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同一個屋檐下
Elaine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把將她拖到走廊，左右看了下，很小聲地問：「你去不去？」
千葉被他帶著連轉了幾個圈，暈得七葷八素，但清晨的笑聲感染了她的情緒，她的臉靠在他的胸口，聽他用發顫的聲音賭咒發誓地保證：「千葉，我不會離開你，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Elaine的彩妝化得很細緻，也許卸了妝她本人未必有這麼好看，但至少現在站在千葉對面的這個女孩子，五官就和她的身材一樣棒，該凹的地方凹，該凸的地方凸，有句話怎麼形容來的，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
她點頭，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忘，然後恭恭敬敬地目送Elaine踩著高跟鞋拐進營銷部，估計又去勒索哪個倒霉催的冤大頭了。
「你小子打什麼電話，還一臉的淫|盪……」
這麼一想，擔心之餘反生出濃濃的愧疚。清晨手上有傷她一早就知道，可這麼些天下來她心安理得的吃著他做的食物，享受著他的溫柔付出，卻完全忘記了他的傷，甚至平時連一句關心的問候都沒有。
她瞪了他一眼，伸手過去，將他的羊毛衫袖管輕輕往上拉，他手指抖得一陣抽搐。千葉失聲驚呼：「怎麼有血？」
一同去四院的同事多半是上回吃大排檔的人，由此可見凌向韜雖然進公司的時間不長，但人際關係混得絕對比千葉吃香。九個人擠了公司的兩輛轎車，剩下的自掏腰包坐計程車，千葉一邊慶幸自己跟著Elaine省了車費，一邊又心痛她的兩張粉紅大票子飛到了別人的口袋裡。
千葉瞳孔驟縮。
她慌了神，臉色比他還白，「血……好多……怎麼辦啊？」
說走就走，她沒什麼好留戀的，見Elaine還在一步三回頭，她過去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帶她離開，順便回頭沖凌向韜揮了揮手：「拜拜！」她為完成任務而喜悅，所以回頭道別時笑容特別真誠，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床上的凌向韜側過頭來，人顯得很精神，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露著笑意。
最後一條是在五分鐘前，內容是：「我等你……回家。」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能說不去嗎？千葉甚至不敢流露出不想去的表情，忙笑著說：「去，去，是該去看看的，大家同事嘛。」
走在前面的同事一個挨一個地擠在中間留空的地磚上，隊伍的最前頭Elaine已經進了病房的門，但其他人仍然被堵在門外，隊伍前進速度堪稱龜速。走廊上的花香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說不出的難聞，排在末尾的千葉揉了揉鼻子，還是沒能忍住，打了個噴嚏，正想掏紙巾擤鼻涕，前面的人擊鼓傳花似的將一隻花籃遞了出來，最後落到了千葉手裡。
她跺著腳，看到那麼多血，眼前一陣陣的發暈，反倒是受傷的人比她更鎮定：「沒事，大概在廚房不小心用力過猛了。」
她搖頭，固執地挺直了腰站著。
這頭話題正跑火車不知道跑到了哪裡，突然從家屬間傳來幾聲咳嗽，聲音不高，可效用極佳，不僅困頓無聊的千葉聽到了，就連Elaine也倏地住了嘴。偌大個病房猛地沒了說話聲，那種從進門就壓在心頭的彆扭感覺再次爬上千葉心頭，她低垂下眼瞼，輕聲說：「Pierre你好好養病，有機會我們再來看你。」
護士和她說了大約十來分鐘的話，門開了，清晨推門出來，對裏面的醫生說：「謝謝。」醫生跟出來囑咐他注意事項，見了站在千葉身邊的護士，不由皺了眉，「又偷懶，還不進來收拾。」
去哪兒她都沒弄明白，何況所謂的湊數就是要出錢呀？剛想直接回：「不去！」話到嘴邊，她發現Elaine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她要是敢不湊這數就要被深深鄙視了。
「沒……」
包紮在手腕上的紗布染成了紅色，不斷滲出的血水更是將袖口浸濕，千葉的手指才卷了袖子，手上滑膩膩的沾滿了鮮血。情急之下，她連忙將濕透的紗布拆下來，結果一看他的手腕，不禁心驚肉跳，手腳一陣發軟。
中年婦女接過她的羽絨服，聽她這麼叫，嘴張了張，才要說話，Elaine從病房裡走了出來，挽https://www.hetubook.com.com住千葉的胳膊將她拖走：「快點兒，我和Pierre正說起你呢……」
醫囑要求清晨的傷口不能沾水，不能幹重活，千葉想到他多吃這第二回苦，多少自己得承擔很重的責任，於是周一請了一天假留在家裡照顧清晨。
她忘了呼吸，直到耳邊一個蠱惑人的聲音呵呵笑了兩聲，她才如夢初醒般大口吸氣，喘得胸膛上下起伏，一張臉更是羞得通紅。
「你的手怎麼了？」
她怎麼這麼渾啊？！
「這住一天要多少錢啊？」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把心中的驚駭說了出來。
「清……清晨。」她的鼻子快被撞歪了，眼睛酸得溢出了眼淚。
千葉受寵若驚，忙謙讓地說：「謝謝向阿姨。」
「什麼事？」
清晨高大的身軀壓過來，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抵靠在門邊的牆上，大門輕輕合上，鎖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千葉嬌軀一顫，稍稍恢復清醒，想開口說話，嘴一張，沒想到清晨舌尖一挑，長驅直入撬開了她的牙齒。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地一笑，在電梯里拿著手機打字：「晚飯去吃火鍋好不好？」
周二早上起來，她又是不放心地關照了一大堆注意事項，清晨傷口第一次縫合后她沒怎麼上心，這一回倒像是要把之前欠下的關心統統給補回來似的，不免有些矯枉過正。
千葉嘴唇顫抖，喉嚨里發出嗚咽聲，像是要哭了，清晨走回急診室時沖她溫柔地笑了下，面無血色的臉上笑容如花般綻放。
「你哥哥真帥。」她靠過來，「他讓我出來陪陪你，怕你擔心。」
千葉自詡為外貌協會資深人士，對一切美好的、美麗的、不論雌雄，都會自動添加一分好感。
「說是病房裡不讓擺花。」前面的男同事解釋，「你看地上哪裡有空？隨便擱吧。」
縫合好的傷口裂開了，鮮紅的肉外翻，像是一張嬰兒的小嘴，鮮血汩汩地往外冒，順著手腕慢慢滴到桌上。
「現在想想，我們送出去的那個紅包也只夠抵人家一天的床位費……」
隨人流進了病房，進門后她不禁又吃了一驚，心中大呼：凌向韜非常人也！這傢伙太能給人驚奇了！這哪裡是醫院的病房？根本就是五星級酒店套房嘛！
「嗯。」她恍恍惚惚地哼了聲，清晨正將那把餵過她的調羹舀了一勺土豆放進自己嘴裏。咖喱汁沾在他紅潤的唇上，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舌尖慢慢滑過調羹光滑的表面。
平時家裡不煮飯，所以也就談不上買菜，但清晨來后，使得這個簡陋的出租屋有了家的感覺。千葉的注意力偶爾離開電腦，環顧這個不再冷清的屋子，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在J市的老家，家雖小，可家裡有了生氣，不再是她一個人。
千葉他們人數眾多，沙發雖多，也安置不了那麼多人。本著女士優先的原則，男同事再次發揚了紳士風度，有座的落座，沒座的就在沙發邊上站著。中年婦女不停地倒茶，端水果，搞得他們好生過意不去，不停地說：「阿姨，您別忙，我們一會兒就得走……」
但清晨的熱情來得如此洶湧猛烈，甚至等不及她再說什麼，頭頂的陰影壓下，唇上一片柔軟。
「什麼事啊？下了班你們打算去哪兒？」
凌向韜斜靠在床上，如果不是他身上穿著病號服，如果不是床頭豎著點滴架子，如果不是一個戴著口罩、身穿護士服的女孩子正在給他量著血壓，千葉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是在醫院。
「你來一下。」
「你哥哥做什麼的？怎麼會受傷？」她小心翼翼地套著近乎，千葉的心思雖然都掛在急診室裏面，卻還沒愚笨到察覺不出來她的真正目的。
凌向韜啞著聲說：「謝謝大家了……難為你們都來看我……幫我和外面的同事說聲抱歉，地方太小，怠慢大家了，我這副樣子實在沒辦法……」
千葉心中一甜，順從地張開嘴，眼裡看著清晨，嘴裏嚼著土豆，這一分心就沒太留意凌向韜在電話里的無厘頭糾纏。
千葉不喜歡這種被人當笑話看待的感覺，所以不冷不熱地回答：「我下午有事，我想你應該也很忙。」
「你說這些做什麼，太見外了……你多注意休養，放心吧。」
十一點wwｗ•ｈetｕｂｏｏk.coｍ.ｃoｍ凌向韜第一通電話打來時，電腦桌前的蘇千葉戴著耳機，左手快捷鍵，右手滑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遊戲角色，正玩得不亦樂乎。
「我們下午有約，你沒忘吧？」一句話說完，邊上又是一片噓聲。
千葉滿腹好奇，但也懂得不能在這八卦，所以閉著嘴站在床尾。Elaine緊挨在床頭，笑語晏晏，說到興起，身子一歪，緊俏的臀部直接坐在了床沿上。
千葉默然。為了這隻花籃，她和花店老闆討價還價的從一百二砍到了五十，足足砍了五分鐘，最後在老闆一聲聲「你是買花還是搶劫啊？這個價錢你怎麼好意思說的」控訴聲中，男同事們首先落荒而逃。千葉沒覺得不好意思，正準備篤定地繼續往下砍價時，Elaine卻也受不了，扔下了八十塊，拍板捧走了花籃。
四院？第四人民醫院？！
清晨的手腕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比上次裹得厚實多了，她鼻子一酸，差點兒沒落下淚來。他用左手攬住她的肩膀，淺淺一笑：「走了，回家。」
這一玩就是耗去了兩個休息日，直到星期天晚上清晨過來喊她吃飯，她才留意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說是照顧，不如說是盯著。以她對清晨的了解，那個看似安靜的大傢伙其實是閑不住的，清晨倒也聽話，任由千葉像個老媽子似的對他大呼小叫，眼角眉梢帶著寵溺的笑容，她說東他絕不忤逆往西。
這些人裡頭有不少是營銷部的精英，很會見人來事，這會兒大家都擠在一處了，有座的還好，沒座的少不了走動，於是就有人上前去和那倆年輕人搭訕，可那兩人看上去年紀也不過二十齣頭，雖然談吐舉止並不高傲，但從謝絕敬煙開始，就給人一種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感覺。
千葉並不迷戀網路遊戲，平時玩只是消遣，現在玩卻有點兒逃避，清晨雖好，但她還是沒能適應和他獨處，如果不找點兒事做的話，她會覺得尷尬。
半個小時后，千葉站在了家門口，沒等她把鑰匙塞進鑰匙孔，家門已經打開了，帶著一身冰冷氣息的她被人拉了進去，直接撞入一具溫暖的懷抱。
她怔忡地盯著那五個字，心頭驀然一跳，那股綿軟的情愫緩緩湧起，充滿全身。她慢慢地摁鍵，打上一個字，回復：「好。」
千葉和同事都站在客廳里，大家的表情或多或少有了些局促，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臉上掛著笑，不斷招呼他們坐。沙發上本來還坐了兩個年輕人，他們進來后，這兩人就一起站了起來，默默地走到東側的玻璃窗前。
柔軟香艷的感覺讓千葉毫無經驗的霎時失了魂，雙靨嬌紅，眼瞼半眯半垂，神情迷惘，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有錢？不止吧。」
「Nicole！Nicole！」
進門那間其實並非病房，而是一間二三十平米的會客室，東面是落地窗，透過窗玻璃千葉才恍然覺察到自己現在身處的樓層有多高聳。有恐高症的她趕緊將目光從明晃晃的玻璃窗收了回來，客廳里進門靠牆處擺了真皮長沙發，對面牆上是壁掛的50寸液晶電視，幸好房內沒有豎倆音響。
出了醫院大門，順路的就繼續擠車，不順路的直接原地解散。千葉打算蹭公司的車去車站，藉此省去轉車的錢，同乘的還有一男兩女。上車后沒多久一女的就開始八卦：「真沒想到，Pierre家原來那麼有錢。」
清晨的眼眸顏色加深，眼中慢慢漩起情慾的風暴，但很快他便克制住，退後一步，笑吟吟地說：「我美麗的公主，歡迎回家。」
黯淡的眼眸忽然亮了起來，他驚喜地看著她：「真的？」
搭訕高手碰了個沒趣，引得更多的人留意到這兩個青年。兩個人長相都不錯，乾乾淨淨，氣質尤為吸引人，一個穿著雞心領的寶藍色羊絨衫，下配休閑長褲，一個穿綠色格子衛衣，下配水洗牛仔褲。兩人很隨意地往窗邊一站，偶爾小聲地說著話，在這房間里自成一國。
她這麼一說，那兩位男同事馬上開了竅，紛紛說：「是啊，是啊，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你盯的那幾筆生意我們會幫你做完，等你回來那幾條線還是由你繼續跟……」
凌向韜坐躺
和*圖*書在床上，破損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線，本是陽光燦爛的臉色倏地陰沉下來。「蘇千葉……」
門輕輕合上了，急診室外的走廊不時有人匆匆擦肩而過，呼吸間儘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盯著那門一眨不眨，門一開，剛才負責給清晨消毒傷口的年輕護士走了出來，兩隻手插在護士服兩側的口袋裡，臉上掛著俏皮的笑容。
等到了四院，一行人買好花和水果，就直接進了住院部。在千葉的印象里真沒把今天的集體行動太放在心上，她盤算著他們人多，這麼一大幫子人湧上去，別說醫生護士要轟人，大概病房也擠不下，所以最多在病人跟前露一面，寒暄幾句，盡到禮節就可以撤了，滿打滿算也用不了半個小時。
「是啊，昨天人事部才接到請假單，其實這是前天的事了，還是總公司的鄧理事直接打電話給潘總……唉，不提這個，你到底去不去啊？」
千葉笑得很虛偽，職業化的笑容擺在臉上：「祝你早日康復。」嘴上客氣著，其實她連他生什麼毛病都沒弄清楚，這會兒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樑上貼著紗布，慘不忍睹的模樣簡直堪比毀容，被子掩蓋住了他胸部以下，露在被子外面的一隻右手纏上了紗布，整條左胳膊更是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這傢伙是被壓路機碾過了嗎？怎麼傷成這副殘樣？
「怎麼了？」
「你們女人哪，也太現實了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同事終於忍無可忍，「整天想吊金龜，那也得金龜瞧得上你們呀！」
他在電話里說了一大通話，千葉一直沒吭聲，他差點兒以為她掛了，終於「喂」了兩聲，喊：「蘇千葉，你還在嗎？」
清晨向她保證會乖乖待在家裡什麼都不做后，她才急匆匆地趕去上班。財務室的同事知道她在H市沒什麼親戚朋友，所謂請假只可能是病假，所以一見她進辦公室，就紛紛表示關懷，她不好解釋，面對那些熱切的目光，真是恨不能自己當真大病一場才對得起大家。
「哦。」她站起身，室內空調開得太足，她將羽絨服抱在手裡，正要跟著那位同事進病房，那位倒茶遞水忙個不停的大媽突然走了過來，客氣地說：「把衣服給我吧，我幫你掛起來。」
心口像是猛地被人一撞，清晨的眼神有些迷離，彷彿蒙上一層淡淡的憂鬱，然後無聲地彌散，將明明近在咫尺的她遠遠隔離開。
一整天都挂念著清晨，雖然中午也曾打過電話回去查勤，稍稍安了心，但她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熱情明顯不高，人顯得心不在焉。對面的張阿姨悄悄打量她，時不時地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話一出口，車上頓時安靜了，沉默了好幾分鐘，才有人夢囈般地發出一聲感嘆：「這才是真正的金龜啊！」
「你出去等我吧。」
「蘇千葉，找你可真不容易。」凌向韜不知道身處何處，電話那頭有人在邊上催促，「快，該你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Elaine輕輕哼了聲：「你們大驚小怪了而已。」她心裏是有點兒底的，凌向韜背景來頭不小，從前天鄧理事親自打電話給潘總就能旁敲側擊地看出一些端倪了。
的確，和年輕英俊的凌向韜一比，公司的那些老總領導全成了長了綠毛的老鱉。
千葉應屁蟲似的應了，正要進辦公室翻皮夾，Elaine一揚手：「下班后再交吧，你記得啊，停車場。」
千葉覺得不堪入耳，凌向韜對邊上的人低喝了聲：「滾——」玩笑多於認真。
「Pierre住院了嗎？」
千葉看不到她的表情，卻在背後將她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那兩個男同事倒還謹慎些，插嘴說了些寬慰的話，只是有Elaine在，慰問的話題總會被莫名其妙的扯遠，而以凌向韜現在的公鴨嗓，顯然根本不適合聊天。
愛情使人發昏，如果這種體驗是必須的，那她真的很慶幸，令她發昏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清晨。
「還是我們Elaine見慣了大場面啊。」
「讓你不要動的，誰讓你干這干那了？」她氣急敗壞的吼完，猛然想起縱容他干這干那的罪魁禍首可不就是懶惰的自己？
她不懂他的意思：「什麼？」眼前突然多出一把不鏽鋼調羹，坐ｍ•ｈｅtuｂｏoｋ•com.ｃom在身側的清晨正面帶微笑地將一匙咖喱土豆遞到她的唇邊。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清晨用唇形無聲地說：「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對凌向韜本就沒多少的好感值再次下滑，好在這次集體行動她只是配角，不用作為代表直接和凌向韜面對，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若無其事的笑著對他說出祝福語。
周六千葉在家打了一天的網游，清晨偶爾會坐在她邊上看她玩，大部分時間則是默默地乾著瑣碎的家務。千葉平時上班回家很少打掃衛生，有時候加班晚了，換洗下來的臟衣服更是囤積到雙休日才拿出來一次性清洗。自從家裡有了清晨，雙休這樣的「大洗」之日似乎沒必要再存在了，從早起千葉就沒找到活可干，所以一門心思就打起了網游，玩得不亦樂乎。
簡訊成功發送，千葉面帶笑容地抬起了頭，然後就愣住了。住院部的走廊說窄不窄，至少并行三四輛手術推車沒問題，可這會兒她放眼看過去卻只看到鮮花滿地，走廊兩側的地上堆滿了各色花束、花籃，乍一看簡直就像是進了花店。
「嗨，別這麼說。」她扯著他的袖子，撅起嘴，「清晨，你難道不知道，比起上班，我更喜歡和你在一起。」
護士吐了吐舌，瞟了眼清晨，笑嘻嘻地跑了進去。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清晨氣質清雅，美好得猶如童話中的高貴王子，她好不容易才將王子從童話中帶到了她身邊，真真切切地觸摸到了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再讓他脫離自己所能把握的真實？
她打了個哆嗦，想想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的好。
「不忙，不忙，我正閑得發霉呢。」電話里亂七八糟的說話聲逐漸低了下去，估計是他走到了安靜的地方，有意避開他的朋友，「蘇千葉，你可不能放我鴿子啊。」他可憐兮兮的壓低聲音，「算我求你了，你有大慈大悲觀世音的菩薩心腸，趕緊救我脫離苦海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千葉在移開目光之前，居然看到那兩個低聲交談的男生同時回過頭。
說了一大堆場面上的客套話，聽得千葉都快打哈欠了，偷偷瞥了眼牆上的掛鐘，耗去了二十分鐘，剛剛好，是時候撤了。
千葉木訥地點了點頭：「謝謝。」鼻音濃重，鼻子堵得厲害。
「不是，是公司的同事。」她不知道要怎麼跟清晨描述，反正不是特別重要的人，為避免清晨誤會，索性黑了凌向韜一把，「肥肚油腸的傢伙，居然讓我周末回公司替他加班，我要是答應，我就是傻子。」
千葉也不例外地被他倆吸引住，可又不好意思像其他女同事那樣直剌剌地盯著人猛瞧，只得假裝不經意地拿餘光對著他們掃來掃去。
十一點二十分第二通電話再次響起，清晨在廚房連喊了兩聲：「千葉，電話。」可惜當事人仍然沒有半點反應。
去？去什麼？千葉茫然地看著美女。
下班前打了電話告訴清晨會晚一點兒回家，本想說同事有事，但這個理由解釋起前因後果來太麻煩，於是就隨口說是公司加班，如果晚餐時間來不及回來，讓清晨叫外賣吃，不許他再進廚房。
Elaine臉色迅速好轉：「那就說定了啊，下班后就在地下停車場集合。」臨走前，又不經意地加上一句，「大家商量過，覺得就在四院門口買束花，拎個水果籃什麼的，然後再一起包個紅包……先一人收兩百吧。」
「我陪他們打牌打得快悶死了，你就行行好，只當幫我脫身吧。咱們昨天不是說好的，我晚上請你吃大餐。你想吃什麼都行！」
Elaine的指甲也很好看，十根手指上貼著閃閃的亮片，一看就讓人覺得十指不沾陽春|水。千葉迷迷糊糊地想，其實清晨的手指也很修長，也很漂亮，不比Elaine差……
清晨眨了眨眼，隨手抽了張面巾紙，很自然地替她擦拭唇角沾上的咖喱汁：「我明白，千葉不願意去加班，其實是為了我。」
「咕咚。」她情不自禁地咽下口中的食物，只覺得喉嚨一陣陣的發緊，偏偏這時清晨眼神溫柔地對她微笑，一臉的清純無暇。
做完這一切后，她長長地鬆了口氣，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千葉安安靜靜地翻著手機簡訊，剛才一直沒空留意，現在才發現半個和圖書小時居然多出十二條簡訊，除去三條垃圾廣告，全是清晨發過來的，最早的一條是在她發出火鍋邀請之後的幾秒鐘，只一個字的答覆：「好。」
八十塊啊八十塊！想到自己出的兩百塊錢，其中八十塊就這麼被扔在地上了，真是說不出的心痛。
下班前半小時，她正坐立不安地掐著鐘點，只等到了時間就去刷卡走人，這時辦公室門突然冒出個人來。
她一條條地往下翻，基本每隔兩三分鐘一條，每條信息都很短，甚至其中有好幾條一個中文字都沒有寫，只是一個標點符號「.」。
「真的。」她笑得堅定，「我喜歡你……」
連夜押著清晨到醫院掛了急診，醫生很不客氣地訓了人，護士做了簡單的消毒止血處理后，醫生準備重新縫合傷口。清晨看了眼臉色慘白的千葉，知道她膽子小，如果不是自己在，估計她吐的心都有了。
「對不起，我沒空。」她已經無心再聽凌向韜廢話了，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想了想，又杜絕後患地將手機關掉。
清晨，那個單純的、可愛的、溫柔的、真正屬於她蘇千葉的白馬王子。
千葉在一堆花束中放下了花籃，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從花店捧到住院部大樓，也不過才短短十分鐘，雖然也沒指望它能起到什麼偉大的貢獻，但好歹也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啊！
凌向韜的病房應該是在裏面一間，Elaine和另外兩個男同事作為代表進去了大概七八分鐘，然後一個男同事退了出來，對著外面的人喊：「Nicole！」因為是在病房，所以喊的並不大聲，可惜毫無自覺的千葉正一門心思地在看帥哥，那同事喊了兩聲后很聰明地改了口，「蘇千葉！」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她跟著人流往外走，頭也沒抬一下，手指飛快地摁鍵。
凌向韜的第三通電話打來時，千葉已經被清晨強行從電腦前架到了客廳餐桌上，清晨做了咖喱土豆，另外配了新鮮的水果沙拉和蔬菜湯。千葉拿起手機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沒太在意就直接當著清晨的面接了。
「Nicole！你也來啦，真難為大家惦記我！」他笑得陽光燦爛，可惜聲帶沙啞得厲害，聽起來像是用磨砂紙在刮玻璃。
抬眼望去，清晨的眼睛深邃黑沉，原本蒼白無色的臉頰居然也有一抹緋紅，他本來長得就漂亮，這下更是艷光四射。千葉只覺得自己被眼前的美色所迷，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面頰。
雖然他盡量克制，面上裝著雲淡風輕，不關己事，可那隻拿刀叉的右手實在是抖得太過明顯，明顯到千葉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Elaine側過頭，壓低聲說：「VIP套房，一天一千二，四院總共只有兩套這樣的病房。」
千葉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像是夜空里無數朵煙花同時燃放，絢爛得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清晨的雙唇覆在她唇上細細地輾轉，溫柔得小心翼翼，卻彷彿有一股無窮的吸力。她心跳加快，渾身燥熱。
早就聽說四院住院部有高級病房區，內部設施極盡奢華，千葉只知道普通病房三人間的床位是四十元一天，單人間是一百元一天，但是像現在所見，病房猶如酒店，除了病房區外另有會客室、淋浴房、配餐間，甚至那扇半敞虛掩的門后還有一間家屬間……病房裡冰箱、電腦，各式家電一應俱全。
「切！」換來齊刷刷的幾雙白眼。
千葉對自己的英文名比較遲鈍，門口的人叫了四五聲她才反應過來，站起來邊走邊納悶，這隻全公司最漂亮的花瓶找她做什麼？自己好像和她不太熟啊。
一路上Elaine和其他兩個女同事談笑風生，千葉和她們並不熟稔，坐在後座靠門邊的位置上想著心事，她們具體都說了什麼，她也沒認真聽。
清晨歡呼一聲，丟掉手裡的調羹和紙巾，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將千葉拉進懷裡，興奮地摟著她跳起了舞步。
「聽話，別看。」他阻止準備縫針的醫生，走過來將千葉推到走廊上。
「你到底去不去啊？你要去的話湊個數，我讓他們算你一個，和我坐一輛車去。」
清晨在邊上輕聲問：「你朋友？」
Elaine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淡定了：「去四院看望Pierr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