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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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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布衣卷 第八章 大亂斗

第一卷 布衣卷

第八章 大亂斗

就在御史台大亂斗事件后不久,由於中丞出缺總需遞補,卻遲遲未見李千里有動作,吏部尚書在女皇幾次示意下,勉為其難地在大朝會結束后追上李千里:「台主留步。」
「哎呀!李台主,久仰久仰。」亭子的主人連忙上前來,拱手作揖滿臉堆笑,送上一張賬單:「這是稅小老亭子的賬單,至於這些酒器几案,小老是不是改日送到台主府上?」
「正是……」吏部尚書一看他的表情,就暗叫不妙,不動聲色地問:「張侍郎工作勤懇認真,一旬總有五六天自請留直工作,年年考績特等,不是很合御史台的風格嗎?」
「只要能制服台主,某等無所不敢!」兩位內供奉同聲說,原來這兩位師出同門,默契分比尋常,一個扼頸、一個直擊子孫根,才把李千里制服,狠揍了一番。
李千里不厭其煩地分析著,平滑得不見一絲細紋的眉眼,悠悠望向遠處的御史台,意味深長地說:「統領部屬該使其儘力而不損力,留直張一旬留直這麼多日,說明他辦事不力,無法有效利用時間,如此,不堪承擔中丞之責。又或者有意示人以能吏、幹吏形象,如此,沽名釣譽為御史大忌,決不能用。若能準時完成工作,卻又留直,則必將時間移做無謂之用,又當追繳留直之加俸,此為千里拙見,還望尚書指教。」
李千里薄唇輕動,鳳目中帶著一絲不明笑意:「哦?尚書是說留直張嗎?」
「尚書有何事見教?」李千里停下腳,連帶著後面十幾個御史也停住。
「這件事不好說,請台主附耳過來」老中丞招招手,李千里不疑有他,將臉湊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同一個時候的同一個時間,老中丞竟一個拐子過去把李千里夾在臂下,又准又響地在他頰上「啾」了一下才說:「多謝台主。」
說好了不論官品高低可隨意毆擊的規則后,李千里自端坐上座養神蓄力,一眾台官便從當日來的八十七人中挑出三十名年輕力壯的角抵高手。一票男人把官服中衣一脫,只穿著褲子就來了個『三十英戰台主』。
「我十六歲入御史台為官,雖不比尚書歷十余任官的資歷,但是長年在御史台中觀察百官,發現身體再強健、能力再好的人,一日也只能做五個時辰的事。今日超時、隔日精神不濟,就只能工作三四個時辰,若是連著幾日工作超過五個時辰,必體和-圖-書力不支、精神渙散,長期下來,熬不了幾年就精神錯亂、衰老病弱。因此,御史台公務雖繁,三院日會、大會分配工作絕不讓台官過度負荷,約以工作四個時辰為度,我自己亦嚴守此際,不以超時、超前為尚,每日也必睡足四個時辰以留存體力……」
只見得鵲起兔落,李千里大吼一聲:「賊廝鳥!你們敢陰我!」
「喔,這位就是御史大夫。」
「台主真愛說笑,台主的副手豈是吏部可說三道四的?實在是陛下奇怪怎麼尚不見台主的薦章,遣我來問問,若有需要提供名單,自然吏部也當協助。」吏部尚書微笑著說,他算是三品大員中最常跟李千里打交道的人。
原來老中丞一個月前就與台官們打賭,說一人出兩百文的話,可以讓大家在送別晚宴上見到台主吃癟的樣子做為餘興節目,一眾台官自是拿出錢來,本以為老中丞要叫幾個名妓跳個裸胡旋勾引台主,卻沒想到老中丞竟親自上陣……
「台主?」今天輪到要帶御史隊的朝長劉侍御在後面喚了一聲。
「工作勤懇認真確實是御史台的作風,不過御史台從來是準時入朝視事、下朝回家,就是我自己,一旬也只按規定留直一日,尚書可知其因為何?」李千里停下腳步,難得認真地正視著吏部尚書。
這就是大樑國御史台的真面目……一群平常嚴謹自持、絕對服從、絕無二心,但是只要聚在一起喝酒就會開始互毆的奇妙官員……
「台主,我要打爆你!」
其它官署大多下午就沒什麼人了,在御史台所在的西南區,也只有御史台是天黑前才能回家,冬天的天色又一向暗得早,走在人煙幾稀夾道中,只見日暮時分,血紅的夕陽漫過全地,寒鴉盤旋鳴叫,伴隨著總是一臉黑心晚娘臉的御史台官提著包袱用具陸續走出來,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膽量不夠、沒有心理準備就撞上的新官吏因此嚇得哭爹喊娘乃至失禁的並不在少數。
於是他挑了挑眉,將手一讓,繼續往前走,恢復御史台主那一貫的傲慢態度:「我手中有幾個人選,台官自然有,也有幾個不是,再過個幾日就能底定,不讓吏部為難就是。」
李千里本就有起床氣,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更是惱火,沒睡好就已是不爽得很了,醒來后還發現老中丞稅人亭子竟沒給錢,平白被一個老頭強吻、被部和-圖-書屬毆打還要自掏腰包付高額的租金與賠償費,李千里簡直氣得爆炸兼五官錯位,但是不知為什麼,女參軍似乎從此迷上了他……
話說四年前,御史台老中丞終於攢夠了老本,又在歡送晚宴上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傳為緋聞后,就連夜捲款潛逃回老家去,留下一個中丞空缺。
「台主武藝高超,某等不及,若是角抵,或有可勝!」
最慘的還在後面,由於大家對這個結果極其不滿,李千里半醉之中胡攪蠻纏,再加上眾人平日被他欺壓頗甚,於是眾人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橫豎當時御史台的兩位女官都沒來,酒席中全是男人,竟拍案而起組隊向李千里單挑:「某等只付錢與中丞圖一熱鬧,台主此時纏定某等,是何意思?若要懲處某等,今日乃是私宴,無關公事,台主若是男子漢,不如劃下道來,一併解決!」
李千里也一拱手,目送吏部尚書離去。總是犀利的目光,在看向偌大的尚書省時,竟有一絲無力……
「吏部顢頇無能,請台主命,我轟他一轟。」
那麼,眼下的梁國,是日正當中?還是日落西山呢?
非也非也,李千里回家后的生活作息,看官若是能堅持到平坑的那一日,自是另有闡述,不過今日先給看官說一則御史台主小故事,以使看官知道,這李千里固然黑心變態得不似常人,但是總非大羅神仙、更非諸葛孔明一類妖人也。
看到此處,看官必要問一聲,既然這李千里又黑心又變態、以惡整百官為人生最大樂趣,理應焚膏繼晷、日以繼夜辦公以達到惡整百官的目的,為何又準時上下朝呢?難道回家后另有快鴿飛報、密探耳報外帶百里加急嗎?
莫名其妙被強吻的李千里自然是怒不可遏,不過老中丞藝高人膽大,竟隨即跳上一艘早已預備的小舟,肇事逃逸去也,空留一干倒霉的台官與有氣無處發的台主大眼瞪小眼,而台官們被半醉又暴怒的李千里狠揍一番逼供后,才說出老中丞趁亂告白的主要原因。
「雜碎台主!看我的鐵拳!」
「好!造反了!怎麼個解決,你說來。」
一邊吶喊著毫無意義的話,一邊被撂翻的二十八個台官,有的扭了腰、有的扭了胳臂。李千里卻冷冷地看了這些不濟事的部屬一眼,一拳揮過去把眼前這位年僅三十的監察御史打昏,然後順便用腳尖把他翻過去,往會和_圖_書陰處輕輕一踢:「我還要打十個!」
李千里本以為苦口婆心地這番用人論,可以扭轉吏部考功時那種誰工時長、誰看起來認真就是好的評斷法,好使吏部考績能以實績為導向,卻是對牛談琴,吏部尚書根本無意與他討論用人,只想竭力平衡官署間的各種勢力……他在心中苦笑,這本就是朝廷官署中根深蒂固的觀念,就是他自己,也不想聽別人對御史台指手畫腳……
「三百人也是尋常,願賭服輸、服輸願挨揍。」
「哼?爾等誰能敵我?」
「是啊,被殺也沒有脫得這樣整齊的吧……」賊曹說。
平常,李千里也多在這個時候腰系長劍離開御史台,雖然三品大員就算超過時間回家,只要憑著身上官服與腰間魚袋,照樣可讓坊卒打開坊門,賺得坊卒一句「相公為國操勞,辛苦辛苦」,但是他從來不玩這套。
李千裡帶著隊往前走,沉默良久才說:「不轟。」
「混帳台主!吃我一記拐子!」
卻聽得有人滿口賊廝混帳,參軍看去,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坐起身來,精赤上身,肌肉該有幾塊就有幾塊,均勻小麥色的肌膚上還有幾點汗水,性感到不行的短須跟輪廓分明的五官極具男子氣概,真是恨不得撲上去……不對不對,是扶起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史大夫本人是也,也許是少了官服跟那一臉冷酷的死人臉,參軍渾然忘記在朝中曾聽到的傳言,此時終於詩興大發,於是口佔一詩《妾好命:詠御史大夫》,詩云:「羅扇荷風起,曲江夜月明,欲求俯背入,卻恨遲相逢,大夫宿已醉,參軍日方醒,橫陳竟虛設,吉夢何時成?」
「參軍,請問這位是誰?」賊曹連忙把已陷入陶醉的參軍喚醒。
「為何?」
「唔?」
御史隊伍回到台中,劉侍御也回到自己的公房,他的公房正對著後面的柏樹林,光天化日下,烏鴉一隻也不見,柏樹林中只有其它鳥類的啼叫聲。
李千里摸了摸下巴,側臉問:「尚書有聽說誰想來御史台的嗎?」
此時,老中丞突然認真地問李千里:「台主,下官有一心愿至今未了,不知台主是否能讓下官一了此願。」
「尚書有什麼人選嗎?」李千里也試探地問。
「整個尚書省都是如此,轟吏部頂多讓尚書走路,下一個還是一樣。」
吏部尚書眼風一瞄附近,見大家都看過來,畢竟御史台跟和圖書吏部放在一起通常代表著大掃除,尚書不欲把事搞大,笑著一讓:「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要與台主商量,同行、同行。」
「聽說刑部張侍郎心慕御史台已久,他前日還說想拜會台主,他與台主見過面了嗎?」吏部尚書淡淡地問,事實上,張侍郎除了自願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是太子的隱藏班底,從吏部的角度,放一個太子的人進御史台探探水溫,如果可以緩和太子跟御史大夫的惡劣關係,也不是壞事。
「中丞請講。」李千里不知是那日酒後見真情還是天良未泯,竟非常難得地沒有再出言酸老中丞。
此時,京兆府錄事參軍剛住在附近,聞訊前來,這位參軍恰好是第一屆的女進士,年方三十五,是京師出名的風流才女,一走進來,只見倒了滿地男人,還有三分之一左右半裸,參軍見了這般活色生香的青春男體,心花怒放至極,連連彈冠要做首新詩出來。
這……御史台官是很儘力沒錯,但是你確定沒損力嗎?在你身邊就不知道多費力……吏部尚書偷偷地想,不過他倒是真的保養得不錯……又偷偷瞄了一眼李千里還看得見發線的額頭。
「倒不如說,難道坐視朝廷繼續胡塗下去?」李千里陰鬱地說,劉侍御心頭一跳,李千里看了他一眼,劉侍御便知道不能再問下去。望著李千里依然昂首闊步的背影,長他六歲的劉侍御突然覺得,也許自己以往對他的認識是錯的,一直以為,李千里四任京官都在御史台、兩任外官也都兼著御史銜,不過是即將掌管御史台多年的大夫而已,但是此時,這個領著御史台站在高處制衡百官的台主,卻透出了另一種傾向。
也許,御史就是棲息在梁國這棵大樹上的烏鴉。
「難道坐視銓選人才的吏部繼續胡塗下去?」
吏部尚書也覺得驚訝,難得御史大夫會主動分享治署心得:「願聞其詳。」
戰到最後兩個,這兩位侍御史內供奉是御史台中公認的高手了,對看一眼,陰險一笑:「台主,有道是兵不厭詐,受死吧!」
尚書與李千里並肩而行,試探地問:「不知台主欲揀何人為副手?」
御史台酒後大亂斗的故事,很意外地沒有傳開,而身為目擊者的女參軍,不久后自請調入御史台,成為御史台的第三位女官。至於老中丞,從此沒在出現過,眾人合理地懷疑,他若不是聰明地隱入山林,就是已經被暴怒和-圖-書的李千里與御史台官幹掉了。
「台主這番論述,倒是前所未聞,受教了受教了。」吏部尚書拱手,又把話題扯回來:「留直張是唯一自願的非台官,這麼說,台主是要從台中自選了?」
「有勞有勞。」吏部尚書拱手作揖,既然有了底,自然沒必要再多說,恰好來到尚書省附近,便說:「告辭了。」
關起窗戶,劉侍御忽然覺得,柏樹上的烏鴉白日看不見、也不大啼叫,但是日暮時分,所有的鳥類都寂靜無聲,只有烏鴉群聚而至,難聽的叫聲,似乎在提醒什麼不祥的事,卻也因此,使人警覺不祥。
冬天的御史台特別陰冷,除了肇因於當年那位御史大夫的奇妙創意之外,有一大半原因是後來幾任台主們為遵循前朝古風,在御史台後種了一片柏樹,取柏耐寒凌霜而長青之意。立意雖好,但是又高又直的柏樹卻遮蔽了光線,使得御史台總是看來有些陰森,加上皇城官署中只有此處有這麼高的柏樹,許多烏鴉日暮時分便來此棲息,更增添一種詭異的氣氛。
主人又叫了里胥賊曹來,等到里胥賊曹來時,亭中還是一片睡死的台官,里胥探了探其中一人的鼻息:「咦?沒死啊?」
「一人不敵台主,三十人必讓台主服膺,只看台主應戰否?」
「哼哼,只怕台主到時又拿官品壓人,某等可不敵台主紫袍玉帶金魚袋在身。」台官們也不知哪來的膽量,竟然把真心話都抖落出來。
不爽至極的李千里正一肚子火無處發,自然冷笑不絕地應了,而且完全展現出好勇鬥狠的本性:「能任台主,我豈是拿官品壓人的飯桶酒囊?儘管放馬過來,倒是不知你們受不受得了我的拳頭?若是哀哀求告,我不但拳打還加飛踢!」
一場御史台角抵大戰直戰到破曉時分,所有人都累得倒地不起,一片狼藉,帕頭官服革帶魚袋丟了一地,沒想到,亭子的主人竟在更鼓響時開門進來,看到這一片景象嚇得奪門而出,尖叫道:「出大事啦!御史台被刺客集體殲滅啦!御史台被集體殲滅啦!」
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隔日是旬假,所以御史台眾官在下朝後直接到曲江邊上的一個亭子去,是老中丞特別稅來辦宴的一處臨水小院,亭台點上燈火,一邊飲酒,一邊感覺帶著蓮香的微風吹來,十分愜意,就連李千里都暫時放下了死人臉與死人個性,隨和地行了幾回酒令,喝得臉膛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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