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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我一世蜜糖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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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好。」
洗澡這兩個字好像總有點曖昧的感覺,特別是一男一女之間的對話里出現。她覺得現在想這些挺傻的,還有很多事要跟他說,要讓他分享給自己,可蘇煒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摩挲胖子,並不是想要說話的模樣,海雅只好去浴室把自己洗個乾淨。
他似乎還有話要說的樣子,她只好坐回去,偷偷朝窗外望一眼,蘇煒正站在不遠處一個路燈下抽煙,整個人又被煙霧包裹起來,看不清面目。
海雅只覺心驚肉跳,掌心裏全是汗,喃喃問:「……那人死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蘇煒的叔叔終於開口說話,與他方才唯唯諾諾的模樣不同,這次他聲音明顯要激動許多,甚至能聽出一絲怒氣:「是啊,你不缺錢!你的錢都是搶來的!走不正當的路弄來的!你要用這種不乾不淨的錢過下半輩子?!」
他身上的煙味很濃,混雜著淡淡的汗味和洗衣粉的味道,海雅一動不動依偎在他懷裡,他的味道總是輕而易舉令她暈眩,像是喝醉的人,為此放棄全世界也毫不猶豫。
海雅知道他後面沒說出的話是什麼,撇去她複雜的家庭背景不說,N大英語系畢業、高材生、未來前途無量——將來足以與她匹配的男士,至少要是門當戶對,才華橫溢,怎麼也不會跟混混在一起,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嗯了一聲。
可是這世上只有一個蘇煒,毒品一樣的、煙霧一樣的、冰與火交織的。
海雅把臉埋在枕頭裡,讓柔軟的面料吸去剛才因為疼痛而被迫流出來的眼淚。她聲音悶悶的:「……我想明天要考試,得早點起。」
蘇煒叔叔似乎平靜了一些,m.hetubook.com.com低聲說:「小煒那時候就變了,以前很愛笑,我在看守所見他的時候,他瘦得不成樣子,像狼一樣盯著每個接近自己的人看。他父親雖然是個流氓,但他們父子感情特別好,聽說他被撞的時候還沒死,在地上爬了很遠到處呼救,可是沒人理他。我知道小煒心裏難受,我們想幫他,但是好像又沒那個資格,趁他不知道偷偷拿那筆錢,對他來說一定是雪上加霜。他坐了兩年牢,出來后好幾年都沒跟我們聯繫,前年我偶遇他一次,才要到了他的手機號。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有我們的,他願意把你帶來,我非常高興。小姑娘,這卡你拿去,一定要給他,他經歷特殊,沒辦法像普通人找個好工作,讓他拿錢做點生意什麼的也好,別再做混混,太危險,讓人不放心。」
浴室衣架上掛著乾淨的T恤和沙灘褲,本來是給他準備的,不過她沒睡衣可換,只能借來穿,衣服又寬又大,沙灘褲松垮垮地耷拉在胯骨上,像是隨時會掉下來。海雅走一步摸兩下,出了浴室,蘇煒還坐在沙發上摸貓,她正準備說話,他突然起身,迎面直直朝她走過來。
他停下腳步,招手攔了的士,有些粗暴地把她推上車:「跟我回去。」
海雅不知道自己怎麼出去的,一路飄下樓,蘇煒還在遠處抽煙,地上已經堆了許多煙頭。她慢慢走過去,盯著那些煙頭,過好久,才小聲說:「別抽那麼多煙,傷身。」
近乎卑微的懇求,海雅心裏有些難受,一時又不知說什麼,他卻又一把摘了眼鏡,抽出面紙蓋住眼睛,低低地啜泣。
「那個肇事司機和_圖_書,家裡是有點背景的,賠了二十萬,判了個緩期。因為小煒當時人不知在哪裡,怎麼也找不到,他嬸嬸就自作主張拿錢給我看頸椎病。差不多在我做完手術康復的那段時間,警察又來找,這次是因為小煒……小煒他殺人,他守在肇事司機家門口,把人家給捅了。」
突如其來的沉默籠罩了小小米線店的二樓,海雅對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都不清楚,自然不好插嘴,唯有低頭用筷子撥弄碗里的濃湯。
蘇煒叔叔有點驚訝:「N大英語系很不錯啊!那、那你和小煒在一起,會不會……」
「你又在想什麼?」他喘息著,聲音沙啞地問。
「沒死,只是重傷。」
蘇煒的家因為海雅每天來打理,空了半個月還是一塵不染,窗明几淨。窩在沙發上睡覺的胖子一見到蘇煒,立即親熱地撲上來,委屈地喵喵亂叫。蘇煒抱住這團又肥又重的毛球,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說:「去洗澡吧,12點后就沒熱水了。」
他讓她感到無比叛逆的那個自己,彷彿整個生命旅程不是一步一個腳印慢慢磨出來,乘著風、踏著浪,瘋狂地馳騁,忽上忽下穿梭,如火山爆發般的激|情,生命中一切平穩和安寧在這樣的激|情面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在還給他手機的那個晚上,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義無反顧,至死不渝。
他叔叔氣得手發抖:「你爸那是活該!你現在走他的老路,我看遲早有天也被人撞死!」
這話說得太重了,海雅都有些受不了,猶豫著要怎麼勸,蘇煒早已介面:「那二十萬難道很乾凈?它怎麼來的,你忘了?」
「你有空勸勸他,勸勸他……」蘇煒和圖書的叔叔聲音開始發抖,「小煒人真的不壞,從小心腸就好。你別放棄他,他一定能改的。」
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慢慢地,海雅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過氣,像是被一座山壓著,被一條蟒蛇緊緊捆著,無法掙扎。她迷濛地睜開眼,發覺自己被人抱上了床,蘇煒壓在她身上,緊緊抱著她,他赤_裸的皮膚發燙,略帶潮意,泛著沐浴液的清香。
「……想你。」他低下頭,細細親吻她的脖子,可是手上的力度卻激烈而凶暴,揭開T恤摩挲她的身體,像是隨時會失去那樣用力投入。
海雅有點尷尬:「沒、沒什麼……」
「蘇煒……」她朦朦朧朧柔柔軟軟喚了他一聲,抬手抱住他脖子,「你在想什麼?」
海雅有點尷尬,還有點害羞,更多的是緊張,他們雖然確定了戀愛關係,可她幾乎很少來他家住,僅有的一次也就是那很瘋狂的一夜,之後就像衝上高峰后的平緩期,交往又變得溫和斯文,雖然有擁抱親吻,但真正的下一步卻再也沒發生過。
實在按捺不住,海雅突然張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下,蘇煒猛然停下動作,劇烈喘息,撐在她上方靜靜看著她。
海雅一時沒察覺,腦袋咚一聲撞在玻璃上,剛哎喲一聲,他立即抱住她腦袋:「別動,就這樣。」
蘇煒的父親似乎利用這種碰瓷的行為攢了不少錢,不過孩子大了,不能總讓他穿舊衣服,人總要個體面,還有大學要念,將來交女朋友、結婚,又是一大筆開支。當然,這種碰瓷騙錢的行為根本就是人渣,那時候,蘇煒叔叔一家簡直連話也不肯跟他們說,深覺丟人。
「你還好意思這樣說?」他叔和圖書叔更激動了,「知道我和你嬸嬸還有你弟過的什麼日子嗎?在周圍鄰居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問起別人的孩子,不是留學就是找了好工作,問起你呢?別人都說你是個流氓!連累你弟也被人當做流氓!你和我說不違法,有什麼用?我倒寧可你當年就被關起來!我和你嬸嬸照顧你一輩子,好過你現在這樣!」
她為自己亂激動的壞習慣感到悲哀,四處看看,無事可做,時間也不早了,她明天還要考試,必須早點睡。不過,如果她上了床,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在暗示什麼?她有點糾結,在沙發上坐立不安,只盼蘇煒快點從浴室里出來。
「他要我替他向你道歉,不該說那麼過分的話。」
「今晚陪著我,明天會叫你早起。」
「你們認識了多久?對了,還沒問你是做什麼的?」他叔叔勉力維持鎮定,飛快把眼鏡戴回去,像是要遮掩什麼。
但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他進去半個多小時了,水聲還是嘩嘩流個不停。海雅在沙發上越窩越困,屋裡空調冷風吹得人遍體舒暢,胖子又暖洋洋地窩在懷裡,她不知不覺就歪著沙發睡著了。
蘇煒臉色終於有了劇烈變化,認識那麼久了,海雅甚至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種表情,這讓他看上去顯得危險而猙獰,像是圍繞在周身厚厚的一層冰突然裂開,暴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可怕的岩漿。
「你叔叔哭了。」
蘇煒頓了一下,突然笑了,雙手抄過她腋下,把她抱起來。
「我是學生,N大英語系的,和蘇煒認識半年了。」
他丟了筷子飛快起身,海雅急忙跟上,眼看他一步跨三級台階,風一樣走老遠,她拔腿想小跑追上去,蘇煒和-圖-書叔叔突然在後面叫她:「小姑娘,你等一下。」
「嗯。」
海雅猶豫了一下:「蘇煒,你在想什麼?」
海雅下意識地退了兩步,心跳驟然加快,眼睜睜看著他靠近,然後與她擦肩而過——浴室的門被關上,原來他只是進去洗澡。
蘇煒臉上一片平靜,再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將抽了一半的香煙丟在地上,握住她的手,轉身便走。
大概斷了有一兩年時間的聯繫,突然有一天,警察找上門了,蘇煒的父親死於交通事故,由於那個路口沒有攝像頭,只能從證人嘴裏取得證詞。大概他碰瓷的行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周圍目擊證人都提到這一點,他肯定是假裝被撞,沒想到真的撞死了。
海雅陪他走了一段,又說:「那張卡,我沒要。」
海雅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他看上去很不好,臉色發青,雙手還在不停發抖,兩隻眼睛卻越來越紅,最後勉強笑笑,說:「不好意思啊,小煒第一次帶女朋友來見我,卻弄成這樣,嚇到你了吧?」
「走。」
蘇煒面對他突然爆發的怒氣,依然平靜:「我沒有做過違法的事。」
她像一朵尚需園丁溫柔悉心照料的花,還不能承受暴風雨的來襲,整個過程他的雙臂緊緊抱著她揉著她,比上次瘋狂太多,她覺得自己快碎了,疼而且不適應,顫抖著哀求他很多次,一點用也沒有。
他在她肩膀上,學她的動作,輕輕咬了一口。
「……麻煩你替我給他道個歉。」他叔叔哽咽,「我剛才太激動,不該那麼說。他爸爸死得很冤……小煒跟你說過吧?他是個無業游民,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人又沒本事,只好想這些出格的點子來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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