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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人之屋

作者:明前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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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沙鎮 江海過去完成時(上)

第十一章 白沙鎮 江海過去完成時(上)

那時候的江海是怎樣的孩子,淘氣或是寡言,應該很聰明,但也向來不守紀律的吧。
回到鎮上,已經錯過了當天返回峂港的班車。當地並沒有什麼正規的旅店,定海的嫂子芳姐留滿心在家裡住下,說第二天是每月一次的大集,不妨去看看。
當時她並不懂得,當自己如此溫柔地心疼憐惜著另一個人時,便已經心甘情願,做好了被他傷害的準備。
她沿著穿過鎮中心的主路一直走下去,路邊的屋舍漸漸稀落,出現了大片的農田和果園,繼續向前十余分鐘,公路旁轉過一條舒緩的河流,灰黃色安靜地流淌,如果不是河流中間沙洲上有隨水漂曳的水草,幾乎看不出它的流向。對岸出現了紮根在水中的茂盛樹木,根系密集而發達,從水面上都可看出交錯縱橫的支柱根。
「我姐說你想去看瀑布?」
「看他現在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真想不到呢。」蔡滿心饒有興緻支著下巴。
「那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下次好好問問他,還有這樣的把柄。」
「要叫我大姐姐。」
「阿心。」
「不,聽起來怪彆扭,滿心就好。」
「我也記得你了,阿海。」蔡滿心笑。她隨定海轉入路邊的小徑,穿過一片樹林,淌著清澈的小溪逆流而上。她一個踉蹌跌hetubook.com.com倒水裡,膝蓋蹭破了皮,褲筒衣角都濕透了,清涼的溪水驅散暑意,她不禁咯咯地笑起來。
「哈!對了,你說的朋友叫什麼,鎮上的年輕人,我們應該都認識。」
「嗯。」她頷首,學他的樣子歪著頭,「能帶我去么?我請你吃冰激凌。」
「是阿海啊。」芳姐大笑,「他和我,還有我老公阿德,都是小學同學啊。我還和他作過同桌,他總是寫不完作業,每天一早搶我的來抄。他小時候很淘氣的,沒有女生願意和他同桌。」
蔡滿心揚揚下巴,笑著自語:「喂,小淘氣,多動症,現在有0.2%了吧。」
「哦,你叫定海,我叫神針了。」蔡滿心笑,「喂,你的小名叫金箍棒么?」
小男孩被這個許願收買,對滿心立刻熱絡起來,還去房后的院子里摘了兩隻芒果給她。
你並不了解我,可能0.1%都沒有。他曾這樣說。
「北京。本來是到峂港旅遊,聽說這裡有紅樹林和瀑布,想過來看看。」
「為什麼想到來白沙鎮?」吃過晚飯,芳姐問,「我只知道現在去峂港旅遊的人越來越多。這邊好多人都在峂港和儋化打工。」
「你們別嚇到人家小姑娘!」一個抱著幼兒的少婦大喝一聲,「等會兒放學了,讓阿海帶她去。」又轉身安慰滿心,www.hetubook.com.com「別緊張,他們沒有惡意,白沙鎮很少有外地人來旅遊。這裏的人都是很熱情的。」
「江海。」
讓她想到江海的懷抱,這是屬於他的故鄉,他的童年的味道。關於他的一切,她想知道的更多,她想走過他曾經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你叫什麼名字?」在路上,蔡滿心問前面蹦跳著的孩童。
學校沒有圍牆,操場和路邊的人行道用花壇隔開。蔡滿心繞到背陰的房檐下,給米黃色的二層校舍拍了張照片,有幾個小孩子發現了她,不斷扭頭看過來,頑皮地拌著鬼臉。蔡滿心聳聳肩,學著他們的姿勢比劃起來。這是她沒學過的最新一套廣播體操,難免和標準動作南轅北轍。有個小男孩憋不住,「哈」地一聲笑出來,被站在隊伍前面的老師狠狠瞪了一眼。
「我能叫你阿海么?」她問。
「但現在可能看不到螢火蟲。」芳姐搖頭,「因為圍海養殖,很多樹林都被砍掉了。但這邊的海貨銷路還不好,一些養殖場也成了荒廢的泥灘了。我小的時候,河邊真的是一樹一樹的螢火蟲,那時候不覺得有太漂亮,現在還挺懷念呢。」
「陳定海。」他大聲回答,「你吶?」
「我叫蔡滿心。」
這裏和海風拂面的峂港相比,有一些濡濕悶熱,空氣中的味道似乎都是不hetubook.com•com同的。
白沙鎮並不大,只有縱橫四五條街巷,蔡滿心很快轉了一圈,鎮上只有一所小學,她到達的時候,孩子們正在上課間操。
蔡滿心吐吐舌頭,抓起背包溜之大吉。
手指隔著玻璃,反覆劃過他的面龐。
蔡滿心笑:「只是生活的道路不同而已,就算上了大學,現在也回到了峂港啊。」
「那個朋友也覺得我少見多怪。」
「切,大姐姐也是有名字的啊?」
她坐到室內吹著風扇,要了一杯涼茶。三三兩兩的顧客進來,都對她報以好奇的目光。有人捧了茶壺坐到她鄰桌,打量許久,用蹩腳的普通話試探著問:「你從哪裡來?」
涼茶喝完,一個小男孩飛跑進茶社,書包「啪」地扔在屋角,捧起水杯咕咚咕咚仰頭暢飲。喚作阿海的小男孩被少婦訓斥了幾句,飛速吃了一碗粉,將嘴一抹,歪頭看著蔡滿心。
「我想看螢火蟲,有一個朋友家是白沙鎮的,說這裡有紅樹林。」
「滿心,滿心,滿心!」他重複了幾次,「我記住啦!」
當時她並不懂得,當自己如此溫柔地心疼憐惜著另一個人時,便已經心甘情願,做好了被他傷害的準備。
蔡滿心望著趴在桌子上做功課的定海,他顯然也為芳姐不斷提到的阿海感到困惑,時而抬頭看過來。蔡滿心想到了童年的江海,淘氣又倔和*圖*書強。如果光陰能夠逆轉,她能穿梭時空看見那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一定會將他緊緊擁入懷裡。
「哈!」定海學著小猴子抓耳撓腮的樣子,「他們都叫我阿海。」
「他沉默?哈!」芳姐又笑了一聲,「上課的時候屬他最能說,老師在台上講,他就在台下講,還給我看他捉的蛐蛐,沒少被老師罰站,還問他,『你說你,是不是有多動症?』」
有三五個人圍過來,七嘴八舌描述著鎮子附近的風物,蔡滿心聽不懂他們自以為是的普通話,但也能看出他們是爭先恐後地要帶她去看瀑布,難免受寵若驚,略帶尷尬向後仰身,都要貼到牆上。
定海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把他的房間讓給滿心。牆上掛著兩幅大玻璃畫框,裏面夾了許多照片。一瞥之下,還有定海和同學去峂港旅行時的合影,在成哥的店裡吃海鮮。背景中,有熟悉的身影叉著腰,和店員交待著什麼。她饒有興緻地繼續看過去。芳姐和定海已經睡下,蔡滿心不想房間里一直亮著燈,於是舉起手機,藉著屏幕微弱的熒光一張張看過去。還夾雜了一些芳姐婚禮的照片,新郎有些面熟,江海也站在賓客間。
蔡滿心激動起來,沿著公路一路小跑,片刻後來到公路的盡頭,翻過土埂,一片泥濘的灘涂將海面阻隔在視線邊緣。她的背脊已經被汗浸濕,額頭和*圖*書上滲出晶亮的汗珠。
「我在那兒出生,上小學;在峂港讀初中。」他說。
「不過……」芳姐嘆氣,「自從阿海的父親過世,他的確就話少了。那時候他媽媽身體也不好,到了初中,家裡的果園基本上就是阿海自己打理了。初中學校又設在峂港,忙的時候他每天騎車往返,那時候又黑又瘦的。不過他還是很聰明,我們這群人里,最後考上大學的也只有他。像我們,初中畢業就沒有繼續讀,現在孩子都滿地跑了。」
蔡滿心想要仔細看看他的故鄉,一條街一條街地又走一遍。不知他家在哪裡。那麼多老舊的房子,棕褐色木質涼棚斑駁了顏色,白牆上經了雨水,一條條黑色的印記。從牆角蔓生出茁壯的綠色植物來,大朵的夏花開在風裡。
回到鎮上,才覺得口乾舌燥。蔡滿心在一家茶寮前站下,掏出手機來看時間,一瞥之下,居然一格信號都沒有。她無比驚詫,抬起頭,身邊的白牆上赫然六個藍色大字――「神州行,行神州」。蔡滿心不禁笑出聲來,坐在茶寮外擇菜的阿婆也抬起頭,對她友善地微笑。
「他大四那年母親去世了,好像學校那邊也遇到什麼問題,總之挺不順心的。」芳姐搖頭,「詳情也不知道。阿海很少說自己的事情,就像你說的,他後來真是沉默呢。誰想得到,以前是那麼多嘴亂動的淘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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