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陳妍問：「你自己沒想猥瑣的事情，怎麼就能看出來我猥瑣了？」

沉默中，陳妍又問：「是個什麼人？」

自從上次和她在墓地吵架之後，我對「陳」這個詞敏感極了，斜眼打量了那個「陳政委」很多次。

「哦。」

「喂——」我說。

「不是吧！」我瞪大眼睛。

那一秒，我幾乎忘記了呼吸，甚至設想過即將要發生什麼。

「她才懶得管我這些。」我說：「你呢？」

我突然就有些害怕起來。

陳妍問：「你男朋友？」

「是啊，陳妍就比我好，理想目標都那麼明確。還有我那些同學，沒找到工作的，春節都留在學校尋找機會。」

「怎麼？」她揉了揉眼睛。

「嗯。他說監獄里出了大事，可能有人越獄了。」

等熟識了之後，我才發現，沉默寡言只是在她外面的表象而已，私底下，仍然和普通女生一樣嘰嘰喳喳的，而且愛八卦，好奇心強。

電視還放著。

為了確定聲音的來源，我拿起遙控板，將電視音量調小。

「是啊，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陳妍更吃驚。

睡覺前，我再也忍不住，率先問：「這個男人就是你說的那個么？」

「你學什麼專業的？」我問。

「找到了。」陳伯伯放下外套說。

「在市政廣場。」

「我沒這個打算，我這輩子都想自己過。」陳妍說。

劉啟在考公務員。

夜裡四點的時候，我在迷迷糊糊間聽見什麼響動了一下。剛才我倆倒在沙發上看春晚重播，看著看著就這麼和衣睡著了。

是老媽。

陳妍沒立刻回答，而是朝我眨巴了一下她的大眼睛。

「哇，這個專業好。」

「怎ｈeｔuｂｏｏk•ｃｏｍ•cｏm麼了？」我急問。

「為什麼不能進監舍？」我好奇地問。

「法律。」

「他說他女兒內向，不喜歡和人接近，怕你們談不攏。我就說你從小性格好，和誰都能玩兒到一塊去。我可是誇了海口了，你別拆我台啊。」

如老媽所願，我和陳妍真的成了好朋友。

「我和薛桐能做伴，不怕。」陳妍說。

「哦。」我答，「誰叫你不說清楚。」

「嗯。差不多吧。」

「我媽從來不和我說工作上的事情，我只知道她以前是女子監獄的，而且那些同事也基本上是女的，我就以為這個也是女犯監獄。所以我那天看到那麼多男警察我還納悶呢。」

我樂翻了，指著她說，「你這表情真猥瑣。」

「噓——」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呢？」陳妍問。

老媽看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如果還沒想好就慢慢來，大不了先在家閑著，由我養。」

她叫陳妍，是個異常秀氣的女孩兒，皮膚極白。

從門後面探出半個身的人是——陳伯伯。

我起身，環視了周圍一圈。

「我一定得送你們進家，看你鎖好門再走。」小李強調，「我們不知道那個人會出現在哪兒，會幹些什麼。」

幾分鐘后，車駛過了第二個關卡。

「工作的事情，你不要問，自己注意安全。」一說起公事，她都是這種態度。

「去我家。」

我從未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拿著地圖走街串巷地晃悠過，開始還覺得不習慣，過了幾天之後開始愛上這種感覺。

和善？我揚起頭，回憶了下陳伯伯那漆黑的臉，怎麼也無法跟「和善」ｈｅtubｏoｋ•cｏｍ•ｃｏm這個詞聯想在一起。

考完后的第三天，我上了往B市的長途車。

媽媽疑惑：「你在說什麼呢？這個那個的。」

而我呢？

「為什麼？」

小李和陳妍很熟，直接就說：「吃晚飯確定這人還在，他們一般九點半看完電視，點名之後，十點就寢。今晚是年三十，就特許看到春晚結束，結果十二點半的時候，就發現少了一個。」

「什麼時候發生的？」陳妍問。

「也不能說絕對不能進監舍，只是規定，女警進監舍的話必須要兩個男警陪同。」她繼續監視。

「你對以後就沒什麼打算？」

而媽媽隻字未提。

李師兄還有兩年才研究生畢業，白霖的志願就是留在A市陪著他，至於是什麼工作，都無所謂。

陳伯伯的女兒是在第二個星期到這裏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倆穿得肥肥的去放煙花。

「在哪兒找到的？」

「你今晚和陳妍一起，媽媽有事要去單位一趟，可能回來不了。」老媽語氣凝重。

直至此刻，我才意識到這個事情有多嚴重。

然後……我就明白了。

「以後想做什麼？」

「爸，是你呀！」陳妍說。於此同時，我也大呼一口氣。

「我爸的車來接我們。」陳妍說。

「我們怎麼辦？」我一遇到事情，就沒主意了。

就算老媽平時把我和她的工作隔離開，但是電視看多了，我耳聞目染也知道越獄是大事件。

他個子不高，瘦瘦的，穿著一件藏藍色的棉警服，顯得很黑。人倒是對我和善，就是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總是板著個臉，和爸爸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男人。

「又不是女的只www.hetubook.com.com能管女犯。在男子監獄，女警只是不能代班和進監舍而已。」她顯然比我懂很多。

宋琪琪和老家的一所大專簽了合同，回去當老師。

「嗯。」陳妍點頭，「你不要看他總是繃著臉，其實很和善。」

媽媽他們監獄離市區不遠，本來單位給她在市區長租了一個三居室的房子。她平時嫌它離監獄遠，很少去，就在單位宿舍住。那宿舍其實就是一個筒子樓，廁所和浴室都是公用的，吃飯只能在食堂解決。

我上次剛到B市的那天就去過老媽監獄。裡外兩層圍牆不說，特別是那外圍牆，有三層樓那麼高，上面還有萬伏電壓的電網，最外面還有武警巡邏。

「不知道。」

然後，那個響聲又出現了一次，而且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

我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搬東西的時候，來了媽媽的好幾個同事一起幫忙，其中有個五十來歲的伯伯特別熱情，那個年輕的小司機一直笑嘻嘻地叫他「陳政委」。

陳妍點點頭，不再拒絕。

「死緩兩年？」我問。

「英語。」

有一次在說到老媽單位時候，我驚訝：「他們監獄里關的是男犯？」

過了一會兒，我意識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媽，這個陳伯伯，是已婚還是離異？」

「為什麼？」

「小心我告訴你媽。」

她聽了之後，哧地樂了，「你最近腦瓜子都在想什麼呢？但凡是姓陳的，你都懷疑啊。什麼陳什麼，有沒有禮貌。人家這個陳伯伯是我們單位的政委，不是上次我……」她斂色，頓了下，「不是上次我給你提的那個。」

「英語也好啊，至少去考研，英語這課可以拉很多分。wｗw•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om你怎麼不試一試？」

「為什麼？你不也是警察。」

「你知道得真多。」我說。

「要不，我也考警察。」

「我喜歡問我爸工作上的事。」

於是，她跟著我一起住回城裡。

「去哪兒？」我問。

「怕你們睡著了。」

「就在監獄里，躲在暗處，還在伺機想跑出去。」

「怎麼跑的出去呢？」我納悶。

除了下學期過專八，我還有什麼目標？

媽媽來氣了，「我說薛桐，你管起我來，比我管你還嚴啊！」

我來這裏之後，一切都覺得不方便，還不如我們學校。

「你們談得來？」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劉啟打電話來，和我說了老半天。

「怎麼樣？」陳妍問。

「桐桐，你們在哪兒？」。

趙曉棠想在一家地產公司做置業顧問。

不知道是因為我漸漸長大了，還是由於現在我們母女難得聚在一起，我們的關係確實比以前好多了。

門動了一下，緩慢地打開。

我氣不打一處來：「就是那個陳什麼的，今天幫你搬東西的！」

小李說：「他不一定跑出來了，也可能還在監獄的某個地方。所以，你們到了之後，只能呆在辦公區。監獄現在路口設卡，只是怕他已經藏在運貨的車裡混出來，以防萬一。」

一路上，小李面色異常嚴肅。我們在二環路口，就遇見了一道關卡，警察和武警認真地盤問和檢查著每一台進出的車輛。

陳妍感慨說：「一個人多好，無憂無慮的，而且我還有其他理想。」語氣異常鄭重。陳妍的一席話，讓我不禁聯想起慕承和，是不是他也抱著這種生活態度，才想要獨身。

「我不喜歡繼續念書了。」我說，「而且念書ｈｔtps://ｗｗw•hｅtｕboｏｋ•ｃoｍ.ｃom有什麼好，又不能掙錢。」

此刻，陳妍也醒了。

「就是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如果兩年間，沒有繼續違法犯罪行為，自動轉為無期徒刑。反之，會成死刑立即執行。」陳妍解釋。

「媽媽，你說我幹什麼好？」

「對了，他女兒也讀大四，下個星期考完研究生考試就過來陪他過年。你們到時候也可以做個伴兒。」

寒假到了末尾，再回A市的頭一天，老媽坐下來和我聊天。我以為她要說她和另一位陳伯伯的事，沒想到只是問問我學校的情況。

不一會兒，司機小李開著車到了匯合地點，送我們回陳妍那裡。

「你爸打的？」

「談戀愛又不是閑事。」我爭辯。

「我沒有。」她回答，「我沒這閑功夫。」

我看著他們，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夢似的。突然發生了大事，突然又恢復了原樣。至於那個企圖越獄的人，最後怎麼樣了，也不是我關心的。

「妍妍？」

「你可嚇死我們了，回來怎麼不先打電話？」

「就因為我做這一行，所以不希望你走這條路。」稍許后，她低聲說：「太苦了。」

小李說：「五十歲的新犯，上個月剛來。投毒罪，判的死緩兩年。」

「不知道？」

「不行。」

突然，我和陳妍的電話同時響起來。

到陳妍樓下的時候，小李鎖好車，一定要送我們上樓。

後來，他似乎察覺我審視的目光，也頻頻看我。

隨後出現的是我媽。

老媽掛斷電話之後，陳妍拿著手機比我多講了好一會兒。

我倆對視了一眼后，又同時死死地盯住防盜門。我的心臟驟然猛跳，雙手緊緊握住住遙控板。

他解釋完之後，我們都不說話了。

「我在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