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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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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青衫卷 第十四章 東都春

第三卷 青衫卷

第十四章 東都春

郭供奉放下茶盞,正襟危坐地一躬身:「稟相公,關中平靜並無異狀,東川撤藩事一切順利,隴右道暫無兵禍。下官離京時,上皇仍在華清宮,由襄平二王與前台主相陪,陛下本也上華清與上皇、唐安公主相聚,但是日前傳出主父病重消息,因此陛下星夜趕回西京,劉侍御從殿中省得來的消息確定主父得的是風疾,已然昏迷不能認人,太子晝夜服侍于側,須臾不願離,陛下雖然焦急,仍能理事,因為主父之事,陛下與太子曾起過衝突,似乎十分激烈,目前宮中諸事,依然在內侍監、神策軍中尉竇文場的控制下,太師父子雖幾度出入宮中,但是太子並不理事,竇中尉奉陛下之命,亦未容他二人與太子獨處。陛下曾命鍾中丞密切注意朝中諸官動向,並要中丞與竇中尉多加聯繫,嚴防生亂。以上是下官此行欲稟相公之要事,其餘台內事,鍾中丞已謄清要目,請相公一覽。」
李千里點頭,於是眾人退去,李千里問:「中丞,何事?」
「當官真不容易……」
「這是個大消息,我明日就去太府寺繞一繞,記得石侍御兩年前曾經轟過太府寺,讓他整理太府寺的相關情報給我。」
「那正好,把婚約辭了吧!」持盈郡主抿了抿嘴,眼波流轉,勾了李千里一眼:「中書相公說什麼配不上,我和我幾個妹妹們,最是欣賞相公這種年紀的男人,知情知趣。我說相公,你就從了我吧,我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哪!我不耐煩朝政,你跟了我,這天下還不就是你的?我不會虧待你的。」
「我在想,其實朝廷只要求種樹,要種什麼都可以,如果是我的話,肯定只想到種些漂亮的花樹。可是當年此處的地方官讓人種榆樹,既符合朝廷規定,又防河北可能的春荒,就是沒有春荒,百姓也可以享用,或入菜或做飯,可說一舉數得。做官,就是這樣的小事都要想得清楚、要看得遠,否則若種了不合節令的樹、不能當糧食的樹,不知要死多少百姓,所以我說當官真不容易。」虞璇璣娓娓地說,看著榆樹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尊敬。
果兒卻微微一笑,梳著大鬍子說:「官人說的,這不是本分事嗎?所以地方官的薪俸不比台省官少,朝廷用這麼高的薪俸養地方官,不就是因為地方官應該注意這些朝廷注意不到的細節嗎?」
「不過……持盈郡主也太不像陛下了吧?」李千里對自己說,雖然拒絕娶持盈,但是為了將來的政治前途,他還是遵奉師命去持盈觀拜見了郡主,郡主一身道袍,低眉斂目,雖然應對舉止都合宜,不過眉宇間似有什麼幽怨難訴,面容消瘦,對朝政也沒有一絲興趣,這真的是主父手把著手教出來的孫女嗎?
主僕二人離了渡口,虞璇璣跨上緋華,果兒則是乘著一頭小驢,兩人沿著官道往魏州城走。長長官道上,深褐色的地連碎石子都不太多,只是中間稍稍高起,是來往的車太多軋出車痕來,每年重修路時總要磨平車痕,於是中間的路也就高了。官道兩邊種著榆樹,此時滿樹深綠,春風吹開樹葉,可以看見一個個小小的榆莢。
岫嵬啊……這是一個火的時代……那個人說得堅定而又沉重。
不過到現在,要把你帶成什麼樣,我沒有把握,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想一想該讓你做什麼樣的官……李千里的聲音裡帶著一點困擾和-圖-書
「我也裝作問人名,去看看他們的貨物,前面走了的都是糧食,現在還停著的不讓看,船身又這麼沉,只怕是銅器鐵器。」虞璇璣點頭,西京所有中央官署都有東都留署,員額較少而已:「今天就這樣吧,先回去魏州城,慢慢走,一面查訪民情。」
「觀中什麼都不缺,若說缺什麼……」持盈郡主想了想,突然譏諷似地一笑:「不如中書相公常來與我說說話吧?」
「薪俸的事是來台內才知道的,但是,只要不是士族出身,都會覺得地方官做得好是應該的。」果兒似乎也不覺得虞璇璣的問題很笨,他只是聳聳肩:「官人出身士族,自然一向沒感覺地方官的政績,因為他們不管做好做壞,都不影響士族的生活,他們也不會去干擾士族。可是像小人身在民間,就會覺得,只要是個官,就應該面面俱到,因為百姓無能也無力改變環境,只能跟著官衙走,所以唯有官人能決定地方應該變成什麼樣子,既然如此,官人們就該把什麼都考慮清楚才是。」
總之,經過源令史與一眾令史們四十年的努力,御史台公廨田形成了可以養活數百人的生意。棄婦寡婦,則在田園中做香花串、將花蜜裝罐、照料蠶兒。身有殘疾的男子,或種花養蜂、或看牧牛馬、或扛紙堆肥。無人照料的老人,則幫著把紙、繭分出等級,或者看門。孤兒們約在五六歲稍懂事,就在公廨田中拾糞,到了十歲左右,聰明伶俐的,就一男一女搭成一組,到城中兜售香花串、花蜜,不善言詞的,就學著種花蒔草、照顧牛馬或者理紙做紙,長到十六歲就要自己出去尋事做,不可以再待在田園內。
在火的時代,她到底要做什麼樣的官?虞璇璣無語,春風呼地一聲吹過耳畔,層層榆浪沙沙地起伏著,像海面微微的波瀾……
誰家琵琶語,催醒一城春?
虞璇璣聞言,側頭看著果兒,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果兒,你很早就知道這些事了嗎?」
眉頭懸針鬆開,李千里低頭批起卷宗來,廳中雖無人聲,卻遠見廳外桃紅柳綠籠在一城迷濛中,仍顯出初春的嬌媚……
「稟郡主,下官已與人訂有婚約,郡主貌美年少,年華正茂,下官已屆不惑,配不上郡主,只得辭謝主父美意。」
「源令史說好就好。」李千里點了點頭,在御史台二十年,他深知公廨田的重要,但是眼下錢並不是最重要的事:「台內諸御史都好嗎?秦監察的病怎麼樣了?岑主簿似乎生了吧?」
虞璇璣點頭,隨果兒來到一處棚子搭成的小鋪,只見那店主用泥磚砌了個簡單的灶口下湯餅,一旁支起的大鑊里,丟了一堆肉骨熬的湯燒得翻花大滾,鑊邊的木榻上放著各式佐料和燙好的野菜,店主用竹篩撈起湯餅放在粗陶大碗里,遞給鑊邊的年輕後生,後生把湯舀到碗里遞給店主女人,那女人一手抓了野菜、一手舀了佐料放到湯餅上,再給旁邊的小女兒,女孩子約莫十二三歲,雙髫垂耳,看著有些憨憨的,把湯餅接過放在托盤上,送給客人。
「好冷好冷……」
虞璇璣望著榆樹,這樹怕沒有丈八尺高,她說:「這樹可能有百年了。」

卻是虞璇璣掏出錢來付了,一面吃著湯餅,一面低聲說:「我剛才看了一下旗幟,成德盧龍都沒運東西,他們眼下和*圖*書不敢經過魏博地盤可想而知,但是東都送橫海義武的東西也太多了吧?難道這兩鎮準備要跟成德盧龍開戰嗎?」
李千里唇邊露出一個難得的笑意,二百萬貫幾乎抵得上數萬京官一月的俸祿,別人家的公廨本錢只拿去放高利貸,結果只逼死了百姓還倒賠,黑心御史台怎麼可能幹這種傻事?御史台的管帳管錢的令史們,賺錢的方法堪稱天下第一有創意,像現在管帳的令史頭頭源令史,已經管御史台的錢管了四十年,當初在陘原亂后重畫各官署公廨田時,沒有人要城南金光門外的地方,源令史說服官台主,把御史台的公廨田全部畫在金光門外,而且派庶仆把戶部官員『請』到推事院『喝茶』,最後戶部同意,為補償御史台的損失,所以公廨田可以畫多一點。
堂批,就是中書令經手的命令,天下數千官署令式中,堂批的等級僅次於皇帝與監國太子發出的各種詔令。正因為堂批是所有政務運作的樞紐,所以每天經手的卷宗至少有四五百份,任李千里記憶力再好也不可能都記得住,韋中丞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又說:「虞里行的庶仆說,押送東西都是東都太府寺的人,相公有空,是不是也去巡一巡太府寺?押送這麼大數目的東西,相公應當會有印象,如果沒印象,可能是太府寺額外多給了,或者根本就是暗渡陳倉,現在前方還在備戰狀態,不可不慎哪!」
李千里只感覺脊背竄起一陣惡寒,趕忙逃離持盈觀。現在想起來還是腦麻,他忍住胃中翻攪的不適,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公事上。心思卻還是飄向了遠在魏博的徒兒,看來,等三月她回東都進行例行彙報時,就把婚約給訂了,一等他罷相回京,就先把婚事辦了,省得夜長夢多。
但是金光門外那時瓦礫遍地、無可收拾,源令史便在公廨田外吊起長竿,竿上有籮筐,派一個庶仆在那裡看著,丟中籮筐可以得一錢,結果西京城內男女老少全都跑來金光門外丟籮筐,不到兩日,公廨田外的瓦礫全都沒了。接著,源令史不在田內種菜種麥,反而種起長草,然後稅與西京廄牧監牧養牛馬(源令史堅持沒有強迫廄牧監接受,只有『柔性勸說』而已)。再雇些西京的孤兒,讓他們待得牛馬走了后,撿拾糞便,竟做起堆肥生意來。又雇些窮苦百姓去城中收購廢紙,把收來的廢紙轉賣給紙廠做紙。由於堆肥實在做得太好太營養,公廨田旁邊除了草還長了滿地野花,於是令史們特別圈了兩塊院子出來,一塊設蜂房、種花草,一塊養蠶植桑,等得吐絲后將繭賣出,又賣花又賣蜜又賣繭,作成好大的生意。只是人手方面,始終遵循當年官台主的堅持,不許用有家室能自立的人,只能雇些老弱病殘、國家照顧不到的百姓。
所以……他乾笑個兩聲,公事公辦地說:「郡主美意,下官無福消受,郡主還是另擇良配為好。」
這……李千里額上青筋變成黑線,這話怎麼像男人完事後在榻上對著嚶嚶啜泣的女孩子說的?通常,自稱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往往都是不負責任的。而且,他好歹是堂堂的御史大夫,忽而嬌媚忽而倔強、抱起來很軟(?)很溫暖、嘗起來又很香(?)的可愛(?)徒兒不要,去吃持盈的軟飯?他又不是瘋了!
果兒聽她莫名其妙冒出這句,便問:「https://m.hetubook•com•com官人何出此言?」
虞璇璣呵著手,在原地蹬了幾步暖暖腿,抬起頭望著泊在渡口的船隻,認出是哪幾個鎮的旗幟,默記在心。一路沿著渠道走,她今日沒穿襕衫,裝作個普通的女人,因為女人只有考過鄉貢才能穿士服,而鄉貢進士若不是在西京東都欲謀出身,就是在家繼續相夫教子、操持家務,或者在鄉里教授蒙童。雖說梁國不禁婦女在外,但是關東當地的士族普遍家教保守,連帶著關東的女士子也比較少以士子身份在外活動,在關東地區,著男裝袍衫的女子,幾乎都是婢女或妓|女,因此,關東女士人幾乎也都穿女裝,所以虞璇璣來此,並不敢穿上士服,只著輕便的襦裙,裝作是來找人的平民婦女。
「喔,我不介意中書相公有小妾啊,反正相公往後大可住在宮外,就像唐安公主和韋駙馬一樣,大家各有所愛,別放在一起礙眼就是了。」持盈郡主隨便地擺了擺手,淡淡地說:「不過今日一見,發現中書相公還滿對我的眼的,所以可不要太寵你那個小妾,要惹惱了我,殺掉她也是有可能的。」
廳外雨聲漸歇,他讀著信,做了幾個月沉默的中書令,毫不訝異地知道,將在四月迎來罷相的詔書,即使早有準備,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很清楚,當他這個強硬派的象徵被換下來時,就表示朝廷已經跟成德盧龍達成協議,而他這個中書令一直被撂在東都做後勤,甚至連離東都都被禁止,然後又越過他去和談,更讓他感到非常之不爽。
「諾。」
裏面傳來李千里的聲音后,韋中丞才率台官入內。此時,雨勢突然增大,只聽得叮叮咚咚地打在中書令廳的屋瓦上,雨中的中書令廳內部,顯得陰暗幽深,微弱的天光只勉強能照三尺深,廳內影影綽綽的人影,如遊魂般模糊。
「諾。」韋中丞起身離去,走到一半又回來:「這是家父要與相公的信。」
秦監察是嶺南道監察,也是郭供奉的同年,岑主簿也是女進士,郭供奉官品較高,本當由郭供奉來說,但是總管台內庶務是主簿的責任,所以必須由高主簿回答:「稟相公,秦監察的病雖已無礙,但是精神很差,她說只等此番關東事平,就要辭官去貝州依子養老。岑主簿已經生下一個男孩,目前在休產假,因為老張大張都在台內,所以鍾中丞讓小張暫代主簿事務。元監察還在東川,怕土缽記吃不記打,又在春天打下來。邵監察正分巡關內,眼下應在藍田境內。台院殿院現在全力應付宮中朝中,不敢擅離。」
持盈郡主卻笑得更放肆,毫不忌諱地說:「唉……男人就是心軟嘴硬,不過嘴巴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好吧,大不了我多等幾年,學陛下到時下道詔書將你綁進後宮,看中書相公哪裡軟哪裡硬。」
「湯餅兩碗,兩枚錢。」女孩子送上湯餅,便對著果兒說。
虞璇璣聞言一默,榆錢在士族家是拿來入菜或者做羹,因為榆錢被視為能養生延年的食物,偶爾吃上一點,但是在平民百姓家,榆錢都拿來做主食,蒸熟了搗爛,頂飢耐飽,若遇春荒,更是救命的食物。是因為如此,魏博才多種榆樹嗎?她又看了榆樹一眼,修整官道向來規定要種一定數量的樹,但是這裏的樹顯然多過規定,而且是能吃能救春荒的榆樹,不知是哪個地方官規定的,但是改和_圖_書個樹種,卻不知使多少百姓得以存活。
「而且船上除了兩鎮的旗子,還有太府寺的,小人剛才摸到水驛那裡,裝作是驛中雜役,跟押船的小差聊了幾句,看來真是東都太府寺的人沒錯。」
「太府寺送東西給橫海義武……」李千里沉吟片刻,叫來庶仆:「你去把堂批送太府寺的卷宗節略調出來,看有沒有關於橫海義武二鎮的。」
虞璇璣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口,一時間,果兒的話像一陣霧,蒙在她原本好像看清的宦途上,她一直以為地方官很逍遙很輕鬆,但是,一想到官人是要直接負起轄內百姓生死安危的責任時,突然感覺是數以千計的生命壓在肩上,這個擔子沉得讓她無言以對。什麼叫做官?什麼是官?虞璇璣想起李千里命她前往關東時的話。
春雨打在繪著柏樹的十二骨傘上,像一曲不成聲的琵琶調子,打頭那人身穿緋袍,後頭跟著一列同樣的柏樹傘,直入東都中書省內。眾人入省后,便在門房處將傘留下,環繞著中書令廳外有一圈廂房,廂房外則是寬闊的門廊,可容四五人並肩齊行,走到中段后,岔出一段直通中書令廳東西首。一群身著綠袍青衫的人由那緋袍官員打頭,魚貫走上中書令廳。
說著,郭供奉從懷中抽出一份用油紙包好的厚厚貝葉冊遞給李千里,他接過之後,又看向高主簿,高主簿同樣一躬身,也從懷中掏出一份貝葉冊:「稟相公,下官離京前,台內公廨本錢純收益累計為二百萬貫錢,已達今年預計的金額,因此,下官與岑主簿、源令史合計后,欲往上修正今年的預計數字,請相公批示。」
「小人也覺得奇怪,其他鎮的船也有,多是糧食,這也罷了,但是插東都旗幟送橫海義武的船沉甸甸的,都壓到水線以下呢!」
門外一個庶仆見他們來,入內稟報后,對緋袍官人說:「中丞,相公說快請入內。」
遲遲春日照北國,河朔雄藩魏博鎮已是生機盎然,距離魏州城不遠的永濟渠早在二月初就融了冰,混濁的渠水挾著秋冬時積聚的泥沙往東北而去,水勢雖不像夏末時那樣大,但也足夠行船,一艘艘插著各鎮旗幟的船從江南、東都方向而來,運送各鎮採買、交易的物資。楊枝拂遍、千帆過盡,帶著一絲寒意的微濕春風吹起衫裙下襬,卻讓虞璇璣微微抖了一下。
果兒也看了一眼,平淡地說:「是啊,魏博官道上很多榆樹,再過個半月一月的,官人再來此,樹上滿滿的都是孩子,搶榆錢跟搶真錢一樣拚命。」
令史們身為諸御史的財神爺,自然也不可能不利用這些免錢的勞力,因此,御史台上至台主下至監察,只要人在西京,就要輪班去公廨田裡教書,教得不好,那個月就不能領公廨錢。在一眾官人們為錢拚死努力教導的狀況下,御史台的庶仆、流外官中,也有不少是從御史台公廨田中出來的,而這些在城中走街串巷的公廨田僱工,正是御史台掌握西京諸事的情報來源。
「河北道消息,永濟渠上有許多太府寺送衡海義武鎮的船隻,虞里行和庶仆算了一算,光是糧食就有數十艘,其他還有些恐怕是武器。按戶部式,太府寺撥物資往藩鎮,需由中書發文、送門下認可、下尚書戶部與太府寺兩面核銷,因為這些東西多得反常,因此特別來問相公可記得有此事。」
「奇怪了,今年和-圖-書難道犯桃花?還是跟姓蕭的犯沖?先是璇璣說起玉環喜歡我,然後又是持盈……真見鬼了……」李千里心中嘀咕著,但是一想到接連有兩個妙齡女子看上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小紅杏探出牆頭似的:「難道男人真是越老越有價值?」
如果可以揪住女皇,大吼一聲『妳他娘的究竟把我當成什麼!』,真不知會多快意?可惜他頂多隻敢對上皇這樣做。不知為什麼,女皇也不是特別兇悍或者特別嚴厲,但是就是不想多跟她相處,主父也是,這兩個人讓他覺得很不自在,尤其他們兩人一同出現時,他都想轉身跑開,稍坐得久些,就覺得快喘不過氣似的。雖然主父很欣賞他,甚至幾度說「若生子如秋霜,省了我多少事」,也試圖調停過他與太子的紛爭,但是他在主父的面前,就是無法像在韋尚書、李貞一面前那樣暢所欲言。女皇跟主父帶給他的壓力,大概也是他打死也不想娶持盈郡主的原因之一……李千里此時也才發現,自己是下意識地逃開成為女皇家人的可能。
因為關東諸監察的事,都直接報到李千里和韋中丞這邊,東都的消息肯定比西京更新,所以高主簿沒有再廢話關東監察們的事。李千里點點頭,他看了鍾中丞的節略后,知道西京目前並無大礙,便放下心來,他看了韋中丞一眼,韋中丞便掏出今日的報告事項一一講來,待得台殿察三院彙報完成後,韋中丞卻對李千里說:「相公,下官有事想私下稟報。」
「下官省中尚有事務待理,今日暫且告辭,不知還有何事能為郡主效勞?」眼看得話不投機,李千里拱手欲辭。
庶仆早已在案前擺好座墊,此時一一奉上茶來,由於天色昏暗,又有兩個人連忙張羅著點燈,待得眾台官都能看見台主的黑眼圈時,李千里才說:「郭供奉、高主簿從西京來,將朝中事回稟與我。」
「娘子。」果兒從前面跑來,對虞璇璣說:「前麵湯餅鋪子有位置,娘子喝點熱湯休息一下再做事吧。」
這……李千里額上青筋暴跳,當真『魚生魚,蝦生蝦,烏龜生出大王八』,果然是那混帳王八太子的女兒,看看這說話口氣,跟那日被他修理的兩個小世子如出一轍。他心中暗罵『妳想做我的夫人,我可不想做那兩個鼻涕小鬼的姊夫!』,可是還是得按捺出心中火氣:「下官家訓,不能納妾。」
李千里眉毛一挑,依然拱手說:「不知郡主對中書省有何吩咐?」
韋中丞聞言,迅速脫下靴子,放在門邊,待眾人都脫了靴子,還是在外餅報了一聲:「下官御史中丞韋,率御史台官赴中書相公之召。」
李千里坐在正間案邊,起身受台官之禮后,點個頭算是回禮:「都坐!先喝茶!」
「有勞。」李千里說,韋中丞便走了。
「奇怪,橫海義武兩鎮是山東道河東道管的,他們也沒有來信讓我注意這些物資,中丞的信里也沒有說東都會運東西支援,那這些東西是送去幹什麼的?難道那兩鎮缺吃少用嗎?」虞璇璣不解地看了遠處一眼,橫海鎮夾在成德盧龍之間,義武則在成德盧龍跟淄青之間,這兩鎮卻都是朝廷人馬,在戰時的地位跟所在位置一樣尷尬。
「我對中書省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想多知道中書相公一些。」持盈郡主格格地笑著,似乎很是欣賞李千里抽搐的表情:「咦?主父還沒向中書相公說起你我的婚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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