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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知道。」

「是啊，前兩年開發旅游業，做宣傳時覺得淚島這個名字太哀傷了，所以徵集了一個新名字，意思是月牙形內海中的一顆明珠。」蔡滿心解釋道，「其實如果不是因為那部紅遍大江南北的電視劇，我倒更傾向於『還珠』這個名字。」

「這樣的記性，還讀大學？」蔡滿心搖頭，走過去說，「我再演示一次給你看！」

「不。」她微微搖頭，「你聽說過合浦珠還的故事么？」

「我當然知道。」何天緯一手搭在她肩上，附耳低聲道，「提醒你小心那個齊翊。」

兩人說著說著，從島嶼中心的蒲公英花地穿過，走了一小段下坡，穿過果實飄香的香蕉林，在一塊平整的空地上，聳立著一座古舊的小教堂。

「這教堂還是上個世紀初來傳教的法國人修的，後來幾乎都破敗了，這些年開發旅遊又簡單整修了一下，也有信徒輪流住在這邊，負責簡單的日常維護。他們同時也組織義工，照料親人不在身邊的老人們。陸阿婆本來在峂港有一個小旅店，現在租給別人打理，自己就住到島上，給大家做做飯。這樣也好，我也更容易照應些。」

吃午飯時桃桃仍沒醒來，蔡滿心去喊她，她懶懶翻了一個身，說了句，「滿心姐，再睡一會兒，關燈好不好。」

「總當我小孩子。」何天緯不滿地嘟囔，向著齊翊的背影用力揮拳……

「好……喂，你為什麼還帶著旅行袋？」

「難保他是什麼幫派分子，一個大師傅，要練六塊八塊腹肌出來么？」

齊翊的問話讓她一愣，似乎剛剛從心底蔓生的細微感嘆被他洞悉。

「真是懶丫頭，太陽曬屁股，還在睡回籠覺。」蔡滿心搖頭，走過去將窗帘放下來。窗外齊翊拎著工具箱，穿過草地向崖邊的台階走去。

「《蠱惑仔》，還有《英雄本色》，小馬哥咯！」蔡滿心不再和他多說，笑著揚手，「好好看店，我帶陸阿婆包的粽子給你吃！」

「你又什麼都知道。」

果然，何天緯拎著衝浪板，臭著臉站在門廊下：「你們去哪兒了？也不怕來賊。」

齊翊也笑，掂著幾樣工具將木台階上下檢修一番，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大汗。純棉T-shirt出了一個V型的濕印子，貼在背上。

「相傳東漢年間，兩廣一帶的合浦郡生產珍珠，珠民在官吏的壓榨下大量採珠，大概是因為捕撈過度，漸漸在這一帶的海中便不生長珠蚌了。後來一位叫孟嘗的新太守上任，制ｈｔtｐs://www.hetｕｂook.coｍ•ｃｏm止了濫採的行為，過了一段時間，珠蚌又繁衍生息，採珠業才恢復過來。」

「那登陸之後呢，怎麼確定房客預約？」

「阿婆沒有親人了？」

「你看店吧，跑來跑去多累，交給我好了。」

齊翊笑：「現在這個島，也叫『含珠』島了？」

「噢，我想環島看看。」齊翊檢查了台階其他接榫處，指指旅行包，看似很鼓，一拍之下癟下去，打開，只一部單反相機。「可以給半天假么？」

「小緯應該就回來了，他再怎麼慪氣，也不會和肚子過不去的。」蔡滿心對此毫不懷疑。

「所謂合浦珠還，就是說物歸原主，失而復得；或者什麼人故土難離，去而復返。」蔡滿心半眯著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屬於這裏，便再不會離開了。」

「你不用看店么？」

「前面都是私人別墅區了。」蔡滿心指著主路旁寫著「含珠」的指示牌，「不要亂闖，有幾家根本也沒有圍牆，種著些灌木來劃分界限。小心走錯了，有大狗來咬你！」

「小緯，你怎麼每次都當別人是狼？」

「哇，好長一道傷疤，猙獰得很！不要告訴我那是切菜弄傷的。」

晴朗的天空下，陽光灼熱，好在島上樹木蓊鬱，透過深深淺淺的綠色枝葉，隱約可見波光跳躍的蔚藍hetubook.com.com海洋。走了片刻，小徑在轉角處分岔，主路繼續環島而行，分支插向島嶼的腹地。

她跟過去：「先吃飯吧，一會兒再修。」

「嗯，剛剛那是《後漢書》的記載，其實呢，我更喜歡另一個民間傳說。」蔡滿心娓娓道來，「傳說合浦附近的白龍海中有一顆稀世寶珠，皇帝派了太監來搶奪，勒令珠民下深海採珠，民不聊生。採珠能手海生在珍珠公主的幫助下得到了明珠，來拯救已經死傷無數的珠民。但每次到了離城三里的楊梅嶺，海面就泛起白光，寶珠依然回到白龍海里。後來太監把自己的大腿割開，將明珠縫入，以為這樣就可以將它平安帶回京城。但是沒想到，再過楊梅嶺，晴天霹靂，海面光芒大盛，那顆明珠再次消失不見。而太監無法交差，急火攻心，傷口發作死掉了。」

「我是說，你離開家鄉，在這裡是否習慣。這樣的日子看上去很悠閑，但時間久了會不會厭倦？遊客們肯定都很羡慕你，但你自己，是否開心呢。」見她猶疑，齊翊又補充道。

何天緯還想再說什麼，見齊翊在旁邊微笑，翕翕嘴唇，沒出聲。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你見過他的后腰沒有？」

「還有一個孫子，阿俊，他一直做邊貿生意，說要多賺點錢給祖母養老；後來又報了河內那邊一所語言ｈtｔps://m.ｈｅ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m大學的夜校，所以不常回來。好在阿婆身體硬朗的很，就是……」她點點自己的額頭，「記性不大好。」

「沒關係，我那天買了些東西給陸阿婆，正好下午送過去。」

蔡滿心眇他一眼，「你說呢？」

「你觀察得倒仔細！」蔡滿心不禁笑出來，回肘頂頂何天緯的肚子，「怎麼？你最近好吃懶做，羡慕別人的腹肌了。」

「因為『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齊翊問道。

齊翊頷首：「不涸澤而魚，不焚林而獵，中國人倒是自古就懂得這些道理。」

吃過午飯，蔡滿心將送去給陸阿婆的物品撿拾出來。何天緯在前台招手，「滿心，你來，這個旅館登記系統的密碼是多少？」

何天緯和齊翊房間相鄰，蔡滿心料想他說的不是大話，略微思索：「那怎樣？也不代表他砍過別人。」

「這裏的生活節奏很慢。」蔡滿心笑著和路上擦肩而過的果農打招呼，「你看他們，有的人喜歡出人頭地，有的人則滿足每天只是送幾挑蔬菜水果給島上的住戶，收入並不多，但足以養家糊口，下午就去街邊的茶寮喝茶聊天。或許有人說他們太不勤勞上進，但這是一個可以讓人心神安定的地方。我很喜歡這裏，因為每一天似乎都差不多，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她笑了笑，「那樣我就不會老了，當和_圖_書然很開心！」

「還問，你只知道去玩兒，齊大哥已經把台階修好了。咱們吃飯去吧，下午你老實看店，我帶齊翊四處看看。」

「馬上就好了，否則可能會有客人受傷。」

「不是前兩天剛說過。你怎麼每次都問？」

「你這幾年，過得好么？」

「你才寫小說，你哪裡見過？」

「不可以！」蔡滿心搖頭，「有別人的私家花園和海灘，你環不過去的。」

關燈？蔡滿心四望，哪兒有亮著的燈，不過是正午的陽光筆直的射在她床上。

「正晌午賣力，小心中暑。我去沖些涼茶。」蔡滿心道，「下午我帶你四處轉轉，海邊陽光太毒，不如去後山陰涼處看風景咯。」

「這麼說，還珠島倒也是不錯的名字。」

她抬起頭來，熱帶的喬木筆直高大，彷佛能穿破頭頂低矮的浮雲。細小的圓形光斑灑在她臉上，炙熱的光芒帶來強烈的存在感，像誰的指尖劃過她的面頰。

「好啦好啦。」蔡滿心攔住他，「你以為寫小說？如果他是幫派分子，那黑社會老大我也見多了。」

「剛才他換衣服，我無意中看到的。」

「你也說我好吃懶做！真是好心當驢肝肺！就算他不去砍別人，萬一被仇家追殺，我們也惹禍上門！你不知道那些團伙的人……」何天緯懊惱度發現，自從齊翊來到，自己的器官統統變做「驢肝肺」，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