手了，我們都知道的，只是當時那個女生死活不肯，他只好單方面分手，那個女生也不厚道，後來自己找了個新的男朋友之後才跟薛問樞提的分手，對外說是她甩了薛問樞，其實什麼樣我們都清楚。」
我想想也沒有什麼不妥，於是就答應了。
廈門是個安靜的地方，美麗卻不奢華。
我只好攤手，「沒想呢，反正暫時也不會餓死。」
她也大笑，「要是我才不會像她那麼做，我喜歡的男人要是跟別人約會開心，我會讓他去，如果他那麼輕易的喜歡上別人，他根本不值得我留戀。」
天色已暗，道路兩旁的路燈都亮了，我走累了，坐在凳子上歇息，天邊還有絲絲縷縷的白雲飄散在墨色的天空中，點點的星星散落其間，我不由的想，要是薛問樞在，他會跟我手拉手逛遍整座校園，然後找一家街頭小食店，隨便燒烤煲湯，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我喜歡這座島嶼，喜歡沒事就花三塊錢坐輪渡到鼓浪
和-圖-書嶼，喜歡中山路上的光合作用，喜歡這裏濕潤的海風，喜歡這裏的人。上飛機之前我還想，要是我和薛問樞戀愛的時候能夠一起去一個美麗的地方就足夠了，可惜終究是遺憾。
「我放開你，是要給你這個世界的精彩，你放開我，是要給我另一個希望。」
「算了。」他有些失望，搶先掛了電話。
我啼笑皆非，只好回到，「對不起，要是我知道他有女朋友我是不會跟他出去的，我保證，以後我不會跟他出去的。」
以前的我怎麼也不會有這樣的勇氣，可是現在，我連那份感情都可以丟棄，我還有什麼不可以丟棄的。
「不是，我只是喜歡一個人自己吃飯。」
我順勢甩了甩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裝作很欣喜的咬下去，味道很鮮美，可是那份鮮美怎麼也滲不到心底去。
他笑笑沒說什麼，席間我們都聊了些其他的話題，比如南京的那些漂亮的地方，他跟我提到南大的老校區，說是很古典很嫻靜，他很喜歡。
我還真沒有考慮過以後怎麼辦，以後對我來說並不急於眼前，其實我一直就太注重於眼前而忘記了以後。
鼓浪嶼上古舊的建築有種殘缺的美，甚至還有些陰森的涼意，那些偏僻的道路，叢生的雜草樹木，很少有人走過，我忽然就有些害怕，不敢再盯著透明的窗戶再看。
「我跟他相遇的那時候已經單方面分手了？」
QQ早已經拉黑，我也從不使用MSN，也沒有博客沒有校內，我想把我所有的痕迹都抹去，只留個虛幻的影子，我私心的想給薛問樞一點點念想。
不過我拒絕的很堅決，「對不起，我不想出去吃飯。」
「你要去幹什麼？」我反問。
而後我發了封郵件給薛問樞，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人真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生物。轉眼我跟薛問樞單方面分手已經快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里我吃得好穿的好，照樣會為為別人誇讚我的一件裙子而得意洋洋，照樣會為工作上的小失誤懊喪慚愧，節假日也會跟朋友們一起去吃飯，出去玩，誰也看不出我有什麼不開心。
我得到了自由，我本應該高興，可是我怎麼卻高興不起來呢。
「念書啊。」她笑道，「我還有很多書沒有念，我還想去試試我能不能做一個工程師呢。」
於是我興沖沖的就收拾行李，訂機票，訂酒店，在網上找很有名的特色飯店準備饕餮和-圖-書一頓，也不考慮價格，彷彿很久一次的旅行就應該無比的奢侈和舒適。
廈門十二月份不算太冷，我從學校走出去，沿著崎嶇的小路一直往上走，身旁有一輛輛的公交車駛過，我的身影被徒然拉長又縮回去，然後不知道走了遠，我走到中山路上的一家偏僻的茶餐廳，裏面人不多，空蕩蕩的大廳里服務員聲音倒是很響亮，「小姐幾位？」
我一個人坐在校園僻靜的石凳上，海風呼呼的吹著，把我的頭髮全數打亂，一團亂髮披散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煩亂的心情。
那天晚上跟秦可書聊起這件事，她也不覺得意外，跟我提起她在回到上海后，曾經圈子裡的男生都像是脫胎換骨，眼望四方，腳踏八方。
「有男朋友沒？」他主動的問。
他有成年男人的成熟和穩重，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他身上太多的平穩和安靜，不像是薛問樞那樣，充滿了戲劇成分，好像一定要跌宕起伏才是快樂。
煙火升騰，怒放，隕落，消失。
他一直就是感情上直率單純的人。
廖樂宇是第一個約會我的男生，某一天去吃飯，桌上幾個生人面孔，介紹下來我多看了他兩眼，瘦瘦的，個子不算太高，臉面生的倒是白凈，髮型打扮都很潮。
從此以後廖樂宇再來約我，我都一笑置之，漸漸的，他也厭了興緻。
就像我和薛問樞的感情，也不是我想要的樣子，這份感情太薄弱，守不住異國他鄉相隔萬里兩個人的等待，也守不住我的期盼。
聖誕節，很美麗的日子，誰都不願意孤零零的坐在家裡，對著電視美食發獃，追憶那些難過的往事，可是聖誕節這個敏感的日子，和誰吃飯都不妥當，任何嚴肅的約會和任何可能產生嚴肅關係的暗示，此刻的我碰都不想碰。
「是啊，都快兩個月了。」
下午稍晚的時候我就去了廈門大學，離我住的地方只有幾站路，公交車在窄道上穿行，地勢起伏，一顛一簸，有趣極了，很快就到了廈大門口，因為是放假時候所以人並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的打扮。
我極不情願的回答，「一位。」
「旅遊？去哪裡？」
想到這裏我不由的有些難受，打了車離開學校找了一家著名的海鮮酒樓，點了很多招牌菜，每盤菜裝點的花花綠綠的，味道也十分的誘人，可是我突然就沒有了胃口。
看完表演之後再也沒什麼興緻，一個人沿著環和-圖-書島路慢慢的閑逛，海浪一陣陣的撲向沙灘，嘩嘩作響，路旁的百年老樹靜立，樹葉沙沙作響。
笑容瞬間就凝固在臉上。薛問樞不在我身邊，說什麼都是自言自語。
「這裏很漂亮，就多住了幾天。」他滿滿的都是笑意。
真相大白，其實不是我不相信薛問樞，只是我對自己的身份有些耿耿於懷，他是什麼樣的男生我很清楚，沒有過多的心思去討好女生，所以也沒有過多的心計玩曖昧劈腿。
辭職的消息傳到秦可書和鍾寶瑤的耳朵里，她們都嚇了一跳，約我出來吃飯，秦可書說話開門見山，「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卻換來對他，與日俱增的思念。
暮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從環島路回到廈大，我走的有些轉向，不知不覺走到水庫那裡，然後又繞下來重走，撞了半天才找到大門的方向。
他有些意外，「有約會？」
再好的美食都沒有人分享，真是很糟糕的美食。
他帶我去逛鼓浪嶼，給我講裏面的故事，帶我去吃龍頭路的魚丸和海蠣煎，晚上時候我們去鳳緣外婆家吃咖喱香辣蟹，坐在露天的陽台上看海景。
他白了我一眼，「拜託，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當然可以理解，悠閑又漂亮的城市，還有一個美麗神秘的島嶼，很多旅客在這裏待了十天半個月的都不肯離開。
如果我能多想想以後，我就會覺得不意氣用事而選擇考研，回到我喜歡的校園生活里去，如果我能多想想以後，我就不會選擇這份並不能長久的工作而選擇一份更適合自己發展方向的職業，如果我能多想想以後，我就不會跟薛問樞在一起，而選擇一個長久的可靠的男生，戀愛結婚，平平淡淡的度過平凡的日子。
從八月開始，我離開了上海，回到家裡準備心無旁騖的複習，一月份最冷的時候我坐在考場，用凍僵的手寫一個個的單詞，然後我得到了意料中的獎勵。
但是直率單純，也會傷人，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對我直率坦白。
想這麼多也是毫無意義的。
可是我想要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
我開始跟朋友出去玩，他們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但是玩起來都是很瘋的，晚上的時候路邊攤上的海鮮燒烤啤酒最是助興，有時候也去酒吧，只是感受熱鬧和人群。
我連逼他的勇氣都沒有，我連挽留他的勇氣都沒有，我連後悔的話都說不出口。
九月份我來正式上課，再和*圖*書次回到學校感覺有些不一樣，大概是心態的問題，彷彿日子一下子閑了起來，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揮霍，可以去浪費。
我已經不太記得這是第幾個年頭，當薛問樞走後。
他是本地人，家境很好，在學校也有些人氣，第二天發信息給我，「你剛來這裏，我帶你出去玩玩好不好？」
「所以我不是小三咯。」
也許當初使用這個郵箱，我也有了預感。
我點了清炒生菜，蜜汁叉燒和白粥，一個人慢慢的吃，吃完后漠然的付錢離開，然後再慢慢的走回宿舍。
我從心底羡慕生活在這裏的學生，甚至還戲謔的想，天天都生活在這麼美的地方，還有什麼心思學習做研究嗎。
這是第一次，我覺得，我沒有了薛問樞，我離開他，是一種錯誤。
我大笑，跟她說，「其實我沒什麼意外，只是那個女生如此精明，不出三天就把我的手機號碼搞到也算是有如神助，所以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能力。」
薛問樞在美國吃些什麼，他是不是也很想念家鄉的美食，他有沒有變胖，或是變瘦。
開始了新的生活，我和秦可書還有寥寥的聯繫，鍾寶瑤已經回加拿大開始她的學業，而何彥非，這個在我生命中可有可無的男人，竟然也和他私交不錯。
你在美國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有沒有……
是他欠我的。可是錯的是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人生在薛問樞離開之後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後來我一個來自鼓浪嶼的朋友告訴我，這些年久失修的老樓里，藏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也躲藏了一個又一個孤單寂寞的魂魄。
我哈哈大笑，「以前為人師表，誤人子弟，現在被為人師表，所以當然越活越小了。」話題一轉，我打量了他許久，「你倒是越活越有領導的氣魄了。」
鍾寶瑤點頭，「我原來也打算辭職，看到你這樣我就更加堅定了決心。」
第二天去鼓浪嶼，進門就買票逛了海洋公園，這裏的海洋公園很簡陋，但是我依然看得興緻勃勃的，甚至俯在欄杆上去摸一摸大海龜的背，祈禱一下好運氣的到來。
如果讓我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這所學校。
這個大學真是很美，面積並不大，但是每個建築都或精巧或恢弘，到處都栽種的不知名的樹木和花草，蜿蜒的小道順著起伏的地勢一直延續到看不清方向的遠處。
我們都笑起來，氣氛也https://ｗｗｗ•hｅｔｕbｏｏk.ｃｏm.com緩和不少，一個念頭忽然在腦海里浮現，我笑著說，「我也是，不過我短期內打算去旅遊！」
而我自己，好像也忘記了。
我終於想明白這份工作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它雖然能填補我生活上的空白，卻讓我的精神更加的貧瘠。因為這份工作，我失去了追求的目標和方向。
從此以後我做任何事情不用再為另外一個人考慮，我可以隨心而致，我可以毫無顧忌的跟別的男生說話，我可以背上包就出去旅遊。
他一連找了我三天，我有些驚詫這樣的頻率，直到第四天有一個女孩子發信息給我，「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想找你談談。」
這些都是很美好的回憶，可是這隻是回憶而已。
幾天後參加完奶奶的葬禮，我回到上海，上完課從學校回來，忽然對這份工作感到由心底而發的疲倦，想都沒想就立即辭掉了這麼人人艷羡的工作。
我的心驀地一緊，然後無所謂的笑笑，是幾年前已經模糊了，我和薛問樞兩個人並肩走在校園裡，鬱鬱蔥蔥的樹木遮蓋了炫目的艷陽。
經過大操場的時候，我突然看見深藍的天幕綻放美麗的煙火，想必是環島路上嬉笑的浪漫的人們，我忽然不太記得今天是幾月幾日星期幾？又是什麼節慶或是紀念日？
記憶就此停住，不會老去。
何彥非十二月份時候出差來過一次廈門，他在約好的咖啡館里見到我就說，「施莐，我覺得你好像越活越小了。」
我也掛上電話，自己出去。
學校的外圈是宿舍和環島路，我沿著環島路的沙灘走過去，海水並沒有想象那麼乾淨，帶著些樹枝殘葉衝到沙灘上，不遠處是湖裡山炮台，我只是匆匆的走了一遍，並沒有買票進去參觀。
坐在計程車上看著沿途的風景，我就立刻喜歡上這個陌生的城市，七月的天，太陽肆無忌憚的照著大地，但是天空萬里無雲，碧藍一片，碧藍的攝人心魂。
我在廈門待了一個星期，然後我給自己做了一個決定，我要考廈大。
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他什麼都明白，只是什麼都不說。
來了學校三個月，也有些男生追，但是都是嘻嘻鬧鬧的，沒有什麼誠意，跟我同齡的男孩子還是愛玩愛鬧，總是不會有心要安定下來。
大廳里的人都很奇怪的看著我，好像是在看一個遊盪到不知哪裡的孤魂野鬼。
那一個晚上我想了很久，也從來沒有哭過這麼多。
我搖搖頭，做洒脫的樣子，「還沒，沒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