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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說的正是大楚朝大將軍李孝成死守大江的故事，說到了李孝成一拳將后建大將完顏光生生打死，引來酒樓內食客的一片叫好之聲。

道人玩味道：「那你信命還是不信命？」

端木睿晟沒有計較韓瑄對自己的稱呼，笑道：「文壁，這可難不住我，我記得很清楚，是太平十九年臘月二十三，也是一個晚來天欲雪的慘淡光景。」

端木玉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徐北游洗凈雙手之後，看了眼盆中的血水，輕聲說道：「端木公子體內的誅仙劍氣已經被我悉數拔除收回，只是傷了元氣，再將養些日子就好了。」

此樓名作流泉樓，是外城中一等一的酒樓，也是傳承數百年的老字號。

道人沒有睜眼，只是淡淡開口道：「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怎麼還學會傷花悲月了？」

此時樓下的說書老人說完大楚李孝成，開始說本朝之事。

韓瑄點點頭，望向端木睿晟道：「南歸那邊好了，咱們過去吧。」

端木睿晟輕淡道：「此人名叫吳樂之，原本在江南鬱郁不得志和圖書，興許是南橘北枳的緣故，後來隨張召奴去了江北，一飛衝天，幫張召奴在江北興風作浪出了不少力氣，若非有張召奴庇護，這等人論罪死上十次都綽綽有餘。」

韓瑄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此時一樓的大堂中有一說書人，一人一桌一椅一醒木，將帝王將相編成故事，娓娓道來。

韓府。

此時的堂前的院子中還放置著一尊鐵籠，沒有半點遮掩，任由飄灑雪花落在上面，鐵籠中有一人手腳被鐵鏈束縛，蓬頭亂髮，雪花粘在上頭，更顯狼狽不堪。

端木睿晟輕嘆一聲，「那時候徐琰還在世，我們三人圍爐賞雪飲酒，通宵達旦，至今回想起來，也是一樁莫大樂事。」

大約半個時辰后，風雪驟急，馮朗快步走來，在韓瑄耳邊輕聲耳語一句。

老人長嘆一聲道：「若真是那樣，我這會兒可就不能在這裏與你吃酒了，而是窩在某個宅子里，要麼半死不活地躺著，要麼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路都難，即便再幸運些，身子骨還算硬朗，能夠一樹梨花和_圖_書壓海棠，那也至多不過是個富家翁的命數而已。這就是命，有人生下來便能坐擁天下，有人掙扎了一輩子，還是上不了檯面。天底下最大的不公，莫過如此，所以這天底下才會有那麼多的人不服命，才會有人喊出了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兩位年歲相差彷彿的老人坐在堂前，望著堂外的飄灑細雪，慢飲熱茶。

這位做了許多年孤家寡人的老人，好不容易找到個可以平心交談的對象，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感慨道：「如果我只是出身平頭百姓家中，沒有家世可以依託，就絕不會有我的今天，說不定就是個遊手好閒之人，到老來老無所依，孤苦伶仃，哪怕是一個稍次一些的小家族，也頂多是個紈絝子弟的命，成不了氣候。」

先前開口之人平靜道：「只是感嘆世事無常，以前我就不信命，總覺得自己有一天能叫日月換新天，不過經歷的事情多了，才知道還是逃不出一個命字，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這個尊貴姓氏，而是一個平民家裡出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孩子，如今會是一個什麼光景。」

道人哈哈一笑。

……

帝都城內一棟二層酒樓中溫暖如春，客座滿堂。

此人正是早先跟隨張召奴南下江都的吳樂之，今淪落為階下之囚，再無當日指點江山時的意氣風發。

樓上觀雪老人放下窗帘，收回視線，對正在閉目養神的同伴說道：「這東都城，我有些年頭沒來了，與幾十年前相比，倒是沒什麼太大變化，這雪還是這般綿軟，其實關內的雪都是一樣，比起塞外的雪溫柔太多。塞外的雪是會死人的，而這關內的雪，卻可以做士子們的景色。當然也不是絕對，畢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老人端著手中酒碗，面無表情地聽說書人娓娓道來，久久未動。

端木睿晟輕輕轉動手中茶杯，臉上絲毫不顯半分痕迹，同樣點頭感慨道：「的確是可惜了。」

韓瑄呷了一口熱茶，然後將茶杯放到一旁，輕聲問道：「端木，咱們倆上次坐在一起喝茶是什麼時候來著？」

「徐琰。」韓瑄笑了一聲，意味難明道：和*圖*書「他可是陛下欽定的藍相接班人，無奈沒這個福分，不過知天命的年紀就離開人世，算是一樁憾事。」

因為公主下嫁之事，端木家和韓家已經是站到了對立面上，就差撕破最後的臉皮，後來又鬧出秋台之事，說是互相視為仇寇也不算錯，端木睿晟之所以放下臉面來到韓瑄的府上，還是因為他與徐北游的約定，由徐北游出手為端木玉拔除體內的誅仙劍氣，而他則將吳樂之雙手奉上。

一直到一直到說書人說完，老者才將手中黃酒一口飲盡，望著窗外的陰霾，輕嘆道：「蕭煜。」

其中坐在客位上的老人身著黑色鶴氅，略帶烏色的白髮被一支玉簪束起，臉色沉凝，讓一旁侍立的丫鬟有些頭皮發麻，須知此老正是能讓小兒止啼的端木睿晟，堂堂暗衛府的主官，權柄陰沉，朝野皆懼。

徐北游雙手滿是鮮血，伸入銅盆中緩緩洗凈。

至於另外一位老人，卻也絕非尋常人等，甚至比端木睿晟還要高出一籌，韓府的主人，當朝次輔韓瑄，如果不是有此老重新出山，那麼如今的廟堂還是藍相hｔｔps://m.hｅｔｕｂooｋ•com•ｃom爺的一言之堂。

端木睿晟輕輕皺了下眉頭，韓瑄倒是神態自若。

在一處二樓靠窗的位置上有兩人對坐，其中一人已是鬚髮皆白的老人，望向窗外的細雪，另外一人則是個年紀相差不多的道人，正在閉目養神。

老人淡淡道：「命是什麼？上古先賢說得很明白，命字，人一叩，你信了，服了，叩首了，這便是認命了。至於我，以前是不認命的，現在同樣不認。」

道人若有所思。

天陰沉沉的，呼嘯的朔風中夾雜著雪粒。

韓瑄深深看了眼這個曾經也算是「同道中人」的端木睿晟，微微一笑道：「那可真是有些年頭了，屈指算來，二十三年有餘，著實不短。」

先是說先帝爺孤身遠赴草原，然後說那草原大戰，說那徐林出兵，說那水淹大軍，最後說到了先帝與道門掌教并行入中都。

韓瑄瞥了眼籠內的吳樂之，問道：「這就是張召奴的智囊？」

當兩名老人來到一處密室時，屋內還瀰漫著濃郁到幾乎化不開的血腥之氣。

道人被這話勾起一點興趣，睜開雙眼，問道：「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