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中）
紀遠堯一上了籃球場，簡直判若兩人，身手靈活嫻熟，進攻時迅猛果斷，閃避時不慌不忙，一開始除了穆彥，其他人還縮手縮腳不敢與他拼搶，幾個回合下來，領教了他的厲害，雄性生物的好勝心被激發，在穆彥帶頭下，再不跟紀遠堯客氣。另一隊被穆彥他們壓制已久，現在有了紀遠堯，士氣大振，揚言洗雪前恥……場上打得如火如荼，戰況越來越激烈。
再看看他腳上的正裝皮鞋，我努力忍回了話，其實很想問……籃球館打過蠟的地板光亮照人，他穿著這樣一雙硬底鞋上去，到底是想打球還是溜冰呢？
紀遠堯已經站起來，對關切詢問的同事連連擺手說沒事，袖子高挽的手肘卻擦破一大片，滲出血珠。穆彥指了指他手肘，「要不要處理一下？」
穆彥雙手捧起那眼鏡，神色內疚，「前輩，得罪了。」
正走神想著，忽聽身旁程奕與孟綺同時大叫起來。
剛這麼想，身後就傳來一聲漂亮的口哨，嚇了我一跳。
抬眼，看見紀遠堯目不轉睛看著我的臉，像是怔了一下，才從我手中收回胳膊和-圖-書，「謝謝。」
他反應飛快，「打賭？輸了晚上請喝酒。」
他和我們一起從公司過來，正好住在這附近公寓，說要回去換衣服，磨刀霍霍要在球場大戰一場，卻磨蹭到現在才過來。看著場上紀遠堯和穆彥針鋒相對，程奕誇張地感嘆，「老大還藏了這麼一手！」
紀遠堯伸手接住球，「來吧。」
他低頭打量自己質地考究的雪白襯衣，撣了撣裁剪精良的長褲，「有問題嗎？」
「跟多久，就是多久的緣分。」紀遠堯仍將破眼鏡收起來，「老傢伙不能薄待，我看修一下還能接著用。」
洗過兩遍，我說，「好了，記得不要沾水。」
紀遠堯給了他肩頭一拳，「這老傢伙跟我的時間比你都長。」
不知是誰注意到了我們，看見紀遠堯在鼓掌，下面尖叫聲一弱，像沸騰的滾水裡摻進一瓢冷水，聽到「紀總來了」，個個收斂起形狀……營銷部的人在穆彥面前野慣了，敢瘋敢鬧，見了紀遠堯還是有點敬畏的。
孟綺剛剛還在對面，不知什麼時候如影隨形來到程奕身後，笑著m.hetubook.com.com說，「要是你也上場，三巨頭就聚齊了。」程奕張望場上，顯得心癢又無奈，「我現在是替補……」
他側跌下去，手肘撐地，眼鏡也跌掉……穆彥那一撞十分兇狠，自己也險些跌倒，卻到底體格強悍靈敏，單膝一屈又躍起，不管不顧拿到球，扣入籃筐！
「我們下去。」紀遠堯笑著，一邊走下樓梯一邊挽起襯衣袖子。
穆彥淡淡看我一眼，晃著摔斷的鏡架，對紀遠堯說，「老大，你這副古董終於能換了，不用謝謝我。」
身旁紀遠堯也用力鼓掌。
我被他瞬間收回的目光定住。
浸過消毒酒精的棉花團從內到外洗過擦傷的皮膚，我小心翼翼，手上輕而又輕。
穆彥笑笑，沒有接話。
穆彥自己也笑，「所以說，早該換副新眼鏡了，跟你再久也不能跟一輩子。」
我橫他一眼，「興許真人不露相。」
是程奕。
她和他說話的語氣神色，在我這個外人看來，已不像下屬對上司。
「你真要上場？」我望著他襯衣筆挺的背影。
穆彥仰頭望上來，揚了揚眉毛，臉上
和圖書汗水被燈光耀得晶亮。
康傑在旁搖頭，小聲壞笑著嘀咕，「您可悠著點啊。」
他回頭，「這麼不看好我？」
大家都叫他先清理下，不然會感染。
「我帶了急救包過來！」被銷售部同事一致稱為「小叮噹」的傅小然，費力擠進來，果然還是她的裝備永遠細心齊全。紀遠堯尷尬地笑著，還想拒絕，我上前不由分說抬起他的胳膊，接過小然遞來的消毒棉花團，「忍一下，會有點疼。」
不自在地轉過臉，我裝作若無其事，蹲下身去撿那副跌落在地的眼鏡……眼前，一隻骨節修長分明的手伸來，將眼鏡拾起。
小然笑彎了腰。
還在健身會所走道上，就聽見室內籃球館傳來加油的呼喊，籃球拍地發出咚咚的震耳聲響，強勁的運動節拍帶得全身細胞都要活起來。
我哭笑不得，「看好是看好，可你打算穿成這樣打球？」
當康傑和他搶球，女觀眾們一邊倒地支持穆彥，熱情堪比《灌高》里舞花球的拉拉隊……我忍不住要同情可憐的康傑，卻見穆彥長身躍起，一球命中，動作之快、狠、准，還沒等我和-圖-書反應過來，已是一片尖叫。
我噎住，眼角餘光瞄到場上紀遠堯高挑修長身影，沒入如狼似虎的一群野蠻人中間……心一橫，「賭就賭！」
眾人絕倒。
場上，紀遠堯被穆彥撞倒了。
紀遠堯手撐扶欄，看得饒有興緻，並不急於下去。
穆彥什麼廢話也沒有，將手裡籃球直接往紀遠堯一拋，「玩兩把？」
他低頭看，像是這才注意到，「不要緊，繼續打。」
場上賽況正激烈，平時衣冠楚楚的男人們全都露胳膊露腿，拿出一身彪悍勁騰挪撲躍，其中最吸引眼球的一個，穿著黑色球衣，露出勻稱的長腿，寬肩窄腰，真是豁出去的性感，對場外女觀眾太不厚道。
是什麼藏在他眼裡，像帶著咒語，讓我無法呼吸。
「這麼儉省……」我在他們一時無話的空隙開口，笑著調侃，「紀總，您對自己吝嗇點沒關係，給員工發薪的時候千萬不要啊！」
再看紀遠堯和穆彥，各自神色如常，有笑有說，好像話里從不曾有過針鋒相對的玄機。不是知道底細的人，也聽不出絲毫異樣。
說話間已走到場邊，康傑和穆彥https://m.hetubook.com.com一起走過來。
我移開目光，不去看他們，然而再看場上紀遠堯的身影，惕然一驚——會不會我看他的時候，也不自覺流露了超出秘書身份的情緒，會不會也有別人瞧在眼裡，才有杜菡之流編造的流言？這念頭讓我心裏一陣發虛。
眾人鬨笑附和。
事實證明我果真慧眼識英雄。
他又對小然道謝，帶著同樣溫柔感激的笑容。
剛才觸到他皮膚的溫度，仍停留在我手上，莫名有些臉燙。
我就看著他，居然在場邊將皮鞋一脫，穿著雙黑色襪子就上去了。
在紀遠堯一個成功遠投后，我忍不住跺腳喝彩，要是這時會吹一聲口哨就完美了。
我從小就是運動盲，看什麼球賽都只能看個熱鬧。在學校時偶爾也去圍觀籃球場上的帥哥，花痴過一兩個學長，後來的男友不打籃球，我也好久沒看過被方方稱為「最佳耍帥運動」的籃球賽了。
我清醒過來。
會所將兩層打通，透過架空層看台，正好俯瞰下面籃球館。
場上其他人卻已圍到紀遠堯身邊，我奔過去，幾乎與跑來的穆彥撞在一起，踉蹌間，我心頭火起，狠狠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