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有自由走，我有自由好好過
第七節
夏小橘望著林柚清澈的雙眸，如坐針氈。
說罷轉頭，向小橘眨眨眼：「當然，現在這樣也很好，過去的都過去了，但朋友始終都在身邊。」
「為什麼這麼說？」夏小橘一愣，咬咬下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不，我是隱瞞了，但本意不是要騙……」
而林柚只是凝思，數次幾欲開口，又付諸一笑。「我今天好累，大概因為面試跳了兩個小時吧。」她轉身換好睡衣，將髮髻拆散，「你也早點睡吧，昨天肯定沒休息好。」
夏小橘到家時，林柚已經回來多時。
「怎麼會呢。」林柚十指交叉，舉高雙臂抻了抻，感嘆道，「只能說，真是複雜啊。我有時想，如果能永遠停留在十五六歲多好，無論辛酸還是甜蜜，所有的小情緒都挺浪漫的。」
「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夏小橘連忙擺手，「我們從來都只是朋友而已。」她已經下定決心，只要林柚問起，便將往事一樁樁講給她聽，似乎這樣才對得起她對自己https://m.hetubook.com.com的知心信任。
很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但不是下決心將自己解脫出來么？夏小橘攥緊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他明天送你么？如果他去，我就不去了。」
火車開動，林柚站在車窗前不住地擺手，夏小橘在月台上一路小跑，直到火車越行越快，從她身邊疾駛而過。
「即使他不趕飛機也不會去。」林柚搖頭，「我覺得他變了好多，再也不是當初為了見我一面，在舞蹈學院門前走幾個來回，假裝邂逅的高中生了。」
而他，放手了。
清晨起來，林柚的床上空無一人，涼被整齊地疊在床頭。夏小橘一驚，不知她是否已經不辭而別，四下環顧，旅行箱還在屋角。門鎖悉悉簌簌轉了一圈，林柚用膝蓋把門頂開，手裡提了三五個塑料袋。「喂，吃早餐了，有豆腐腦、油條和茶雞蛋。」
夏小橘去廚房拿了碗筷，一面用手把睡亂的頭髮隨意攏了攏。
「m.hetubook.com.com不，別謝我。」她絞著手指，「其實，我是有私心的。不論是真正釋懷，還是繼續追求，我希望他能幸福快樂起來，而不是封閉在對過去的回憶里。」
一直以來，這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我是說，他已經沒有那種『非你不可』的執著了，怎麼講呢，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是比以前豁達了。」林柚側頭，「他說，很高興又見到我，祝我好運。我們在樓下喝了杯咖啡，簡單聊了兩句，就說再見了。推門出去時，真覺得雲淡風輕，一切都過去了。」
林柚淺笑：「今天能見到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程朗最愛林柚。
「要問你怎麼這麼慢。手機也關機了，找都找不到。」林柚說，「本來想和你吃告別晚餐的，但實在餓得不行，就在樓下隨便買了點。」
「有那麼一瞬，我忽然想了很多可能性，比如，如果當初我沒去西安，是不是現在還會和他在一起。說實話，有那麼一丁丁的小失落。」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拇指食指捏在一起，「不過更多地是欣慰，看見他談吐自如、躊躇滿志的樣子，我就沒有那種歉疚感了。小橘，真的要謝謝你，今天帶他過來。」
「明白，只是不知怎麼開口。可是，我也太遲鈍了。」林柚自嘲地笑，「程朗說的對，無論喜怒哀樂，我都活得太自我了。比如，作為好朋友，我竟然察覺不到你的心事；就算有人和我說過你對程朗很好，我也沒多想，因為你對所有人都很好。我只看到自己的苦悶，卻從來沒幫你分擔什麼……」
「哦，是啊，我忘記了，他明早的飛機。」
「那是，已經這麼多年了。當然不會有小孩子的舉動了。」
「程某人也太小氣了，都沒有請你吃頓飯。」夏小橘嘟囔一句。
兩個女孩子笑著擁抱在一起。
熄了燈，夏小橘站在窗邊，望著林柚側身而卧的背影，試圖設身處地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如果邱樂陶多年來喜歡大土卻不告訴自己，是否有被隱瞞的欺騙感？但不同的
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是，她和大土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沒有可比性。大概真是缺少睡眠，腦中一片空白，一閉眼，誰的模樣都想不起來。思緒雜亂，壓得肩頸都酸痛起來。
那麼，是否意味著自己就有機會？夏小橘暗自搖頭。感情並沒有先來後到，也不是排隊等候，還有一二三四的順序。程朗不過是她少女幻夢中一個美好的影像，而在這夢中，林柚才是屬於他的公主。如今，他們都已經從這故事中走出去。
「咿，他才不會去。」
因為不是運輸高峰期，卧鋪車廂旅客寥寥。二人找到林柚的床位，一同把箱子舉到行李架上。夏小橘買了兩瓶綠茶，林柚接過，擰開又旋上，輕聲道：「我有時會想，自己做人還挺失敗。」
在眼淚的上游，看見彼時痴迷執著的自己，毫不計較時光的河如何蜿蜒曲折。
「私心？他？」林柚訝然。
一切如同小說中的情節，少女單純浪漫的愛戀，在反覆回憶中被釀成香醇的酒，自己一人獨醉，忘記了現實。然而看著鏡中已然成熟的m•hetuｂｏｏk•ｃom.ｃom臉，還是那個患得患失的自己么？還會找種種借口跑過他們班門前么？還會沒有勇氣說話，遠遠地望著他的背影么？還會每天期待一封近在咫尺的來信么？還會在某個深夜裡不可遏止地淚流么？看從前的自己，那麼可憐，那麼卑微地期待一份愛。細若遊絲的驚喜，都能讓人眉飛色舞，枉費思量。
「是啊……我一直都希望，他可以開開心心的。」夏小橘語氣凝滯，「不僅僅，是好朋友的關心。」
面前一條條鐵軌曲折交匯，延伸向遠方。夏小橘心中說不出的釋然，似乎所有一切都隨著離去的列車風流雲散。
「怎麼這麼快？」
「原來是真的……」林柚勉強笑笑，「你們……」
確認了列車發車時間后，再沒有什麼可說，兩個女生安靜地吃完早餐，提了箱子出門打車。
「是我不好。」夏小橘打斷她，「每次你和我講心裡話時，我都很心虛，覺得自己沒有朋友之間最基本的坦誠。而且我很怕，怕自己說了什麼，就在三個人之間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