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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我一世蜜糖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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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菜單是簡陋的一張A4紙,海雅很少來這種地方吃飯,為難地看了半天,蘇煒終於開口介紹:「這家的炒粉和烤翅不錯。」
「到了。」
海雅猛然漲紅臉,連連擺手:「不、不用麻煩你……地鐵很近的!」
其實根本沒這電影,她說到後來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乾脆埋頭喝紫芋汁。
蘇煒把她的手從口袋裡拿出來,輕輕撣了撣她頭髮上的雪珠子。海雅覺得那隻剛剛變暖和的手忽然又被風吹得冰涼,很不習慣地搓了搓手指,她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露出一個笑:「那我走了,謝謝你,蘇煒。」
「現在是法治社會。」他替她加滿溫熱的紫芋汁,繼續說,「肆無忌憚就是自尋死路。」
蘇煒掐滅香煙,搖搖頭:「餓不餓?」
海雅愕然抬頭:「半年前?」
「早點回去。」
她有點按捺不住,好想問他第二次見到自己是什麼感覺,第一次冷若冰霜,第二次難道是呆若木雞?傻裡傻氣?白痴無能?因為,對她來說,一切的一切,是從那個深雪桔色的夜真正開始的。
他笑笑,沒有說話。
他的手指很暖,卻泛著一股碘酒的味道,海雅低頭細看,他卻已經轉身把摩托車推了過來,她的心又開始狂跳,有碘酒就證明他受傷了,難不成昨天晚上真有黑幫火拚?他受的是刀傷?槍傷?有沒有警察介入?
「XX街的7-11超市,」蘇煒笑了笑,「那裡每天都能看見你,冷若冰霜。」
她下意識摸了摸肚皮,從地鐵里出來的時候,她買過一杯奶茶,可是如果說不餓,好像他就會馬上走掉似的,一個衝動,她大聲說:「餓!餓和圖書死了……」聲音到後來變得很是心虛。
蘇煒烏溜溜的眼珠子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一哂,沒有說話。
他喝了一口紫芋汁:「都是9點左右下班是么?我會去接你的。」
蘇煒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因為兩次印象截然不同。」
海雅雙手放在他胸前,默默搖頭,半晌,低聲說:「……別抽那麼多煙,對身體不好。」
「你做家教的地址在哪裡?星期幾做?」他很快就換話題,把焦點轉移到她身上。
海雅睜開眼,說不出自己是安心還是失落,對他笑了一下,慢慢放開他。
「下次給我說說你的事,好不好?」
「你快開學了吧?」蘇煒要了一壺開水,一面燙洗面前的碗筷,一面隨口說,「不要再打這麼晚的工,不安全。」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還有口袋裡香煙盒的形狀,她想起蘇煙那股刺鼻又纏綿的煙草味,她曾一遍一遍將它們抽出來放在鼻前輕輕地聞,像上癮一樣。現在她與他靠得那麼近,淡淡的煙草味與清爽的剃鬚水味道摻雜在一起,彷彿是虛幻中的某個東西漸漸變成了實體,令人害怕,但又興奮。
半年前她剛來到N城上大學,每天幾乎就是學校回家兩點一線,什麼時候和他認識了?她怎麼沒一點印象?
蘇煒把弄乾凈的碗筷放到她面前,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一聲,將右手背上的紗布揭開一角,慢慢說:「第一次養貓,不太習慣,被抓了幾道口子。」
轉身,邁開腳步,聽見身後響起打火機清脆的「啪」一聲,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蘇煒正靠在和_圖_書花壇邊點煙,被火光籠罩的側面,像一幅畫。
這一次他走得很快,她回頭再看的時候,人影已經消失在小區門口。她知道,如果他繼續留在那裡,她的腳步也一定會再度邁不開,她已經完全成了癮君子,像細碎的鐵粉狂奔向磁鐵那樣,她不能自主。
「嗯,開學后一周只做兩次家教了。」
天氣預報說,今夜到明天白天會有中到小雪,從大排檔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落下米粒般大小的雪珠子,海雅搓搓手,呵了一口氣,濃厚的白霧瞬間就被風吹散。對了,她記得這附近不太好停車,蘇煒的車是停在後面的某個店鋪門口……
「上車,帶你去吃東西。」
「那、那就麻煩你了。」聲音發抖,但她嘗到了一絲甜味。
「冷嗎?」蘇煒扶著她的後腦勺,低頭在她濃密的長發上輕輕一吻。
海雅張大嘴,半天說不出話。
海雅搖搖頭,連楊小瑩一開始租房的時候也不怎麼跟她說話,說是覺得她苦大仇深,看著就不想靠近。不過熟悉了之後,她也經常摸著她的長發,笑話:海雅海雅,你這個溫柔的淑女。
陌生的擁抱,她在微微發抖,是恐懼還是興奮,早已不得而知。
這荒冷而無聲的夜,他是唯一的真實。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小傷口,不要緊。」
她見他洗碗筷的動作並不細緻,時不時有水濺在手背的紗布上,到底沒忍住小聲說:「那什麼……傷口不能沾水……會感染的。」
海雅把吃完的雞骨頭慢慢放進碗里,胸口那塊跳得厲害,附近的肌肉都在發抖,甚至分不清那是悲是喜。她覺得自己有很多和*圖*書話想要和他說,彷彿昨天晚上那樣衝動,可是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有一種恐慌,卻不願弄清是為了什麼。
海雅羞愧地撈起桌布,很想就這麼鑽進去,躲到天荒地老。
他的臉漸漸靠近,她帶著一絲恐慌,無助地閉上眼,額頭上一暖,他的唇在上面停留了一瞬。
炒粉她絕對沒本事吃完,只點了兩隻烤翅,一杯紫芋汁,見蘇煒和服務生點單,她就盯著他的右手,手背上果然是貼了一塊紗布,看不見血跡,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在XX路附近,周二周四兩天……怎麼了?」海雅疑惑。
她心裏有一個衝動,還沒有弄清那是什麼,身體已經自動做出反應,快步又走了回去,站在他面前。
遠處的燈光像潮濕朦朧的霧氣,萬籟俱寂,唯有她的腳步,彷彿走在琴弦之上。
他低頭輕輕笑了一聲,從花壇邊站起,走到她面前,忽然抬手替她把衣領豎起,拉鏈拉到最高處。
「好。」
手的主人神態溫和,牽著她走了幾步,又把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裡,低聲道:「你的手冰涼的,還是打車吧。」
「蘇煒……」她忽然開口,「你剛認識我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瓜?」
「海雅,」蘇煒柔和地喚她,「我們不會那麼容易火拚的,也不會輕易出人命。」
她心跳開始加快,張開雙臂,猶豫著、試探著,抱住他的腰。
會不會是一場夢?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剛認識?」蘇煒聲音低柔,「半年前?還是現在?」
一隻手輕輕扶住她的後腦勺,銷魂的煙草味充斥了整個天地,蘇煒解開大衣的扣子,將她整個人包裹和_圖_書在懷裡。她冰冷的臉頰貼在他胸口,他的心跳聲近在耳邊,急促而有力,像夏天的雨。
海雅對自己胡思亂想的本事感到很無奈,一路忐忑不安地行了約有10分鐘,摩托車停在一家人滿為患的大排檔門前。這會兒已經快10點了,一般餐廳早已關門,這家大排檔生意依然火爆,暖而潮濕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海雅暗咳一聲,努力組織語言:「上次看個電影,兩黑幫火拚,某老大被砍了一刀后沒好好治,最後、最後不得不截肢了。」
「冷?」一隻手忽然握住她的,掌心很熱,手指有點粗糙,海雅微微一驚,下意識地想縮,那隻手略微握緊了一些,沒有讓她退卻。
不要那麼快分開,她還覺得不夠,她對他的癮一次比一次大。
「好。」
海雅從他懷裡抬起頭,目光迷離:「那……晚安,蘇煒。」
蘇煒忽然停下腳步,她這才發覺兩人不知不覺走了那麼久,居然硬生生冒著風雪走回她的小區了。
橋上燈光橋下飛雪,城市裡星火閃爍,亮得恰到好處,身旁的人,掌心溫度也是恰到好處,她一路慢慢走,想著要和他說什麼,卻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好像只要這樣默默走著就很好。
她甚至不能解釋為什麼就這樣回來了。她不敢想自己的渴望是什麼,也不敢想接下來要怎麼辦。她已經站在這裏,頭頂變大的雪花撲簌簌落下來,他被淡淡的雪色包裹,好像很近,又好像離她很遠。
一夜好夢。
海雅停在花壇前,開口說話,聲音不由自主在顫抖:「……你等了很久?」
半年前她確實有段時間喜歡去那家7-11,因為離家近和圖書,東西種類也多,後來小區開了新超市她就再沒去過。海雅努力回想當時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有見過他那麼拉風的重型摩托車,按說這種車見過一次就很難忘掉的。
「你喜歡……冷若冰霜的?」海雅試探著看他。
「我……」她愕然張口,卻發覺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失望地把雞翅塞嘴裏,味道到底是甜是咸也沒吃出來。
他撥開她臉上細碎的長發,聲音溫柔:「晚安,海雅。」
她抱住自己的胳膊,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味道,像夜色一樣覆蓋她。
她的手被加重了一些力道握緊,不疼,卻讓她有心臟也被握住的感覺,臉上漸漸開始發燙。
紗布下的傷口既沒她想象得血肉模糊,也不是什麼燒焦的槍傷,只有表皮幾道淺淺的紅痕,明顯是貓爪子抓出來的。
手機簡訊輕輕響起,打開一看,是蘇煒發來的,短短四個字:
她忘不掉那天晚上的大糗事,人家明明不是等她,卻讓她自作多情了一把,隨後慢慢接觸,她又東想西想,老把電影里那套朝他身上搬,他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是笑話過的吧?
她紅著臉連連點頭,順便狠狠唾棄自己淺薄無能的想象力。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情,海雅情不自禁抬起頭看著他,盼他多說一點。像是察覺了她的意圖,蘇煒微笑著夾了一塊雞翅給她:「我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不要打車。」海雅垂下頭,聲音更低,「……吃太多了,走一走消食。」
「好夢,海雅。」
不知是誰在逼迫她,迫得她喉嚨里發痛,幾乎要哭出來。
「我……呃,確實有好多人說我看上去不容易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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