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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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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銀魚卷 第十三章 天下器

第五卷 銀魚卷

第十三章 天下器

果兒突然笑了,鬍子啦喳下的臉透出一點稚氣:「官人現在是王孫呢?還是周天子呢?」
「娘子與虞大娘子的感情深厚,此時聞知噩訊,必是無心顧及禮節,我是她的丈夫,理應替她顧及禮貌,畢竟那宗官人是她嫡親表兄,往後還要往來的。」李千里緩緩地說,又說:「這不是愛屋及烏,是因為夫妻一體,本就應該互相幫襯。」
虞璇璣正想著心事,聞言一怔,縣丞又問了一次,她說:「本是奉旨來巡察徐州,順便想找個在徐軍中的親戚,但是前些時候那事……好像徐軍中都換了一批人,連軍眷住的地方也都換上新人,我覺得有些奇怪。又聽說我那親戚好像往北走了,便來問問貴縣,最近有沒有一些軍士或者流民?」
堂中人見有個青衫官人走進來,連忙出迎:「請問足下是……」
沛縣丞似乎察覺狀況不對,怪問:「虞監察怎麼想起要文書了?」
「果兒……」、「小人在。」
「虞監察來得不巧,前些日子淮南鎮府入駐后,將徐州境內七縣的縣令都調回徐州去了。」那人與虞璇璣一樣身穿青衫,年紀大約四十余歲,他說:「某乃縣丞,縣令離縣后,此間諸事皆由某權判之。」
「虞監察只是要問此事嗎?」
「多謝官人,多謝官人了!」管家連聲道謝。
「郎君,那管家安置好了,與他同去的人也讓他們預備行李了。」
「不……不只此事……」虞璇璣振作精神,喝了水,只覺得嘴裏發苦,也不知是水苦還是心苦,她問:「徐軍戍卒的事,我有些不明白,都說是戍卒攻打彭城,然後崔帥反擊被殺,但是兩千戍卒怎麼能攻下彭城?而且崔帥理當在城中,怎麼會聽說死在郊外?」
李千里寫完了這短短的信,再一看,覺得很不合意,他本想寫幾句能安慰她的話,站在御史台的立場,又該提醒她要儘快回來。但是這封簡訊完全沒達到這兩個目的,沉吟再三,最後還是將信連同宗官人的信一起封好。另外又寫了給宗官人的信,和申請過所的證明便箋。
「大約兩三個時辰。」
「景物的景、三清的清?」虞璇璣隨即又問,見那縣尉點頭,頓時像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似的,跌坐在地,嚇得果兒連忙來扶,她遲鈍地抬眼:「你們剛才說……那宗縣令夫人……去世……去世了嗎?」
「那是自然。」李千里胸有成竹,對燕寒雲說:「去取娘子的妝匣來。」
璇璣吾妻妝次
「因為徐州是節帥直屬州郡,轄下縣令向來都由節帥任命,大約是因為這樣才調回原本的縣令,要安插自己人吧?」沛縣丞將虞璇璣讓到左廂,看來是縣令廳:「不知虞監察來沛縣有何事?」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虞璇璣突然起身問:「從這裏到豐縣,快馬多久能到?」
既然戰爭規模不大,怎麼會驚動兩個鎮來平叛?如果八十裡外的沛縣都沒有感覺,淮南跟宣武為什麼會決定出兵?虞璇璣低著眼,迅速地將這些新訊組織起來,本待起身辭去,但是空口無憑,她又問:「我記得州縣中的命令文書,規定是保存十五年,重要的是二十七年,不知道可有些往來的文書?」
「啊!是了是了,小人記得。」管家拍著額頭,李千里請他坐下,他問:「適才官人宅中執事說,官人是我家二娘子的丈夫?」
「官人,信中說什麼?」果兒問。

「嗯,我這裏出個證明,你明日一早就用我的名義去弄過所,另外準備二十貫錢,告訴那兩個家丁,若是宗官人尚能支應,就把這錢交給娘子。若是宗官人那裡有困難,就說這是娘子本來就要送與大娘子的脂粉錢,要讓宗官人有尊嚴地收下,不要讓他難受!」m.hetubook.com.com李千里把兩封信跟蓋了他私印的便箋交給燕寒雲,嚴肅交代:「那兩個家丁要機伶,絕對不能一副來看戲的樣子,凡事低調謙卑,小心伺候娘子,不要給我丟人!」
虞璇璣一笑,回頭說:「叫來春娘與我梳妝,我去與杜大帥辭行,你在此收拾,莫要淹留,今晚就宿在任兄那裡,明日我們一早就去探問附近州縣。不能讓杜大帥有時間下封口令,我們必須儘快處置此事。」
虞璇璣已經很習慣這些官場禮節,拿出名刺一拱手:「在下,監察御史虞璇璣。」
「這人肯定是璇璣她爺調|教出來的,才會這麼死心踏地守密,叫他近來。」李千里無奈地一笑,不一會兒,那人走進來,李千里認得他是虞家的管家:「你是虞三侍御的管家吧!」
沛縣丞捻著鬍鬚,想了想:「嗯……那也是……看文書是小事,但是朝廷規定不能帶走,虞監察就算看了,又怎麼認作憑證?」
虞璇璣下車來,回眸望向良田以外的城門,路旁青苗已高及腿肚,幾隻鷺鷥盤旋而下,從田溝間銜起小蟲田蛙,仰脖食盡。武寧鎮這一路植著槐樹,此時正是槐花初綻的時節,叢叢槐花如雪一般積在葉間,飄著淡淡的清香,靜謐的行道上,層層槐葉如雲朵般隨風而動,槐花輕輕落下,像是夢中的景象……
「諾。」
虞璇璣搖著頭,緩緩地說:「不是這麼說,他們雖不是士族,也是三代清白世家,就一個兒子,才說要我帶了進京讀書,將來好考取功名。如果放為良口,他們還得再等三代才能恢復真正的身分,那孩子很聰明,我不忍心他埋沒了。」
「宗縣令?河東宗氏嗎?」虞璇璣問。
虞璇璣在縣衙門口下車,撣了撣下擺便入衙去。這縣衙倒是還有點規模,面開三間、灰瓦素柱,正堂卻拆成三間,夏季炎熱,門窗都是敞開的,可以看見中間是公堂、左廂無人,右廂則擠了幾人,大約是縣丞或縣尉。
「是,不到兩個月前才在東都成親,隨後璇璣又奉命到關東去,大約沒時間寫信稟告虞大娘子,我這邊也因為主父喪事的關係,疏忽了此事,沒能即時寫信與大娘子聯絡,實在是失禮得很。」李千里難得展現出五姓家族的禮貌,十分親切地說。這是因為在五姓士族中,嫁娶是大事,婚前婚後,做丈夫的都應該向妻家致上謝意。
「隴西李千里,從前每到入貢,便常到府上與虞三侍御吵架的御史。」李千里說。
「我打算……往州縣探問……哪怕是只有一個縣官願意一秉公心出來說句話,這事就不是你片面之詞,上了朝廷才有勝算……」虞璇璣說,見任鎮將無語,一抿嘴,低聲說:「任兄,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知道你期待我能撥雲見日,讓這事能夠有個轉機,但是淮南大帥並非平凡人物,你得容我……」
「不知道。」虞璇璣搖頭,看著果兒又露出一臉憂愁,似乎很徬徨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突然笑了:「果兒,你跟的監察御史們,是不是都很堅定?都知道他們該往哪裡去?」
眾人無語,那縣尉硬著頭皮說:「姓什麼不知道……」
虞璇璣心中暗驚,沒想到杜大帥的動作比她想得要快了許多;「全部都調回去了嗎?為什麼?」
兩人說定,沛縣丞便搬來這一個月來的文書,虞璇璣則叫入果兒,兩人趁著午衙休息的時候發功狂抄,待得日暮時分,便一一蓋上沛縣大印。整編打包,虞璇璣便謝過縣內官吏,正要入驛,沛縣丞卻一拍額說:「虞監察,我適才與同僚們聊了妳尋親的事,他們說有一些到沛縣后就往西去,可能會送到東都的口馬市或者官署去,妳可以往豐縣去問。和-圖-書
虞璇璣這才發現自己太快暴露心機,連忙說:「我那親戚是個極好的人,我怕他或他的家眷牽連進此事、反被拐賣了,若要贖人,總得要憑證不是?」
「州縣?」

李千里拿著那封信,坐到書案上,援筆寫道:
秋霜白。
「要看跟哪裡的戰爭比嘛!如果是跟河朔三鎮比,當然不算什麼,不過在我們這種朝廷管轄的藩鎮內,太平時也與一般州縣沒兩樣的。」沛縣丞一笑。
「在下弘徽甲子女科進士,去年蒙台主辟召,忝任監察。」虞璇璣拿出監察御史印信與過所,證明自己的身分:「請問縣令在嗎?」
李貞一在卸任時留了一份可用名單給李千里,如今台院跟殿院正御史都在名單內,供奉跟察院則是李千里自己看中的人。李貞一併沒有責怪李千里,淡淡地說:「不用太自責,人心善變,他們都還年輕,不可能都與你存著一樣心思。如今叛去,也許有什麼苦衷,如果是個可用之才,望你善待他們。」
李貞一又交代些話,李千里便辭出來,眼看著快日暮了,索性直接回家。剛換下衣衫,坐下來吃飯,就見燕寒雲進來:「郎君,娘子的姊夫送信來。」
虞璇璣微微苦笑,嘆了口氣說:「就威脅他們。」
果兒聞言戰慄,殺叛軍可以容許,殺家屬中的成年男女也說得過去,但是殺孩子與老人就是天理難容。虞璇璣微皺著眉,想起剛才見過的杜大帥,依然那般安祥優雅,滿口君恩臣德不斷,再想到朝中傳言他也曾干過一番為國為民的大事,他真的會犯下這等趕盡殺絕的惡事嗎?
由於中書令堅持不批准減賦的擬案,這件事也就理所當然地被延宕了,只是太子一方面每次上了政事堂就念叨此事,另一方面帶了一些人,整日在西京官署中到處視察。李千里與李貞一冷眼旁觀,都覺得他們查官署的模式與御史台很像,只是更和緩一些。
約莫一個時辰,虞璇璣便坐上返回驛站的車。再過了半個時辰,她又帶著果兒與春娘離開了徐州城。她坐在車轅上,背靠著車邊,目光落在前方蜿蜒而去的官道,出了城門,約莫走了半里路,往右一拐,便是往東都的方向。
「太子那邊,有御史台的人嗎?」李貞一問。
管家打開妝匣,確認匣蓋上的刻的字是故主筆跡,又看了裡頭的東西,其中有一件是銀鈴手串,他突然一陣悲傷:「這銀鈴串是故主人訂製與二娘子的,怕她躲在什麼地方尋不著人,就給她掛上銀鈴……確實是二娘子的物事。既是這樣貼身的物品都留在此處,官人真是二娘子夫婿無疑了。」
一身青衫的虞璇璣站在槐樹邊,極目遠望,果兒與春娘看著她的背影,在那廣闊的山河田野間,顯得單薄。
「縣尉縣丞都很熟,妳去了報我的名字,應該都沒問題……喔對了,說到豐縣,他們縣令好像還在縣內。」沛縣丞說,虞璇璣精神一振,上縣的縣令若能作證,會是一大助力,卻聽沛縣丞說:「不過聽說縣令夫人剛去世,留下兩個剛生下來的孩子,縣令痛不欲生,眼下也不宜移動,大帥才沒有調他,只等他家喪事辦完再說了。」
管家約莫五十歲,他也覺得李千裏面熟,一拱手說:「正是,官人看著很面熟,敢問官人名姓?」
「你在你那一輩的官員中,目光和志向都無人能及,唯獨度量還差些。宰相治國,無非就是『器宇』二字,宇字說的是眼光和品行,這個你已經有了,器字則有兩層含意,一是人主之器、二是天下之器,為陛下效勞的才幹你不缺,但是就是少了將自己視為『乘載天下之器』的胸懷,既然要容納天下,又怎麼能挑剔這個是好、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不好?不管好與不好、忠與不忠,都要放在你這個天下之器里,但是要選個適當的位置……」李貞一拿來桌上兩顆還不太熟的橙子,分別放在茶杯與盤子里:「同樣的橙子,放在杯中覺得擠,放在盤子里覺得恰好。若是有人在現在這位置,讓你覺得芒刺在背,就該把他移走看看,若是還覺得壓迫,那恐怕是你這『器』太小 。」
虞璇璣微笑,這事她在御史台幹得多了,所以胸有成竹地說:「我抄個副本,老兄看著無誤的話,蓋上沛縣大印和我自己的監察印,表示這抄錄本由我虞璇璣全權負責,有事也只是我的事,絕不連累老兄。」
「如果他們不配合呢?」
沛縣丞嘖了一聲,仰著臉想了想:「不好說,隊伍拉得太長,又都是從沛縣邊境過去,不知道到底是一撥一撥走、還是一起出發。不過我記得男孩子都是裝在囚車裡,車不夠還管我們沛縣徵了一些去,男孩子大約有個三四千吧!也不知是因為孩子淘氣?還是怎地,應當是老人小孩坐車才是,我也鬧不明白。」
「正是,怎麼了?」沛縣丞說。
余于西京得連襟傳書,言道虞夫人有恙,妻即往虞夫人行在可也。余又遣家丁二人往矣,緩急可應,西京諸事甚安,毋慮。
「這裏靜得令人害怕啊……」虞璇璣低聲說,像是怕驚醒了什麼人,果兒與春娘不解地看著她,她轉過臉:「現在不是農作的時候嗎?為什麼沒有百姓?你看這裏的田,雖有插秧的痕迹,雜草卻沒有人除……槐花可食,而且吃起來是甜的,理當是孩子們會來爭搶的東西,這裏卻任由滿地槐花吹落田間……難道,淮南鎮府連孩子都不放過嗎?」
「豐縣嗎?好像離沛縣不過一驛路而已?」虞璇璣問,縣丞點頭,她說:「反正也在歸途中,我會去看看的!不知道老兄有沒有認識的縣尉縣丞,可以行個方便?」
「如果是原本的徐州軍,大約是找不到了。戰死的都已經收埋,沒死的也不知去何處。」沛縣丞並不懷疑,一邊說,一邊端了涼水來:「不過約莫半個月前,有幾撥人從沛縣外過去,都是淮南鎮府押解的,看著不像軍士,大約是家眷。我聽說是要賣往河朔三鎮去,成德鎮好像買了所有的男孩,其他老弱婦孺,可能就整批賣給人牙子,散去何處就不知道了。」
虞璇璣直著眼睛,半晌不語,突然又問:「宗夫人……姓什麼?叫什麼?」
「那娘子在御史台的事怎麼辦?」
沛縣丞想了一想,才說:「好像是宗鶴壽。」
「如此甚好、甚好。」
「仙鶴的鶴、壽考的壽嗎?」虞璇璣急急地問,在場眾人似乎有點訝異,沛縣丞點了點頭,虞璇璣瞪大眼睛,臉色霎時蒼白,勉強一定心神:「字呢?」
「這就不知……」
虞璇璣凝神聽著果兒的話,想了想,低聲說:「果兒,我們好像還沒有下到州縣裡去過吧?」
管家低下頭,垂淚不語。李千里見那信上面寫著『妹璇璣親啟』,落款則是『兄景清箋』,拆開一看,筆跡潦草狂亂,顯見得書寫者心緒焦急紛亂,對於這位可能在虞家山亭擦身而過的連襟,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一嘆說:「娘子現在人在關東,我這就把此信命人送去,如果順路,她也許可以趕去,只是不能停留太久。」
這沛縣雖也實行坊里制,不過總是不可能與西京東都相提並論,百姓家的圍牆都只是些竹籬木欄木板等物,坊牆也都是些高及肩的夯土牆,稍稍隔離出個坊里。那縣衙在縣城北邊,因為沛縣是上縣,是十等縣中的第六等,能用的稅賦並不充裕,所以沒有再築子城,縣衙與官舍、驛館、監牢都設在同一區,外面用木柵和*圖*書欄圍起來。
「台主……被吏部通知,命他準備交割台務,多則三月、少則一月,就要離京。目前不知何人將任台主,東都行台命所有承台主之命巡察的監察都回京,彙報完成進度。」虞璇璣說。
因為成德剛打完大仗,急需兵源……虞璇璣心中暗道,她一方面欣喜此事有了一線曙光、另一方面卻又為朝廷命官竟做了人牙子感到悲憤,所以眉心一攏,嘆了口氣。
「真的可行嗎?」
虞璇璣聞言,點了點頭,回頭對果兒說:「我這就騎馬趕去,你們隨後過來。」
燕寒雲取了來,將妝匣放在管家面前,李千里說:「娘子這妝匣蓋上刻有虞三侍御的字樣,我猜是她幼時就預備下的嫁妝,裡頭還有幾件看著像是她小時候的東西,請管家查驗。」
「台內有兩個年輕御史,可能已經投向太子。」李千里說,鎮定地低了低頭:「是下官無識人之明。」
「我想,至少我自己真的很不確定該往哪裡去,我也明白現在不能再說『新人不懂事』這種藉口來搪塞自己的過失,但是我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無誤,所以只能這樣邊做邊想……」虞璇璣輕輕撫著手臂,起身,想起了小時候玩遊戲的戲言:「小王孫扶上馬,走一程停一程,做上了周天子,行一程望一程……」
李千里擺了擺手,低聲說:「我與大娘子、宗官人未得引見,就遭逢此事,實在遺憾。我這就命人替你重出過所,再遣兩個家丁跟你一起回去,順便捎些東西,聊表寸心。」
「事到如今也無須多言,虞監察還是趕快帶我入京去見李台主吧!」任鎮將拋下這句話,便起身離去。
李千里沉默,半晌才說:「我先扛著吧……」
李千里心中一凜,李貞一很少這樣坦白說話,所以李千里明白這必是李貞一對他的最終要求:「相公之言,下官銘記在心。」
「是,還不到一個月吧……」那縣尉應了一聲,小心地問:「虞監察,怎麼了?」
「這裏距徐州城也不過八十里路,如果你們都沒感覺有戰爭,顯然規模真的不大?」
「嗯。」因為頭上有傷,所以虞璇璣沒有梳髻,只將長發用頭繩從中束了,垂在胸前,她順手梳著頭髮:「淮南鎮府再厲害,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將所有的州縣官都換了吧?如果我們一路上能找到幾個州縣官,問清楚狀況,也算找到一些人證了吧?」
這幾日,徐州驛中變得十分熱鬧,牛欄里關著四五頭牛,水缸里養著幾尾大魚,廚下也搬來了一籠籠的時蔬果品。虞璇璣也早就聽說杜大帥處置賊曹的事,心中明白,這一來就連指責鎮府毆打御史也不夠力了。
「嗯……大部分都是。」
隔日,一行人北行到沛縣去,任鎮將依然扮作車夫,果兒則與春娘同乘一騎。入了沛縣,只見那縣城低矮,不過是夯土版築而成的土牆,角落堆著土台,上面圍一圈木板,要上城牆便搬了梯子爬上去。虞璇璣等人入城毫無阻攔,問了縣衙方位,約莫走一頓飯功夫就到了。
「那我們就趕緊回去吧!」果兒毫不猶豫地說。
「御史?」那人大驚,又看了她一眼:「女的御史?」
懷著滿腹疑問,虞璇璣一行人在天黑前趕到任鎮將藏身的客舍。等待已久的任鎮將連忙將他們迎入客舍內,果兒自去張羅,虞璇璣則與任鎮將對坐,將入鎮以來的事說了,隨後鄭重地一躬:「是我無能處置此事,愧對任兄。」
「果兒,停車。」
「亡母也姓宗……」虞璇璣說,她卻是想到如果這宗縣令真的與她家有親戚關係,或許能從他口中探出什麼話來,便問:「宗縣令叫什麼名字?」
任鎮將沉默不語,他說不出任何客套話,明知虞璇璣必有苦衷,卻還是恨得說不出話和_圖_書。虞璇璣半晌不見他回答,瞄了一眼,見他嘴唇微微顫抖,又撇過頭去,似乎是不願再看她一眼。
虞璇璣垮下肩,垂頭坐在地上,眾人見她樣子有異,便看向果兒,果兒輕聲說:「那宗縣令,可能是我家官人的姊夫。」
他感慨地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信來,交給李千里:「大娘子產後血崩,雖然儘力調理,尚有一口氣在,但是醫者說也就在幾日間而已,所以大官人修書命老漢入京來請二娘子去,不過這一路上查得緊,在幾個關津都被刁難了好幾日,才拖到這時候,恐怕大娘子早已……」
「與我一樣……姓虞嗎?」虞璇璣幽幽地問。
燕寒雲一一應承,李千里辦好此事,又回去吃飯,燕寒雲說:「郎君,好久不見你這麼小心應付親戚了,這算是愛屋及烏嗎?」
眾人面面相覷,還是剛才那個縣尉說:「好像是景清。」
「理由嘛,有兩個。第一,台主要官人查武寧鎮,依台內的慣例,查的應該是官員失職,但是現在淮南幕府將證據湮滅一空,就算查了,也只會推到小吏頭上,就像那些賊曹一樣。第二,台主即將離台,官人應當趕緊回去,將武寧鎮一事交代清楚,看是暫且封存檔案,還是繼續查案,都要問過台主與中丞才好,沒有台主的支援,若以官人支身與淮南節帥斗,很難有好結果的。」
管家謝過,燕寒雲便帶他下去休息,李千里望著晚餐,頓時一點吃的心思都沒有了。虞賡還在的時候,就聽說這對姊妹在母親去世后,相依相惜……
虞璇璣坐在房中,直著眼睛愣了一會兒,才像突然醒過來一樣,呼口氣,起身拿來地圖,規劃這一路的路線。
「果兒,這話可不像你啊!」虞璇璣看他一眼,果兒不是一向都堅持把台務執行徹底嗎?她說:「你之前不是還要我來武寧徹查?我不來,你還說御史不可稍存私心!現在怎麼了?」
不待果兒答應,虞璇璣奔出縣衙,搶過緋華,翻身上鞍,渾然不顧自己有傷在身,絕塵而去。
「諾。」
「望你擴張自己,乘載天下。」
管家卻皺緊眉頭,困擾地說:「不是我信不過官人,實在是官人那時與故主人並非一路,怎麼會忽地娶了二娘子?而且二娘子的住處大門深鎖,由不得老漢不起疑,既然二娘子與官人成婚,必有憑證,請拿一兩件二娘子的物事或書信,好讓老漢確信此事。」
如果不走,在此只是做杜大帥的上賓,但是這一走,就不太可能再為武寧戍卒翻案……進退兩難之下,又接到了東都來信……
「說是娘子的家生僕人,本送到平康坊去,見屋子沒人,問了曲口酒肆,小人早囑託那酒肆婦人,若有人給娘子送信,就讓他送來親仁坊,所以尋來了。」
虞璇璣眼睛一亮,如果是賣到河朔三鎮去,必要經過魏博,那她只要回去一打聽就有了,連忙問:「大約有多少人呢?」
正說話間,一個縣尉經過,隨口說:「豐縣?前天從那裡來送文書的衙役說,他們宗縣令病得很重,說早已派人去請夫人的姊妹來,大概要交代後事吧。」
「他知道信中說的什麼嗎?」
「虞監察要什麼憑證?如果找得到人,就把他們買下來,然後放為良口不就得了嗎?」沛縣丞問。
「他不肯說。」燕寒雲搖頭,苦笑著說:「這人挺死心眼的,說沒從主母那裡聽說二娘子嫁人了,打死不相信郎君是娘子的丈夫,不肯說。也不肯把信給小人,說要除非郎君拿出什麼證明來,否則他只能去御史台找人了。」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崔帥也沒有命沛縣備戰,只說讓我們加強巡邏。崔帥的死訊,也是淮南鎮府遣人來報的。」
「姊夫?」李千里放下碗筷,略一沉吟,又問:「是誰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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