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早安，千葉
她眨了眨眼：「謝謝。」從包里取出兔絨毛的手套戴上。
潤香榭如果是在她住的那片犄角旮旯被開發出來，想必她的月租得從600直接漲到6000。
做禽獸的結果其實要比禽獸不如糟糕得多！
千葉畢業的學院在本市也算得上是所名校，她在校時學習成績又是拔尖的，獎學金之類的也沒少拿。學院附近另外還有不少專科院校甚至技工學校，偶爾遇見那些學生，說不上自傲，那種潛在的自我優越感仍是免不了的。
千葉下班后先順路去大超市買了只健康枕，又趁著促銷買了些熟菜，她倒是會做幾個菜的，只是家裡的爐灶從未用過，所以揀了幾盒凈菜在筐里，最後仍舊嘆息著擺回了原處。
幾秒鐘后簡訊提示聲響起：「回家，我等你。」
想到這裏，她忽然慶幸起來，幸好……彼此夠冷靜，沒有讓不應該發生的意外發生。雖然她對清晨有好感，但那畢竟還只能存在於表面印象。她還不夠了解他，即使他已經走入了她的廉租屋，但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仍是縈繞不去。
她咬著唇，臉頰燙了下，滑鼠移動，點了右上角的X，終於將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的網頁關掉。
出了超市才發現清晨打了四五個電話，手機擱包里她沒聽見，於是急忙回電話。
「你接電話不覺得手冷嗎？」
「我開車送你回家啊。」他沖在前面開路，回頭沖她左眼眨了下，「順路。」
如果今天早上的結果是某人真的做了禽獸，那她現在的反應會是什麼呢？對比現在「禽獸不如」之後的胡思亂想和淡淡惆悵，可能會是深深的自責和後悔。
千葉惻然，果然自己原先的猜測不差，清晨的學歷並不高，他母親早逝，上面雖然有個聰明能幹的哥哥，卻又是個早早就離家獨立、對弟弟不管不問的。
紅唇微撅，臉蛋兒緋紅，一頭烏黑的長發披瀉開來，眼神帶著點兒迷茫，表情更是笨笨呆呆。
凌向韜笑眯眯地看著她，千葉的鼻頭凍得通紅，正一臉迷惘地將手機塞回包里，不由好心提醒說：「用個藍牙吧，不然耳機也行。」
粉紅色的手套，手背上綉著一隻貓頭，綠色的珠片做眼睛，黑色的紐扣做鼻子，居然還有六根軟綿綿的絨線繩做鬍子。
他盯著她的手套瞧得仔細，她察覺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得意地笑道：「可愛吧？」更可愛的是這是她用半價買下來的，真是撿了大便宜。
越想越無法自圓其說，特別是清晨聽完她的話后好一陣兒的沉默。
他笑得更燦爛：「來中國不是更好？不來的話怎麼能遇見千葉呢？」
她拎著袋子快步跑了起來，清晨應該在家等急了吧？他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什麼事呢？
車子沒法進小衚衕，千葉照舊指了路邊的公車站下車，臨走前凌向韜探出車窗，「什麼時候賞臉去吃頓飯。」
電梯緩緩下降，Brittany輕輕撩了下額前劉海，眼波流轉，笑意盈盈下掩住了一絲鄙意。
他笑了下，隨手將煙收回：「不用。」
他笑了下，漂亮的眼睛俏皮地沖她眨了下：「早安，千葉。」
她驚艷極了，慢慢走過去，桌上還擺著兩套西餐餐具，香氣的來源是盤子里盛的牛排。
千葉只稍稍一愣，也就沒再介意，他手上同樣戴著黑色皮手套。
他將盤子整齊的擱回原處，然後回頭一笑：「不要緊。」
「在公司附近超市……我正準備去車站。」
千葉僵硬的臉色稍霽，緩緩吐出一口氣，打開車門坐進去，好奇地前後打量：「這車真漂亮。」
「上車啊。」凌向韜坐進車裡向她招手。
晚上照例兩人分床睡，左右各佔一個被窩。千葉滿腹心事，明明白天累得夠嗆，卻毫無睡意，兩個人躺著也尷尬，索性真就蓋棉被聊起天來。
「清晨！清晨？」她去了卧室，沒找到人，折回來去和圖書陽台，發現油膩膩的爐灶煥然一新，可同樣沒有看見他的影子。
千葉暗暗鄙視了一下，還好，清晨不是這類人，清晨……
清晨只是笑著搖頭。
他笑得怪異，斜斜地掃了她一眼：「分公司司機人手不夠，你該去跟人事經理反應。」
「嗯，還好。」她哼哼著，聲音略有些沙啞。但正是這一份沙啞還帶著點兒軟綿綿的聲音，聽起來叫人分外心動。
她一愣，魂游太虛地看了看手中的蘋果，「沒關係，我喜歡帶皮啃。」
「為什麼住那麼遠？每天上下班豈不是很不方便？」
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清晨的直白總讓她感到面紅耳赤，這種屬於情人間的綿綿私語讓她對自己正在談戀愛的事實增添了幾分真實感——那個漂亮的大男生，真的是她蘇千葉的男朋友了。
大門外的空氣冰涼，她被激得打了個冷戰，縮了縮脖子，笑道：「那麼遠的路……」
心裏微微一顫，她猛地挺直了腰桿，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怎麼就忘了問了，清晨和Ivan之間是怎麼回事？
她動來動去的樣子真像只貓。凌向韜忽然想起奶奶養的那隻波斯貓，綠色的眼睛，雪白的長毛，每次去總喜歡用長長的尾巴勾著他的腳踝，慵懶地發出軟綿綿的叫聲。
他低頭瞄著那半隻蘋果，突然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輕輕一帶，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大口。
千葉心裏一顫，被這聲音蒙得差點兒沒直接變成星星眼。好在她剛醒，腦筋遲鈍，表情更是和大腦連線未曾同步，所以在她心肝劇顫的同時面上卻還是一片茫然。
千葉瞪大了眼，看他嘴裏鼓鼓囊囊地大口嚼動，咬的居然恰恰是自己剛才啃過的那半邊，這……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間接接吻？
千葉兩眼盯著那雙人座的跑車動彈不得。「這就是你的車？」開這種車上下班，簡直太騷包招搖了，難怪公司寫字樓底下的免費車庫不停，非要轉移到新華百貨這裏的收費停車場。
「我？我讀完高中就沒再上學。」
清晨，她其實並不了解他。
三年之後，當這則曾令她為之噴飯的笑話再次被無聊的搜出來時，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天的千葉，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下。
「真是粗心大意的小丫頭。你好好把賬盤清，早上我在寫字樓門口看到Ivan的車了。」
「伊……」她還沒回過神兒來，兩眼發直，「哪個伊？」
一旁有人插嘴：「聖誕節過後是元旦，元旦過後是春節……反正年底前大家都別指望有輕鬆日子過，他來不來我們都會忙得團團轉。」
看到笑話時千葉剛升大二，那時她迷上了網路，全寢室只有她沒電腦，所以時常趁著午休吃飯的時間蹭室友的電腦用。結果那天她直接就把嚼在口中的方便麵給噴到了電腦屏幕上，笑岔氣的同時差點兒沒被室友掐斷脖子。
作為下屬，Brittany自然不會故意得罪他，千葉那個女孩子外表看起來乖巧本分，誰知道骨子裡又是什麼樣的人？況且這種事圖的就是你情我願，她只是睜一眼閉一眼罷了，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
「你中文真的很好啊，一點兒都不像是在國外長大的。」她隨意找話說，試圖化解尷尬。
「Ivan。」說起時才發覺原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Ivan的中文名，她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是個男的，三十多歲的樣子，姓阮。」
「不了，我回家。」車內開著空調，暖風吹得她有些睏乏，昨晚沒睡好，綳得她全身肌肉酸疼。這會兒窩在座椅內，她將圍巾取下，解了外套，懶洋洋地將頭仰靠在椅背上，眯著眼打盹。
「是啊，親生的。」他忍不住笑了。
清晨並沒有回頭，水龍頭放出的水嘩嘩作響，她盯著他的兩隻手，手指再修長好看，此刻也已經凍得發紅髮紫了。她忽www.hetubook.com.com然有些心疼，「燒點兒熱水兌下吧。」現在晚上氣溫降至零下，水管里抽上來的水比冰水還冷。
眼睛是睜開了，可她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足足看了一分鐘才醒過神來，有關昨晚的記憶開始重新回到她遲鈍的腦袋裡。
Brittany順路拐進大辦公室，和屬下叮囑幾句。
一口氣跑回了家，喘得她上氣不接下氣，可心情卻是無比歡愉的。她興沖沖地拿鑰匙開了門，門一推開，撲面而來的除了一股濃烈的暖意，還有飄散在空氣里的飯菜香氣——四方桌上擺著一瓶紅酒，兩隻空置的玻璃杯晶瑩剔透。
「親生的嗎？」
大清早，設置好的手機鬧鈴毫無預兆的響起，仍沉浸在睡夢中的千葉如同踩空了一級階梯，一顆心倏地往下直墜，她猛地睜大了眼睛。
曾在網上見過一則笑話，說的是男女同床，以線劃分，女的警告男的晚上睡覺不許超越雷池，否則就是禽獸。結果男人果然守信，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早上醒來，女人憤憤地甩了男人一耳光，大罵：「你真是禽獸不如！」
「可愛。」他咧嘴笑，千葉的枕頭被他夾在左側胳肢窩下，購物塑料袋拎在左手，空出的右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貓臉手套。
「用得著這麼拚命嗎？」凌向韜不解，「你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兒。」
「不敢忘本！」他一本正經地說了四個字，然後笑了起來，「呵呵，說笑呢，雖然原來有些底子，想讓人看不出不同還是遠遠不夠的，所以從去年醒白說起讓我跟他來中國，我臨時惡補，花了好幾個月複習中文。」
千葉僅僅是讚美車漂亮，眼中卻完全沒有那種驚羡甚至佔為己有的光芒，他邊開車邊時不時地用眼角瞄她：「一起吃晚飯吧？」
他一笑，千葉才發覺自己問的問題有多傻，忍不住也笑了起來，但笑過之後她想到的事情卻讓她又馬上笑不出來了——Ivan是清晨的二哥，那她豈不是跟他們兩兄弟……
戀愛使人甜蜜，就如同桌上的紅酒，氣味芬芳，入口醇香，但很多時候這些美麗浪漫的東西只能存在於一剎那，何況千葉向來屬於務實型的人。
「他在？」她吃驚不小，不安地左右張望。
她一手挎包，拎塑料袋，一手夾著枕頭說：「我有手套。只是出門忘了戴，現在雙手騰不出來，更沒法再戴。」
凌向韜察言觀色：「哪能啊？我哥們兒的車！我的車不是壞了嘛，還在修，我借哥們兒的車來用幾天。」
「小葉子，怎麼了，賬目不對了？」對面的張阿姨詫異地問。
千葉藉著Ivan的話題套出很多清晨家裡的情況，比如他家上一代就移民了，父母是在英國認識的，然後結婚，生了好幾個孩子。
「認識？我在這裏認識的人可不多，他是誰？」
「不知道，應該來了，不過現在不在Brittany的辦公室，可能是有事出去了……反正希望他來歸來，但是別找咱們麻煩。」
「那你呢？你在學校里難道沒意思嗎？」
「行了，我們走吧。」Brittany退了出來，卻發現Ivan的眼神有些怪異，順勢望去，頓時心下瞭然。
她揉著額頭，退後一步：「什麼？」
她記得了，也終於驚醒了：「伊？伊……那他和你……」
千葉掀起眼瞼，怪物似地打量他，語氣不善，「大少爺，你有父母可啃，我卻是隻身在外打拚，能一樣嗎？」啃老族的臉皮可真是厚到家了，花父母的錢對自己好一點兒，也真虧他好意思說得那麼坦然。
「打的回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耐心十足地等她的眼神慢慢恢復清明。
「什麼？」超市門口人太多，她一時沒聽清楚。
吃完飯，清晨圍著圍裙在陽台洗碗，千葉拿了顆蘋果依在陽台門口慢慢啃，其實她早已吃不
和*圖*書下了，但如果手裡不拿著點兒什麼表明自己正有事可做，她會覺得尷尬。他想了想，看向天花板的眼神有些飄忽，口中輕嘆：「其實是好奇吧，就想回來看看黃皮膚、黑頭髮的人。但我沒醒白能幹，我好像不太適應這裏的生活，所以一直在考慮，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我就還是回英國去，當然醒白不贊成我的主張……不過，現在我不會這麼想了，因為我在這裏遇見了你。」
眼眸熠熠生輝，她被這樣一對眼睛閃花了眼，忙垂下眼瞼，壓住亂怦怦的心跳，哼哼唧唧地嚼著蘋果：「那個……你是不是和我們公司財務總監認識？」
他懊惱地扒了扒額前的髮絲，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眼光。難道他過時了？現在的MM已經不喜好這種了？
抬頭凝望冷月許久，清晨喃喃低語：「千葉，英國的月亮和你窗外的是同一個嗎？」回過頭凝視她秀麗的睡顏，最後俯下身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晚安，千葉。」
千葉抱著枕頭，「昨天不是吃過了？」
「我去接你。」
她自問憑自身根深蒂固的外貌和定力，在讓清晨爬上她的床的同時其實早已惴惴不安地考慮到某種可能性。昨晚清晨如果成心真要對她做些什麼，也許她根本無力抵擋住他的誘惑——究竟誰是禽獸還未可定。
她的口氣有點兒急，剛想再說些什麼，對面突然有個男聲笑說：「這是做什麼？大包小包地扛零食不算，還抱了只枕頭？」
她微微臉紅，清晨的甜言蜜語真是她的毒藥，毫無抵抗能力。
「走吧。」他順勢拖她。
落地玻璃窗外，透過淡藍色的百葉窗，隱約可見正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單手拎著包，另一隻手垂在身側，手指微微抓握，一時竟不知道擱在哪裡才算好。他抬手伸進褲袋摸煙盒，才剛拿在手裡，卻怔怔地發現居然整包煙還未拆封。
「清晨？」她羞澀地扭頭，「我……我以為你在……」覺察到他衣襟上沾染的冷氣，「你出去了？」
她同情心泛濫，忽然有種同病相憐的心疼，於是安慰他說：「個人能力並不是學歷決定的。」話雖這麼說，但一想到文憑和證書如果真不頂用，那她在學校里拿學位證書，考會計證，然後準備評初級職稱，這些努力又算怎麼一回事呢？
「雖說父母早就入了英國國籍，但祖輩的觀點還是秉承多子多福，所以我媽一共生了五個孩子，不過也許是水土不服，最後順利長大成人的只有醒白和我。媽媽生養得太多，身體後來就一直不太好，到我十一歲她就過世了。之後醒白考入了劍橋大學，離開家住到了劍橋市，每年聖誕節他會回來，那時候我特別喜歡聽他講在學校里的事，非常有意思……」
「呵。」他颳了刮她的鼻子，手指仍舊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熱氣，「我不是說過的嗎？人尹——伊。」
遽然扭頭，脆弱敏感的小心臟再次受到過度刺|激，險些從胸腔里蹦噠出來。
雖有眼鏡遮擋，但那眼神仍然犀利，Brittany摸清了他的脾性，這號人簡直就是典型悶騷的花|花|公|子，從一開始就意圖明顯的在泡公司新人，嘴上偏還裝正人君子死不承認，現在看他意興闌珊的樣子，估計是已經得手了，興緻也就放下了，只是不知道下一個目標又是誰。
「但他來我們會更忙。」
「清晨，你在裏面嗎？」她紅著臉，不敢去推衛生間的移門，傻兮兮地低頭站在門口問。她正抿著偷笑，突然身後襲來一股涼氣，然後腰上猛地一緊，背上用力一撞，她被人從身後抱了個滿懷。
他鬆開她，臉凍得有點兒發白，但笑容很溫暖：「嗯，我去買水果。」他的左手拎了一袋蘋果。
他抽走她懷裡的枕頭，又拎走她手裡的袋子：「戴上吧。」
門剛鎖定，清晨已在外頭輕輕敲門：「你換洗
hｔtps://ｍ•h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om的衣服沒拿。」下班前千葉猶豫地給清晨發了條簡訊問他在做什麼。結果很快得到回復：「想你。」
手指握成拳，她微微發顫，心裏又氣又酸。氣的是明明是Ivan在招惹她，而現在她卻成了他眼中品德有問題的女人；酸的是自己喜歡的清晨無端端地變成了Ivan的弟弟，她和清晨如果繼續發展下去，那大家以後的關係豈不是尷尬至極？
「那你也很厲害了！」她由衷地讚美，自己英語考四級，臨時抱佛腳也只是勉強應付了考試而已，哪能像清晨現在這樣將第二語言說得跟母語毫無差別？「不過，你們為什麼要回來呢？Ivan，嗯，你二哥說國內發展好，難道他在英國不好嗎？」
她悶悶的哀號一聲，一屁股坐在抽水馬桶上，瞪著對面鏡子中面色慘淡的自己，委屈地扁了扁嘴。
兩人並肩走進電梯，她拿捏住分量，不輕不重地戲言：「怎麼這兩天不兼職當司機了？」
千葉本想拒絕，後來想到剛才清晨的那通電話，她正急著回家，凌向韜如果肯繞路兜一圈，她不妨先欠下這個人情。
只這麼一愣神，耳邊的手機居然已經掛斷了。
看她呆若木雞，清晨又是低頭一口咬下：「口感還不錯，挺脆的。」抬起頭沖她輕輕一笑，拇指湊到她唇角替她將殘渣蹭走，「記住了，醒白姓伊，他不樂意別人叫他中文名，但叫錯他的姓氏他會更不樂意。」
千葉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但看到兩人並排鋪設的被窩整齊到可以說原封不動、絲毫不曾走樣時，她除了鬆口氣之外，心裏竟隱隱約約浮起一絲小小的失望。不過，很快她的失望情緒就被清晨打亂了，見她睜開了眼，那個長著妖孽臉的大男生便用媲美聲優的嗓音對她說：「嗨。」
不過凌向韜這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公子哥，真是有本事能讓她一驚再驚，先是潤香榭的高價公寓，再是眼前這輛寶藍色的保時捷911。
「又發獃了，在想什麼呀？」他拉著她的手，將她領到客廳，安頓她坐下。
千葉沒有抬頭，專註地盯著手機，嘴角笑意綿綿。
「清……清晨？」因為太浪漫，因為太不敢奢想會有這種浪漫，這份少女情懷只應存於小說中，所以親眼所見時才會更加覺得震驚。她環顧四周，臉紅紅的，滿懷甜蜜的去搜尋這個驚喜和感動的創造者。
清晨不知是否聽懂了她的意思，黑暗中見她已經閉上了眼，過了十幾分鐘他慢慢坐起身。窗帘外的月色皎潔明亮，他掀起窗帘一角，月光透過窗玻璃柔和地灑在她的臉上。
她停住腳，這才意識到他是認真的：「別過來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她一抬頭，卻看到面前站了凌向韜，身上斜挎了一隻黑色的單肩大皮包，雙手插在口袋裡，手腕上弔著一隻華聯超市的塑料袋，看樣子也正好從超市購物出來。
詼諧打趣的口吻卻也道盡了他們財務同仁的感慨，於是大家默契地相視一笑，又繼續各自忙開了。
「便宜啊，公司附近的房租都上千。」她調整坐姿，試圖緩解肩背的肌肉酸痛，「公司每月有定額的車費補貼，卻沒有住房補貼。」
千葉被不斷上涌的睡意困住，清晨的話她開始聽一半忘一半，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嘀咕道：「找份工作吧。」天下之大，不分國界，吃飯總是首要問題。
那個頂了張妖孽臉蛋、清純眼眸的男人，竟然讓她在那兩兩相望的瞬間產生出一種荒誕的錯覺——其實，那個真正禽獸不如的人是她。
「在哪兒？」
她剛露出一個驚異的表情，那人已經將下巴貼上了她的脖子，肌膚相觸，是一種冰冷。
千葉見他不肯多說，隱隱揣測到他的學歷可能並不高，否則也不會寄住在一間小小的蛋糕店打工，而且很明顯，清晨和她說話向來都是普通話，不像凌向韜，偶爾ｍ.ｈｅｔubｏok.ｃoｍ•ｃoｍ會蹦出句當地方言，可見清晨也不是本地人。
清晨的廚藝真是好得沒話說，這讓千葉很是驚訝，不禁引起這樣的好奇：「你什麼專業的？廚師？」
真是可愛的反應，雖然反應實在有點兒慢——她沒起床呢，這真是個好現象。甚至他還發現，原來她剛剛醒來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人。
她不解地挑眉。
「昨天的不能算。」他笑眯眯地扔出糖衣炮彈，「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是周末，騰出上午給你睡懶覺，我下午來找你。」說完，揮揮手，駕車絕塵而去。
這聲「早安」令千葉當即抓了狂，從起床穿衣到刷牙洗臉乃至拎包走人，她僅用了十分鐘的時間，連妝都來不及細描，就這麼倉促狼狽地從家裡逃了出來，根本不敢再去多看清晨一眼。
保時捷跑車的速度真的驚人，千葉剛領悟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車子已經遠遠而去。她獃獃地站了會兒，感覺有點兒說不出的異樣，走了兩步后才恍然明白，凌向韜剛才那副做派可不就是和Ivan以前的做法非常相似？說的好聽是邀約，其實就是大男子主義作祟，自說自話的決定事情，根本不讓人有拒絕反駁的機會。
清晨似乎早就醒了，窩在被窩裡，側著身目光直直地盯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比起她神志不清的迷惘，他嘴角含笑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在誘惑人。
「我……」她無從解釋，抓狂地抱住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啦！我去洗澡——」想不通的事，她遵循慣例縮成鵪鶉狀，直接衝到了衛生間。
「我馬上要下班了，晚飯準備上哪兒吃？」簡訊發出去，她自己都沒發覺臉上的表情溫柔得已是能掐出水來。
她急忙掩飾：「對的，對的，是我剛才看錯了一個小數點。」
Brittany從辦公室出來，抬頭卻見頂頭上司正站在財務部大辦公室前對著手上的一包香煙發獃：「嗨嗨，煙癮又犯啦，出去抽。」
凌向韜低頭髮動車子：「夏天開著兜風不錯。」要不是那輛現代進了廠子，老爺子也不會答應他臨時救急將原來的車開出來代步。以前上學泡MM，只要開著這輛車往校門口一停，那數不盡的驚羡目光就嗖嗖地飄了過來，像千葉這樣如避蛇蝎樣的還是頭一回見。
她目光獃滯地瞪著網頁，心思卻早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凌向韜眼角餘光瞟來，恰好將這份軟綿溫香盡收眼底。青絲半遮，隱隱透出尖尖的下顎，白皙的脖頸弧度柔和，散發著寧靜的氣息。他眼神略錯，車速不自覺地放慢下來：「工作很多嗎，怎麼累成這樣？」
「是我二哥。」
「去哪兒？」門口人太擠，她差點兒踩空樓梯。
她在感動過後，腦子裡盤算問題是要兩個人以後要怎麼在H市生活，而解決這個問題的首要任務是清晨得趕緊找份工作，上崗再就業。
身後就是門板，清晨緊貼過來，胳膊擦過她的耳廓，手掌撐在門上，低頭輕笑：「醒白不姓阮，雖然護照上的中文名讓他很不喜歡，但名字可以更改，姓氏是絕對不能改的。」
清晨的氣息帶著一股葡萄酒的醇香，千葉覺得有點兒暈，他湊得太近，讓她心臟實在負荷不了，忙假裝啃蘋果，將剩下的大半隻塞在嘴邊嘎吱嘎吱地用門牙細細磨，卻不知自己一張比蘋果還紅的臉蛋早就泄露了她的心虛。
雖然她對Ivan沒意思，但之前Ivan對她的意圖可是相當明顯的，這會兒搞明白了他倆的關係，她猛地想起Ivan昨晚上冷冰冰的態度，譏諷的口吻，她心裏一陣發冷，要命了，難道他是在指責自己水性楊花？
「是新華百貨下面的華聯超市吧？」
「沒削皮。」
說話間清晨擦乾手走了過來，冰冷的手指彈在她額前，笑道：「我居然不知道醒白什麼時候連姓都改了。」
凌向韜嘴唇動了下，終是沒吐一個字，默默地目視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