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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的上游

作者:明前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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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亂的是現 在,長的是未來 第三節

第五章 亂的是現 在,長的是未來

第三節

「可能是哪個班主任管得嚴,同學寫信都要用化名了。」
「要高考了,緊張么?」她問。
那是她們最後一次提起黃駿。
「我們都細水長流了,哪兒能天天激|情四射,看到他更多的是覺得很溫馨,把自己交給這樣一個人,覺得很放心。就好像……嗯,你和大土在一起一樣。」
「我挺佩服你的,沒想到你這麼果斷。現在這樣不挺好?」
眾人忽然噤聲,似笑非笑看著她,驀地爆發出一陣驚嘆。
「可是我不想玩兒了,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他玩兒。」
「算了,你兒子未必有我的女兒高。都說孩子遺傳母親身高的,而且你家那位,也不是高大型的。」
「背水一戰,怎麼能失敗?你也不緊張吧,看你一直都樂呵呵的,好像從來不為任何事情發愁。不過都是我的推測,似乎好久沒和你說過這麼長時間話了。」
「林柚說,等高考結束,大家都有時間,她會回來。」她掃一眼,最下面一張照片似乎是幾個人的合影,林柚和一群黑色西裝的樂手。
「你們可以叫橘子柚子,人家就不能叫芒果么?」程朗笑著抽出她手裡的信,放在窗台上,「別研究了,要是弄丟了,收信的人會著急的。」
「是啊,誰像你這麼一根筋。」
「哪有,我才不是最晚。」環視四方,「黃駿,樂陶,都沒有來。」
「真是說不了你了。愛誰誰吧!」邱樂陶打個哈欠,「反正我比你先嫁掉了,不要等我都有兒子了,他還要陪我一起聽你啊大土啊Snoopy啊之間沒完沒了的故事。人魚小姐也不過才一百多集么。你這個速度,怎麼趕緊生個女兒和我結娃娃親?」
「嗯?」
「那是一定的。」程朗笑,迅速而堅決。
和-圖-書「其實我挺羡慕你的。」樂陶說,「我已經很久不知道那種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又辛酸又甜蜜,為了他牽腸掛肚輾轉反側。其實因為看到你,才讓我一直相信,世上真的有愛情。」
本科畢業后不久邱樂陶就嫁人,夏小橘是當仁不讓的伴娘,婚禮前兩日都住在她家裡幫忙打點。雖說要養精蓄銳睡美容覺,但兩個女生常常躺在床上聊到夜裡兩三點,最後喝醉一樣嘟嘟囔囔說各自的心事,或許都是重複了幾百次的老話題。
夏小橘僵在原地,只看到男生Tshirt上的七喜小子晃啊晃,想要再問時,七喜男生已經和別人聊天去了,而陸湜禕一副決不八卦的姿態。
「好渴啊,請我喝橙汁吧。」夏小橘指指路邊的小賣部,「鮮橙多,最好是冷藏的。」
夏小橘走過去,摳出高考前塞進去的一張字條來,慢慢展開。「Love you, I really love you。」不知道誰發現了這個秘密,還惡作劇地在後面加了一句:「Sorry, but I don』t, really don』t。」
夏小橘抬頭望著程朗的背影,他單肩挎著Jansport的深灰色運動書包,高幫的籃球鞋,腓腸肌流暢修長,蘊含著擺脫地心引力的能量,下一刻就可以高高躍起,乘風飛翔。夏日傍晚的街道折射出夕陽一片燦爛的金黃,因為離得遠,他的輪廓被光線暈染,彷彿就要融到溫熱的空氣里去了,一直滲入到她每一個神經細胞的末梢,尖銳地甜蜜而刺痛著。
真的就結束了,真的要離開了,真的就要說再見了。
「我現在,基本不怎麼想他。」
「真是和-圖-書幸福的人,上次你說她去的學校還不錯。」
和他在一起走的路總是特別短,似乎和三年來漫長的一千多天一樣,轉眼就走到盡頭。
「所以,肯定不會看錯的。」男生信誓旦旦,「那個女生就是經常和你在一起的么,下巴尖尖的,頭髮削得很碎。」
「沒有吧……哦,或許吧。」當自己以為經過這麼久的通信,在心靈上已經無比貼近他時,對方卻渾然不知,這個認知讓她有些無能為力,不知道究竟芒果布丁和夏小橘,哪一個看見的才是真正的程朗。
「烏鴉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哦,收到林柚的信了,看,好厚一封。她不是免試么,可能又去哪兒玩了。」
小橘雞啄米似地點頭,接過口袋,捂著草帽飛奔向火車站。大多數同學已經到了,見到她紛紛埋怨:「你家最近了,到得還真是最晚。」
高考前後恍如隔世。
「嗯,不過,人生就不完整了。」夏小橘說完後背一冷,是程朗在前幾封信中提起,高考複習雖然艱苦,但沒有經歷過,人生便不完整。
程朗下午打了一會兒球,在魔術隊的籃球服外罩了一件深藍格子襯衫,時而被風吹得鼓鼓的。他的步子本來很大,但身旁的女生邊走邊讀信,便放慢速度,過馬路時還拎著她書包的提手。
陸湜禕點頭:「她應該等在陽台上,火車經過的時候跳下來就可以。」
「亂說。這完全不同的,我當他是很親很親的,親人一樣。」
她好氣又好笑,下一刻卻忍不住哭出來。這是誰,這麼殘忍無情,小心考不上!
「我要回家了,你走不?」
「幹嗎這麼開心?」
剛剛過去的三天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彷彿從來就沒有參加過這一www.hetubook.com.com場考試。太陽升得很高,窗外的操場明朗空曠,近乎不真實,桌角還粘著誰的考號,翹起角來。她撕了兩下,紙屑塞得指甲蓋有些漲痛,提醒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不要,像溜狗。」夏小橘扭扭背。
他並沒在意,打了個響指:「如果重考,就更完整了。」
「你是橘子,還喝橙汁?」
「不是我的!」夏小橘急於甩開燙手的山芋,暗暗叫苦,埋怨自己,前思後想怎麼說了這樣一句,不正是此地無銀?
「你居然不知道。」
程朗剛剛轉身,她飛速翻看,其他三兩張都是沿途風光,只有最後一張,背景是摺疊椅和曲譜架,少女笑容甜美,身邊的男生俊逸淡定,懷中抱著一把大提琴。二人同樣的靈氣十足,整潔優雅,似乎圓舞的樂音將從畫面中翩然而出。
程朗的神色也開始不自然,飛速掃了白信封幾眼,小心翼翼地問:「那是……」
你是我的唯一,然而他在她心中,同樣無可代替。你不是袁安城,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他那樣的男生。正如同夏小橘永遠學不會林柚的儀態萬方。
「不緊張。」
「不要裝了,你還要幫他們保密么?」
「或許是高三的時候學習壓力太大,很想找個什麼人來轉移一下注意力放鬆心情,所以才那麼放不下他吧。」樂陶說,「其實我早就發現這個人很花心了,就算我們曾經在一起,他也安定不下來。分手是早晚的事情。」
夏小橘家距離火車站近,起早去買了四天之後的車票,吃了早飯也不到八點,又轉回學校取標準答案估分。老師和同學們都沒有到,她一個人跑去教室補覺,橫倒,豎倒,趴在桌子上,躺在椅子上,諾大一個教室,隨意調換位置和和*圖*書姿勢。醒來后呆坐在室內,桌椅猶在,人去樓空,似乎整座校園都變得空蕩蕩的。
「別給我戴高帽了。」夏小橘破涕為笑,「你沒有愛情,還嫁人?」
似乎他比自己更緊張這封信,她心花怒放。
「我就說,誰叫這個名字,好奇怪。」夏小橘將信封翻來掉去,作驚訝萬分狀。
「怕你一頭撞到車上,信里寫什麼了,你看得那麼投入?」
「邱樂陶沒有告訴你嗎?」
我是真的不知道!夏小橘一頭霧水,瞪大眼睛探詢地看陸湜禕,他聳聳肩。旁邊男生解釋說,前兩天領標準答案時,有人眼尖看見黃駿和邱樂陶坐在後院的老槭樹下一起對題,手牽著手。一群在教室里換球服的男生涌到窗邊想要看個仔細,推搡之間,最前面的人還把抓在手中的運動短褲掉了下去。黃駿包了一塊石頭,扔回到二樓來。
「現在芒果挺貴的。」程朗的答話更是匪夷所思,「都是空運過來的,為了保鮮沒熟就摘下來,不怎麼好吃。」
「你家那位是。」邱樂陶翻身過去,喃喃囈語,「程朗不矮,不過大土也不矮,你隨便和誰生個孩子都不會矮,那就你生兒子我生女兒好了。對了,他們到底誰高?」
「他後來不是又找過你?」
「不緊張最好了。」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祝你成功喲!」
去往海邊的火車在清晨出發,夏小橘顧不得吃早飯,抓了兩隻香蕉就出門。媽媽追出來,拎著裝滿茶雞蛋的大塑料口袋:「你看你,丟三落四。火車票帶了沒有?記住不要自己一個人晚上出來溜達,不要貪圖人少去海水浴場之外的地方游泳,吃海鮮的時候一定要到后廚看好,小心被掉包,不新鮮的海物吃了很容易鬧肚的……」
分數和-圖-書發表前,一群大孩子約著去臨近的城市看海。
「你剛才還說,看到我對某人,才相信世界上有愛情的。」
「是啊是啊,如果你把我解剖了,一定看到我的血管里流的都是橙汁。」
「這麼自信,我還以為你會說『謝謝,我會加油』之類的。」
最後一天大掃除,邱樂陶一邊擦黑板一邊掉眼淚,夏小橘頗不以為意,說我們報的都是北京,十拿九穩,以後還是這群人在一起混四年,你不要嫌煩就不錯了。而此時,她卻希望將一切印刻心底——掉了兩個釘子的椅子、遍布溝壑的木桌、牆上浮著灰塵的書法捲軸、衛生角凌亂的掃把簸箕、黑板旁嵌著校規和視力保健圖的鏡框……考試前匆忙擦去的板報上墨跡猶存,靠窗倒數第二張桌子上有一個洞,她總會拿紙團塞住,有時隨便寫兩句話,什麼「作文題目太折磨人了」,「明天不要長痘痘」,「我愛上學」等等。
「難道這樣還不夠么?一輩子在一起的,不就是親人么?」邱樂陶嗤之以鼻,「就算你找到其他人,折騰到最後,未必有你和大土那麼親密,那麼默契。」
二人沉默半晌,邱樂陶問:「你不想他,是因為覺得嘗試了這麼多次,他都不會接納你;並不是因為時間沖淡了一切,對么?」
夏小橘在黑暗中睜大雙眼,仍然感覺到視線模糊,眨眼之間,淚珠便漫過睫毛,從眼角滾落。
她把這張照片藏好,笑著揚起頭,向跑回的程朗揚手:「這兒還有幾張照片,看不看?」
求之不得。雖然,知道他在牽挂什麼。
正如同,她舉著兩封信站在收發室的門口,不知如何面對程朗打探的目光,卻又不敢左顧右盼,唯恐驚惶失措的自己被拆穿。
說些什麼,說啊,總比愣在這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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