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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翊不說話。

「就去新華大廈看看，興叔也告訴我幾個阿梅曾工作的地方。如果都沒有下落，我們就回去峂港。」

「哦，原來你也是國內來的。」男子笑，「那你怎麼會有一個越南同學？」

「沒問題。」蔡滿心答道，抬眼看見男子的胸牌，是國內某機構駐西貢辦事處的職員，還用拼音寫了姓名。她轉用中文問道：「你認識阿梅？」

「阿梅曾經在北京讀書。」

店員接過去端詳了半天，依舊搖頭：「沒見過，這樣的美女，我是不會忘了的。」

「難怪。」男子點頭，「兩年多前我們和一家越南公司談生意，她是我們的翻譯，中文講得很好。我們曾想過請她過來幫忙，不過後來她辭職不做了。」

開車的男子笑著問：「你很喜歡這支樂隊呢。」

淺褐色的長發，發稍微卷，她身量窈窕，自然隨意中有三分不羈。一輛轎車停在路邊，她拉開門就要坐進去。

「我可以看一下么？」一位穿著正裝的男子走過來。

「滿心！」齊翊看著她不顧車輛在路上飛奔，心驚膽戰。

她的確還懨懨地沒有精神，隨著車的顛簸又昏昏欲睡，將衣領立起擋著涼氣，整個人好像縮在一堆衣物中，只露了鼻子以上的半張臉。

齊翊拍著她的頭髮，柔聲安慰：「沒關係，你是太累了，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會安開往西貢的大巴在清晨出發。車上冷氣開得很大，兩個人都只帶了輕便的夏裝，齊翊堅持把自己的外衣披在蔡滿心身上。「你感ｈtｔｐs://wｗｗ•ｈeｔｕboｏｋ•cｏm•ｃｏm冒還沒有痊癒，不要再反覆了。」

「我們在西貢不要呆太久，好不好？」齊翊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說。

她跟著清哼：「Here I am，Will you send me an angel。」

The passage out of the dark

趕回市區時已經華燈初上，一日奔波下來，蔡滿心仍然雙眼熠熠，兩頰卻有病態的緋紅。齊翊知道她全憑一口心氣支撐，心中擔憂：「現在我們趕到學校，他們可能也下課了。不如回去休息，明天早點過去。」

「我也想為阿海做點什麼。」

齊翊眼看已經追上汽車，想要回頭招呼蔡滿心，卻發現她被摩托擠到路旁，腳下踉蹌，幾乎摔倒。他停下來，大步跑回她身邊：「你沒事吧？」

蔡滿心猛然回頭，呆愣了片刻，強自笑笑：「我當然知道，但我找了這麼久，不想功虧一簣。」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女子旋響CD，Scorpions激昂的歌聲在車內唱起，

「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麼難以說服的？」

Close your eyes and your will find

新華大廈附屬的咖啡館內，出入的也多是在此辦公的白領，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意氣風發，咖啡館內的西式情調和外面的嘈雜街市如同兩個世界。蔡滿心要了一杯越南咖啡，帶著小小的滴漏，加上冰塊，www.hetubook.com.com她藉機和店員攀談起來，依然借口自己久不聯絡的老同學或許就在此工作。

「她叫阮清梅。」蔡滿心拿出照片，「這是許多年前的了，但她應該沒什麼變化。」

即使我寸步不離在你身邊，你也是孤獨的。齊翊看著蔡滿心，心中無限悲憫，把自己陷在絕境的她，拒絕被救贖。他忽然覺得無力，只能片刻溫暖她么？轉身，她就回去原來的世界。象龜裂乾旱的土地，一滴水、一杯水、一桶水，都是一樣，倒上去，轉瞬乾涸。

前燈亮起，蔡滿心下意識眯起眼睛躲避強烈的光束。那輛車已經發動，向前駛去。

「等一下！」蔡滿心追過去，將將拍打到車尾，「等一下！」

他仍要追趕，齊翊拉住她的手腕，「可以了，到此為止吧。你是要跑到吐血才甘心？車上坐的是阮清梅，不是江海。」

「口說無憑。」齊翊破天荒惜言如金。

「我所說的做點什麼，不是指阿梅。」齊翊嘆氣，「等回去峂港，我給你一樣東西。」

「其中，有你的心上人？」

The wind will blow into your face

「以前有幾個朋友玩樂隊，他們很喜歡，所以帶著我聽了許多曲目。」

在去會安尋找蔡滿心之前，齊翊曾按照興叔的指點去過河內，走訪阮清梅曾經工作的傢具廠，又輾轉去過她工作的幾家公司。最後一家說她結交了在銀行工作的法國男友，一同去了西貢。在新華大廈內的銀行眾多ｍ.hetuboｏｋ.ｃｏm•com，齊翊會基礎的法語，他指指門口的咖啡館，「我去銀行打聽，你去那裡問問看。越南人都喜歡泡咖啡館，如果阿梅真的在這邊工作，他們一定見過。」

他抬起頭，看見一輛車掉轉車頭停在路對面，副駕駛座位的女子推開車門，雙臂交疊放在車頂，笑眯眯看過來。

「老怪……？」她忍不住回頭，卻看見他停住腳步，轉身向後跑回去。

「嗯。」蔡滿心點頭，「我也不想大海撈針。」

蔡滿心的額頭不時碰到齊翊的胳膊上，他坐低一些，向旁邊略頃身。於是她的頭恰好依靠在他肩膀上，迷迷糊糊中像小貓一樣拱著腦袋，找了個舒適的姿勢。

As the years pass you by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環著蔡滿心的肩膀，將她輕輕擁到懷裡。她掙扎了幾下，終於伏在齊翊肩頭嚶嚶哭泣，哽咽道：「我像個瘋子吧？」

「謝謝。」她由衷地說。

「可你不是認為，阮清梅的孩子不是阿海的么？」

正如齊翊所言，二人來到校區，正遇到夜校放學，眾多的摩托車自街口呼嘯而出，馬達轟鳴。蔡滿心望著只在咫尺的校門，心中焦急。她不顧川流的車河，跳下人行道，在幾乎密不透風的摩托車陣中艱難前行。齊翊沒留心，再去追趕，已經被車流隔開。

西貢和_圖_書是胡志明市的舊名，但許多當地人還是願意稱呼它的舊名，聽起來抑揚頓挫，帶著湄公河岸沉積的詭魅和繁華。第一郡是西貢最繁華的區域，新華大廈是其間一棟高檔辦公樓，匯聚了眾多跨國公司和銀行的辦事處。越南本國人進出都會受到嚴格的盤查，齊翊和蔡滿心將旅行背包存放在范五老街的旅館，挑了衣物中稍顯正式的穿上，將中國護照一晃，便順利地進入大廈。

二人按照地址找到郊區一家房地產公司，阮清梅果然曾經在此供職，只不過一年多以前已經辭職。她在當地語言大學的中文系完成學業，隨即就被導師聘用參与漢語教學書籍的編纂，同時在夜校授課。

齊翊點頭：「我一向沒把握。」

他什麼也沒說，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沒有捉緊，沒有輕撫，只是搭在上面，溫暖著她冰涼的指尖。蔡滿心醒覺到自己一直倚靠在齊翊肩頭，連忙坐正，不動聲色將手抽了回來。

齊翊在大廈門前和蔡滿心匯合，攤開手：「無功而返。」

蔡滿心喘得厲害，齊翊扶起她：「別追了，等明天吧。我送你回去。」

蔡滿心衝到對街，距離校門數米之遙。學生們三五成群，結伴而出。她看見有許多人都在向其中一位年輕女子頷首致意，還有人用生澀的中文說「老師再見」。

Hear this voice from deep inside

她一怔，倚著車門循聲望過來。那聲呼喚被散學后的人群淹沒，她找不到聲音的出處，坐進車中。

「阿梅……和_圖_書」店員搖頭，「這樓里叫做阿梅的姑娘太多了，姓阮的也是數不勝數。不過，我基本都不知道她們的全名。」

「不。」她堅定地搖頭，「我沒事。」

大巴在晨霧中穿行，窗外掠過蔥蘢的樹木和青翠的稻田，透過輕紗似的霧靄，青山隱隱，奇秀峻峭。經過一道急轉彎，蔡滿心被猛然驚醒，意識尚未清醒，眼中躍入和儋化附近相似的風景。依靠在一道堅實的臂膀上，她在一瞬間恍如時光倒轉，下意識緊緊握住身邊人的手臂。

「別管我了，前面正好是紅燈，過了就追不上了。」

「你說呢？」她慵懶地笑，在後視鏡里看見滿街流瀉的霓虹，和自己明暗變換的臉龐。忽然，她看見車后的倒影，高大英挺，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怎麼了？那我自己去好了。」

蔡滿心甩開齊翊的手：「我為什麼要控制？我難道控制得還不夠久么？」她胸膛劇烈起伏，眼眶漸漸濕潤。

蔡滿心忍不住跨上一步，將信將疑地輕喚了一聲：「阿梅。」

她笑著揚了揚手中的字條：「我知道，她曾經在哪家公司幫過忙。」

「我們已經找到她的下落，難道一天，一天都不能等么？」齊翊蹙眉，「如果真的見到阿梅，真的知道一些什麼，你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Its the call of your heart

「現在不能講？」蔡滿心好奇，「不是指阿梅，難道還是我？你這樣對我算是安慰，還是麻醉？」

「快去啊，我沒事。」蔡滿心要掙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