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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雅聲音很低：「我……今天見到譚書林和爸爸媽媽了。」

一路上，她都在笑，止不住的笑，甚至到了蘇煒家，她還無法停止這股笑意。

海雅急忙坐起來，手機提示有一條未讀消息，打開卻發現是楊小瑩發來的，她的心猛然沉下去，想起楊小瑩昨夜不理解夾雜厭惡的眼神，她竟有些不敢看簡訊內容。

眼看他推門要出去，海雅叫他：「蘇煒！」

蘇煒忽然坐起來，整個人沉重地伏在她背上，將她猶帶濕意的長發撥開，滾燙的嘴唇落在她脖子上，他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模糊：「甜品店，想取個什麼名字？」

他卻只對她笑了一下，揉亂她的頭髮：「傻孩子，去洗澡睡覺了。」

這一夜海雅沒有回宿舍，或許是逃避，也或許是別的什麼理由。

她似乎從沒與他說過這句話，最簡單最通俗的三個字，在小說電影上早已看膩了，此時此刻她情不自禁卻說了出來，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傷心還是高興，眼前一片模糊。

「然後，嗯，然後……我把銀行卡還給我爸媽了。」她努力用比較淡然的口氣說這件事，甚至還笑了笑，「以後要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儘早將家裡的債務還清了。」

海雅趕緊去浴室梳洗，她果然還是太嬌生慣養，睡懶覺不說，還要蘇煒給她做飯，慚愧慚愧。

「今天回宿舍嗎？」蘇煒問得很突然，似乎還有種不懷好意的意味藏在語氣里。

海雅急忙搖頭：「沒什麼……你叔叔他出了什麼事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誘人的飯菜香氣襲來，把瞌睡蟲全趕跑了，她這才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窗帘是合上的，房間光線昏暗，廚房裡傳來做菜時鍋鏟與鍋碰撞的和_圖_書聲音，還有一陣陣油煙香氣。

蘇煒發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輕笑，不知是在笑譚書林的幼稚，還是笑他開的酒吧跟毒品牽扯上。

「下午去看地段。」他喝了一口湯。

他的嘴唇柔軟潮濕，海雅只覺得癢，情不自禁笑起來：「還、還沒想好。」

未知的未來讓她無比恐懼，真的要逃離這熟悉的一切，離開父母朋友？她睡著並不熟悉的床，這房間空曠而陌生，甚至身後的蘇煒都變得陌生起來，而這一切曾是她逃離現實的憧憬。

蘇煒深深看了她一眼，面上浮現出安撫的笑意。

「下午和我一起去挑地段嗎？」蘇煒給她盛了一碗湯，問。

「你今天不用出門嗎？」海雅問，他平時很少這個點還在家待著。

她失笑，心中有一種暖暖的感動，看，她並沒有被全世界摒棄。

蘇煒在做飯么？她半睡半醒地摸向床頭櫃，找到手機打開一看，居然快中午12點了，這懶覺睡得真夠晚的。

「在發什麼呆？」

「這次的事大概能給他一個教訓吧……」海雅不想說太多譚書林的事，無論如何，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與她當初的怕麻煩心態也有一些關係，可她對他已經變得冷漠的心，卻連歉意的產生都讓她感到違和，她對這樣冷酷的自己也感到陌生。

是的，她要成為一個全新的祝海雅，不再被_操縱人生，不再需要反覆地給自己施壓讓自己成為聽話完美的孩子，她有夢想，她要考翻譯證，找個好工作，自己養活自己，再還掉那麼多年祝家欠譚家的錢。

海雅臉上的紅潮還沒退下去，給他這句引得臉更紅了，賭氣撒嬌似的低聲說：「當然要回！我還是學生呢。」

可出乎hｔｔps://ｍ.ｈ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ｏｍ意料，楊小瑩的簡訊很簡潔，只有七個字：「海雅，昨天對不起。」

很快收到楊小瑩回復的一個笑臉，海雅心情很好，穿好衣服下床拉開窗帘，夏季熾熱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灑滿房間，今天是個大晴天。

「放心。」他聲音溫柔，門很快合上，他還是走了。

她立即回復：「沒關係，下午打工地點見，別遲到。」

一雙胳膊忽然緊緊環繞住她的腰，蘇煒在後面抱著她，臉貼在她腰上，呼吸火熱，聲音猶帶睡意：「為什麼不說話？」

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踏踏實實，不會有任何遺漏，她要這樣過下去，她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她不再是矇著眼一個人在烙鐵上蹦跳前行的孤獨旅者，蘇煒從此會陪著她，可正因為這樣，她才更加感覺到現實的殘酷與壓力。遮眼的布被扯下，她真正看清了前面的路是多麼艱難。

一雙略帶濕意的手捧住她的臉，海雅一驚，蘇煒大約剛沐浴過，頭髮上還滴著水珠。他捏了捏她的臉，很明顯，今夜他的心情也不錯。

海雅都快沒心思吃飯了，這一切不會是美夢吧？會不會她突然醒過來，發現甜品店不過是自己的妄想？蘇煒還是那個一心遊走邊緣的叛逆份子，滿身是刺，從未想過未來規劃？她對突如其來撲了滿懷的幸福，既滿心感慨，又惴惴不安。

海雅覺得腳底像踩在雲里，她迫切地想將此刻興奮而高昂的情緒持續到永久。她甚至覺得已經可以預見那間甜品店是怎樣的裝潢，乳黃色的牆，上面帶天藍色的花紋，乾淨的白色桌椅，上面鋪著格子布的桌布，好像它們明天就會都變成真的，屬於她和蘇煒的，兩個人的店ｗｗw.hｅtubｏｏk.cｏm•cｏm。

地段？海雅愣了一下，頗為不解。

甜蜜的幻想讓她雙頰泛紅，匆匆洗完澡進卧室找蘇煒，卻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電腦顯示器還對著床頭，電影尚未放完，閃爍的光線映襯在他熟睡的臉上，海雅輕手輕腳坐在他身邊，將未放完的電影關閉。

蘇煒聲音淡定：「海雅甜品店的地段。」

蘇煒默然不語，直到吃完飯將碗筷收拾好，他披上外套，才開口：「你那個姓譚的朋友開的酒吧里販賣軟性毒品，主事人是老維，眼下他逃逸中，警方順藤摸瓜要找認識他的人問問情況，我去處理一下這事。」

菜是標準的三菜一湯，口蘑萵筍，西紅柿牛腩，涼拌海帶，還有一碗絲瓜海鮮湯，賣相依舊不好，但可算豐盛。海雅一面吃，一面尷尬地表示：「那個……下次、下次有機會我來做飯吧。」

她也不知道叫住他做什麼，昨天夜裡他們抓到老錢後用的那套法子太駭人，他難道又要用同樣的方法抓老維？他不是說，老錢的事是最後一票了嗎？

楊小瑩離開時不理解夾雜厭惡的眼神，還有爸爸媽媽殘酷的話語表情，一個個接著在眼前回放，她之前努力為自己營造的熱情與希望像空中樓閣一樣輕易崩壞。

「海雅。」蘇煒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喘息著喚她，「甜品店，就叫海雅。」

海雅立即點頭，緊跟著又遺憾地搖頭：「下午我要打工，一直到晚上，明天去看行嗎？」

蘇煒笑著不說話，他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從昨天晚上與她說了要開甜品店后，雖然話還是不多，但臉上的表情非常柔和，笑的次數也多了。

「嗯……」他發出類似遺憾的嘆息聲，「可惜了。」

他停了一下，忽和*圖*書然低頭輕輕吻了吻她，他的聲音從未這麼柔和過：「不要怕。」

「譚書林他……傷得很嚴重，還在住院。我父母特意趕來N城一起照顧他。」海雅握住他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他的手指，「好像是他開的酒吧有販賣毒品之類的事。」

海雅已經記不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心滿意足，木偶脫離華麗的舞台，開始長出血肉，她覺得自己開始慢慢變得完整。瘋狂的戀愛與美好的未來，這樣的雙贏局面，並不是靠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沒頭蒼蠅般的孤勇可以得到的。之後的路一定很艱難，懂得恐懼還要堅持下去，這是成熟，無所畏懼是因為幼稚。

她實在忍不住要笑：「不要，好怪。」

像是察覺到她起床了，蘇煒的聲音在客廳響起：「海雅，準備吃飯了。」

是他叔叔打來的？海雅看著他快步走進房間關上了門，她想過去聽他們說什麼，卻又覺得這樣不好，等了差不多有20多分鐘，房門終於被打開，蘇煒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異常，坐回去飛快吃完飯，說：「這幾天有點事，抱歉海雅，只能等下次有空再一起去看店鋪了。」

蘇煒輕笑，手深深探進她的T恤里，海雅發出短促的呻_吟，這些男歡女愛，她還不是其間熟客，不能那麼快放開，下意識地要攔住他的手，可攔住上面又攔不住下面，沒一會兒她已經渾身軟下去，被點燃的情_欲流竄四肢百骸，她無法壓抑自己的聲音，只有輕輕咬住他的肩膀，瑟瑟發抖。

她的臉一下又紅了，心裏有說不出的開心，囁嚅半天：「別叫這個名字……」

海雅張開嘴，她有無數的話想要告訴他，譚書林受傷住院，她和父母徹底鬧崩了，楊小瑩受了刺https://www.hetubook.com.com激走了，只剩她孤零零一個人——這些並不是值得開心的事，有些甚至讓人痛徹心扉，可她現在卻在笑，一種高昂又詭異的興奮支配著她。她望著蘇煒，這樣的情緒是他帶給她的，她盼望他說點什麼，讓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可以一直維持。

「愛雅？戀雅？慕雅？」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讓她變得開心，笑個不停，臉都笑紅了，那些沉重的包袱在這短暫的時光中消失無形。

她畏懼著，就像她之前想要逃離被_操控的人生一樣，此刻她再度逃離了現實那些殘酷的、不理解的、嘲諷的視線。心底還有一種磅礴的興奮，為了蘇煒的那句「脫離」，她覺得自己像是小說里的女主角，所有人都在反對她和蘇煒在一起，可他們最終會在一起，一輩子，過得漂亮又瀟洒。

蘇煒還是不說話，海雅怔怔地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窗帘有一半沒有拉上，路燈暈黃的光澤渲染了一片黑暗，她那些高亢的熱情與興奮忽然如泡沫般崩壞。

「思雅？憐雅？」他還在繼續，海雅想笑，還想哭，最後只有抱住他，聲音細微得如同蚊吶：「蘇煒，我愛你。」

沒有震耳欲聾的摩托車聲，也沒有想象中那些荒誕的古惑仔般的大哥小弟，他們會像所有幸福的夫婦一樣，勤勉地為生活奔波，每天回家有熱騰騰的飯菜，吃完飯會親熱隨意地說許多話，再生一個可愛的孩子，不論男女。這樣他們老了以後，可以把甜品店交給孩子打理，她和蘇煒頭髮都白了，在陽春三月的細嫩楊柳旁牽著手散步，回憶年少輕狂的種種趣事。

他沒回答，也沒追問。

蘇煒正要說話，忽然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一眼來電號碼，臉色有微妙的變化，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通：「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