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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還和我講條件。」蔡滿心在他頭上拂了一把，「自己的作業要自己寫。」又想到芳姐說江海小學的事情，打趣道，「不能寫不完，就每天早上去學校抄同桌的。」

但如果江海不是這樣的江海，是否還會如此迷戀，像一棵草一樣，無法自拔。

江海抬起頭，看見站在路邊的蔡滿心，揚了揚手，便發動摩托，自她面前呼嘯而過。那女人燙了細卷的長發被風吹起。

「還不都是借口，每年作業寫不完，他才不著急，隨便划拉兩筆就交上去了。」芳姐揉著定海的頭髮，「這次非要和我們來，說要拿著作業問你。」

「我就是這樣想的。」蔡滿心點頭，錐心地痛，「我想，我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方。」

「不管怎樣，阿海不會想要傷害你。」芳姐拍拍她的手背，「相信我，在本質上，阿海是個好人。只是他的經歷複雜，和我們真不是一路人。你要決定放開他，就離開這兒，別再回來。我不會怪你不回來看我的。」

蔡滿心拂著他的頭髮，悵惘地笑：「要是那個阿海也這麼乖，就好了。」

「哦，這樣啊。」阿德恍然，「怪不得阿海也說今天晚點去成哥那裡。」

「女朋友？哈，就別提和他來往的都是什麼人了，我以前就和阿德說，和阿海學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學他和那些女人勾勾搭搭。」

難以忘記初次見面，一雙迷人的眼睛

「不知道。或許，不會。」她敷衍地笑著，「我不知道還回來幹嗎？」

「哈，這hetubook.com.com邊哪有人管那麼多，好多事情管都管不過來呢。所以事故也多。阿海說沒說過他出過一次意外？」

「我會想你們的。」滿心抿著唇，重重點頭，「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萬一……他不想我回來，又或者，他有了新的女朋友……」

「這個，喜歡他的女孩子我倒是知道很多。他喜歡過的……」芳姐側頭凝思，「高中他去了儋化，但也沒聽同鄉提過。後來大學里……」她壓低聲音，「你知道陸阿婆是越南華僑么？」

「滿心！」阿德開著小貨車停在路邊，芳姐自車上下來，「咦，又被我家小淘氣纏住了。」

芳姐奇道，「咦，那怎麼沒看你吃什麼東西？」

「還好，他這作業還真不好做呢。」她用筆桿敲敲太陽穴，「啊，如果讓我再讀一次小學，這暑假作業會逼瘋我。」

「還會再回來吧？」

「他們為什麼分開呢？」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態。他從不想嘗試改變自己什麼，我只能相信，他只是希望有人陪他玩玩。」

定海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是啊是啊，和臭魚爛蝦裹在一起。」蔡滿心嚴肅地點頭。

肩膀被芳姐拍了兩下，她才回過神來。一路上低著頭，走得鬱郁。

定海轉身要跑，被芳姐揪著衣領抓回來：「老阿海把你帶走，我們這個小阿海垂頭喪氣一天。昨天隔壁有人結婚，他看了一眼，回來說，滿心比那個新媳婦漂亮多啦。哈哈！當時就被他哥在後和_圖_書腦勺拍了一巴掌。」

「沒打算預備他那份，」蔡滿心撇嘴，「他也沒說來這兒吃飯。」

芳姐連忙解釋：「那些人怎麼能算得上女朋友呢？而且那是以前了，他現在好像越來越安分一些。」

「他說過，自己有很多女朋友。」

「那的確要說說德哥，酒後駕車多容易出事故啊。」

晚飯在陸阿婆家，定海狼吞虎咽，芳姐嘆著氣：「我說小弟，又沒有人和你搶，吃慢點。」

「要是在大城市裡，警察抓酒後駕車抓得還挺嚴呢。」

蔡滿心幽然嘆息，想起自己舉起相機，唱著《情非得已》的他忽然抬頭，目光交錯一瞬帶來的心悸。電視看不下去了，她拿了收據去照相館取照片。定海悉悉簌簌地跟在她身後，蔡滿心站在門廊里，踩上涼拖，沖他努努嘴。「回去看電視，」她說，「我想自己走走，好嗎？」

「什麼時候走？」芳姐問，「要回去，捨不得吧？」

盤中佳肴香氣四溢，她的確毫無胃口，只吃了兩隻蝦，一隻蔬菜春卷。「也許是芒果吃多了，一直不覺得餓呢。」她找著理由。

「咦，你去哪裡啦？」阿俊剝著一隻芒果跳出來，「德哥和芳姐來峂港了，你不在，他們先去水果攤送貨，一會兒還會回來。」

蔡滿心搖頭，「丟臉的事，他才不會講。」

蔡滿心點點頭。

「留不住你，是阿海的損失。」芳姐嘆氣，「不過也沒辦法，你怎麼可能留在峂港這個小地方。還是為了他這樣不安分的人。」

她搬了小w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板凳坐在門前蓊鬱的榕樹下，咬著筆頭在紙上演算。定海蹲在她面前，雙手捧著下巴，大大的腦門，黑溜溜的眼睛轉個不停。

「阿婆做的飯就是很香，」蔡滿心捧著碗，笑道，「阿俊也總說我是大胃王。」

「沒有幾天了。」答的有些悵然。

蔡滿心接過大作業本，裏面空出的題目果然儘是刁鑽的問題，她用方程組可以很快解出，但如果用小學生也能理解的算術方法，就頗需要費些周折。

芳姐忍不住笑：「具體不清楚，阿德從兄弟那兒聽來的，大家笑了他好久。」

「當然是看我們呀！真是沒心肝。」芳姐取笑她，「難道一定要阿海請你回來？大的沒說的話，我家那個小的算不算？」

芳姐戳戳丈夫：「你你，喝茶去吧。我和滿心去買菜。」

二人回到旅舍，擇著菜閑聊。蔡滿心忍不住，問道：「他，有沒有認真喜歡過的女孩子？」

「我成績很好的。」定海不服氣，「我做不出來的，他們也都做不出！」

轉過頭，望到江海從對街的涼茶鋪里出來，將頭盔戴上。她正想著，如果他路過自己面前，是否要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就看見一個艷麗的女子緊隨身後，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江海掀開摩托車座，拿出備用頭盔遞給她。他騎上摩托，她就跨坐在後座上，抱著他的腰，幾乎緊貼在他背上。

阿德將車停好，過來將弟弟摟在懷裡：「我是說，輪也輪不到他。」

「咱們回去吧。」

蔡滿心將峂港的大街ｈｔtｐs://ｍ.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小巷走了個遍，終於找到一家可以沖洗數碼照片的照相館。她將存儲卡里的照片選了一些沖印，一份給陸阿婆和阿俊，另一份給成哥。她猶豫不決，要不要多衝洗一份給江海。照相館的阿伯也不催促，蔡滿心站在蟬聲鼎沸的榕樹下，透過房屋的間隙看著蔚藍色海平面，一時沒了主意。

定海羞赧，掙脫阿德一溜煙跑到後院去了。

「咿，芒果什麼時候吃都可以，錯過阿婆的飯，以後去哪裡補？」芳姐夾了雞翅給她，「阿德也是沒口福，下午就跑去找阿海和成哥，又在那邊吃飯。今天要不是我跟著來峂港，他一定又喝得醉醺醺，半夜才回去，太危險了。」

二人在市場挑了些新鮮魚蝦和蔬菜，又抓了一隻土雞。芳姐想起要去信用社存錢，滿心拎著大小口袋站在街邊等她。

「就是，我說他好多次，有老婆有孩子的，學人家瘋什麼。」芳姐抱怨。

「是用漁網撈回來的么？」定海插嘴。

「她親戚家的一個女孩子來這邊讀書，開始在儋化，後來去了北京讀語言。叫阮什麼梅，長得很漂亮，眼睛很亮，睫毛又密又長。連著兩三年假期，她和阿海一同回到峂港來看陸阿婆。大家都說他們是一對兒呢。那都是三四年前了。再後來就沒見過阿梅。」

「我們帶了芒果來。」定海從斜挎的書包里掏出卷了邊的暑期作業，「你要幫我做題才能吃。」

「你還真了解他。」芳姐笑，「不過那次還真不是開車，是開船。他不知道怎麼，夜裡喝多了酒去和_圖_書開快艇，也沒掛燈，結果和大漁船撞在一起。後來被人家撈回來。」

「不知道，或許有什麼問題呢。不過阿海么，和誰在一起也從來都不說。之後他大學畢業，居然回到峂港，那段時間身邊的人換得像走馬燈。」芳姐拍拍自己的嘴，「哎，我太多話了，不過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即使這樣，喜歡阿海的好女孩也不少，只不過一般作父母的，都不許。阿海倒也不去招惹誰，他對誰都不熱絡。這次到白沙鎮接你，也是難得了。」

「還是不用了。」她交了錢，拿起單據，沿著長長的斜坡踱回旅館。

清理了餐具，芳姐在客廳追看每日不落的《流星花園》，間或傳來插曲的旋律。

蔡滿心笑：「小孩子么，說著玩。」

……

「謝謝芳姐，這麼多，我每天吃芒果就可以了。」蔡滿心開心地拍手，「我去買點好吃的，拜託陸阿婆煮一下，咱們一起吃飯吧。阿婆的手藝太好了。」

「哈，阿海也來啦。」蔡滿心攏著裙子，蹲在他面前，「今天有沒有帶金箍棒來？」

「沒關係。」蔡滿心搖頭，「這些和我都沒什麼關係。」

蔡滿心定定地站在原地，許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有什麼了不起，一頭方便麵。」

「那天你走得急，阿德也是，不知道給你拿點芒果。」芳姐指揮丈夫從車上搬下一筐來，「這是今天剛摘的小呂宋和雞蛋芒，你和阿海他們趁新鮮吃。下面還有一些是青的，能放上幾天，你帶回北京吃正好。」

「還有我。」阿俊身後探出一張黝黑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