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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我一世蜜糖

作者:十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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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又說,又笑。
他停了一會兒,沒有回答。
房間很大,採光優良,傢具疏朗地排列,絕不會像宿舍那麼擁擠,轉個身指不定就能碰翻桌上的水杯。獨立的浴衛,絕不會有公共廁所與公共浴室的尷尬。
爸爸媽媽第二天坐飛機回去了,海雅回到宿舍,碰巧楊小瑩今天沒打工,留在宿舍里背單詞,見她回來了,便打招呼:「你父母回去了?」
有些事,是那些放縱自己,遊走危險邊緣,享受刺|激的事嗎?曾被她當做所有希望的海雅甜品店,是不是只是他臨時興起的一句玩笑話?
結束了嗎?
「我看見你了,你真是挺忙的。」她開口,略帶嘲諷,「根本沒有最後一個月,對不對?你喜歡當混混,喜歡特立獨行遊走邊緣,你並不想脫離。」
蘇煒!他怎麼會在這裏?不是很忙嗎?
蘇煒只是笑,依舊不說話。
回到久違的空蕩蕩的公寓,海雅並沒有先連上網,她關上門窗,打開櫃式空調,很快,燥熱的房間變得涼爽,再也沒有宿舍那種無法排解的高溫痛苦。她原來住的房間在右手邊,推門進去,床上鋪著白色的罩單,上面落了薄薄一層灰。這是張雙人床,柔軟寬敞,比宿舍的單人硬床要舒適許多。
他身邊的幾個混混喝完了水,將塑料瓶當做保齡球一樣丟出去,丟在馬路當中,多麼恣意瀟洒。她想起自己也曾坐在那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車上,張揚著瘋狂的青春,喝著啤酒,再把酒瓶亂丟出去,那真正是發泄一般的快|感。
楊小瑩神色複雜地看著海雅推門出去,這些天海雅不是留在宿舍看書,就是去醫院照顧她媽媽,蘇煒那邊根本見都沒見過,只怕蘇煒都不會知道她的決定,她要怎麼跟他說?他又會有什麼反應?該不會勃然大怒,將海雅暴打一頓吧?
小賣鋪與她之間隔著許多盆栽,他們明顯沒有發現她,幾個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和_圖_書從小賣鋪買了好幾瓶水打開就喝,蘇煒身邊那個說話指手畫腳的男人,正是那個小明。他說話聲音大而且快,爆竹似的噼里啪啦:「……你們看到老維被抓之後那個臉啊!嘖嘖!我都形容不出來!騙人家大學生的錢搞酒吧賣麻古,這下栽了吧!」
海雅望著陰暗的天空,淡漠地開口:「10分鐘后,就在你現在站著的小賣鋪門口見,我會等你。」
海雅張開嘴,想嘲笑自己一下,卻只吐出一口無用的氣。
楊小瑩更奇怪了:「這什麼事還得讓你頂著大太陽跑那麼遠啊?」
海雅一面穿鞋一面說:「我要報名SAT,得儘快弄好。」
海雅點頭,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上無線,敲了個網址,等了好久,瀏覽器才提示無法打開網頁,她愕然:「小瑩,咱們宿舍的網壞了嗎?」
沒有抽完的煙突然被他狠狠丟在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腳。
「去之前的公寓上下網。」
蘇煒突然笑了,聲音譏誚卻又隱含著暴怒:「分手?我們有開始過嗎,大小姐?你說得對,我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讓我玩了這麼久,多謝你。原來你就為了這件事催我見你?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忙,忙著砍人!忙著照顧小弟!走好,不送!」
這裏,是祝海雅曾經熟悉的一切,被她下定決心放棄過,放棄的那個時候,她再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又回來了,回來的有些狼狽,可更多的,卻是疲憊與另一種層次的堅強。
海雅看清為首的那個戴墨鏡的男人,一瞬間只覺渾身肌肉都僵住了。
「是不是永遠都會有最後一個月?」她聲音飄忽,不知問他,還是問自己。
海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打濕了臉頰。
蘇煒接通了電話,聲音低沉:「喂,海雅。」
「我在忙。」他說。
「蘇煒。」她低聲叫他,「你在做什麼?」
https://m•hetubook•com•com海雅。」他找到她了,這小區並不大,他知道她住在哪裡。
*
她翻出手機,不知出於一種什麼心理,給蘇煒打了個電話,響了許多聲,他沒有接,過了一會兒,他發了條簡訊:「抱歉,現在很忙,沒法接電話,晚上聯繫你。」
他們在笑,在大叫。海雅忽然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她轉身,不再看,低聲說:「你那邊很吵。」
她抱著胳膊,在原地站了很久,這才慢慢走上大街,對面有公車站可以到大學城,剛巧一輛公車到了,她木然上車,木然站在過道上,所有的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十倍,背後冷汗一陣陣地冒出來,又一陣陣地被空調冷風吹乾。
結束了,這樣快,這樣乾脆,這樣冷漠無情。
她逼著自己走進大學城,逼著自己不許回頭看,她什麼也不敢回想,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有臉上的眼淚被風吹得發涼,一直流著。
她愣了半天,最後只能吹個口哨,乾笑:「好帥,要去美國了!」
很快就到站了,她隨著人流下車,那道燈光還在,可是很快又熄滅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海雅突然決定要出國?叛逆到頭了,良心發現?還是在父母眼淚攻勢下明白自己跟蘇煒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了?
她遲疑地挪動千斤重的腳步,慢慢往前走去,與他擦肩而過。
蘇煒似乎笑了一聲:「嗯,有些事……我要掛了,海雅。」
海雅猛然轉過身,一步一步往回走去,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卻一絲顫抖都沒有:「那就是說,一個月後,又有一個月?」
她只怕永遠也想不明白祝海雅這個人。
海雅回過頭,蘇煒正丟出自己喝完的那隻塑料瓶,恣意張狂,剛巧有一輛車經過,瓶子砸在車身上,那輛車猛然停下了,可大約車主發現這群騎著摩托的男人不像什麼好惹的,很快又繼續開走了。
還是沒有人說話,她和-圖-書的問題像是在自言自語。
喂,海雅,多麼熟悉的腔調,多麼熟悉的詞語,曾讓她多少遍為之徘徊沉醉,仿若毒品上癮。
多謝她讓他玩了那麼久?
SAT,有點耳熟,她在什麼地方聽過?楊小瑩想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動,駭然看著她:「你……你考SAT…是要上美國大學嗎?」
要去美國?她自己的意思嗎?難道是她父母的意思?楊小瑩的下巴沒法合攏,那蘇煒怎麼辦?他倆商量好了?他能在國內安安分分等她幾年么?到時候海雅學成歸來,他們倆的差距只會更大吧?要怎麼辦?
海雅慢慢轉過身,試圖看清他的臉,上面會有怎樣的表情?愧疚?心虛?惱怒?可是不知為什麼,或許是天太黑?或許又是什麼別的緣故?她總是看不清。是的,她從來也沒有看清過蘇煒,擅自將他想象成王子,擅自將他當做毒品,一切,都是她擅自給他的。
彼岸華燈,她曾像是踩在琴弦上一般走向他,跨越了彼此深邃的鴻溝。而此刻,他們之間的鴻溝再一次猙獰顯現,她不會再跨過去了,他靜靜在彼岸望著她,被一團黑暗包裹著,就這樣看著她。
那個深情而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她已經不知道了,正如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此時此刻還能那麼冷靜地給他打電話,連心跳也沒有加快一分,大概只有全身的血液,正在變得冰涼,一點一點往下沉。
空調的冷風吹得她很舒適,報完名,她依依不捨賴到天黑才走,剛下樓就被外面滾燙的晚風吹得一陣窒息。
恨她?怨她?不舍?還是不值?
楊小瑩打開手機試了半天,大叫:「靠!還真的壞了!」
海雅靜靜站在盆栽后,凝視蘇煒,他也在笑,手裡夾著一根煙,吞雲吐霧,他的臉被藏在那片神秘的煙霧後面,路燈那麼亮,也讓人看不清。
「分——手?」他極慢極慢地重複這兩個和圖書字,像是嘲諷,又像是反問。
她慢慢從包里翻出手機,慢慢翻開通訊錄,慢慢按下撥號鍵,熟悉的「夕陽醉了」的鈴聲頓時響起,蘇煒拿起手機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接,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掐掉了,小明在旁邊怪叫:「又是你那個大美女打來的?!人家追你追好緊!這些天電話不斷啊!」
她放軟了聲音:「一個月了,你說過的,最後一個月。」
海雅笑了:「是啊,我打算去美國念大學,大概很快就要走了。」
這裡是N大附近的住宅區,本身N大的大學城就建在很偏遠的地方,住宅區里並沒有太多住戶,天一黑,小區花園和外面的大街上不過零零星星幾個人,冷清的很。海雅繞過小區花園,正要上大街,忽然聽見前面一陣雷鳴般的摩托車聲,緊跟著好幾個人騎著摩托車停在街邊一個小賣鋪前。
或許,這個夢想永遠也不會實現了。
「抱歉。」
她見海雅將筆記本合上,像是要帶走的樣子,不由奇怪:「你去哪兒?」
海雅抱著胳膊,她的掌心滾燙,像一枚烙鐵,貼在不知為何變得冰冷的胳膊上,燙得她自己也心神紊亂起來。那麼多的畫面,忽然就從眼前一張張飛逝而過,那些飛雪,那些煙霧,那些低沉的耳語和緊密的糾纏,她自己與自己戀愛,談了好瘋狂的一場戀愛。
海雅笑了一下,或許是最普通的微笑,也或許是苦笑,她自己也說不出這個笑容的意義。合上手機,她沒有回復,而是打開筆記本開始聯網,開始進行SAT的報名。
海雅垂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我要去美國念書了。」
「嗯,分手。」海雅回答得很快,「我們本來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適合在一起,沒有未來。那……我走了,再見。」
海雅靜靜看著他的臉,還是看不清,看不懂,她笑了笑:「分手吧。」
永別了,我的蜜糖,我的毒藥。
「嗯……」他hetubook•com•com從鼻腔里發出一個曖昧的長音,「所以?」
不知為何,她忽然又想起蘇煒的家,那裡曾是她的桃源鄉,她夢想過可以成為它的女主人,在小小的廚房裡為心愛的人做晚飯,過著最普通又最溫馨的日子。
她看見那個人影,在昏暗的路燈下黑黝黝,熟悉的摩托車,熟悉的人影,卻離她那麼遠,遠遠地在車上朝她這裏看,一直看著,沒有說話,沒有過來。
海雅無聲地笑了,聲音更低:「那……你先忙。今晚可以見見你嗎?」
海雅將手機放在耳邊,靜靜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叼著煙,歪著頭,還在與小明笑。
原來,她曾經這麼瘋狂過?
他丟下煙頭,濃厚的煙霧再度包裹住他,他似乎在嘆息:「抱歉,海雅,沒辦法那麼快……」
「還沒考呢,也不知道各種手續會不會出問題。」海雅謙虛地笑笑,「小瑩,這麼長時間一直多虧你照顧,謝謝你了。」
他轉身,像風一樣的走了,還有香煙的殘餘味道留下,可很快也被夜風吹散開。海雅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她身體里所有的血肉一瞬間都被掏空了,只剩一張皮,骨肉伶仃,顫顫巍巍。
海雅固執地繼續按撥號鍵,熟悉的鈴聲再度響起,小明連連擺手:「你接你接!別讓人家急哭了!」
她居然要去美國……
她掛了電話,沒有回頭,也沒有再看他有什麼反應。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蘇煒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蘇煒沒有說話,他取出一根煙,緩緩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後車窗一直有刺目的燈光照著,晃花了她的眼,熟悉而劇烈的摩托車的聲音隱隱約約近在耳畔,或許只是她的幻覺。她轉過頭,像尋求一種安慰一般,看著一直追在公車后的那道刺眼的燈光,一直看著,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楊小瑩想不到她突然說這種話,又愣了半天,才苦笑著搖頭:「談不上什麼照顧……那個,去美國,要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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