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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作者: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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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紫玉卷 第十五章 烏台梅

第六卷 紫玉卷

第十五章 烏台梅

劉珍量望著他的背影,隨後帶著左軍的人回廳:「我已經下令左軍接管右軍的防務,沒有多少時間了,要干,就幹個大的!」
巨卿就是杜君卿的兄長,同時也是韋夫人的亡夫,杜君卿說:「兄長們俱已亡故,如今還能認得他們的人,也實在不多了。青青的孫女都已經生了孩子,下官偶爾看見她們,總是想起青青、也想起阿嫂來。」
年輕人瞪大眼睛,正待否認,溫杞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別想騙我,把他們帶出來。」
有人把一個女人押出來,她臉上稚氣未脫,手上抱著一個嬰兒,溫杞看著那個年輕人:「去不去?」
劉珍量脊背上一麻,起身走了幾步定一定心,隨即說:「叫二十個人來,分別到右軍的行營里看看他們大將在不在,要是在,就說是我問的,其他人都去哪裡了?務必問明了!」
然而,還不等女皇出手,竇文場已經派人去找李貞一了。
內侍省里仍然忙著各自的政務,劉珍量卻命小內侍召集所有人,約莫一刻鐘內,就連第五守亮也都來了。劉珍量沉著臉,掃了眾人一眼:「某有一事,要當著眾位兄弟,問第五中尉一聲。」
劉珍量例行地來巡視,看右軍那一副散漫的樣子很不滿意,問了小校后,有些詫異:「都不在?誰不在?」
「汝州許州被襲?」女皇幾乎在半日內就得知此事,握緊了拳頭:「是誰乾的?」
不只是兩京,淮西鎮內亂,兵馬使殺了吳元濟一家的耳語,也在淮西以外的藩鎮散播開來,其他藩鎮在城下的姦細,也都紛紛將此事告知自己的主子。淮南鎮也是最先得知情報的藩鎮之一,此事自然也很快就傳到李千里耳中。
「你就不怕被我打死?」女皇笑著說。
杜君卿早已站在他身邊,微微低首:「下官自回到御史台,也常常想起從前的事來。」
劉珍量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至於那位,還請國老費心。」
「我要是早知道,也就不罵他了。」女皇帶著無限悔恨地說,卻又憐愛地看著崔湘河,摸著他的臉說:「你這樣沒點心機,做得了官嗎?」
「你們這些呆鵝不是效忠皇帝、也不是效忠於我,你們效忠的是大樑。如果你沒有辦法使為非作歹的人畏懼、如果你的官威只能懾服善良柔弱的百姓,就是個混帳至極的無用之鳥!如果你不能跟失去兒女的父母一同悲傷、不能與從來沒吃飽的孩子一起挨餓、不能知道被人冤害的痛苦,你最好辭官不幹,起碼你還能全身而退,不會在幾年甚至幾十年後死在嶺南,聽清楚了嗎?都答應了嗎?」上皇當年霸氣十足的話語猶在耳邊,他身披明光甲,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被嚇壞的新官員,岔開腿站著,一腳蹬在台階上,頭上還帶著一頂非常誇張的金翼頭盔,活像個土匪頭子:「喔,忘了說,你們皇帝是我生的,你們誰要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就宰了他剁碎餵鵝!」
「如果是侍奉陛下,恨是說不上的,可能會覺得有些倦怠吧?」
「是騙了尚書沒錯,不過我想,你看過那個樣子,應該會說得煞有其事吧?」溫杞冰冷地睨了他一眼,嘴唇卻帶著一絲笑意:「你應該不會忘記,你在淮西還有妻兒吧?」
「神皇陛下不允神策軍任意移動,但是不可能將大將禁足,他們抽走了大將,這是什麼意思?第五中尉不可能猜不出來吧?」劉珍量說。
李千里望著他,沉沉地說:「對我而言,從淮西出來的,就沒有什麼是千真萬確,除非我看見溫杞死在我眼前,否則就是頭顱,我都懷疑是假的。」
女皇似乎很訝異這個答案,轉頭看著他,而崔湘河說:「因為陛下很厲害,可以處理很多很難的事,在旁邊看著,也會覺得很想成為陛下這樣的人吧?可是如果不讓走不讓動也不讓作事,那就會覺得自己很無用、是陛下的拖累了。」
她佇著杖,一跺一跺地來到榻邊,打開一個匣子。拿出一封信來,回到按邊,展開細讀,是竇文場妻子代筆的信,www.hetubook.com.com裏面說永貞皇帝安插了人進右軍,而前陣子女皇不準神策軍擅動的消息,聽說右軍與永貞皇帝相當不滿,而二王也曾經有過一些『不臣之言』……
「八郎,你有試著做過什麼事,但是你爺娘不讓嗎?」
李千里心緒有些紛亂,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不是還有那個陸兵馬使嗎?」
「陛下,妳受傷了嗎?」崔湘河問。
「現在不知道,不過會幹這事的,只有淮西了。」東都留守說。
溫杞頷首,命人將他鬆綁:「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告訴尚書,派兵攻陷淮西后再來找妻兒。我可以告訴你,我手上的人質很多,他們身上都系著期限牌,時間一到,就是一刀一命了。」
就在淮西傳出消息后五六日,本就無意攻打淮西的山南東道突然遭到不明軍隊的襲擊,而還在調兵遣將的宣武軍,也在與陝虢接壤的許州被襲。陝虢與宣武邊境上的舞陽縣與葉縣,更是遭到前所未有的瘋狂攻擊。
劉珍量怒目而視,咄咄逼人:「不信的話,中尉可以派人去營中看看,聽說各個行營的將領也都不見了,第五中尉,右軍這是要做什麼?」
不羡黃門省、不羡立戟門,卻羡少年時,秦川正春風……李貞一心中驀地想起主父在多年前寫的詩來。如今他早已過了生命中的春天,如這凜冽而嚴酷的冬天一樣,走過的路也越來越寒冷。緩緩來到御史台,在門口就聞到一陣寒香,他帶著懷念的笑意,走向察院。
玄武門!眾人同時在心中低聲說,但是這個字眼是禁忌,他們只是抿緊嘴,看向兩位中尉。
「天若有靈,庇佑吾皇、庇佑大樑……」他口中喃喃地祈禱著。
似乎有一種氣氛漫開,年輕人垂首,無聲地嗚咽起來。
淮南留後一愣,詳問了名字后才說:「是父子。」
「回京?」女皇心中格登一跳,只是虛應了一番,便遣他出去。
「那就是大將軍跟韓司馬的主意了?」劉珍量說。
「一派胡言,怎麼會呢?」第五守亮下意識地駁斥。
「這是我們埋在淮西多年的卧底,絕對可靠。」淮南留後說,向李千里膝行幾步:「大帥,不趁機吃下淮西,更待何時?」
「淮西比他資深的人也不是沒有,他殺了主子,底下人趁亂鬧起來,也就是一團亂了。」淮南留後說了一通。
「我不是行事莽撞的虞璇璣,你也不是當年剛入台的御史,這些事情都在朝廷的檔案里,只要串在一起,就誰都看得出來了,所以,我們何不坦承點?」李貞一淡淡一笑,轉過身來,幾乎與杜君卿肩對著肩,看著察院的門口,輕聲說:「我前陣子在宮中看見一隻非常漂亮的鶴,很是喜歡,可是我去與陛下討,他是決計不肯給我的,你說,可怎麼辦好?」
劉珍量想了想,便分配了幾個年輕內侍去負責防務,順便將此事報知竇文場,隨後親自去請第五守亮與所有右軍的內侍。
女皇露出一個似悲似喜的微笑,緊握著他的手,另一手輕輕摸著他的手背:「八郎,如果我一直留你在身邊,你會恨我嗎?」
李千里眉頭深鎖,又問:「可靠嗎?」
李千里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追問:「所以這個人跟溫杞不是同路的了?」
李貞一既悲又喜,懷著一腔熱血與一顆柔軟的心,走了幾十年後,那些被信任的人背叛、被看似柔弱的百姓欺騙的傷痕,在心上結成細密如網的疤,逐漸地冷卻、僵硬,忘記曾經無心機的歡笑、鄙夷曾經誠摯的眼淚……
李千里沉吟片刻,依然不為所動:「等待朝廷的說法吧!不要輕舉妄動。」
眾人無聲地抽了口氣,第五守亮錯愕地瞪大眼睛:「劉中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帥!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消息啊!」淮南留後不死心地說。
杜君卿冷厲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麼,卻還是一咬牙:「砸毀囚籠,禽鳥自會擇木而棲。」
「不臣之言、不臣之言?」女皇喃喃地嘟囔,她記得www•hetubook.com.com自己回信時,罵了竇文場一頓,說他危言聳聽、胡亂猜疑……
是真的嗎?我的兒啊……真是你嗎?女皇心想,許多事情在她心中交織,多年治國,她總是預想了最壞的打算、最陰險的計謀。是淮西跟永貞演了那出鬧劇,好讓她鬆懈警戒,然後用神策軍殺了她?但是她來東都,意外躲過那一劫,所以又派淮西來攻,想把她騙回西京?
「我想淮西的消息可能是真的,細節上都符合,兵馬使與溫杞不合已久,殺他也是可信的。」韋尚書說。
「大帥!機不可失啊!」淮南留後急急地說,語氣也不自覺地加重了:「大帥到底在遲疑什麼?」
「請……請請請說。」
「把東宮衛率府弄走,我不要看見東宮還有舊人。」
陽光投入察院的中庭,屋檐下就有些陰暗,但是那株虯根老梅迎著冬陽的姿態,卻像是終於伸開了膀臂,粉白色的早放梅花從灰褐的枝丫間生出,又一次得到新生。李貞一望著與他為鄰數十年的梅樹,心中感動莫名,雙手疊在杖上,寒風吹得酸澀的眼睛有些濕潤,他含著笑,猶如當年與察院的同僚們作伴站在此處笑看梅花,他發現官台主也打開了窗戶,像那株老梅一樣,在窗前舒展身子,就偷偷叫大家去看,一群人擠在檐下偷看台主在窗邊扭來扭去,甚至跳了幾下,於是他們在察院笑得肚子疼,全部蹲在檐下偷著樂。
「有啊,爬牆、爬樹、逃課、打架、泅水……多著呢!不過我娘每次一打,我怕疼就不敢再去了。」崔湘河毫無心機地說,卻又摸摸頭說:「所以我實在什麼都不會……」
一群人分批來到竇宅,竇文場坐在大堂上,看著眾人魚貫而入,隨後命人關上門,微笑著說:「今日,為了整個內侍省的生存,我們只能犯上了。」
竇文場笑著遞給他一碗茶,恬然自得,彷佛是在閑話家常:「我已經在堂外備了刀斧手,不從我,就去死吧!」
眾人的目光集中到第五守亮身上,他莫名其妙:「這事我根本不知道,我沒有叫他們去什麼地方啊?」
由陝虢觀察使處,將這個消息傳到兩京,永貞皇帝大喜過望,一疊連聲下令要進剿淮西,柳劉等人,也奉命寫好賀表進獻。二王與韓泰等人,則意欲藉此一役奪取神策軍。
雙方一來一往地丟了條件,最後,劉珍量拱手而去。李貞一起身踱了幾步,隨後佇著杖往御史台去。中書省與御史台隔著大半個皇城,光是快走都要耗去兩三刻鐘,李貞一的腳程自然要花更久的時間。
女皇獨坐在貞觀殿中,突然覺得一陣發冷,又不想叫人來,便自己要拖過火盆,卻在起身時膝蓋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整個人就往旁邊摔去。慌忙中伸手想抓東西,卻把旁邊的几案給推倒,也弄翻了一座鎏金博山爐,香爐敲在殿內的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音,女皇跌坐一地書卷與香灰中,像個孩子一樣抬頭看著這座大殿。
溫杞冷冷地聽著宅邸中傳來的尖叫與哀號,他的身子看起來有些單薄,多年在藩鎮間折衝來去、披星戴月的日子,讓他本來就不算強壯的身體更加瘦弱,最近更是勞心勞力,因此瘦得嚇人。他看著腳下瑟瑟發抖的男子,是個僕從打扮的年輕人,突然笑了:「抖什麼?我這不就放你回去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貞一幽幽地說,並沒有點破這一層,淡淡地說:「只是不管怎樣,淮西都是要打的,這樣也好,他們一定想用神策軍,那就讓他們去,我該做的都做的,就只是在等著他們動呢!」
「他的態度呢?」李貞一問,聲音像是在做夢一樣飄渺:「溫杞剛從西京逃出去、浙西剛攻下、淮西剛遞了請立的文書後,就亂了?有河朔三鎮跟淄青撐腰、又等他爺死去很久才發喪的吳元濟,會這麼容易就被殺了?我總覺得從大勢上看,不可能。」
「不知道,聽說是往西邊去了。」
「我不希望內侍省殺大臣,二王與他們手下的人是我和圖書的。」李貞一又說。
舞陽城中一片狼藉,遍地屍首,而葉縣則是付之一炬。這件事讓陝虢與宣武二帥嚇壞了,因為汝州距離東都不過一百八十里,騎兵一日可至。而東都裏面現在住著兩位上皇,若有萬一可不是鬧著玩的。
「度支使的權力來自陛下的信任,陛下無意信任下官,自然也就沒有權力可言。」杜君卿背著手說。
杜君卿冷著臉,半晌才說:「下官不知道國老在說什麼。」
右軍哈哈大笑,啃著雞腿豬骨說:「爺娘不在家還練個屁?」

「人生總有幾個階段,也是該回來的時候了。」
通往奉天的路上是一片往上爬升的路,沿途可以見到層層梯田還有山腰上一個個的窯洞,依稀看見窯洞門上懸著幾隻風乾的山雞、豬肉等物,韓泰想著當年犖山之亂、陘原兵變,皇帝們都曾經逃來此地,以此為基地反攻西京……他的手微微發抖,這場奪權的會議是他策劃的,抓住了所有行營的將領后,全部換成自己的親信,然後殺掉左軍所有的內侍……他平時並不特別信佛通道,此次還是讓妻子去求了個符咒放在甲胄內。
「我這就給你們開個手札,若是你們大將軍回來責怪,都是我一人的錯。」劉珍量說,隨即命人拿來紙筆,親自寫了個證明,交付右軍:「都去歇著吧!」
右軍千恩萬謝地去了,劉珍量隨即跨上馬,直入內侍省中。
女皇微笑,感覺膝蓋一陣陣地發痛:「不說了,去幫我叫個女醫來吧!」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李貞一淡淡地說:「你是個重情的人,所以我不明白,你怎麼會放下苦心經營的淮南,回京來?」

「我……我去……」年輕人咬著牙說。
李貞一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批閱公文:「竇公下定決心了嗎?」
「那如果不是侍奉呢?就是要你坐在身邊,不准你走、不准你動,也不叫你去做臣子的事。」
從來沒有一刻,這麼希望一睜眼就會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個小孩。女皇發著抖,撫著膝蓋,有人敲了敲門走進來,她也不察覺,直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陛下?」

「陛下,這是在說誰啊?」
「朝廷如果知道大帥出事,肯定大肆慶賀、遣使來嘉獎兵馬使,這樣我不就知道了嗎?到那時,我就會放了他們,至於尚書識破……」溫杞走了幾步,似乎還在考慮處分,而後才輕笑著說:「那我除了責怪你辦事不力,還能如何?」
當日,韓泰與右神策軍大將軍以商議行營諸事、觀看新陣式為由,傳書給右軍行營的所有將領,命他們到西邊的奉天行營聚集。韓泰與大將軍並轡而出,心中想著王叔聞在他臨行前的話:「七郎,成敗在此一役,陛下將所有的一切押在你身上,望你忠於國事,必要時,要狠下心腸。」
「青青從前沒少欺負你吧?我記得她總是仗著她是侄女,追著你跑。」
「那個什麼兵馬使決計沒有膽量敢惹東都,所以吳元濟還活著,而且這個混帳以為我是個不中用的老婆子,以為嚇唬一下,我就會給他節鉞?動了東都七鎮,沒那麼容易了!」女皇咬著牙,下筆想寫詔,卻沾了太多墨水,一大滴墨水啪搭一聲滴到紙上,她放下筆,卻突然把紙揉成了一團:「你先下去,所有人都下去。」
李貞一大口地呼著氣,才能克制自己不大哭出聲,卻無法忍住淚水順著臉上的皺紋落下,他心中流過無數往事、無數為了大樑而悲而喜的過去和曾經以為無法實現的承諾。
劉珍量等人本來也沒有察覺,只是在左軍例行操練的時候,隔壁的右軍卻像是放大假似的一群一群在禁苑裡烤火炙肉,香得讓左軍根本無心操練,一個個往右軍那邊靠。
「你要是不當官,你想做什麼呢?」
「八郎啊……」女皇喊了一聲,崔湘河連忙跑過去,扶她回到案后,就要去叫人來,女皇卻說:「不,就你一人。」
「一直,是多久?」
「右軍的將領與大將軍、韓司馬都不知去了何處和*圖*書,第五中尉可知道?」
李貞一耷拉著眼皮,像是在打盹,半晌才說:「你說你信你那個密探,是因為他說的消息都符合?」
「溫杞也死了?」
「是。」
「是嗎?那到底是誰的軍隊在戍卒進去之前,就在宣州北境集結呢?宣歙巡官親口承認,宣帥可憐那些戍卒,放他們經過宣州,又補貼了一點乾糧,但是同時,宣州北境卻有軍隊集結,戍卒從西來,但是最後襲擊徐州城的軍隊是從東來,這是什麼道理呢?」李貞一微笑,雲彩迅速吹過,光線忽明忽暗:「在崔帥死去后,武寧、淮南、宣武就開始修建大渠,同時,成德鎮內趙州的水工匠人大批來到淮南,成德鎮也運了許多木料下來。這些事,又是誰想做的呢?是誰接連十年上表要求修築武寧淮南宣武三鎮大渠,但是陛下認為這並非三鎮急務,連著十年都駁回。同時,陛下又命崔帥去考察武寧鎮,崔帥的回奏認為大渠確實非急需,而是應該解決現有溝渠的疏浚問題……這樣一推扳,是誰要殺徐州鎮將,不就呼之欲出了嗎?」

「是啊!中尉!」眾人說。
「你這孩子啊……」女皇嘆了口氣,如祖母一般溫柔地看著崔湘河:「不羡黃門省、不羡立戟門,卻羡少年時,秦川正春風……我要是跟你一樣的年紀,肯定丟下這些包袱,跟你去了。」
「中尉,不行。」有一個中年內侍說,他說:「我們需要第五中尉的支持,這就放下手邊的事,拉他一起到竇宅去吧!只有內侍省團結一致,才可能吃得下來呀!」
崔湘河瞪大眼睛,連連擺手說:「咦?那不就成私奔了?萬萬不可萬萬不可,臣不想被上皇打死呀!」
劉珍量還是面無表情,平靜地說:「李忠言與牛昭容,國老不能插手。」
李千里抬起眼,森冷地掃了他一眼,不容質疑地說:「我了解溫杞比你深,他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殺死的男人。」
「劉中尉,多謝你通知我,此事我會再調查。」第五守亮定下心,淡淡地說,隨後便徑自回廳內去,右軍的內侍也隨之而去。
「下官對於徐州的處置,問心無愧。」杜君卿冷冷地說。
左軍的小校一邊忙著把人趕回去,一邊吼了右軍一聲:「喂!右邊的!你們家沒個大人了嗎?不操練龜縮在這裏像他娘的什麼話!」
「想看什麼?」
「是不是,我綁著他太久?是不是他覺得我讓他變成一個只能看著我的人?是不是我讓他覺得他很無用、是拖累?所以他一朝掌權,就要除掉我了呢?」女皇喃喃自語。
「標下去問明白。」小校說,奔去問明后,跑回來說:「中尉,從大將軍、行軍司馬到行營將領都不在。」
「若是我去騙了尚書,你怎生得知?」年輕人看了他一眼,勉強鼓起勇氣說:「若是尚書識破,又待如何?」
那個年輕人嚇壞了,抖著嗓說:「這這這不是……」
「你去看一眼陸兵馬使家的樣子,然後回京如實轉告尚書……」溫杞淡淡地說,明知那所宅邸中必是滿地血污:「但是,告訴尚書,是陸兵馬使殺了吳大帥,也殺了我。」
「很顯然不是,不是連溫杞也殺了嗎?」
李千里倒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在聽到那兵馬使名字時,覺得有點耳熟:「他與從前淮西的陸判官是什麼關係?」
李貞一吸了吸鼻子,緩緩地說:「那我就派個人去,擰斷鎖頭吧!」
「如果他不領軍,上面恐怕就要派神策軍出去了,神策軍如果打下淮西,要再撼動今上,可就難了。」
但是他依然緩步而行,走過幾乎走了一輩子的含光門街,正值冬選,不少明經明法出身、還沒得到官職的年輕士子三兩成群地經過,要去各個官署託人講情,或者是謀個吏職、或是請對方去與吏部疏通。冬日的暖陽照在含光門街上,被他們年輕有力的腳步踏碎,依稀可以聽見他們十分青澀稚嫩的政見,撞擊著含光門街兩邊的牆。
年輕人嚇得渾身打顫,最後溫杞才說:「也沒必要嚇成這樣,我只要你做一hetubook.com.com件事。」
果然,隔日就以替吳少陽哀悼為由,輟朝數日,除了翰林學士,所有臣子都見不到皇帝。通往兩儀殿的門關起,李貞一站在政事堂上往後看,目光凌厲。
「到處玩耍?」崔湘河說,女皇苦笑,他又說:「我想到處去看看。」
「幾年、幾十年吧……」
浙西方定,淮西這邊卻悄悄地招聚兵馬,在一個晚衙剛結束的夜裡,溫杞站在蔡州州府所在的子城前,望著怒不可遏的吳元濟領著親兵殺往子城中ㄧ處十分豪華的宅邸。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跟李千里一樣對淮西存疑,淮南守邊的鎮將們早已蠢蠢欲動,連帶宣武、武寧諸軍也都磨拳擦掌,想進攻淮西,紛紛到處籌糧調兵。
「她與下官份屬叔侄,情同兄妹,年壽不永,令人感嘆。」
年輕人囁嚅著嘴,也不知說了什麼,溫杞用小指剔了剔眉,平靜地說:「你是韋尚書派來的人,他曾經做過我的主考官,一日為師也是師,我不殺他的人,但是你好像該還我些什麼?留下手好呢?還是腳呢?」
「是嚇我?還是真要我的命?」女皇暗自想,她想起淮西與主父的淵源、想起淮西與永貞皇帝的聯繫、又想到最近的事情,她只覺得有種不安爬上背脊。
韓泰的策劃相當隱密,右軍行營的諸將以為是右軍即將出征,所以紛紛整裝要趕往奉天。
「劉中尉,這……」右軍有人遲疑。
外面有人聲,是主父生前的親信東都大理少卿,他叩首請見,寒暄過後說:「陛下,淮西狼子野心,不知道會幹出什麼樣的事來,以臣之見,還是請二聖回京為好?」
「我一直很好奇,徐州那件事,當真能夠綁住你嗎?」李貞一淡淡地說,沒有理會杜君卿一閃而過的慍怒:「我以為你會想辦法掙脫才是。」
小校銜命而去,劉珍量召集左軍的兵馬,命他們各歸其位,沒有他的命令不許擅自移動。隨後來到右軍那邊,叫他們的低階軍官聚集起來:「大家辛苦了,左軍今日真是混帳至極,我非把這幫混帳羔子整直了不可,這兩天右軍可以放假,一切防務由左軍擔承。」
劉珍量矍然開目,急問:「去哪裡了?」
「是的。」淮南留後點頭說。
「想看我會看見什麼。」崔湘河帶著幾分狡黠地說。
「就是只單單看著陛下嗎?」崔湘河小心地問,女皇點頭,他想了想,有點難過地說:「那這樣大概會覺得自己很無用吧?」
然而,韋尚書派出的密探,也已經回到西京,他確切地告訴韋尚書,溫杞與吳元濟已死。但是韋尚書只是點點頭,命他退下,隨後來到李貞一家中,商議此事。
「我依稀記得你當年入台的樣子,那時我覺得,你與巨卿兄雖然生得相似,風姿卻大不相同。」
「好像被陛下打死會痛快點。」
劉珍量不回應,又說:「杜台主那邊,也請國老處置。」
第五守亮不明就裡,便說:「怎麼了?有事就說吧?」
「翰林院依然由內侍省掌管,國老可以指派學士。」
「淮西的事,希望你們不要插手。」李貞一說。
崔湘河搖搖頭,誠實地說:「我其實沒想做官,是家裡說崔家怎麼可以有白丁,才逼著我來考試的。」
「回到宦途開始的前幾年,有許多事,現在看來真是愚昧痴傻。七八年前,我怎麼也想不透,當時為什麼要耗盡一切力氣來捍衛?如今回想,真正寶貴的不是那些事,而是那種拼了命的感情吧?是嗎?」李貞一看著那株老梅,像是問著老友一樣問:「君卿,你說呢?」
「明日還請國老約束十六衛。」劉珍量說。
韋尚書卻不贊成,笑著說:「他偽造這個消息,圖什麼?大家此時都想攻他,這不是腹背受敵嗎?」
「恕我倚老賣老,好像看不出你回來的作為?」李貞一依然望著梅樹,見它枝頭輕輕晃動:「雖然御史台的改革做得很好,但是度支那邊,君卿,你的能耐不只於此呀!」
「竇公!你!」第五守亮嚇得往後一縮。
李貞一坐在韋夫人靈前,垂首說:「所以你想讓秋霜儘快進攻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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