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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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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進士卷 第五章 相見歡

第二卷 進士卷

第五章 相見歡

「韋年兄,好久不見。」中書令拱手。
「人生在世圖個快意,孤子是殺一子賺一子,也不算冒險。」
虞璇璣快步歸隊,趕在大家深揖的同時,與眾人同時開口:「弘暉六十年二月二十七,某等進士,拜見太老師、拜見座師。」
「都吃過了,眼下都在房中睡午覺呢!」
「也沒什麼,我們是我們,妳是妳,照著妳自己的性子去做官,也就是了。」韋尚書一步三搖,虞璇璣只得把腳步放得更細更碎,以免超前:「千千倔強,處事不肯圓滑,總是明火執仗硬幹,對我、對陛下還算有禮,但是對旁人就猖狂了,對妳,只怕也是夾槍帶棒不知溫柔,他這人就是這個性子,越是嘮叨,其實越是在意,不過這小子眼毒,不會看錯人的。妳要知道他的性子,順著毛摸,也就不難相處。」
「中書相公還是這麼神清氣爽,令人羡慕。」韋尚書說,他們兩人是同榜進士。
因此李千里昂首直入中書正堂,一如既往坐在他的位置上,接著是狀頭出來說:「二月二十七,禮部發榜,某等幸忝成名,皆在相公陶鎔之下,不任感懼。」,接著狀頭與其它進士依名次自報姓名,然後中書令代表大家給予一番勉勵話語,李千里隨後起身告罪,因為今天有御前三司推事,必須趕去,於是由禮部尚書代替,帶著進士們往中書舍人院去,進士們又與中書舍人見禮,再回到中書正堂東廊下,與舍人、尚書、侍郎敬酒,這就算完成了過堂禮。
「我就知道這臭小子收女徒就貪圖女徒兒打不贏他,璇璣小徒孫,他往後要是再擺著張死人臉刁難妳,只管來告訴太老師,太老師給妳出氣。」
「他根本就不討厭妳,這事我猜妳早就知道了。」韋尚書停下腳步,側頭看她,又是那一閃而逝的犀利目光:「要不,妳也不會拜他為師,他剛剛當著眾人掃妳臉,若是妳不明白,也不會沒有一點委屈神色。」
「狀頭領隊,隨我拜見相公。」李千里說。
「行啊,我明日下朝去見阿姐。」
李千里早早就放出風聲,這次進士發榜后,一切與朝廷相關的活動都要壓縮在一旬內辦完,所以過堂謝恩相識全集中在發榜隔日,兩日後,朝廷在曲江尚書省亭子中為新進士舉辦聞喜宴,再過五日後在吏部選院舉行吏部選試,通過身言書判四關才真正排進官僚名單,至於其它一些往年帶有半官方色採的活動,如夜間御苑賽馬球、禮吏二部派員出席的燒尾宴、借尚書省亭子舉辦的杏園宴……等等,李千里更是直接挑明了警告禮吏二部:「朝廷經費要用在刀口,聞喜宴在整個京城面前爽過一回就該知足,不要一開始就給新官養成豪奢的習慣,聞喜宴的開支必須當天結束后拿給我過目報銷,如果你們還要搞其它的宴會給進士也隨意,就自己去跟度支金部核銷,若讓我抓到用聞喜宴的名目辦其它宴會,就等著收彈狀!至於新進士,他們若要自己去辦也隨意,不過全部擠在十日之內,我看誰敢放膽去玩球醉酒。」
「三位知聞,請先至廂房見過台主與尚書。」禮部侍郎說。
皇城一如既往,在五更時迎來大批七嘴八舌比三姑六婆還要三八的官人們,不過有所不同的是,在辰時左右,迎來了兩三百人的進士團與二十九名進士。一樣是跨馬,不過進士們都穿上了一色白綾袍,全是進士團置辦的,原來進士團早趕置了一批白袍,分大中小三種尺寸,昨日前去迎人時便量了尺寸,趕報作坊針工,統一趕製,五更開了坊門后趕到進士們的家中送袍子。
按著原本的禮儀,主考走進去后,堂中還要有一個小吏故意斥退他,主考喏喏稱是退到旁邊,算是給新科進士們一個下馬威,意在告訴他們『連你老師在宰相面前都這麼卑微,你們https://m.hetubook.com.com這些毛頭小子別太囂張』。不過這次的主考基本上從做進士時就囂張到現在,而且中書省諸吏根本沒人敢擔當斥退御史台主的任務,一個個哭爹喊娘直說『上有八十高堂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兒如果這時候死了孤兒寡婦靠誰去』,因此裏面那四位相公無奈何只得刪去這段。
虞璇璣眉頭一皺,覺得這事絕不單純,從她自己先被黜落、被關三天結果變成李千里弟子的驚險經歷看來,李千里做事似乎留了很多黑心暗招……她在心頭嘀咕,怎麼覺得……搞不好一開始那個犯婦就是御史台的暗樁?存心先搞掉刑部大理寺的兩個大頭頭,再河蟹掉屬官,完成御史台主控三司的秘密野心?
今年的過堂日進行得異常迅速,氣氛也超級不溫馨,只有韋尚書一開始笑呵呵地招招手算是給大家一點溫暖,正牌座師李千里卻背手立於尚書身側,當堂吏請他給進士們講幾句話時,他說:「當官是不歸路,要有覺悟直著進來橫著出去,既是我的學生,就混出個人樣給我爭臉,要是作姦犯科,我必深究。」
「不是姊姊說了,玉台宴是女進士的聚會嗎?」
「喔?這麼說,秋霜欺負妳了?」尚書嘻笑著看了表情跟字一模一樣的李千里,竟伸手過去就在他頭上敲了個爆栗:「臭小子!」
「妳這次要看也行啊。」
「你總是把孤子看得太重……」禮部尚書呵呵笑著,一枚黑子啪地一聲下在白子孤子邊,堵死了孤子的路:「勢有可為,孤子自然可行,不可為,還是別冒險的好。」
「小妹虞璇璣,姊姊是郭供奉嗎?」
「不過這不是我特別與妳深談的原因。」
尚書笑著受禮,先問了狀頭榜眼的出身,十分和氣,卻讓侍郎領他們先去外面,到了虞璇璣,又笑得更慈祥:「這倒是要叫徒孫女了,進士試時,秋霜跟侍郎沒欺負妳吧?要欺負妳了,只管跟太老師說。」
虞璇璣當然沒傻到把這種話說出來,因此只是默默覺得往後跟李千里相處真的需要步步小心,免得什麼時候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喔,該跟妳說說師門,老夫的太老師是太原王摩詰,老師是貴鄉郭沅震,老夫京兆韋氏,千千是隴西李氏,這妳應該早就知道了。」
進士們此時來到宮城前,男進士們由狀頭榜眼各領一隊,女進士則由女狀頭領隊,合為三行,並肩魚貫入城,狀頭白用誨低聲對虞璇璣說:「虞兄,小弟、狀頭與虞兄同為知聞,需先行拜會座師與太老師。」
「你現在才知道?你那太老師鐵拳無敵外兼穿林北腿,被他一揍,我還有命嗎?」
「韋尚書,什麼時候再給我指點指點?」門下侍中搓著手說。
真正眼毒的是太老師你吧?虞璇璣一凜,低聲說:「學生與老師幾次相處,老師雖口中斥罵,卻依舊護持,因此明白老師拳拳愛護之心。」
韋尚書似乎有些詫異地沉默了片刻,又呵呵直笑:「老糊塗了,老夫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剛剛是在說下棋吧?」
「玉台宴上沒有男人,還搞個屁?」
誰?虞璇璣不解地看著韋尚書,尚書看向她,呈兩條線的眼睛稍稍撐大了一點,透出一閃而逝的亮光,虞璇璣遲疑地說:「稟太老師……算是有一面之緣……吧?」
這個師門組合也太有創意了吧?虞璇璣聽得眼睛瞪得大大的,王摩詰是五姓出身,少年登第,詩書琴畫無一不通無一不精,雖說宦途中也遇過一些磨難,但最後也官至尚書右丞,風度翩翩飄逸如仙。但是郭沅震出身寒門富室,雖也是少年及第,但是仗劍任俠,而後佐上皇之父登基,半生幾乎都是武官,他的故事相當有傳奇性,什麼砍野豬精、把四十萬錢全數贈給窮人、出使土缽、打禿掘、和-圖-書鎮涼州……總之在傳說中是大俠一樣的人物,卻沒想到會是王摩詰的學生?他們師生倆怎麼相處啊?王摩詰談山水,郭沅震談拳譜,王摩詰奏高山流水,郭沅震配唱酒肆小調?這個組合要再配上眼前這位行事溫吞只喜歡下棋的尚書,也實在太奇妙了點。
韋尚書呵呵直笑,背著手慢吞吞地晃悠著走:「哎呀,我們這一系,全都選了跟自己不同個性的做徒兒,太老師是多才多藝翩翩佳公子,而座師比市井流氓還粗魯,老夫是個溫吞水慢郎中,千千冷峭毫無生活情趣,最後選了妳這風流才女做弟子,真不知後來會怎麼發展呢?」
虞璇璣支頤沉思,剛才沒有貿然答應,也不是沒聽懂,究竟朝中有何變故?是什麼事能讓禮部尚書自認無力勸阻李千里,而命她暗地替他周旋,以降低他可能受到的衝擊?她一個新科進士,能有這麼大的能耐替他圓事嗎?李千里已是位列台閣,囂張霸道不是一兩天的事,後面又有上皇,誰能扳得倒他?
眾進士又走了一陣,繼續聽侍郎的皇城導覽,約莫兩刻鐘後來到中書省外,中書舍人早已迎了出來,與禮部侍郎見禮后,將進士們帶到正堂東廊下,進士團早在那裡置下各個進士的位子,案上也都擺著酒食,只有酒能喝,食物都是粗製濫造、染得鮮紅艷綠圖個好看而已。
「也不算聰明啊,如果聰明就不會被老師欺負得這麼慘了。」
李千里一邊說著,眼睛看向虞璇璣:「傻魚!尤其是妳,有前科在先,看在妳還算有才的份上這才拔為女狀頭,要是又干出什麼壞事,扒了妳的魚皮扔回泥坑!」
中書省的堂吏見他們出來,高聲唱喏:「禮部韋尚書、御史台李大夫,出見新科進士!」
這……傳說中有冤魂大軍的推事院嗎?虞璇璣畏懼地看了推事院一眼,還好現在是白天,要不然她一定會馬上回頭衝出去,不過……以後不管在哪裡工作,都還是別走這裏好了……
「好啦,我們師生三人該出去了,估計那幾個臭丞相也來了吧?」尚書下榻,穿了靴子,伸伸懶腰,虞璇璣非常確定聽見布料繃緊的聲音,但是還是快了一步打開房門。

「秋霜,我說你這招孤子回馬槍會不會太早出來?」右邊那位紫袍官員說,聽聲音似乎年紀不大,虞璇璣抬頭看去,那人只留著一字胡,團臉生得異常圓,眼睛基本上似乎只有兩條縫,脖子有三下巴,紫袍在身上綳得很緊,尋常官員的帶都鬆鬆垂著,他腰上白玉帶卻緊箍著肚子,懸腳趺坐,短短胖胖的腳在榻上懸空一踢一踢,可見個子不太高,帕頭摘下來放在旁邊,頭髮卻是全白了,面目看起來約莫是六十余歲,顯然是禮部尚書無疑。
「內人正念叨著十七哥跟大姐呢!要不明日我們也去右僕射家?」左僕射說,他的妻子是韋尚書堂妹,說起來,右僕射還得叫左僕射一聲姨夫。
李千里與禮部尚書先是一楞,接著,尚書笑著收了,也不忘消遣李千里,聽得虞璇璣抿嘴一笑。李千里橫了她一眼,是讚賞她說話正中尚書下懷、既交代了香的來源又巧妙掩蓋討好的意圖,不過被她說成是死要面子的大男人,十足死要面子的大男人自然不開心。
爽!虞璇璣忍俊不禁,深深一揖:「謝過太老師。」
於是這對相隔三屆的女進士,便一邊吃飯一邊討論玉台宴的安排,因為御史台只有半個時辰吃飯時間,所以虞璇璣確定了時間地點就趕緊告辭,以免打擾郭供奉辦公。入皇城的慣例,除非是三品以上高官,否則從哪裡進就哪裡出,這樣才能對得上人數,所以虞璇璣從安上門出來,去牽了霜華,直奔青龍坊期集院。
果然惡馬惡人騎,看來李千里內製于奶媽、外製于尚書,有了這內外兩大援,和_圖_書還怕你不成?虞璇璣壞心地想,卻見李千里一邊繼續陪下棋一邊跟她遞眼色,這才將懷中一盒香送上:「聞說太老師喜好香道,老師說早想孝敬,不過礙於大男人死要面子不好意思送香,於是命學生代勞。」
「難怪老師當年沒引見太老師,原來是怕弟子去跟太老師哭訴?」
太老師與徒孫二人一前一後走著,韋尚書悠哉地說:「璇璣啊……千千一直說妳是傻魚,妳不傻嘛!」
「我就折了她尾巴丟回泥坑。」李千里鏗鏘有力地堵住大家的疑問。
「門下相公何時留直,請來禮部,我們手談徹夜啊。」韋尚書笑著回答,門下侍中也是個棋迷,但是卻下得一手屎棋。
「淡色眼睛直勾勾的才誘人哪!」
虞璇璣塞了滿嘴飯菜,咽下去才說:「欸,此次是我聯絡,正要與姊姊通氣呢。」
「倒不是小妹裝清純,是姊姊怎麼問起男人來?」
「不敢叨擾姊姊。」
「那……要虞狀頭帶頭玩球縱酒呢?」禮部侍郎怕怕地舉手發問,眾人暗自贊同,畢竟黑心台主的唯一傳人是平康坊中大名鼎鼎的風流人物,據說吃喝玩樂無所不精……
「結果陛下將尚書當場收押,命當時的台主主持三司推事,刑部大理寺那時都沒了主官,自然都聽御史台的,判書下來,尚書秋後問斬,大理卿流往江州……」侍郎一邊回想著判決結果,一邊說:「後來這事結束后,李台主就遞了一份彈狀,直斥大理寺闇弱無能、刑部濫司刑法,把兩個官署六品以上的官全部彈劾失職,那一陣子刑部大理寺皮綳得可緊著,後來只要有三司會審,刑部大理寺伺候御史台比伺候親娘還精心,」
「喂!不要連妳也裝處女!」郭供奉嘟著嘴,用筷子指著虞璇璣說。
「小妹還好吧?」韋尚書問。
裝傻也裝得太……虞璇璣心中嘀咕,看來這位太老師是個不好對付的老狐狸,他不繼續說,自然她也不再問,只是默默把他的話記下來,心中暗自琢磨。走到禮部,韋尚書自進了官署,虞璇璣繼續往前走到安上門,沿途經過了御史台,猛地想起要聯絡紅妝會現任會長郭供奉,便入內找人。
「妹妹喜歡胡人?」郭供奉眼睛一亮,一臉相見恨晚:「吃這麼重口味的,我還以為只有我了。」
「男進士有妓|女作陪,女進士宴不叫幾個男人陪酒還叫宴嗎?這種事都是我決定了,上回找的是幾個東西市上賣大力丸的壯漢跳裸舞轉車輪,功夫真不是蓋的,這回我還沒想到找什麼,就看妹妹妳了。」
「十七舅怎麼來了?」尚書右僕射連忙攙著尚書手肘,執禮甚恭,因為他家太夫人正是韋尚書的長姊,所以兩人年紀雖差不多,卻是舅甥。
虞璇璣正拿起一碗飯要吃,聞言不禁錯喉,這位郭供奉作風大胆是早有耳聞,未考進士前,是長安富商之女,父親死後,獨自經營了好大產業,最強悍的是,據說三個子女都不同父親:「姊姊如此交心,小妹也就不客氣了。」
「都好,最近就是照顧我那傻兒子。」……
「那就是你沒出息,活該被徒兒欺負,我一樣照打。」
「那要她欺負弟子呢?」李千里冷冰冰地說。
「我吃過了,其它人呢?」
本來不需如此匆忙的,正常的過堂日是發榜后兩日,接著往座師家中謝恩,相識宴則是三到五日後,士子們還有時間制衣整裝,再備上厚禮前去赴宴,不過今番竟然都干出了賦題雜儒雜法、加試先斬後奏、外加可稱是極具創意的策論題目,自然過堂相識也不遵行慣例。
「他個性太強,認定的事,粉身碎骨也要完成,渾然不顧自身,任官二十年、掌台七年,御史台官也大多與他一樣奮不顧身,但是,朝廷局勢似是有變,妳往後在他身邊,要更加警醒,一有機會就圓事、緩事,有些事情,m.hetubook.com•com不用做得激烈也有一樣的效果,妳是個聰明人,該明白老夫要妳做的事。」韋尚書像閑談似地說。
「好,就是愛吃油封肉,不肯忌口,阿舅有空也說說她。」
「李台主有不少壯舉都是在推事院做的呢!」禮部侍郎自顧自地爆八卦,爆很大爆不用錢:「我記得我剛從兗州參軍調回中央時,那時出了刑部尚書逼|奸犯婦案,好像那犯婦也是個士人|妻子,生得十分美貌,就住在尚書家附近,尚書早看上了那婦人,便用了種種手段勾引不成,惱羞成怒下隨便編了罪名將婦人與其丈夫下獄,結果串通了大理卿,竟姦汙婦人得逞,後來怕東窗事發竟說是大理卿勾搭那婦人,將大理卿也構陷入獄……」
「要不還能是誰?」郭供奉嬌笑著,自挽了虞璇璣手臂拉到自己公房去:「恰好也到了用飯時候,妹妹留在台中吃飯。」
「王郭二位都是前代名宦,太老師與老師亦為國之棟樑,學生惶恐。」
這個消息很快就被進士團知悉,因此他們也迅速改變日程,將往年放在最後的關宴提前,其它宴會全部推到關宴后,賽球改在白天,慈恩題詩、杏園宴、禮佛牙、櫻桃宴全部往後擠,燒尾宴排在旬假,禮吏二部官員以個人身份前來,而女進士不參加賽球,轉赴玉台宴。
「咦?」
「那尚書跟大理卿後來怎麼了?」虞璇璣連忙追問。
「來給愛徒撐腰啊,阿姐還好吧?」
五個人嘮叨起家常就嘮叨個沒完,直到李千里在旁重重一咳,才入堂去,李千里一瞄旁邊的堂吏,堂吏連忙高喊:「御史大夫兼弘暉六十年恩科主司李領新及第進士見相公。」
「好孩子……」韋尚書又是呵呵地笑了,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我要與妳說的,是我把千千託付給妳啦!」
「勞煩侍郎帶進士等出去。」韋尚書說,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啊了一聲:「璇璣,聽說妳識得河東名棋手崔十娘?」
「太老師的老師是哪位呢?」
話說這期集院是進士團為進士們暫時稅的宅第,往往氣派非凡,每個進士都有一個房間,好像讓進士們能就近辦宴會、多認識多親近,可說是未來一個月的宿舍。虞璇璣進到期集院時,倒是靜悄悄的,門房上一個進士團的人說:「女狀頭吃過了嗎?廚下備了菜。」
「學生等拜見太老師。」
虞璇璣驚訝已極,連忙追問:「託付?老師位居宰相,學生何能得當託付二字?」
「那太好了,老夫正解不開她的棋譜,妳與老夫同行,一邊走、一邊說來。」韋尚書一臉『得遇救星』的表情,識趣的侍郎自是趕快把人帶走,韋尚書便自帶了虞璇璣從另一邊往禮部走。
「這刑部尚書還真敢幹,大理卿也是三品大員,就這樣構陷入獄,真不怕死。」虞璇璣說。
「回稟老師,形成了勢,總有被看透的一天,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非孤子不可。」自然是李千里回答,他正襟危坐,臀跪在腳跟上,紫袍下襬整整齊齊地鋪在前方。
「哎呀?這就是虞妹妹吧!」一個爽直的女聲傳來,虞璇璣抬頭,只覺眼前一亮,來人穿了一身綠袍,服色都按著規矩來,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袍子裁了腰身、加了胸腺,穿起來更顯得身材勁辣,沒戴帕頭,梳著螺髻,額上一點俏皮的花黃,容色艷麗,風情萬種。
這回,進士們不走安上門,三人領著男女進士們走含光門,禮部侍郎早已等在那裡,進士們紛紛見禮,侍郎帶著他們沿安上門街往前走,左邊有一排低矮陰暗的官署,侍郎回頭對虞璇璣一笑:「璇璣啊,左邊是御史台推事院。」
於是,進士兵分兩路,二十三名進士到東廊下等候,虞璇璣等三人則隨禮部侍郎到廂房見人。
「當然,那尚書是襄王孺人的哥哥啊!」禮部侍郎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結果那時和_圖_書候李台主好像還是侍御史吧?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把那婦人夫妻倆從刑部大獄偷出來藏在推事院,後來在朝會上穿上法冠袍服直接把人帶上朝堂,當場嗆得連襄王都趕緊說跟尚書不熟,我那時候在旁邊,那時李台主報告案情真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官場艷聞。」
「我也正要問妹妹呢,妳喜歡怎麼樣的男人?」
「房師待學生甚好,太老師切莫錯怪。」
虞璇璣聽得目瞪口呆,跳裸舞轉車輪也……她咬著筷子說:「可恨上次沒來考試,轉車輪絕技我也想見識見識啊!」
通報后,虞璇璣等人走進廂房,一進去就聞見一陣濃郁的香氣,也說不清是什麼香,只見房中上首坐著兩個紫袍高官,正在下棋。
言畢,李千里伸手先讓尚書走,師生二人帶著後面二十九名進士緩步拾階而上,只見那中書堂前中書令、門下侍中、尚書左右僕射都是一身紫袍出堂相迎,往年因為知貢舉的大多是禮部侍郎,因此宰相們只在堂中等候,不過今年知貢舉的是同為宰相的李千里,加上除了朝會出來露個面,平日幾乎足不出戶龜在禮部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尚書,竟然會出來捧徒子徒孫的場,自然需要出堂相迎。
原來是給李千里緩頰來了,看來老師也不好當哪!虞璇璣心想,拱手說:「學生明白。」
虞璇璣的東西早已打包好交給進士團,因此也都擺在房中,她脫掉穿了一天的皮靴,除了羅襪,摘下帕頭,脫去白袍,打開衣服包袱,披上一件寬袖綢衫,隨便在腰間綁了帶子,頭髮也不松,便躺下休息。
「哪的話,御史台還能少妹妹一口飯?放心,我們本就備著有人中午洽公的份。」郭供奉不待多言,自把虞璇璣推到公房裡,不一會兒回來,托盤中放著一碗油燜筍封肉、一碗豆醬拌山薇、一盅百歲羹、兩碗黃粱飯,菜都裝得滿滿的:「懶得裝成兩碗,橫豎我也不在意吃妹妹口水。」
「別客氣別客氣,台中另外兩位女官,一位是我同年秦監察,年已六十,冷肅罕言,我跟她說不上話。另一位是岑主簿,晚我一科,跟我差不多年記,丈夫就是劉侍御,新婚不久,兩人感情好得蜜裡調油,岑主簿又身懷六甲,午飯自然是夫妻倆一起吃。害得我吃飯也找不上人一起吃,要排到跟台主一起吃的時候,一定會排上中丞做陪,我隨便說點什麼,他們倆就裝道學,一群爛男人!所以妹妹妳來,真是太好了。」郭供奉劈頭說了一大通話,一直給虞璇璣夾菜,堆得她碗里小山一般:「妹妹是來跟我說玉台宴的事吧?」
「狀頭稍候。」上次那位領她去見李千里的令史請她在門房稍候。
「曉得。」
「咦?」
虞璇璣卻一躬,鎮定地說:「恕學生愚鈍,不甚明了。」
「學生謝過老師教誨,定不負師尊期許。」虞璇璣在眾目睽睽下無奈地回答,一定每次都要嗆一下傻魚才開心就對了!明明就是跟上皇狼狽為奸的混帳狗官!
虞璇璣問了自己的房間,女進士們的住所安排在曲江邊的一處院落,十分僻靜幽雅,虞璇璣入得院落,與見到的幾個同年打過招呼,自來到掛著名牌的房間,房間算是中等大小,裡間放著床榻跟妝台,一扇紗屏隔開,外間則放著茶具几案書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都三十好幾了,還這麼好鬥啊……」禮部尚書搖頭,這才轉頭笑眯眯地看向三位進士:「是老夫的徒孫哪!」
「唉……圓事……緩事……有這麼一個尋事的主,誰圓得過來?」虞璇璣輕嘆一聲,翻了翻身,把頭埋進被中:「誤上賊船了。」
「可是這樣就跟上次重複了不是嗎?」虞璇璣說,郭供奉點頭,她側頭一想:「我對瘦弱男孩沒興趣……要不來個裸胡騰如何?」
午後的春風徐徐掠過寂靜的期集院,吹散正午熱氣,等待著如水清涼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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