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爸爸眉頭皺起來：「鬧什麼？！你還當她是三歲小孩？什麼都要你管！孩子好不容易想開了願意出國，你還鬧！」
媽媽瞪她一眼：「脫|光了更涼快呢！」
海雅低頭沉默了很久，最後輕輕把手按在媽媽的手背上，低聲說：「我不會讓再你們擔心了。」
海雅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鄭重地低語：「爸爸，你放心。」
又過了幾天，媽媽也出院了，之前她就與沈阿姨商量兩個孩子出國念書的事，沈阿姨似乎興趣並不大，回答也淡淡的：「書林還是先在國內念完大學再留學吧，我們之前就商量好了，打算讓他國內大學畢業後去英國念研究生。」
海雅停下了不停抄寫單詞的動作，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快要掉出眼眶了。
無論她此刻願不願意承認，蘇煒與她，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些充滿誘惑的深雪桔色的夢，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神秘莫測的男人，危險猶如踩鋼絲一般□迭起的人生，像煙花一樣綻放著，她愛著蘇煒，更愛著那樣叛逆瘋狂的自己，可徹底的絢爛過去后，總會消散無形。她到底是愛蘇煒多一些，還是愛著他給自己那個幻想中的自由國度多一些？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兩者早已交雜在一處不可分。
她把自己的人生壓在這隻有兩種選擇的天平上，要麼順從父母嫁給譚書林，過著木偶的日子；要麼離開父母的桎梏，選擇與蘇煒浪跡天涯。而在此之前，她一直試圖愚蠢地維持著他們的平衡，所以現在和-圖-書，天平崩潰了。
海雅溫和一笑：「這樣穿挺涼快的。」
爸爸難得欣慰地點了點頭，神色卻有些惆悵：「這次的事……唉，靠天靠地靠人，總不如靠自己，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最好不過。過兩天我和你媽要回去了，高中學校那邊成績證明的事會幫你弄好，你也不要在這邊留太久，10月還要去新加坡考試，跟大學談好后早點回來，好多手續要你本人弄。」
不可以掉下來，她緊緊捏著圓珠筆，指甲被壓得發白。
媽媽看爸爸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點子上，不由急了：「你看看她這個自由散漫的樣子！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反正要留下來！」
海雅唇角彎了一下，默默點頭。
媽媽又是笑，又是開心，過了一會兒，忽然嘆了一口氣：「雅雅，你打算出國，那、那跟那個混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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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又盯著海雅看，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至於那個混混，這段時間內，我們暫時相信你可以把跟他的關係解決掉。雅雅，你已經長大了，我們也會用對大人的態度對你，再相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半個月後，譚書林出院了，酒吧販毒的事被人遮掩過去，責任全部歸在老維身上，譚書林依舊是身份清白的大學生。
媽媽尷尬地搖頭：「她說想去美國。」
她皺眉看著海雅今天穿的T恤和牛仔短褲，露出兩條細白的長腿，忍不住用手捏了一下她的頭髮：「你看看你，穿的什麼東西！兩條
ｗｗｗ•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m.ｃｏm腿露出來，給誰看呢？頭髮那麼亂，你真是越來越不像樣子，怪不得沈阿姨也看不上你了！」海雅既沒贊成，也沒反對，聲音平靜：「我想去美國，申請獎學金。」
媽媽這才漸漸相信了，她一下子變得異常欣喜，握住她的手，連聲說：「好！這樣很好！爸爸媽媽都支持你出國念書！書林父母也一直想把他送出國，你們一起出去，互相也有個照應……去英國好不好？你譚叔叔就是英國留學回來的，有老同學在那邊可以照顧你們。」
世上沒有人可以給她高枕無憂的蜜糖罐子，也沒有人應該給她這些，她乞求的一世蜜糖，終究會變成砒霜毒死自己。
「那太辛苦了。」媽媽有些心疼，「雅雅，不用那麼拚命學習，爸爸媽媽養得起你！獎學金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媽媽眼裡，合格的淑女應當是海雅以前那樣的，皮膚雪白，因為永遠不用在外面太陽下奔波；裙子永遠不能短過膝蓋，太短了顯得不正經；頭髮應該規規矩矩地紮起來或者盤起來，披頭散髮亂七八糟的流行，不是淑女的行徑。
海雅笑著點頭：「是啊，真的，我想出國看看，開闊一下眼界，然後專心學習。」
假如媽媽沒有心臟病發作，假如蘇煒不是混混，假如她可以活得再圓滑一些，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這世上永遠沒有假如，她曾經真的有努力過，放棄富貴無憂的生活，沒日沒夜的打工，只為了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為
和*圖*書了心目里那個叛逆大胆的自己。海雅回答得很認真：「我想試試一個人努力，看自己能做到什麼地步。」
「一天到晚譚家人譚家人，離了他們我們就死了？！」爸爸發起火來，吼得青筋暴露，「都這樣了你還想著譚家人！天底下就只有一個譚家？這件事兩邊都不願意，你還想什麼？」
媽媽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複雜，像是不敢置信，像是狂喜，又像是戒備，她試探著，又重複了一遍：「你……想出國念大學？真的？」
海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媽媽不放心，又絮絮叨叨交代了許多事，這才打開車門上了車。
如今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小心翼翼維持平衡，孤勇地不知追逐什麼的祝海雅，已經死去了。
媽媽忽然又後悔了，紅著眼睛挽住海雅的胳膊，低聲說：「雅雅，早點回家……順便勸勸你爸爸，媽媽說話不知輕重……」
直到媽媽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她才突然發覺，自己的生活圈子居然如此狹窄，朋友沒有幾個，楊小瑩或許能算一個吧，可經過這件事，她連這唯一的一個朋友也要失去了。她整日不是為父母那邊心煩，就是為蘇煒心煩，難道從此以後的一生，都要這樣狹隘地度過嗎？
可那個夢想中的甜品店怎麼辦？與蘇煒白髮蒼蒼后攜手笑談年少趣事的夢想又該怎麼辦？那個匆匆離開，總是神秘如煙的男人，又怎麼辦？
「要不是你沒用，好好一個公司給你弄得年年賠錢，我們至於嗎？！」
安頓ｍ.hｅtｕbｏｏk•ｃom.cｏｍ好譚書林的事，譚叔叔和沈阿姨先行一步買了機票回家，甚至沒有等海雅父母，爸爸對此感到很難堪，媽媽將沈阿姨的大概意思告訴了他，他又朝海雅發了一場火，然而發火也沒用了，海雅要是留在國內大學等到畢業，他們也不放心，不在一個城市，沒人管著她，誰知道她跟那個混混又怎麼胡來？又不能把她帶回去鎖家裡，倒不如真的放她去留學，在國外磨練幾年，開開眼界，認識的人也多些。
這些道理她又怎麼不懂？可那口氣要怎麼順下來？他們在孤兒院千挑萬選，才選中一個又漂亮又聽話的孩子，放在手心裏呵護大了，孩子大了突然就跑了，做出各種大胆不可想象的事，自己年紀大了，這十幾年都過得習慣而且安穩，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怎麼能理所當然的接受？祝家的面子往哪裡放？欠下譚家的人情債錢財債，拿什麼還？傾家蕩產么？
爸爸低頭抽煙，不知在想什麼，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雅雅，真的決定要去美國？英國那邊你譚叔有朋友在，異國他鄉，多個人照顧你我們也放心。」
「美國不錯，觀念更自由點。」沈阿姨笑著說。
為了感謝楊小瑩將海雅媽媽飛快送到醫院的事情，爸爸媽媽找了一天專門請她去本地一個相當高檔的飯店吃了頓飯。
她見海雅只是微微的笑，渾不在意的模樣，與以前大有不同，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安，可有些話，說多了總是不好，她只能輕輕碰了碰爸爸，讓他說兩句。
爸爸m.hetubook.com.com抽完最後一口煙，臉色才漸漸恢復過來，望著海雅，苦笑一下：「雅雅，好好學習，別像爸爸這樣沒用。」
閑聊中，大約發覺楊小瑩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打工，似乎還在KTV干過活，把楊小瑩送回宿舍后，媽媽拉住海雅悄悄說：「以後別和她走太近，身上一股子在外面闖蕩的匪氣，你就是跟這些人走太近，都被帶壞了！」
媽媽眼眶紅了，言辭犀利地刺到了爸爸的痛處，他驟然沉默下來，臉色蒼白，手指發抖地捏著香煙，很久很久沒說話。
媽媽被她這樣淡淡地把後面的話堵回來，一時也不好說什麼了，倒是沈阿姨又笑著客套：「雅雅打算出國重念大學么？去英國也不錯，她譚叔在英國有老同學，可以照應她。」
海雅難得露出小女兒撒嬌的神態：「讓我試試吧，媽媽。」
媽媽怎麼聽都覺得她話裡有話，海雅跟混混有染的污點顯然譚家人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什麼叫觀念更自由點？暗裡說海雅不檢點么？媽媽心裏也有點來氣，一面氣海雅不爭氣，一面氣譚家變臉太快，哎，天底下那麼多家境好的男孩子，難道他們還非巴著譚書林不放么？！海雅那麼漂亮，指不定以後找個比譚書林好一百倍的男人！
「我不管？」媽媽更急了，「我就是因為沒管到，讓她弄出這種事，譚家人怎麼看我們？」
媽媽索性不再提海雅和譚書林的事，譚書林好像突然在她眼裡從聽話乖巧的世家弟子變成了頑劣任性的紈絝子弟，什麼缺點都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